第四十二回　石州唐兵敗崇茂

　　卻說崇茂見斬了程佐，忿怒越氣，次日引軍復(fù)進(jìn)。程權(quán)、于筠二將雙出，程權(quán)躍馬持刀，立在陣前，單搦崇茂出戰(zhàn)。崇茂大怒，自揮寶刀來斗程權(quán)。二騎相交，戰(zhàn)到二十余合以上，不分勝負(fù)。于筠挺槍躍馬，便出夾攻。崇茂敗走，程權(quán)、于筠二將殺入崇茂陣中，唐將獨孤懷恩驅(qū)兵掩擊。

　　先說于筠戰(zhàn)馬當(dāng)先入陣，正遇謝鐸，一槍刺于馬下，往來沖突，如人無人之境。唐兵大至，殺敗崇茂之兵。獨孤懷恩只不見程權(quán)，于筠大驚曰：“若折了國瑞，吾亦不用命矣！”綽槍上馬來尋。行不數(shù)里，見程權(quán)就馬上右手提刀、左手揪住一人而來。于筠接著問之，程權(quán)曰：“我在亂軍中正逢著你的仇人，故生擒到此。”于筠問：“是夜來陣外射吾戰(zhàn)馬的裨將馬雄？”于筠捉歸本陣，斬頭瀝血，祭了死的戰(zhàn)馬。

　　卻說崇茂折了程佐、謝鋒兩個左右護(hù)臂，勢孤力窮，即時程權(quán)、于筠遣人請于獨孤懷恩：“如今崇茂兵敗，可乘虛劫寨，拔去根本，則劉兵頓失銳氣，不敢拒敵矣。”懷恩曰：“崇茂雖然折了軍將，河中周榮水軍不曾搖動半個。敬德后軍繼至，其鋒難敵，倘或去劫寨，后水軍登岸，截斷歸路，兵必自亂。”趙德曰：“此極容易：先交程權(quán)、于筠各引五千軍伏于山谷中，如周榮不來只休，倘來時，左右兩枝軍馬于半路間殺出，彼兵自亂矣。”永安王曰：“莫若先使小卒只做降彼，先將劫寨之事告與周榮，見火起必然來救，卻令伏兵擊之。”懷恩用其計，先叫程權(quán)、于筠去埋伏了，卻令小卒來行此計。

　　卻說周榮聽知崇茂折兵損將，正欲去救，忽然伏路軍引數(shù)個小卒來到，榮問其故，卒曰：“我等是獨孤懷恩帳前軍士，為懷恩賞罰不明，故來投降，就報機(jī)密。今晚懷恩引軍乘虛去劫呂將軍寨，必然放火，故先來報知。”周榮聽了，先使人來報崇茂。那報事的已被程權(quán)軍路上截住殺了。周榮點一萬軍去救，自要［當(dāng)］先。時部下有一將，姓鄧名夏，稟曰：“小卒之言，未可輕信，倘一疏虞，水陸并皆休矣。將軍宜穩(wěn)守水寨，吾愿替將軍一行。”周榮聽鄧夏之言，令將一萬軍行。是［夜］，獨孤懷恩、趙德、翟遂分兵三路，殺入?yún)纬缑�寨中，［四］面火起，崇茂之兵大亂，尋路奔走。

　　卻說鄧夏正行之間，望見火光沖天而起，令軍即進(jìn)。轉(zhuǎn)過山谷，兩下鼓響，左邊程權(quán)沖出，右邊于筠殺出，兩下夾攻，崇茂之兵進(jìn)退不得，于筠斬鄧夏于馬下。此時崇茂之兵兩路俱休，周榮退下水寨五六十里，崇茂引敗兵走于夏縣。哨馬飛報并州，然山坡后一聲炮響，風(fēng)卷出一面黑旗，上書“先鋒敬德”四字，眾將一見，各個驚閃逃散。永安王孝基見了，心中大怒，回顧諸將曰：“不就此時殺去，更待何時！千里至此，實為討賊而來，破敵建功，在此一舉。敬德雖強(qiáng)，匹夫之勇也，何乃一見旗影，輒自畏縮之甚邪？”即自掣刀在手，驅(qū)軍前進(jìn)。

　　兩陣對圓，敬德出馬，更不打話，挺鞭便砍將來。孝基手持丈八蛇矛來架，兩馬相交，雙器并舉，斗上四十余合，不分勝負(fù)。敬德詐敗，撥回馬從小路而走，孝基勒馬后追。追及一望之地，敬德見孝基來得較近，回頭一鞭打孝基落于馬下。步卒擁至，把孝基擒獲過去。敬德以鞭稍招麾軍馬，一齊掩殺，各要爭功，奮力向前，殺眾無數(shù)，余軍亦奔山僻小路而走。敬德令將孝基囚在陷車，解送定揚(yáng)劉武周處。

　　卻說武周見解到孝基，即令人打開陷車，親自降階，手?jǐn)y孝基上殿高坐，以賓禮待之，拜為都虞侯之職。此時孝基暗思：若不聽從，必受其害，只得欣然受之。武周大喜，設(shè)宴款待，賞賜特厚，另撥一宅居住。孝基拜謝，退于私宅，坐止不安，欲謀脫身，無計可施。緩步往來，游于月光之下，喟然嘆曰：“吾乃堂堂大將，唐帝御弟，金枝玉葉，不能竭力恢復(fù)土地，反屈膝于臊狗奴，豈丈夫之所為乎？”從人方貴曰：“將軍欲歸唐乎？”孝基曰：“然，汝從事吾數(shù)年，尚不知吾之存心乎？

　　為人臣而懷二心以事其主，禽獸之行，吾決不為也。今力不敵，暫時屈從，志在恢復(fù)，得睹天日，豈肯郁郁居于此乎？吾正熟思無計。”方貴曰：“將軍此言，正合吾意。探聞城北一條僻路，地名臨丘，二十五里可通澮州界口。莫若乘今初至，武周防備未緊，吾與將軍一人一騎，裝作商賈，明早偷離了北門面去。比及武周知覺，吾已走上五六十里，此萬全之策也。”孝基大喜，商議已定，是夜二人不寐，睚至東方漸白，二人乃裹糇糧，輕身上馬，馳至北門，則城門已開，飛騰而出。孝基曰：“此去如魚脫網(wǎng)，孤鳥離籠，再不復(fù)返矣。”城內(nèi)武周知覺，小卒告報逃去已遠(yuǎn)，武周亦不來追。卻說孝基二人行了一日，近黃昏左側(cè)，已出澮州界口。轉(zhuǎn)過山坡，然后一聲炮響，鼓角齊鳴，人馬突然驟至。一將挺出，乃尉遲敬德也。手提鋼鞭，沖至面前，大喝一聲：“逆賊走向何去？”鞭起，打落孝基于馬下。從人驚慌，魂不附體，亦撞下馬來。隨即梟了二人首級，遣人送至武周報捷。原來敬德收服夏縣，正欲移兵來打晉州，恰好于此相遇，不用交鋒，被敬德斬之。卻說劉弘基在晉州，知金剛軍來，在寨聚眾商議。校尉呂榮曰：“北原離此六十里，依山靠水，極好屯兵。今劉兵攻并州不下，移兵來此，若彼得了北原，急難動搖�？伤偃�據(jù)住。”弘基從之，即遣兵將望北原而往。人馬回報：敬德已占北原，下了寨柵。弘基自到前軍，果見旌旗滿山，寨柵堅固。弘基自回寨，正思破敵之策，忽報劉武周又遣別將尋相抄過山后，卻襲城南。弘基大驚曰：“城南乃吾積糧之處，若一失，歸于何地？”連夜退兵回晉州。細(xì)作探聽消息，飛報金剛寨來。金剛集眾問曰：“今有何計，可破此賊？”參謀慕容釗曰：“弘基之心懼怕尋相襲城南，今回晉州，必分兵救應(yīng)。今當(dāng)調(diào)一軍從澮州徑取城南，一軍取晉州。如不出迎，當(dāng)以攻打，彼必瓦解。敬德驍勇，可攻澮州，各當(dāng)一路。更以重兵應(yīng)之，攻打弘基，必破矣。”金剛喜而從之，差使召敬德進(jìn)兵澮州：“吾自引軍繼至。”

　　卻說劉弘基在晉州，早晚使人哨探澮州、夏縣消息，只恐有兵此處暗襲。忽然于筠到，弘基以此言告之，筠曰：“放心，吾與史龍只消五千人馬，自去澮州巡哨。”弘基大喜，隨撥五千軍馬與之。于筠辭了弘基，引兵投澮州城進(jìn)發(fā)。前面哨馬回報：“澮州城西都是金剛之兵，約有數(shù)萬。遙望中軍白旗，當(dāng)中一面圈金繡旗，必然金剛自至。”言猶未了，于筠長子于師德，年一十八歲，身長八尺，驟馬立于父側(cè)，聽得此語，笑曰：“趁他寨柵未定，可分兵擊之。”筠曰：“正合吾意。”便令：“黃昏左側(cè)，汝可引二千五百軍自澮州城北而進(jìn)，吾亦引兵自南面而來。今夜月明，三更為約，各寨會合。”隨即分兵兩路，師德全身披掛，驟鞭綽槍上馬，遙望宋金剛寨進(jìn)。

　　是夜，金剛引兵到澮州城邊，為是敬德未至，故就此處下寨。先因中流矢，左臂疼痛，臥于帳中，周圍使人護(hù)衛(wèi)，環(huán)甲軍守之。三更時分，忽寨中喊聲大舉，軍中攬亂，金剛急問事故，左右報曰：“一軍從寨北斬圍而入，為頭一將，勇不可當(dāng)。”金剛聞之大驚，箭瘡進(jìn)裂，恐帳外眾軍驚惶，暗忍疾痛，乃詐言：“軍中亂動者斬！”不知后事還是如何？

　　總批：崇茂之兵固敗，然河中水軍如故，有未可輕為劫寨者。鋼鞭一挺，而馬上隨落，孝基誠無如敬德何矣。幸有方貴之計，越北門而出澮，卻又落于尉遲之手，何其不用交鋒而屢捷之若此也。弘基在晉，聊無破敵之策，奚益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