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水滸傳》讀書筆記——籬笆,女人和狗

  ??【潘金蓮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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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??蔡瀾在回憶李翰祥時曾有過精彩描述:“在《武松》一片里李翰祥教臺灣明星汪萍演潘金蓮,最后被武松一刀刺死,汪萍怎幺演也演不出。李翰祥 講戲:「她一生愛武松,一直渴望和他來一下。這一刀,就像操進她的屄里!」說完李翰祥教了一個欲死欲仙的表情,汪萍照做,得到金馬獎女主角獎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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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??這好像是失樂園里才有的情節(jié)。我不知道潘金蓮在臨死時果真會有一種操屄的快感,不過雪天向火自己微微解開的衣裳,在這里復(fù)又被叔叔扯開。 記得《金瓶梅》在這里一連多了幾個字,但那是另一本書?梢娎詈蚕閷(dǎo)演確實是英雄巨眼,雖然現(xiàn)在也有人這樣說,為什么操屄卻操出死亡來?我有時會納悶,不 過男人的高|潮的確如此,先是抽搐了幾下,然后就不動了。但更多的時候卻是,男人突兀的陽*具縱使和武松手中那把明晃晃的尖刀一起,成為中國女性*舊時無法擺脫 的命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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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??但是金蓮第一眼看到武松,就想到他“必然好力氣”,接著又稱贊他的“這般雄壯”,這應(yīng)該是她口中說的“平生快性*”所致。至于以前在清河縣 安身不牢,偷沒偷漢子那我就不知道了。不過看她挑簾裁衣那一時節(jié),王婆的十樣光面前她仍能穩(wěn)坐釣魚臺,很像是一個慣家;當(dāng)西門慶捏起她尖尖的一雙小腳時, 或許還能聽到她的心中冷笑;不過這一捏,早在雪天圍爐向火時,前門上栓,后門上鎖,三杯酒哄動春心的一捏之中。當(dāng)日你捏叔叔,今日別人捏你,其實都在意 中,也都在愿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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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??就如當(dāng)今某青年作家模仿《洛麗塔》緩緩?fù)鲁?ldquo;潘——金——蓮”三個字一般,潘金蓮的確需要性*,需要一身打虎的好力氣,因為武大郎這坨還不 能說成是濃縮的牛糞,還不夠滋養(yǎng)她這朵招眼的鮮花,潘金蓮的品貌顯然是不能和那一摞摞炊餅悄悄地劃上等號,這恐怕是天下有命無運之人的共同悲哀了。所謂沒 有法子,也就是說即使能逃脫張大戶的奸騙,卻不能逃脫世人“好一塊羊肉掉到狗嘴里”的惋惜,說是惋惜,其實是自己也想玩弄他。而在潘金蓮這里,不滿始終是 向上的車輪,當(dāng)然是有條件就上,沒條件創(chuàng)造條件也要上,紅杏蜿蜒地爬上高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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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??但是你看武松這個“不曉事的”叔叔,硬是不肯趟過嫂嫂的那條河。并不表示他也和其他的好漢一樣,為打熬氣力故。看他在十字坡上“當(dāng)胸前摟 住,卻把兩只腿望那婦人下半截只一挾,壓在婦人身上,那婦人殺豬也似叫將起來”,并不是因為“這饅頭餡肉有幾根毛,一象人小便處的毛一般”,這明顯是精力 過剩的緣故。彼一嫂嫂,無話不說,無所不為;此一嫂嫂面前,“武二是個頂天立地、噙齒戴發(fā)男子漢,不是那等敗壞風(fēng)俗、沒人倫的豬狗!”坦蕩胸懷,猶如白 雪,都只為中間夾著武大這塊炊餅的緣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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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??這也難怪后來不少讀者會因此覺得惋惜,這很像紅學(xué)家里那些“為芹辛苦”的人一樣,翻案過來翻案過去,其實還是想去掉她們的膀子,仿佛多叫 幾聲潘金蓮姐姐就能夠永垂不朽似的。說不盡的這些男人,張大戶,武二郎,西門慶,都如走馬燈轉(zhuǎn)了又轉(zhuǎn),或許還包括那個“也把些汁水與我呷一呷”的喬鄆哥。 一樁通|奸事件的發(fā)生,并不一定非得需要諸如王婆的五件事、十樣光那樣的指導(dǎo),乃是事后“真實偷期滋味美”的體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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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??武松的“這般雄壯”,西門慶“平素養(yǎng)的好大龜”,男人徹底到此為止,在潘金蓮的心里,并無多少不同。以后倘能用正當(dāng)?shù)耐緩胶头椒,爭取?那紙休書,倒不用白白地賠上一個武大,還有自己那掏去心肝五臟,割下頭顱的尸身?墒峭跗挪粫敲聪,武松不會那么說,西門慶不會那么使錢,武大郎不會那 么明白。至于潘金蓮怎么掙扎,都是無補于她還有那個時候和后來很多女人被迫接受的一種命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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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??即使是在李翰祥的那部電影里,講臨近的死亡可怖地和性*交聯(lián)系在一起,怎么說都有些自欺欺人。也正如后來的《色*戒》,終于把強||奸看成是一種享受,然而也進化到更有意思的曲別針上面去了。我也許會想到死亡,也會想到人生中許多不舍的小興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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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??【潘巧云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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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??偷漢本算不得什么光彩事,但有時也未免因人而論起來,一不小心給湊出幾段佳話來。較為著名的有卓文君和紅拂女,直到現(xiàn)在還有人企盼這樣的一雙大眼,或許大眼常有,司馬長卿和李衛(wèi)公不常有。所以水滸傳里的這些女人,僅僅只能稱作“那淫*婦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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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??淫*婦亦有不同,若閻婆惜還能稱作半個愛情至上者;潘金蓮雖然能識得武松,但更看重的是武松那一身打得老虎的絕妙氣力,“我本將心托明月, 不料明月照溝渠。”于是也只好退而求其次,講注意力轉(zhuǎn)移到“賣弄殺好拳腳”的西門慶身上,所以她只能算作肉食動物;至于盧俊義的妻子賈氏更加等而下之了, 她只要英雄員外“在家里收拾別室,清心寡欲”,暗地里卻和奴才滾成一路;諸般偷漢,卻更有楊雄的妻子,單單從和尚的光頂上扯下透進來,這似乎犯了惟獨和尚 偷不得的大忌,所以,最后死的更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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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??在丈夫常常加夜班不在家的情況下,她不知閑暇里單單就認(rèn)得這個和尚,光認(rèn)得不說,卻又熟知他的性*格,俗姓,掛搭,門徒,年紀(jì),法名,還有 聲音,這自然是了不得的。卻沒想到楊雄這樣的昏聵丈夫,卻還有石秀這樣一個把細兄弟,十分瞧科,一步一步地將她釘死。我記得有一位叫做施蟄存的老先生在這 里比石秀看得還十分把細,一雙手術(shù)刀似的眼睛將潘巧云“從心窩里直割到小肚子下”了,當(dāng)然少不了有人吞口水。幸好一部《水滸》的女角,幾乎全讓潘金蓮搶走 了風(fēng)頭,她也當(dāng)仁不讓地成為天下所有淫*婦的代名詞,同時也少不了許多許多的血。而潘巧云掛在松樹上的心肝五臟,一群老鴉成團打塊地?fù)屩,還有那肢解的七 事件,我似乎都有些忘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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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??那婦人的七事件算來算去總覺得少了一樣,總不該是舌頭,但那舌頭最先就已經(jīng)挖出來割了,又該會是什么呢?如此深究的確很沒道理,很像是犯 了紅學(xué)家們考證的毒,還好潘巧云不是秦可卿,她只是屠戶潘公的女兒,那和尚又是這屠戶潘公的干兒,一看卻有些離奇,畢竟和廢太子扯不上什么關(guān)系。還有那楊 雄雖然和殺豬沒關(guān)系,確實一個專管殺人的行刑劊子;石秀自小吃屠宰飯,在這里卻又省的殺人。一出翠屏山,幾乎全在石秀的意料和算計之中,庖丁之技,忽又現(xiàn) 于此矣!背后解之,當(dāng)面復(fù)又解之,自解不暇,卻又用來解人。而楊雄在這里專成了他用來殺人的刀,成就他尖刻狠毒的名!真不知七月七日出生的潘巧云,難道也 是貪楊雄的一身好紋繡,或是行刑劊子的技藝,須知楊雄縱有一身好毛皮,但一個有當(dāng)值二十多天,算來還不及一年,這日子就有些捱不下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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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??我算是不太懂得女人的。偏偏記得王小波的文字里,就有許多大和尚小和尚的話說,他應(yīng)該是很懂得女人的,可惜已經(jīng)故去了。但婦人所要偷的, 我想并不僅僅只是一個和尚。而作為潘巧云,雖有些饑不擇食,其實是“看來拙夫不恁地計較”,于是便在家里為其前夫做二周年功果,看來這位不幸犧牲了的王押 司,一定有著許多懷念的東西在。于是一番水陸道場,便成了眉來眼去的鵲橋,而這和尚,想必是人物清爽,談吐風(fēng)流,卻又懂得清幽靜樂,應(yīng)該是一個好和尚罷。 正所謂不賊不禿,男人不壞,女人不愛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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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??可見單一個字“偷”,并不是隨處見喜,囫圇了賬。也要如賊禿般“倒好見識”,但在古代,又沒有視頻網(wǎng)絡(luò),電話通訊之類,所以往往看上去辦 法并不多樣,故筷子要不經(jīng)意地拂在地上,佛牙要深深款款地藏起來,酒要一杯一杯地哄動春心,叢林要一步一步轉(zhuǎn)到更深。就是那一把一捏的功夫,也是有著許多 高深的學(xué)問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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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??盡管今天再來看這些,有如霧里看花,水中望月,未免雅之太甚,荒唐過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