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4卷
【后唐紀(jì)三】 起旃蒙作噩十一月,盡柔兆閹茂三月,不滿一年。
莊宗光圣神閔孝皇帝下同光三年(乙酉,公元九二五年)
十一月,丙申,蜀主至成都,百官及后宮迎于七里亭。蜀主入妃嬪中作回鶻隊(duì)入宮。丁酉,出見群臣于文明殿,泣下沾襟,君臣相視,竟無一言以救國患。
戊戌,李紹琛至利州,修桔柏浮梁。昭武節(jié)度使林思諤先棄城奔閬州,遣使請降。甲辰,魏王繼岌至劍州,蜀武信節(jié)度使兼中書令王宗壽以遂、合、渝、瀘、昌五州降。
王宗弼至成都,登大玄門,嚴(yán)兵自衛(wèi)。蜀主及太后自往勞之,宗弼驕慢無復(fù)臣禮。乙巳,劫遷蜀主及太后後宮諸王于西宮,收其璽綬,使親吏于義興門邀取內(nèi)庫金帛,悉歸其家。其子承涓杖劍入宮,取蜀主寵姬數(shù)人以歸。丙午,宗弼自稱權(quán)西川兵馬留后。
李紹琛進(jìn)至綿州,倉庫民居已為蜀兵所燔,又?jǐn)嗑d江浮梁,水深,無舟楫可渡,紹琛謂李嚴(yán)曰:“吾懸軍深入,利在速戰(zhàn)。乘蜀人破膽之時,但得百騎過鹿頭關(guān),彼且迎降不暇;若俟修繕橋梁,必留數(shù)日,或教王衍堅(jiān)閉近關(guān),折吾兵勢,倘延旬浹,則勝負(fù)未可知矣。”乃與嚴(yán)乘馬浮渡江,從兵得濟(jì)者僅千人,溺死者亦千馀人,遂入鹿關(guān)頭;丁未,進(jìn)據(jù)漢州;居三日,后軍始至。
王宗弼遣使以幣馬牛酒勞軍,且以蜀主書遺李嚴(yán)曰:“公來吾即降!被蛑^嚴(yán):“公首建伐蜀之策,蜀人怨公深入骨髓,不可往!眹(yán)不從,欣然馳入成都,撫諭吏民,告以大軍繼至,蜀君臣后宮皆慟哭。蜀主引嚴(yán)見太后,以母妻為托。宗弼猶乘城為守備,嚴(yán)悉命撤去樓櫓。
己酉,魏王繼岌至綿州,蜀主命翰林學(xué)士李昊草降表,又命中書待郎、同平章事王鍇草降書,遣兵部侍郎歐陽彬奉之以迎繼岌及郭崇韜。
王宗弼稱蜀君臣久欲歸命,而內(nèi)樞密使宋光嗣、景潤澄、宣徽使李周輅、歐陽晃熒惑蜀主;皆斬之,函首送繼岌。又責(zé)文思殿大學(xué)士、禮部尚書、成都尹韓昭佞諛,梟于金馬坊門。內(nèi)外馬步都指揮使兼中書令徐延瓊、果州團(tuán)練使潘在迎、嘉州刺史顧在珣及諸貴戚皆惶恐,傾其家金帛妓妾以賂宗弼,僅得免死。凡素所不快者,宗弼皆殺之。
辛亥,繼岌至德陽。宗弼遣使奉箋;稱已遷蜀主于西第,安撫軍城,以俟王師。又使其子承班以蜀主后宮及珍玩賂繼岌及郭崇韜,求西川節(jié)度使,繼岌曰:“此皆我家物,奚以獻(xiàn)為!”留其物而遣之。
李紹琛留漢州八日以俟都統(tǒng),甲寅,繼岌至漢州,王宗弼迎謁;乙卯,至成都。丙辰,李嚴(yán)引蜀主及百官儀衛(wèi)出降于升遷橋,蜀主白衣、銜璧、牽羊,草繩縈首,百官衰绖、徒跣、輿櫬,號哭俟命。繼岌受璧,崇韜解縛,焚櫬,承制釋罪;君臣東北向拜謝。丁巳,大軍入成都。崇韜禁軍士侵掠,市不改肆。自出師至克蜀,凡七十日。得節(jié)度十,州六十四,縣二百四十九,兵三萬,鎧仗、錢糧、金銀、繒錦共以千萬計(jì)。
高季興聞蜀亡,方食,失匕箸,曰:“是老夫之過也!绷赫鹪:“不足憂也。唐主得蜀益驕,亡無日矣,安知其不為吾福!”楚王殷聞蜀亡,上表稱:“臣已營衡麓之間為菟裘之地,愿上印綬以保馀齡!鄙蟽(yōu)詔慰諭之。
平蜀之功,李紹琛為多,位在董璋上。而璋素與郭崇韜善,崇韜數(shù)召璋與議軍事。紹琛心不平,謂璋曰:“吾有平蜀之功,公等樸樕相從,反呫囁于郭公之門,謀相傾害。吾為都將,獨(dú)不能以軍法斬公邪!”璋訴于崇韜。十二月,崇韜表璋為東川節(jié)度使,解其軍職。紹琛愈怒,曰:“吾冒白刃,陵險(xiǎn)阻,定兩川,璋乃坐有之邪!”乃見崇韜言:“東川重地,任尚書有文武才。宜表為帥!背珥w怒曰:“紹琛反邪,何敢違吾節(jié)度!”紹琛懼而退。
初,帝遣宦者李從襲等從魏王繼岌伐蜀;繼岌雖為都統(tǒng),軍中制置補(bǔ)署一出郭崇韜,崇韜終日決事,將吏賓客趨走盈庭,而都統(tǒng)府惟大將晨謁外,牙門索然,從襲等固恥之。及破蜀,蜀之貴臣大將爭以寶貨、妓樂遺崇韜及其子廷誨,魏王所得,不過匹馬、束帛、唾壺、麈柄而已,從襲等益不平。
王宗弼之自為西川留后也,賂崇韜求為節(jié)度使,崇韜陽許之。既而久未得,乃帥蜀人列狀見繼岌,請留崇韜鎮(zhèn)蜀。從襲等因謂繼岌曰:“郭公父子專橫,今又使蜀人請己為帥,其志難測,王不可不為備!崩^岌謂崇韜曰:“主上倚侍中如山岳,不可離廟堂,豈肯棄元臣于蠻夷之域乎!且此非余之所敢知也,請諸人詣闕自陳!庇墒抢^岌與崇韜互相疑。會宋光葆自梓州來,訴王宗弼誣殺宋光嗣等。又,崇韜征犒軍錢數(shù)萬緡于宗弼,宗弼靳之,士卒怨怒,夜,縱火喧噪。崇韜欲誅宗弼以自明,己巳,白繼岌收宗弼及王宗勛、王宗渥,皆數(shù)其不忠之罪,族誅之,籍沒其家。蜀人爭食宗弼之肉。
辛未,閩忠懿王審知卒,子延翰自稱威武留后。汀州民陳本聚眾三萬圍汀州,延翰遣右軍都監(jiān)柳邕等將兵二萬討之。
癸酉,王承休、王宗汭至成都,魏王繼岌詰之曰:“居大鎮(zhèn),擁強(qiáng)兵,何以不拒戰(zhàn)?”對曰:“畏大王神武。”曰:“然則何不降?”對曰:“王師不入境。”曰:“所俱入羌者幾人?”對曰:“萬二千人。”曰:“今歸者幾人?”對曰:“二千人!痹:“可以償萬人之死矣!苯詳刂,并其子。
丙子,以知北都留守事孟知祥為西川節(jié)度使、同平章事,促召赴洛陽。帝議選北都留守,樞密承旨段徊等惡鄴都留守張憲,不欲其在朝廷,皆曰:“北都非張憲不可。憲雖有宰相器,今國家新得中原,宰相在天子目前,事有得失,可以改更,比之此都獨(dú)系一方安危,不為重也。”乃徙憲為太原尹,知北都留守事。以戶部尚書王正言為興唐尹,知鄴都留守事。正言昏耄,帝以武德使史彥瓊為鄴都監(jiān)軍。彥瓊,本伶人也,有寵于帝。魏、博等六州軍旅金谷之政皆決于彥瓊,威福自恣,陵忽將佐,自正言以下皆諂事之。
初,帝得魏州銀槍效節(jié)都近八千人,以為親軍,皆恿悍無敵。夾河之戰(zhàn),實(shí)賴其用,屢立殊功,常許以滅梁之日大加賞賚。既而河南平,雖賞賚非一,而士卒恃功,驕恣無厭,更成怨望。是歲大饑多流亡,租賦不充,道路涂潦,漕輦艱澀,東都倉廩空竭,無以給軍士。租唐使孔謙日于上東門外望諸州漕運(yùn),至者隨以給之。軍士乏食,有雇妻鬻子者,老弱采蔬于野,百十為群,往往餒死,流言怨嗟,而帝游畋不息。己卯,獵于白沙,皇后,皇子、后宮畢從。庚辰,宿伊闕;辛巳,宿潭泊;壬午,宿龕澗;癸未,還宮。時大雪,吏座有僵仆于道路者。伊、汝間饑尤甚,衛(wèi)兵所過,責(zé)其供餉,不得,則壞其什器,撤其室廬以為薪,甚于寇盜,縣吏皆竄匿山谷。有白龍見于漢宮;漢主改元白龍,更名曰龔。
長和驃信鄭旻遣其布燮鄭昭淳求婚于漢,漢主以女增城公主妻之。長和即唐之南詔也。
成德節(jié)度使李嗣源入朝。
閏月,己丑朔,孟知祥至洛陽,帝寵待甚厚。
帝以軍儲不足,謀于群臣,豆盧革以下皆莫知為計(jì)。吏部尚書李琪上疏,以為:“古者量入以為出,計(jì)農(nóng)而發(fā)兵,故雖有水旱之災(zāi)而無匱乏之憂。近代稅農(nóng)以養(yǎng)兵,未有農(nóng)富給而兵不足,農(nóng)捐瘠而兵豐飽者也。今縱未能蠲省租稅,茍除折納、紐配之法,農(nóng)亦可以小休矣!钡奂措酚兴救珑魉,然竟不能行。
丁酉,詔蜀朝所署官四品以上降授有差,五品以下才地?zé)o取者悉縱歸田里;其先降及有功者,委崇韜隨事獎任。又賜王衍詔,略曰:“固當(dāng)襲土而封,必不薄人于險(xiǎn)。三辰在上,一言不欺。”
庚子,彰武、保大節(jié)度使兼史書令高萬興卒,以其子保大留后允韜為彰武留后。
帝以軍儲不充,欲如汴州,諫官上言:“不如節(jié)儉以足用,自古無就食天子。今楊氏未滅,不宜示以虛實(shí)。”乃止。
辛亥,立皇弟存美為邕王,存霸為永王,存禮為薛王,存渥為申王,存又為睦王,存確為通王,存紀(jì)為雅王。
郭崇韜素疾宦官,嘗密謂魏王繼岌曰:“大王他日得天下,騬馬亦不可乘,況任宦官!宜盡去之,專用士人!眳沃岣`聽,聞之,由是宦官皆切齒。時成都雖下,而蜀中盜賊群起,布滿山林。崇韜恐大軍既去,更為后患,命任圜、張?bào)薹值勒杏?以是淹留未還。帝遣宦者向延嗣促之,崇韜不出郊迎,及見,禮節(jié)又倨,延嗣怒。李從襲謂延嗣曰:“魏王,太子也;主上萬福,而郭公專權(quán)如是。郭廷誨擁徒出入,日與軍中饒將、蜀土豪杰狎飲,指天畫地,近聞白其父請表己為蜀帥;又言‘蜀地富饒,大人宜善自為謀。’今諸軍將校皆郭氏之黨,王寄身于虎狼之口,一委有變,吾屬不知委骨何地矣!币蛳嘞虼固。延嗣歸,具以語劉后。后泣訴于帝,請?jiān)缇壤^岌之死。前此帝聞蜀人請崇韜為帥,已不平,至是聞延嗣之言,不能無疑。帝閱蜀府庫之籍,曰:“人言蜀中珍貨無算,何如是之微也?”延嗣曰:“臣聞蜀破,其珍貨皆入于崇韜父子,崇韜有金萬兩,銀四十萬兩,錢百萬緡,名馬千匹,他物稱是,廷誨所取,復(fù)在其外;故縣官所得不多耳!钡鬯炫斡谏<懊现閷⑿,帝語之曰:“聞郭崇韜有異志,卿到,為朕誅之。”知祥曰:“崇韜,國之勛舊,不宜有此。俟臣至蜀察之,茍無他志則遣還!钡墼S之。
壬子,知祥發(fā)洛陽。帝尋復(fù)遣衣甲庫使馬彥珪馳詣成都觀崇韜去就,如奉詔班師則已,若有遷延跋扈之狀,則與繼岌圖之。彥珪見皇后,說之曰:“臣見向延嗣言蜀中事勢憂在朝夕,今上當(dāng)斷不斷,夫成敗之機(jī),間不容發(fā),安能緩急稟命于三千里外乎!”皇后復(fù)言于帝,帝曰:“傳聞之言,未知虛實(shí),豈可遽爾果決?”皇后不得請,退,自為教與繼岌,令殺崇韜。知祥行至石壕,彥珪夜叩門宣詔,促知祥赴鎮(zhèn),知祥竊嘆曰:“亂將作矣!”乃晝夜兼行。
初,楚王殷既得湖南,不征商旅,由是四方商旅輻氵奏。湖南地多鉛鐵,殷用軍都判官高郁策,鑄鉛鐵為錢,商旅出境,無所用之,皆易他貨而去,故能以境內(nèi)所馀之物易天下百貨,國以富饒。湖南民不事桑蠶,郁命民輸稅者皆以帛代錢,未幾,民間機(jī)杼大盛。
吳越王镠遣使者沈瑫致書,以受玉冊,封吳越國王告于吳。吳人以其國名與己同,不受書,遣瑫還。仍戒境上無得通吳越使者及商旅。
明宗圣德和武欽孝皇帝上之上
莊宗光圣神閔孝皇帝下天成元年(丙戌,公元九二六年)
春,正月,庚申,魏王繼岌遣李繼?嚴(yán)、李嚴(yán)部送王衍及其宗族百官數(shù)千人詣洛陽。
河中節(jié)度使、尚書令李繼麟自恃與帝故舊,且有功,帝待之厚,苦諸伶宦求丐無厭,遂拒不與。大軍之征蜀也,繼麟閱兵,遣其子令德將之以從。景進(jìn)與宦官譖之曰:“繼麟聞大軍起,以為討己,故驚懼,閱兵自衛(wèi)!庇衷:“崇韜所以敢倔強(qiáng)于蜀者,與河中陰謀,內(nèi)外相應(yīng)故也!崩^麟聞之懼,欲身入朝以自明,其所親止之,繼麟曰:“郭侍中功高于我。今事勢將危,吾得見主上,面陳至誠,則讒人獲罪矣。”癸亥,繼麟入朝。
魏王繼岌將發(fā)成都,令任圜權(quán)知留事,以俟孟知祥。諸軍部署已定,是日,馬彥珪至,以皇后教示繼岌,繼岌曰:“大軍垂發(fā),彼無釁端,安可為此負(fù)心事!公輩勿復(fù)言。且主上無敕,獨(dú)以皇后教殺招討使,可乎?”李從襲等泣曰:“既有此跡,萬一崇韜聞之,中涂為變,益不可救矣!毕嗯c巧陳利害,繼岌不得已從之。甲子旦,從襲以繼岌之命召崇韜計(jì)事,繼岌登樓避之。崇韜方升階,繼岌從者李環(huán)撾碎其首,并殺其子廷誨、廷信。外人猶未之知。都統(tǒng)推官饒陽李崧謂繼岌曰:“今行軍三千里外,初無敕旨,擅殺大將,大王奈何行此危事!獨(dú)不能忍之至洛陽邪?”繼岌曰:“公言是也,悔之無及。”崧乃召書吏數(shù)人,登樓去梯,矯為敕書,用蠟印宣之,軍中粗定。崇韜左右皆竄匿,獨(dú)掌書記滏陽張?厲詣魏王府慟哭久之。繼岌命任圜代崇韜總軍政。魏王通謁李廷安獻(xiàn)蜀樂工二百馀人,有嚴(yán)旭者,王衍用為蓬州刺史,帝問曰:“汝何以得刺史?”對曰:“以歌!钡凼垢瓒浦,許復(fù)故任。
戊辰,孟知祥至成都。時新殺郭崇韜,人情未安,知祥慰撫吏民,犒賜將卒,去留帖然。
閩人破陳本,斬之。
契丹主擊女真及勃海,恐唐乘虛襲之,戊寅,遣梅老鞋里來修好。
馬彥珪還洛陽,乃下詔暴郭崇韜之罪,并殺其子廷說、廷讓、廷議,于是朝野駭惋,群議紛然,帝使宦者潛察之。保大節(jié)度使睦王存乂,崇韜之婿也;宦官欲盡去崇韜之黨,言“存乂對諸將攘臂垂泣,為崇韜稱冤,言辭怨望。”庚辰,幽存乂于第,尋殺之。
景進(jìn)言:“河中人有告變,言李繼麟與郭崇韜謀反;崇韜死,又與存乂連謀。”宦官因共勸帝速除之,帝乃徙繼麟為義成節(jié)度使,是夜,遣蕃漢馬步使硃守殷以兵圍其第,驅(qū)繼麟出徽安門外殺之,復(fù)其姓名曰硃友謙。友謙二子,令德為武信節(jié)度使,令錫為忠武節(jié)度使;詔魏王繼岌誅令德于遂州,鄭州刺史王思同誅令錫于許州,河陽節(jié)度使李紹奇誅其家人于河中。紹奇至其家,友謙妻張氏帥家人二百馀口見紹奇曰:“硃氏宗族當(dāng)死,愿無濫及平人!蹦藙e其婢仆百人,以其族百口就刑。張氏又取鐵券以示紹奇曰:“此皇帝去年所賜也,我婦人,不識書,不知其何等語也!苯B奇亦為之慚。友謙舊將吏武等七人,時為刺史,皆坐族誅。時洛中諸軍饑窘,妄為謠言,伶官采之以聞于帝,故郭崇韜、硃友謙皆及于禍。成都節(jié)度使兼中書令李嗣源亦為謠言所屬,帝遣硃守殷察之;守殷私謂嗣源曰:“令公勛業(yè)振主,宜自圖歸籓以遠(yuǎn)禍!彼迷丛:“吾心不負(fù)天地,禍福之來,無所可避,皆委之于命耳!睍r伶宦用事,勛舊人不自保,嗣源危殆者數(shù)四,賴宣徽使李紹宏左右營護(hù),以是得全。
魏王繼岌留馬步都指揮使陳留李仁罕、馬軍都指揮使東光潘仁嗣、左廂都指揮使趙廷隱、右?guī)贾笓]使浚儀張業(yè)、牙內(nèi)指揮使文水武漳、驍銳指揮使平恩李廷厚戍成都。甲申,繼岌發(fā)成都,命李紹琛帥萬二千人為后軍,行止常差中軍一舍。
二月,己丑朔,以宣徽南院使李紹宏為樞密使。
魏博指揮使楊仁晸,將所部兵戍瓦橋,逾年代歸,至貝州,以鄴都空虛,恐兵至為變,敕留屯貝州。時天下莫知郭崇韜之罪,民間訛言云:“崇韜殺繼岌,自王于蜀,故族其家!背p友謙子建徽為澶州刺史,帝密敕鄴都監(jiān)軍史彥瓊殺之。門者白留守王正言曰:“史武德夜半馳馬出城,不言何往。”又訛言云:“皇后以繼岌之死歸咎于帝,已弒帝矣,故急召彥瓊計(jì)事。”人情愈駭。楊仁晸部兵皇甫暉與其徒夜博不勝,因人情不安,遂作亂,劫仁晸曰:“主上所以有天下者,吾魏軍力也;魏軍甲不去體,馬不解鞍者十馀年,今天下已定,天子不念舊勞,更加猜忌。遠(yuǎn)戍逾年,方喜代歸,去家咫尺,不使相見。今聞皇后弒逆,京師已亂,將士愿與公俱歸,仍表聞朝廷。若天子萬福,興兵致討,以吾魏博兵力足以拒之,安知不更為富貴之資乎?”仁晸不從,暉殺之;又劫小校,不從,又殺之。效節(jié)指揮使趙在禮聞亂,衣不及帶,逾垣而走,暉追及,曳其足而下之,示以二首,在禮懼而從之。亂兵遂奉以為帥,焚掠貝州。暉,魏州人;在禮,涿州人也。詰旦,暉等擁在禮南趣臨清、永濟(jì)、館陶,所過剽掠。壬辰晚,有自貝州來告軍亂將犯鄴都者,都巡檢使孫鐸等亟詣史彥瓊,請授甲乘城為備。彥瓊疑鐸等有異志,曰:“告者云今日賊至臨清,計(jì)程須六日晚方至,為備未晚!睂O鐸曰:“賊既作亂,必乘吾未備,晝夜倍道,安肯計(jì)程而行!請仆射帥眾乘城,鐸募勁兵千人伏于王莽河逆擊之,賊既勢挫,必當(dāng)離散,然后可撲討也。必俟其至城下,萬一有奸人為內(nèi)應(yīng),則事危矣。”彥瓊曰:“但嚴(yán)兵守城,何必逆戰(zhàn)!”是夜,賊前鋒攻北門,弓弩亂發(fā)。時彥瓊將部兵宿北門樓,聞賊呼聲,即時掠潰。彥瓊單騎奔洛陽。
癸巳,賊入鄴都,孫鐸等拒戰(zhàn)不勝,亡去。趙在禮據(jù)宮城,署皇甫暉及軍校趙進(jìn)為馬步都指揮使,縱兵大掠。進(jìn),定州人也。
王正言方據(jù)按召吏草奏,無至者,正言怒,其家人曰:“賊已入城,殺掠于市,吏皆逃散,公尚誰呼!”正言驚曰:“吾初不知也。”又索馬,不能得,乃帥僚佐步出門謁在禮,再拜請罪。在禮亦拜,曰:“士座思?xì)w耳,尚書重德,勿自卑屈!蔽恐I遣之。眾推在禮為魏博留后,具奏其狀。北京留守張憲家在鄴都,在禮厚撫之,遣使以書誘憲,憲不發(fā)封,斬其使以聞。
甲午,以景進(jìn)為銀青光祿大夫、檢校右散騎常侍兼御吏大夫、上柱國。
丙申,史彥瓊至洛陽。帝問可為大將者于樞密使李紹宏,紹宏復(fù)請用李紹欽,帝許之,令條上方略。紹欽所請偏裨,皆梁舊將,己所善者,帝疑之而止;屎笤:“此小事,不足煩大將,紹榮可辦也。”帝乃命歸德節(jié)度使李紹榮將騎三千詣鄴都招撫,亦征諸道兵,備其不服。
郭崇韜之死也,李紹琛謂董璋曰:“公復(fù)欲呫囁誰門乎?”璋懼,謝罪。魏王繼岌軍還至武連,遇敕使,諭以硃友謙已伏誅,令董璋將兵之遂州誅硃令德。時紹琛將后軍魏城,聞之,以帝不委己殺令德而委璋,大驚。俄而璋過紹琛軍,不謁。紹琛怒,乘酒謂諸將曰:“國家南取大梁,西定巴、蜀,皆郭公之謀而吾之戰(zhàn)功也;至于去逆效順,與國家掎角以破梁,則硃公也。今硃、郭皆無罪族滅,歸朝之后,行及我矣。冤哉,天乎!奈何!”紹琛所將多河中兵,河中將焦武等同號哭于軍門曰:“西平王何罪,闔門屠膾!我屬歸則與史武等同誅,決不復(fù)東矣!笔侨,魏王繼岌至泥溪,紹琛至劍州遣人白繼岌云:“河中將士號哭不止,欲為亂!倍∮,紹琛自劍州擁兵西還,自稱西川節(jié)度、三川制置等使,移檄成都,稱奉詔代孟知祥,招諭蜀人,三日間眾至五萬。
戊戌,李繼?嚴(yán)至鳳翔,監(jiān)軍使柴重厚不以符印與之,促令詣闕。
己亥,魏王繼岌至利州,李紹琛遣人斷桔柏津。繼岌聞之,以任圜為副招討使,將步騎七千,與都指揮使梁漢颙、監(jiān)軍李延安追討之。
庚子,邢州左右步直兵趙太等四百人據(jù)城自稱安國留后;詔東北面招討副使李紹真討之。
辛丑,任圜先令別將何建崇擊劍門關(guān),下之。
李紹榮至鄴都,攻其南門,遣人以敕招諭之,趙在禮以羊酒犒師,拜于城上曰:“將士思家擅歸,相公誠善為敷奏,得免于死,敢不自新!”遂以敕遍諭軍士。史彥瓊戟手大罵曰:“群死賊,城破萬段!”皇甫暉胃其眾曰:“觀史武德之言,上不赦我矣!币蚓墼,掠敕書,手壞之,守陴拒戰(zhàn),紹榮攻之不利,以狀聞,帝怒曰:“克城之日,勿遣噍類!”大發(fā)諸軍討之。壬寅,紹榮退屯澶州。
甲辰夜,從馬直軍士王溫等五人殺軍使,謀作亂,擒斬之。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,本優(yōu)人也,優(yōu)名郭門高。帝與梁相拒于得勝,募勇士挑戰(zhàn),從謙應(yīng)募,俘斬而還,由是益有寵。帝選諸軍驍勇者為親軍,分置四指揮,號從馬直,從謙自軍使積功至指揮使。郭崇韜方用事,從謙以叔父事之,睦王存乂以從謙為假子。及崇韜、存乂得罪,從謙數(shù)以私財(cái)饗從馬直諸校,對之流涕,言崇韜之冤。及王溫作亂,帝戲之曰:“汝既負(fù)我附崇韜、存乂,又教王溫反,欲何為也?”從謙益懼。既退,陰謂諸校曰:“主上以王溫之故,俟鄴都平定,盡坑若曹。家之所有宜盡市酒肉,勿為久計(jì)也。”由是親軍皆不自安。
乙巳,王衍至長安,有詔止之。
先是,帝諸弟雖領(lǐng)節(jié)度使,皆留京師,但食其俸。戊申,始命護(hù)國節(jié)度使永王存霸至河中。丁未,李紹榮以諸道兵再攻鄴都。庚戌,裨將楊重霸帥眾數(shù)百登城,后無繼者,重霸等皆死。賊知不赦,堅(jiān)守?zé)o降意。朝廷患之,日發(fā)中使促魏王繼岌東還。繼岌以中軍精兵皆從任圜討李紹琛,留利州待之,未得還。
李紹榮討趙在禮久無功,趙太據(jù)邢州未下。滄州軍亂,小校王景戡討定之,因自為留后;河朔州縣告亂者相繼。帝欲自征鄴都,宰相、樞密使皆言京師根本,車駕不可輕動,帝曰:“諸將無可使者!苯栽:“李嗣源最為勛舊。”帝心忌嗣源,曰:“吾惜嗣源,欲留宿衛(wèi)!苯栽:“他人無可者!敝椅涔(jié)度使張全義亦言:“河朔多事,久則患深,宜令總管進(jìn)討;若倚紹榮輩,未見成功之期!崩罱B宏亦屢言之,帝以內(nèi)外所薦,久乃許之,甲寅,命嗣源將親軍討鄴都。
延州言綏、銀軍亂,剽州城。
董璋將兵二萬屯綿州,會任圜討李紹琛。帝遣中使崔延琛至成都,遇紹琛軍,紹之曰:“吾奉詔召孟郎,公若緩兵,自當(dāng)?shù)檬瘛!奔戎脸啥?勸孟知祥為戰(zhàn)守備。知祥浚壕樹柵,遣馬步都指揮使李仁罕將四萬人,驍銳指揮使李延厚將二千人討紹琛。延厚集其眾詢之曰:“有少壯勇銳,欲立功求富貴者東!衰疾畏懦,厭行陳者西!”得選兵七百人以行。是日,任圜軍追及紹琛于漢州,紹琛出兵逆戰(zhàn);招討掌書記張?厲請伏精兵于后,以贏兵誘之,圜從之,使董璋以東川贏兵先戰(zhàn)而卻。紹琛輕圜書生,又見其兵贏,極力追之,伏兵發(fā),大破之,斬首數(shù)千級。自是紹琛入漢州,閉城不出。
三月,丁已朔,李紹真奏克刑州,擒趙太等。庚申,紹真引兵至鄴都,營于城西北,以太等徇于鄴都城下而殺之。
辛酉,以威武節(jié)度副使王廷翰為威武節(jié)度使。
壬戌,李嗣源至鄴都,營于城西南;甲子,嗣源下令軍中,詰旦攻城。是夜,從馬直軍士張破敗作亂,帥眾大噪,殺都將,焚營舍。詰旦,亂兵逼中軍,嗣源帥親軍拒戰(zhàn),不能敵,亂兵益熾。嗣源叱而問之曰:“爾曹欲何為?”對曰:“將士從主上十年,百戰(zhàn)以得天下。今主上棄恩任威,貝州戍卒思?xì)w,主上不赦,云‘克城之后,當(dāng)盡坑魏博之軍’;近從馬直數(shù)卒喧競,遽欲盡誅其眾。我輩初無叛心,但畏死耳。今眾議欲與城中合勢擊退諸道之軍,請主上帝河南,令公帝河北,為軍民之主!彼迷雌I之,不從。嗣源曰:“爾不用吾言,任爾所為,我自歸京師。”亂兵拔白刃環(huán)之,曰:“此輩虎狼也,不識尊卑,令公去欲何之!”因擁嗣源及李紹真等入城,城中不受外兵,皇甫暉逆擊張破敗,斬之,外兵皆潰。趙在禮帥諸校迎拜嗣源,泣謝曰:“將士輩負(fù)令公,敢不惟命是聽!”嗣源詭說在禮曰:“凡舉大事,須藉兵力,今外兵流散無所歸,我為公出收之!痹诙Y乃聽嗣源、紹真俱出城,宿魏縣,散兵稍有至者。
漢州無城塹,樹木為柵。乙丑,任圜進(jìn)攻其柵,縱火焚之,李紹琛引兵出戰(zhàn)于金雁橋,兵敗,與十馀騎奔綿竹,追擒之。孟知祥自至漢州犒軍,與任圜、董璋置酒高會,引李紹琛檻車至座中,知祥自酌大卮飲之,謂曰:“公已擁節(jié)旄,又有平蜀之功,何患不富貴,而求入此檻車邪!”紹琛曰:“郭侍中佐命功第一,兵不血刃取兩川,一旦無罪族誅;如紹琛輩安保首領(lǐng)!以此不敢歸朝耳。”魏王繼岌既獲紹琛,乃引兵倍道而東。孟知祥獲陜虢都指揮使汝陰李肇、河中都指揮使千乘侯弘實(shí),以肇為牙內(nèi)馬步都指揮使,弘實(shí)副之。蜀中群盜猶未息,知祥擇廉吏使治州縣,蠲除橫賦,安集流散,下寬大之令,與民更始。遣左廂都指揮使趙廷隱、右?guī)贾笓]使張業(yè)將兵分討群盜,悉誅之。
李嗣源之為亂兵所逼也,李紹榮有眾萬人,營于城南,嗣源遣牙將張虔釗、高行周等七人相繼召之,欲與共誅亂者。紹榮疑嗣源之詐,留使者,閉壁不應(yīng)。及嗣源入鄴都,遂引兵去。嗣源在魏縣,眾不滿百,又無兵仗;李紹真所將鎮(zhèn)兵五千,聞嗣源得出,相帥歸之,由是嗣兵稍振。嗣源泣謂諸將曰:“吾明日當(dāng)歸籓,上章待罪,聽主上所裁。”李紹真及中門使安重誨曰:“此策非宜。公為元帥,不幸為兇人所劫;李紹榮不戰(zhàn)而退,歸朝必以公藉口。公若歸籓,則為據(jù)地邀君,適足以實(shí)讒慝之言耳。不若星行詣闕,面見天子,庶可自明。”嗣源曰:“善!”丁卯,自魏縣南趣相州,遇馬坊使康福,得馬數(shù)千匹,始能成軍。福,蔚州人也。
平盧節(jié)度使符習(xí)將本軍攻鄴都,聞李嗣源軍潰,引兵歸。至淄州,監(jiān)軍使楊希望遣兵逆擊之,習(xí)懼,復(fù)引兵而西。青州指揮使王公儼攻希望,殺之,因據(jù)其城。
時近侍為諸道監(jiān)軍者,皆恃恩與節(jié)度使?fàn)帣?quán),及鄴都軍變,所在多殺之。安義監(jiān)軍楊繼源謀殺節(jié)度使孔勍,勍先誘而殺之。武寧監(jiān)軍以李紹真從李嗣源,謀殺其元從,據(jù)城拒之;權(quán)知留后淳于晏帥諸將先殺之。晏,登州人也。
戊辰,以軍食不足,敕河南尹豫借夏秋稅;民不聊生。
忠武節(jié)度使、尚書令齊王張全義聞李嗣源入鄴都,憂懼不食,辛未,卒于洛陽。
租庸使以倉儲不足,頗朘刻軍糧,軍士流言益甚。宰相懼,帥百官上表言:“今租庸已竭,內(nèi)庫有馀,諸軍室家不能相保,儻不賑救,懼有離心。俟過兇年,其財(cái)復(fù)集!鄙霞从麖闹,劉后曰:“吾夫婦君臨萬國,雖藉武功,亦由天命。命既在天,人如我何!”宰相又于便殿論之,后屬耳于屏風(fēng)后,須臾,出妝具及三銀盆、皇幼子三人于外曰:“人言宮中蓄積多,四方貢獻(xiàn)隨以給賜,所馀止此耳,請鬻以贍軍!”宰相惶懼而退。李紹榮自鄴都退保衛(wèi)州,奏李嗣源已叛,與賊合。嗣源遣使上章自理,一日數(shù)輩。嗣源長子從審為金槍指揮使,帝謂從審曰:“吾深知爾父忠厚,爾往諭朕意,勿使自疑!睆膶徶列l(wèi)州,紹榮囚,欲殺之。從審曰:“公等既不亮吾父,吾亦不能至父所,請復(fù)還宿衛(wèi)!蹦酸屩。帝憐從審,賜名繼璟,待之如子。是后嗣源所奏,皆為紹榮所遏,不得通,嗣源由是疑懼。石敬瑭曰:“夫事成于果決而敗于猶豫,安有上將與叛卒入賊城,而他日得保無恙乎!大梁,天下之要會也,愿假三百騎先往取之;若幸而得之,公宜引大軍亟進(jìn),如此始可自全!蓖或T都指揮使康義誠曰:“主上無道,軍民怨怒,公從眾則生,守節(jié)必死!彼迷茨肆畎仓卣d移檄會兵。義誠,代北胡人也。
時齊州防御使李紹虔、泰寧節(jié)度使李紹欽、貝州刺史李紹英屯瓦橋,北京右?guī)R軍都指揮使安審?fù)ㄍ头罨?嗣源皆遣使召之。紹英,瑕丘人,本姓房,名知溫;審?fù)?金全之侄也。嗣源家在真定,虞候?qū)⑼踅⑾葰⑵浔O(jiān)軍,由是獲全。建立,遼州人也。李從珂自橫水將所部兵由盂縣趣鎮(zhèn)州,與王建立軍合,倍道從嗣源。嗣源以李紹榮在衛(wèi)州,謀自白皋濟(jì)河,分三百騎使石敬瑭將之前驅(qū),李從珂為殿,于是軍勢大盛。嗣源從子從璋自鎮(zhèn)州引軍而南,過邢州,邢人奉為留后。
癸酉,詔懷遠(yuǎn)指揮使白從暉將騎兵扼河陽橋,帝乃出金帛給賜諸軍,樞密宣徽使及供奉內(nèi)使景進(jìn)等皆獻(xiàn)金帛以助給賜。軍士負(fù)物而詬曰:“吾妻子已殍死,得此何為!”甲戌,李紹榮自衛(wèi)州至洛陽,帝如鷂店勞之。紹榮曰:“鄴都亂兵已遣其黨翟建白據(jù)博州,欲濟(jì)河襲暉、汴,愿陛下幸關(guān)東招撫之!钡蹚闹
景進(jìn)等言于帝曰:“魏王未至,康延孝初平,西南猶未安;王衍族黨不少,聞車駕東征,恐其為變,不若除之!钡勰饲仓惺瓜蜓铀藐咫吠D之,敕曰:“王衍一行,并從殺戳!币延‘,樞密使張居翰覆視,就殿柱揩去“行”字,改為“家”字,由是蜀百官及衍仆役獲免者千馀人。延嗣至長安,盡殺衍宗族于秦川驛。衍母徐氏且死,呼曰:“吾兒以一國迎降,不免族誅,信義俱棄,吾知汝行亦受禍矣!”
乙亥,帝發(fā)洛陽;丁丑,次汜水;戊寅,遣李紹榮將騎兵循河而東。李嗣源親黨從帝者多亡去;或勸李繼璟宜早自脫,繼璟終無行意。帝屢遣繼璟詣嗣源,繼璟固辭,愿死于帝前以明赤誠。帝聞嗣源在黎陽,強(qiáng)遣繼璟渡河召之,道遇李紹榮,紹榮殺之。
吳越王镠有疾,如衣錦軍,命鎮(zhèn)海、鎮(zhèn)東節(jié)度使留后傳瓘監(jiān)國。吳徐溫遣使來問疾,左右勸镠勿見,镠曰:“溫陰狡,此名問疾,實(shí)使之覘我也!睆(qiáng)出見之。溫果聚兵欲襲吳越,聞镠疾瘳而止。镠尋還錢塘。
吳以右仆射、同平章事徐知誥為待中,右仆射嚴(yán)可求兼門下侍郎、同平章事。庚辰,帝發(fā)汜水。辛已,李嗣源至白皋,遇山東上供絹數(shù)船,取以賞軍。安重誨從者爭舟,行營馬步使陶?斬以徇,由是軍中肅然。?,許州人也。嗣源濟(jì)河,至滑洲,遣人招符習(xí),習(xí)與嗣源會于胙城,安審?fù)ㄒ嘁鴣頃。知汴州孔循遣使奉表西迎?亦遣使北輸密款于嗣源,曰:“先至者得之。”先是,帝遣騎將滿城西方鄴守汴州;石敬瑭使裨將李瓊以勁兵突入封丘門,敬瑭踵其后,自西門入,遂據(jù)其城,西方鄴請降。敬瑭使人趣嗣源;壬午,嗣源入大梁。是日,帝至滎澤東,命龍?bào)J指揮使姚彥溫將三千騎為前軍,曰:“汝曹汴人也,吾入汝境,不欲使它軍前驅(qū),恐?jǐn)_汝室家。”厚賜而遣之。彥溫即以其眾叛歸嗣源,謂嗣源曰:“京師危迫,主上為元行欽所惑,事勢已離,不可復(fù)事矣!彼迷丛:“汝自不忠,何言之悖也!”即奪其兵。指揮使潘環(huán)守王村寨,有芻粟數(shù)萬,帝遣騎視之,環(huán)亦奔大梁。帝至萬勝鎮(zhèn),聞嗣源已據(jù)大梁,諸軍離叛,神色沮喪,登高嘆曰:“吾不濟(jì)矣!”即命旋師,是夜復(fù)至汜水。帝之出關(guān)也,扈從兵二萬五千,及還,已失萬馀人,乃留秦州都指揮使張?zhí)埔圆津T三千守關(guān)。癸未,帝還過罌子谷,道狹,每遇衛(wèi)士執(zhí)兵仗者,輒以善言撫之曰:“適報(bào)魏王又進(jìn)西川金銀五十萬,到京當(dāng)盡給爾曹!睂υ:“陛下賜已晚矣,人亦不感圣恩!”帝流涕而已。又索袍帶賜從官,內(nèi)庫使張容哥稱頒給已盡,衛(wèi)士叱容哥曰:“致吾君失社稷,皆此閹豎輩也!背榈吨鹬;或救之,獲免。容哥謂同類曰:“皇后吝財(cái)致此,今乃歸咎于吾輩;事若不測,吾輩萬段,吾不忍待也!”因赴河死。甲申,帝至石橋西,置酒悲涕,謂李紹榮等諸將曰:“卿輩事吾以來,急難富貴靡不同之;今致吾至此,皆無一策以相救乎!”諸將百馀人,皆截發(fā)置地,誓以死報(bào),因相與號泣。是日晚,入洛城。李嗣源命石敬瑭將前軍趣汜水收撫散兵,嗣源繼之;李紹虔、李紹英引兵來會。丙戌,宰相、樞密使共奉:“魏王西軍將至,車駕宜且控扼汜水,收撫散兵以俟之!钡蹚闹,自出上東門閱騎兵,戒以詰旦東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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