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二回 尊西蜀難倒東吳使 平南蠻表興北伐師
卻說劉先主病到彌留,宣揚遺命,丞相諸葛亮,尚書令李嚴(yán)等,并侍榻前。先主顧亮道:“君才十倍曹丕,必能安邦定國,終成大事。嗣子可輔,勞君匡輔;若不可輔,君可自取。”先主亦知嗣子禪不才。亮慌忙拜倒道:“臣敢不竭股肱,效忠貞,誓死毋貳,勉報圣恩?”先主乃命李嚴(yán)代作遺詔,留囑嗣君。且喚永理二兄弟至前,叫他父事丞相,不得有違。又與翊軍將軍趙云,叮嚀數(shù)語,無非是托他輔國,說至此,長嘆一聲,瞑目竟逝,享壽六十三歲。諸葛亮主持喪事,棺殮如儀,使李嚴(yán)為中都護,留鎮(zhèn)永安,自率百官奉喪還成都。太子禪年方十七,在都留守,不遑奔喪,但出都門,守候梓宮;及靈櫬已到,迎入正殿,舉哀行禮。禮畢展讀遺詔,詔云:
朕初得疾,但下痢耳;后轉(zhuǎn)雜他病,殆不自濟。人年五十,不稱夭,朕已六十有余,何所復(fù)恨?不復(fù)自傷。但以汝兄弟為念。勉之勉之!勿以惡小而為之,勿以善小而不為!惟賢惟德,乃可服人!汝父德薄,不足效也!汝兄弟當(dāng)父事丞相,更求聞達,無替朕命!
太子禪拜受遺詔,亮即請禪嗣位,改元建興,是為后主。崇謚先主為昭烈皇帝,奉葬惠陵;尊皇后吳氏為皇太后,頒詔大赦。益州從事秦宓,已得釋獄,由亮選為益州別駕。宓少有才名,也是法正一流人物。亮因法正早歿,嘗嘆為孝直若在,必不令主上東征,就使東行,也不致一敗若此;故秦宓因諫得罪,亮甚為嘆惜,至赦免后,隨即錄用。后主封亮為武鄉(xiāng)侯,開府治事;嗣復(fù)使領(lǐng)益州牧,政無巨細,皆歸裁決,后主惟拱手受成。亮約官職,修法制,信賞必罰,風(fēng)化肅然。忽聞益州者帥雍闿,戕殺益州太守,叛蜀附吳,亮因新遭大喪,未便動兵,且意在和吳伐魏,故決計緩征。廣漢太守鄧芝,方入為尚書,窺知亮意,請向東吳修好。亮欣然道:“我早有此意,一時苦乏使才,今始幸得人了。”芝問為誰,亮答言莫如使君,芝亦不辭,奉命即行。吳王孫權(quán),正再遷鄂縣,改名鄂為武昌,作為吳都。百忙中補敘此文。聞蜀中遣使到來,心下狐疑,不肯即見。芝待了兩日,作書致權(quán)道:“臣今到此,非但為蜀,并且為吳,若大王不愿見臣,臣就去了。”權(quán)得閱此書,即召芝入見,芝行禮畢,便開口問權(quán)道:“大王,今日欲與魏和呢?抑與蜀和呢?”權(quán)答說道:“孤非不欲和蜀,但恐蜀主幼國小,不足敵魏,所以懷疑。”芝應(yīng)聲道:“大王為命世英雄,諸葛亮亦一時俊杰,蜀有重險,吳有三江,若互為唇齒,進可兼并天下,退可鼎足峙立;今大王甘心事魏,魏必征大王入朝,索王子入侍,一不從命,便當(dāng)奉辭伐叛,蜀亦順流進取,臣恐大王兩面受敵,江東地不能復(fù)有了。請大王熟思!”權(quán)沈吟良久道:“君言亦是,孤當(dāng)與蜀連和,煩君先歸通報,孤當(dāng)遣使訂盟便了。”芝乃辭歸。倏忽間已過一年,吳乃遣中郎將張溫報聘。溫至成都,后主當(dāng)即接見,并由諸葛丞相等,優(yōu)禮相待,與申盟好。溫談笑自若,頗有傲容,過了兩日,便辭行東還。丞相亮帶領(lǐng)百官,親與餞行;獨秦宓不至。亮屢使人敦促,好多時未見到來,溫疑問道:“尚待何人?”亮答言益州學(xué)士秦宓。既而宓至,溫即笑問道:“君為益州學(xué)士,究竟所學(xué)如何?”宓正色道:“蜀中三尺童子,尚皆就學(xué),何況我輩?”溫接問道:“君既宿學(xué),必知天文,天可有頭否?”問得無謂。宓隨口答一“有”字。溫問在何方?宓答:“天在西方!对姟吩疲‘乃眷西顧。’可知西方有頭。”溫問天有耳否?宓又答道:“天處高聽卑!对姟吩疲‘鶴鳴于九皋,聲聞于天。’若天無耳,如何得聞?”溫問天有足否?宓復(fù)引《詩》言,‘天步艱難’一語,證明有足。溫又問天有姓否?宓答言姓劉。溫問宓如何知曉?宓答稱天子姓劉,可以推知。隨口道來,都成妙諦。溫復(fù)說道:“日生于東,”宓不待說畢,就接口道:“日雖東升,至西必沒。”說得溫瞠目結(jié)舌,不敢再言。宓卻把天道盈虛,轉(zhuǎn)詰張溫,溫?zé)o詞可答,急得汗流浹背,滿面生慚;還是諸葛亮替他排解,方勉強飲了數(shù)杯,逡巡告別。亮復(fù)令鄧芝偕行,既至武昌,請溫先報孫權(quán),然后進見,權(quán)與語道:“兩國通好,若得同心滅魏,天下太平,從此可二主分治,豈非快事?”芝直答道:“天無二日,民無二王,如得滅魏,尚未識天命所歸;但使君各茂德,臣各盡忠,那時勢均力敵,或當(dāng)再起戰(zhàn)爭,必待統(tǒng)一以后,方得太平致治哩。”權(quán)大笑道:“君何誠款乃爾!”因厚禮送歸。嗣是吳蜀又往來如初了?偨Y(jié)一筆。
惟魏主曹丕,聞得吳蜀聯(lián)盟,自知不妙,便召群臣商議,即欲起兵伐吳。侍中辛毗進諫道:“天下新定,土廣民稀,驟欲勞師,未必果利;為今日計,不若養(yǎng)民屯田,待十年后,足食足兵,方可吞吳并蜀,混一天下。”十年為期,并非迂言。丕雄心勃勃,十個月且不肯待,怎肯待至十年以后?當(dāng)下叱退辛毗,進司馬懿為尚書仆射,留鎮(zhèn)許昌。此為司馬氏篡魏之兆?垂!聽說丕多親弟,又有長子,為何不囑子弟監(jiān)國,卻叫司馬懿留守?說來又有特因,可得就此補敘:丕弟彰植,同為卞太后所生,因丕素性猜忌,為魏王時,就將二弟遣往就國。見九十回。丕妻甄氏,容既絕世,發(fā)尤美觀,嘗將萬縷青絲,挽就云鬟,號靈蛇髻,光澤可鑒。她本為袁熙婦,當(dāng)再嫁曹丕時,植也為艷羨,只因丕捷足先得,無奈讓兄,惟心中未免失望,頗有怨言,丕益加妒恨。植既出封臨淄,監(jiān)國灌均,陰承丕意,劾植使酒悖慢,遂由丕征植入朝,意欲加誅,還虧卞太后從中保護,才得不死。但尚限令七步成詩,即以兄弟為題,不準(zhǔn)直說,植隨口答詠道:“煮豆燃豆其,豆在釜中泣,本是同根生,相煎何太急?”丕聽了此詩,心稍知感,恨終未除,特貶植為安鄉(xiāng)侯。會因丕多內(nèi)寵,除獻帝二女外,見前文。尚有郭李陰三貴人,最寵愛的乃是郭氏。郭氏為安平人郭永女,少即秀慧,永號為女王;長成后艷名愈噪,為丕所聞,遂納為姬妾,格外愛憐。郭氏不特善媚,并且善謀,丕得立為太子,也是受教閫中,所以寵郭尤甚。至丕既篡漢,進郭氏為貴嬪,本想立她為后,只因甄氏尚存,一時未便發(fā)表。郭氏卻謀奪后位,多方讒間,丕竟為所迷,將甄氏留置鄴中,且說她心懷怨望,平白地將她賜死。何若早死鄴中,為袁熙殉節(jié)。郭氏無出,獨甄氏有一子名叡,為丕所愛,丕立郭氏為后,就將叡交與郭氏,令她撫養(yǎng)。叡生性聰穎,明知母死由后,但不得不勉承后顏,謹(jǐn)問起居。到了十五歲時,隨丕出獵,見有大小二鹿,由丕一箭射去,大鹿即斃,丕令叡射小鹿;叡凄然道:“陛下已射死鹿母,怎忍再殺鹿子?”丕不禁心動,將弓擲下,罷獵回宮。未幾即封叡為平原王,但終不使為太子。就是彰植二弟,雖照例增封,彰為任城王,植為鄣城王,畢竟不見親信。所以丕親出伐吳,獨使司馬懿居守許昌,這也是天心播弄,特令他親疏倒置呢。
丕復(fù)特置龍舟,親自乘坐,督率大小戰(zhàn)船數(shù)千艘,由蔡潁二水入淮,越過壽春,直至廣陵。吳將徐盛,奉命防御,故意把戰(zhàn)艦?zāi)淙敫壑;至曹丕舟達江北,遠遠眺望,并不見一船,未免詫異,一時不敢輕進,就在江北停泊一宵。翌日起視,忽見江南一帶,連城綿亙,城樓上插滿旗械,遍列士卒,丕不覺大驚,且望且嘆道:“魏雖有武騎千群,至此都成無用;江南人物如此,未可進圖呢。”語尚未畢,驀有巨風(fēng)刮起,白浪滔天,龍舟在水中狂簸,險些兒不能支持;丕急改乘小舟,倉皇北返,各戰(zhàn)艦亦沒命逃歸。一場興作,空去空來,風(fēng)師原巧弄曹丕。惟江南一帶城樓,究從何來?原來是吳將徐盛,乘著夜色迷蒙的時候,放舟出港,排列江濱,舟中預(yù)備假城疑樓,沿江張設(shè),士卒統(tǒng)是蘆葦縛成,外罩軍衣,惟旗械是真;可巧秋江盛漲,岸闊霧濃,魏自曹丕以下,都不能仔細端詳,遂至嚇退,吳得不勞一卒,安堵依然。蜀相諸葛亮,聞知吳魏相攻,料他無暇侵蜀,乃籌足軍餉,定議南征。適永昌功曹呂凱,府丞王伉,接連上書,報稱雍闿勢盛,屢次入寇;更有牂牁太守朱褒,與越雟夷王高定,皆叛應(yīng)雍闿,隨處騷擾。亮因調(diào)齊兵馬,辭別后主,督兵南下。成都令馬謖,已由亮署為參軍,送亮出都,亮與語道:“與君共謀數(shù)年,今可更惠良規(guī),免得誤事。”謖答說道:“南中蠻人,自恃險遠,不服王化,就使興師入境,所向皆捷,竊恐今日得破,明日復(fù)叛,若必殺盡遺種,永除后患,亦非仁人所忍為;且須連年積月,或可奏功。謖聞用兵伐人,攻心為上,攻城為下,心戰(zhàn)為上,兵戰(zhàn)為下;丞相此次南征,最好使他心服,方可一勞永逸呢。”卻是高見。亮笑答道:“君言甚是,我亦有此意呢。”謖送行至數(shù)十里外,亮始遣還成都,自率大軍徑進。蠻人素?zé)o紀(jì)律,怎能敵得過王師?再加諸葛亮用兵有方,事事占人先著,因此所向無阻,勢如破竹。當(dāng)下自越雟進兵,斬雍闿,誅高定,傳檄諸郡,剿撫兼施。門下督馬忠,隸籍牁雟,自請效力,亮便撥兵與忠,叫他前往。才閱半月,即得忠捷書,謂朱褒已經(jīng)受戮,牂牁復(fù)安,叛虜頭目,誅滅已盡。
本來是大功告成,可以旋師,偏有一蠻酋孟獲,收合雍闿余眾,出拒蜀兵。亮探得孟獲生平,雖無智略,卻甚驍悍,為夷漢所畏服,因此打定主意,決將孟獲收為己用,使他死心塌地,庶無后虞。孟獲不識軍謀,一味蠻抗,戰(zhàn)了一次,便由亮誘他入伏,一鼓擒住,亮問他心服否?獲抗言不服;亮卻藏過精兵,故意使羸卒站列,令他周視。獲更笑說道:“向不知汝兵虛實,被汝誘獲,今看汝兵,不過如此,有何難勝呢?”蠻子蠻語。亮因縱使回去,整軍再戰(zhàn)。獲返至蠻寨,糾眾來劫亮營,又被亮預(yù)設(shè)機謀,四面兜拿,復(fù)擒孟獲。獲仍然不服,亮更縱還。獲渡過滬水,負險自固。時當(dāng)五月,溽暑熏蒸,水中又無船只可行,蜀兵俱畏難欲退,亮下令道:“我兵若歸,虜必再出,我去彼來,我來彼去,何時始得平定?今惟有再接再厲,渡瀘進去,搗穴平蠻,就在此舉,愿大眾努力,后當(dāng)重賞。”兵士聽了,方才踴躍起來。亮即命將士潛造木筏,至夜間悄悄渡瀘,直抵蠻峒;孟獲自恃險固,并不加防,待至蜀兵深入,倉猝迎敵,好容易又被蜀軍擒去。亮仍不加誅,令獲還峒,獲更避入深巢,又為蜀兵所破。直至七縱七擒,獲無處可容,方才拜服。亮尚欲遣歸再戰(zhàn),獲泣謝道:“丞相天威,無堅不摧,南人誓不復(fù)反了!”是謂攻心。遂引蜀兵入滇池,奉亮如神,無論蠻子蠻婦,并來拜謁。亮好言撫慰,仍令孟獲管理蠻眾,聽蜀政令,眾皆歡躍去訖。羅氏《演義》滿紙捏造。什么朵思大王,什么木鹿大王,什么祝融夫人,好象《封神傳》《西游記》一般,看似五花八門,實則十虛九幻,不值識者一噱。或請亮留置官吏,與孟獲同守蠻方,亮慨然道:“設(shè)官有三不易,留官必當(dāng)留兵,兵無所食,必將生變,是一不易;蠻人屢敗,父兄傷亡,免不得記恨官兵,互生釁隙,是二不易;漢蠻易俗,當(dāng)然異情,留官撫治,怎肯相信?是三不易。今我不留人,不運糧,但使他相安無事便了,若欲令彼同化,容待他年。”于是下令凱旋,孟獲率眾拜送,并獻金銀丹漆耕牛戰(zhàn)馬,作為軍用。亮分犒將士,一無所私。唯途中往返,輒患暑疫,經(jīng)亮采查藥物,合銼為末,用瓶收貯,每人各給一瓶,遇有中暑中疫等癥,吹鼻即解,故盛暑行軍,奔波萬里,得免死亡。今藥肆所售“諸葛行軍散”,就是當(dāng)時留下的秘方,這且無庸絮述。且說諸葛亮班師回國,飲至行賞,人人欣悅,朝野清平。南中復(fù)按時進貢,各呈方物。亮復(fù)與民休息,安養(yǎng)兩年,國富民饒,乃擬出師北伐,規(guī)復(fù)中原。時魏主曹丕,已經(jīng)病歿,遺囑中軍大將軍曹真、鎮(zhèn)軍陳群、撫軍司馬懿等,立平原王叡為太子,即日嗣位。叡謚不為文帝,尊太后卞氏為太皇太后,皇后郭氏為太后,即用一班顧命大臣,秉持國政,統(tǒng)馭四方。吳主孫權(quán),乘喪進攻,圍江夏城。魏太守文聘,登陴拒守,堅持不下。吳將諸葛瑾,轉(zhuǎn)擊襄陽,也被司馬懿擊退;權(quán)乃收軍東歸。諸葛亮卻緩了一年,然后興師。外使中都護李嚴(yán),移屯江州,護軍陳到駐永安,作為東防;內(nèi)使中部督向?qū),典宿衛(wèi)兵;尚書陳震、侍中郭攸之費祎董允、長史張裔、參軍蔣琬,分治宮府諸事。乃上《出師表》一篇,陳明宗旨。表云:
臣亮言:先帝創(chuàng)業(yè)未半,而中道崩殂。今天下三分,益州疲敝,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。然侍衛(wèi)之臣,不懈于內(nèi),忠志之士,忘身于外者,蓋追先帝之殊遇,欲報之于陛下也。
誠宜開張圣聽,以光先帝遺德,恢弘志士之氣;不宜妄自菲薄,引喻失義,以塞忠諫之路也。宮中府中,俱為一體,陟罰臧否,不宜異同。若有作奸犯科及為忠善者,宜付有司,論其刑賞,以昭陛下平明之治;不宜偏私,使內(nèi)外異法也。侍中侍郎郭攸之費祎董允等,此皆良實,志慮忠純,是以先帝簡拔以遺陛下。愚以為宮中之事,事無大小,悉以咨之;然后施行,必能裨補闕漏,有所廣益。將軍向?qū),性行淑均,曉暢軍事;試用于昔日,先帝稱之曰能,是以眾議舉寵為督。愚以為營中之事,事無大小,悉以咨之,必能使行陣和穆,優(yōu)劣得所也。親賢臣,遠小人,此先漢所以興隆也;親小人,遠賢臣,此后漢所以傾頹也。先帝在時,每與臣論此事,未嘗不嘆息痛恨于桓靈也。數(shù)語最關(guān)緊要,誰知后主他日,又用黃皓。侍中尚書長史參軍,此悉貞亮死節(jié)之臣也,愿陛下親之信之,則漢室之隆,可計日而待也。臣本布衣,躬耕于南陽,茍全性命于亂世,不求聞達于諸侯。
先帝不以臣卑鄙,猥自枉屈,三顧臣于草廬之中,諮臣以當(dāng)世之事,由是感激,遂許先帝以驅(qū)馳。后值傾覆,受任于敗軍之際,奉命于危難之間,爾來二十有一年矣。先帝知臣謹(jǐn)慎,故臨崩寄臣以大事也。此諸葛自述要語。受命以來,夙夜憂嘆,恐托付不效,以傷先帝之明。故五月渡瀘,深入不毛。今南方已定,兵甲已足,當(dāng)獎帥三軍,北定中原,庶竭駑鈍,攘除奸兇,興復(fù)漢室,還于舊都。此臣所以報先帝,而忠陛下之職分也。至于斟酌損益,進盡忠言,則攸之祎允之任也。愿陛下托臣以討賊興復(fù)之效;不效,則治臣之罪,以告先帝之靈。若無興德之言,則責(zé)攸之祎允等之咎,以彰其慢。陛下亦宜自謀,以咨諏善道,察納人言,深追先帝遺詔,臣不勝受恩感激。今當(dāng)遠離,臨表涕泣,不知所云。
這表上陳,系在建興五年三月間,后主禪年已逾冠,立故車騎將軍張飛女為后,生男育女,年富力強;只是生性庸懦,未識大體,一切軍國重事,幸由諸葛丞相處理。諸葛既表請北伐,后王自然依從,當(dāng)下催趲人馬,次第出發(fā),振旅闐闐,伐鼓淵淵,由陽平關(guān)進兵,往駐漢中。寫得堂堂皇皇,不愧為北伐之師。小子有詩詠道:
三分鼎足早紆籌,受托討曹志更遒;
史筆煌煌稱北伐,紫陽書法足千秋。
蜀兵出駐漢中,當(dāng)有探馬報達許昌。欲知魏主叡如何抵?jǐn),且看下回說明。
欲承漢不得不伐魏,欲伐魏不得不和吳,諸葛公之所以出此者,全為時勢所迫,非真不欲報先主之恥也。為吳使則遣鄧芝,難吳使則命秦宓,折沖樽俎,用當(dāng)其才,此尤為諸葛公之妙算。至若南征孟獲七縱七擒,蓋不如是不足以服蠻人之心。南蠻不服,終無由專心北伐耳。然必如羅氏《演義》之荒誕成文,幾似諸葛公之具有神術(shù),毋乃惑人?中國小說,往往談仙說怪,釀成近世義和團之亂;救國不足,病國有余,羅氏其流亞也!《前出師表》一篇,內(nèi)外兼顧,備極殷勤,錄此可見諸葛公之仗義,閱此益知諸葛公之效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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