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一回　劉黑闥反唐報仇

唐諸將見劉志成功,各自抖擻神威,來捉蕭銑。卻說蕭銑見江中船只盡陷,諸將皆休,情知守把不住,棄了清江,遙望江陵而走。果然,救兵見江面流下舟艦,心疑不進,唐兵乘勝直抵江陵,入其外郭。梁偽將雷長潁、林之松、蓋彥舉等見事勢危迫,俱詣軍門投降,李靖受之。卻說蕭銑在江陵,自度救兵不至,謂其下曰:“天不祈梁,不可復支矣。若待力屈,則百姓蒙患。奈何以我一人之故,陷百姓于涂炭乎!今城未拔,若先出降,可免其害,汝諸人何患無君?”乃麾令守陣者皆慟哭,以太牢告于廟,率群臣緦麻布幘,大開城門出降。銑詣軍門謝曰:“當死者銑耳,百姓非罪也。請無殺掠。”孝恭受之,先遣將士護送京師。銑降數(shù)日,后面董景珍、雷世猛、鄭文秀等救兵至者且十余萬,聞江陵不守,眾皆懊悔,不及釋甲而降。孝恭班師,奏凱還朝,入見高祖。

高祖大喜,重加賞勞。武士擁蕭銑至闕下,高祖讓之曰:“汝處荊襄之地,魚米之鄉(xiāng),足以自娛,何生異心,累侵朕土宇?今日到此,汝欲何如?”銑對曰:“隋失其鹿,英雄競逐。銑是梁之后裔,合宜為帝,因無天命,故為陛下來降,亦如昔日田橫南面,豈負于漢哉?”高祖大怒曰:“汝已勢盡力屈,尚自口不屈耶?”喝令武士推出斬于都市。銑死,時年三十九歲,僭國五年而亡。后人有詩嘆云:

當年蕭銑欲偷生,空獻江陵數(shù)郡城。

口說田橫難負漢,豈知高祖不容情。卻說唐主痛恨蕭銑口強,故令斬之。當日正與群臣商議政事,忽侍臣奏報:“竇建德故將劉黑闥反于洛州,侵犯州郡,欲與主報仇。”唐主聽聞大驚,即下詔遣將出師。元來竇建德諸將得脫死者,居于閭里,暴橫以為民患。唐之官吏以法繩之,皆散懼不安。正值唐主下詔,悉征建德故將,于是范愿、高雅賢等相謂曰:“王世充以洛陽降唐,其將相大臣盡皆夷滅,吾等若至長安,必不免矣。且昔夏主得淮安王遇以客禮,唐得夏主即殺之,今吾等皆為夏主所厚,不為之報仇,無以見天下之事。”乃謀作亂。眾請卜之,以劉氏為主。卜得吉兆,因相與同至漳南,見建德故將劉雅,雅曰:“天下方寧息,吾將老于耕桑,不愿復起兵。”眾怒,殺之。

時劉黑闥屏居漳南,諸將詣之,告以其謀。黑闥方種蔬園內(nèi),一見大喜,即殺耕牛,與諸將飲食,定計襲縣據(jù)之,得眾數(shù)千,號漢東王。唐遣淮安王道玄與黑闥戰(zhàn)于下博,兵敗,為黑闥所殺。山東震駭,望風歸附,旬月之間,盡復建德故地。進據(jù)洛州,軍聲大振。至是表報黑闥領兵欲犯長安,奪駕報仇。

唐主大怒,問眾臣曰:“誰敢去討此賊?”言未了,太子建成出班奏曰:“建成愿往,只消五萬兵,足可破劉黑闥矣�！碧浦鞔笙�,即發(fā)兵五萬,遣建成行。初,唐主之起兵晉陽也,皆秦王世民之謀。唐主謂世民曰:“若事成,則天下皆汝所致,當以汝為太子。”及為唐主,將佐亦請以世民為世子。唐主將立之,世民固辭而止。太子建成喜酒色游畋,齊王元吉多過失,二人皆無寵。世民功名日盛,唐主常有意以代建成,建成內(nèi)不自安,乃與元吉協(xié)謀,共傾世民,曲意事諸妃嬪,以求媚于上。太子中允王玨、洗馬魏征說太子曰:“秦王功蓋天下,中外歸心,殿下但以年長,位居東宮,無大功以鎮(zhèn)海內(nèi)。今劉黑闥散亡之余,眾不滿萬,資糧匱乏,以大軍臨之,勢如拉朽,殿下安自擊之,以助功名,因結(jié)納山東豪杰,庶可自安�！苯ǔ赡苏埮c元吉行,故唐主許之。

卻說建成引兵五萬來討劉黑闥,軍馬三隊起行,先遣齊王元吉一軍先起,時武德五年十一月。后唐軍至洛水,下住寨柵。哨馬報入劉軍中,程世良勸黑闥曰:“唐兵勢大,不可與敵,不如舉眾投降,可保軍民之難。”范愿曰:“吾等千方百計,聚兵到此,進則有生,退則必死。此皆狂妄之言,聽之何益!”遂上馬至肥鄉(xiāng),分調(diào)守把各處隘口。黑闥曰:“肥鄉(xiāng)乃相州之保障,失此則大郡難保。今與眾商議,著二人守城,二人前至肥鄉(xiāng)地面,依山倚險,扎下兩個寨,遙為椅角之勢,勿使敵軍臨城�！备哐刨t曰:“某愿助之。”黑闥大喜,設宴相款,分兵二萬,與范愿、高雅賢離城六十里下寨。黑闥、徐友諒守護肥鄉(xiāng)。

卻說建成與元吉商議進取肥鄉(xiāng),人報黑闥兵來,即目有范愿、高雅賢二萬軍在肥鄉(xiāng)北面扎下兩個大寨。建成聚眾:“誰敢去取二寨?”宇文歆應聲出曰:“某愿往�！苯ǔ稍�:“汝領本部人馬如取了營寨,必當重賞�！庇钗撵еx了要行,帳下一人出曰:“將軍年紀高大,如何去得?小將愿替一行�！苯ǔ梢曋�,乃羅士信也。歆曰:“我已領將令,你如何敢僭越?”士信曰:“吾聞范愿、高雅賢乃夏驍將,血氣方剛,恐將軍近他不得,誤了大事,因此相替�！膘Т笈�,叱士信曰:“汝輕視我,敢與我比勢么?”士信曰:“就殿下之前當面比試,贏得便去。”歆移步下階,便將刀來。建成急止之,曰:“不可!吾今領兵收賊,仗汝二人之力,如兩虎相斗,必有一傷,須誤了大事,吾今勸你二人休爭�！痹�吉曰:“汝二人不必相爭,即目范愿、高雅賢下住兩個營寨,今汝二人各引本部軍馬各行一寨,如先獲將者,便為頭功,不強似自家相并?”建成曰:“吾弟言者甚當,你二人分軍兩路而行,先回者功勞為大�！庇钗撵�、羅士信領命去了。元吉曰:“此二人去,恐于路爭競,兄可引一軍自為后應。”建成留元吉守城,帶劉德威并李藝三千軍隨后便起。

總批:唐兵乘勝直抵江陵,銑以百姓之故,不忍固守而降;然則唐初割據(jù)之主,銑最無罪,而商祖誅之,淫刑甚矣。若黑闥之反于洛川,欲犯長安,則遣將出師之詔,誰謂其可少緩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