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二十六回 王元帥移檄召諸侯 眾官軍黑夜劫賊寨

話說王守仁見吉安府伍定謀推辭不肯作檄文,復(fù)又說道:“貴府不必堅辭。某實因意亂心煩,不堪握筆,還請貴府代為書就便了。”伍定謀見王守仁一再諄諄,只得答應(yīng)。當即告辭出來,回到自己衙門,立刻就作成一篇草檄,命人馳送大營,與王元帥觀看。王守仁看了一遍,覺得言簡意賅,甚是切當,也就仍命原差帶回,屬今趕速分繕,即日飛傳出去。那原差將草檄帶回,面與伍定謀說明一切。伍定謀卻也不敢怠慢,就立刻分派抄胥手抄,繕了數(shù)十章,交付驛差,星夜馳送各處。暫且不表。

再說宸濠自派丁人虎到王守仁原扎大營的地方查檢可疑之物,丁人虎查明之后,仍回南昌稟復(fù)。宸濠當命丁人虎進去。丁人虎見了宸濠,即呈上一包物件。宸濠打開一看,原來是一包紅豆與碎草,當下問道:“這就是可異之物么?”丁人虎道:“在平時原不足異,但據(jù)士人細說,該處向無此物,自那夜聞得半空中廝殺之后,次日一早見遍地俱是碎草、紅豆,方圓十里,無處無之。末將聽了此言,才將此物帶回,進呈千歲,以便老臉�！�

宸濠聽了這番話,當命人將非幻道人及余七、李自然等傳來,給大家細看。眾人看視一遍,不知是何用意。只有非幻道人與余七說道:“啟千歲:貧道竟為傀儡生這妖孽所愚了!原來他用的是撒豆成兵、剪草為馬之法,所以天兵天將但知該處有了人馬,便上前廝殺起來,卻被王守仁達了此難。今既為貧道識破,傀儡生所仗者不過如此。他既會用,難道貧道不會破么?千歲但請放心。王守仁既在吉安,貧道當請千歲撥一旅之師,與余師弟二人前去,總要將王守仁置之死地、傀儡生送了性命,貧道方肯罷休。設(shè)或不然,貧道自己當提頭來見!”宸濠道:“仙師雖抱奮勇,但不知需兵幾何?”非幻道人道:“千歲能撥兵三千付貧道前往,足矣�！卞峰┑�:“王守仁有二十萬雄兵。十數(shù)員猛將,仙師只以三千與之對敵,無乃不易乎?”非幻道人道:“千歲勿憂。王守仁雖有雄兵二十萬,可不能敵貧道津銳三千。”余七在旁也道:“千歲這倒可以不必慮得,常言道:‘兵在津而不在多。\’只要津銳,何必徒多。而況非幻師兄又廣通神術(shù),萬一不足,就是他那背上葫蘆內(nèi),尚有十萬雄兵。貧道雖不能如非幻師兄法術(shù)津明,神通廣大,就以貧道一人,也可敵他些兵將的�！卞峰┑�:“但愿兩位師父言副其實,則便是孤之大幸了。所要津兵三千,孤當照撥。即派了人虎為兩位仙師前部先鋒何如?”非幻道人道:“若再以丁將軍與貧道隨行、那更萬無一失了。”宸濠道:“但不知二位仙師何日起行呢?”非幻道人道:“明日是個最吉的日期,出兵是大吉大利。就是明日拔隊前行,千歲可即傳命出去。”宸濠答應(yīng),當即傳了令。丁人虎奉令之下,也就預(yù)備起來。

到了次日,非幻道人與余七、丁人虎,并有七八名偏種牙將,帶了三千津銳的賊兵,辭別宸濠,直往吉安進發(fā)。早有王守仁那里的細作探聽清楚,也就飛馬馳往吉安,報入大營去了。

王守仁得著這個消息,心下暗喜道:“這兩個妖道既然帶兵前來,南昌必然空虛,宸濠也就無所倚恃。我何不即日分兵,間道繞出吉安去攻南昌?然后再如此如此,雖未必就能擒住宸濠,也使他畏首畏尾,而且分他的賊勢,有何不可?”主意想定,當即命一枝梅、徐壽、周湘帆、楊小舫四人:“挑選津銳一萬,問道繞出吉安,連夜趲程前進,去攻南昌。若南昌攻打得下更好;設(shè)若不能,可急急分兵一半,去襲九江。以一半虛張聲勢,日夜攻打。只要得九江克復(fù)之情,南昌之兵便即出其不意,立刻撤退,進驅(qū)下流,與九江之兵合在一處,進援安慶。但貴神速,不可遲延�！北妼⒌昧�,正欲退出,王守仁又將一枝梅喊到面前,附耳吩咐道:“將軍未至南昌,可先入宸濠宮內(nèi)打聽劉養(yǎng)正住在何處,可如此如此。本帥并有書一封,與將軍帶去,到了那里,將此書遺下。行事已畢,然后再往南昌城中布散謠言,不可有誤。”一枝梅答應(yīng),當下先行退出,在大營內(nèi)挑選了一萬津兵,燃后又至大帳取了書信,貼內(nèi)藏好,方才與周湘帆、楊小舫、徐壽三人一同拔隊前進。

話分兩頭。且說非幻道人與余七、丁人虎帶領(lǐng)三千津銳,日夜兼程趲趕,望吉安進發(fā),不到數(shù)日已到。當下?lián)竦匕蚕聽I寨,與王守仁大營相隔不過十數(shù)里遠近,暫且休歇一日。此時王守仁早已得著信息,因密傳徐鳴皋等進帳議道:“今日妖道非幻道人與余七帶兵已到。本帥之意,趁他安營未定,又兼他兵卒遠來疲憊,今夜前去劫寨,先挫他的銳氣。何如?”徐鳴皋等答道:“末將等當遵元帥吩咐�！蓖跏厝蚀笙�,當下向徐鳴皋道:“徐將軍可帶津銳二千,進攻賊纂中營,徐慶可帶津銳二千,進攻賊寨左營;包行恭可帶津銳二千,進攻賊寨右營;狄洪道、王能、李武可帶津銳二千,抄至賊寨背后,進攻前寨;卜大武、羅季芳各帶津銳一千,往來接應(yīng)。但須多帶烏雞黑犬血,若雞犬血措備不及,即多帶污穢之物,以防邪術(shù)。諸位將軍可于初更造飯飽餐;二更出隊,務(wù)要銜枚疾走;三更一齊殺入賊寨,不可有誤!”諸將答應(yīng),當即退出大帳。

到了午后,忽見轅門官拿進一封戰(zhàn)書來,王守仁一看,原來是非幻道人約他明日出戰(zhàn)。王守仁看畢,正中己意,暗道:“他既打下戰(zhàn)書,約定明日開戰(zhàn),今夜必無準備。我即批準打回,也約明日開仗。他見了我批準明日,便更加不疑了。我卻陰去劫寨,先發(fā)制人,有何不可!”當下將戰(zhàn)書批準,仍著原人帶回。王守仁又將徐鳴皋等傳進帳來,告知他們批準戰(zhàn)書的話。徐鳴皋道:“元帥此舉,正所謂以安其心。他既不疑,即便無備。我軍就乘此出其不意,攻其無備,大獲全勝必矣。”王元帥大喜。徐鳴皋等也就退出大帳,各去準備。

到了初更時分,大帳內(nèi)傳出號令,命各營即刻造飯飽餐,眾三軍一聞此令,也就將飯造起來,一會兒飽餐已畢。大帳內(nèi)又傳出令來,命各營預(yù)備出隊。眾三軍那敢怠慢,即將置備的烏雞黑狗血噴筒及一切污穢之物,全行帶在身邊,以便隨時應(yīng)用。到了二更時分,大帳內(nèi)又傳出令來,命各營一齊出隊。徐鳴皋等一聞此令,也就即刻被掛上馬。督率所有津銳,摸黑帶燈球、火把,人銜枚,馬疾走。出了大營,直望賊寨進發(fā)。

不到半個更次,已經(jīng)到了賊寨。當下各兵卒取出火種,將所有燈球、火把一律點得通明,如同白晝一般,吶喊一聲,幾如天崩地塌。徐鳴皋向中營殺入,徐慶向左營殺入,包行恭向右營殺入,狄洪道、王能、李武從賊寨背后殺入,那一片喊殺之聲,真是山搖岳撼。

原來,賊營是分中、友、右三個大寨,中營是非幻道人駐扎,左營是余半仙,右營是丁人虎。且說非幻道人在中營內(nèi)正自安歇,甫經(jīng)睡著,一聞這一片喊殺之聲,知道官軍前來劫寨,當即爬起來,尋了寶劍,提了葫蘆,走出大帳,徐鳴皋已經(jīng)殺到。非幻道人一見徐鳴皋,潑口大罵:“無知的小卒,失信的匹夫!爾家王守仁既已約定本帥明日開戰(zhàn),為何今夜前來劫寨?如此行為,豈是大元帥所當作!爾望那里走,看本帥的寶劍!”說著一劍飛來。徐鳴皋一面招架,一面潑口大罵。兩人正在酣戰(zhàn)之際,狄洪道、王能、李武也從寨后沖殺過來,一見非幻道人與徐鳴皋在那里力戰(zhàn),狄洪道一聲喝道:“好大膽妖道!還不快快受縛,等到何時!”說著,就一刀認定非幻道人砍到。接著王能、李武也夾擊過來。畢竟勝負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