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一百八十九

列傳第一百三十五良吏上

○韋仁壽 陳君賓 張允濟 李桐客 李素立 孫至遠 至遠子畬 薛大鼎 賈敦頤 弟敦實 李君球 崔知溫 高智周 田仁會 子歸道韋機 孫岳 岳子景駿 權(quán)懷恩 叔祖萬紀 馮元常 弟元淑 蔣儼 王方翼 薛季昶

漢宣帝曰:「使政平訟息,民無愁嘆,與我共理,其惟良二千石乎!」故漢代命官,重外輕內(nèi),郎官出宰百里,郡守入作三公。世祖中興,尤深吏術(shù),慎選名儒為輔相,不以吏事責功臣;政優(yōu)則增秩賜金,績負則論輸左校。選任之道,皇漢其優(yōu)。

隋政不綱,彝倫斯紊。天子事巡游而務征伐,具僚逞側(cè)媚而竊恩權(quán)。是時朝廷無正人,方岳無廉吏。跨州連郡,莫非豺虎之流;佩紫懷黃,悉奮爪牙之毒。以至土崩不救,旋踵而亡。

武德之初,余風未殄。太宗皇帝削平亂跡,湔洗污風,唯思稼穡之艱,不以珠璣為寶。以是人知恥格,俗尚貞修,太平之基,率由茲道。洎天后、玄宗之代,貞元、長慶之間,或以卿士大夫涖方州,或以御史、郎官宰畿甸,行古道也,所病不能。

自武德已還,歷年三百,其間岳牧,不乏循良。今錄其政術(shù)有聞,為之立傳,所冀表吏師而儆不恪也。

韋仁壽,雍州萬年人也。大業(yè)末,為蜀郡司法書佐,斷獄平恕,其得罪者皆曰:「韋君所斷,死而無恨�！垢咦嫒腙P(guān),遣使定巴蜀,使者承制拜仁壽巂州都督府長史。時南寧州內(nèi)附,朝廷每遣使安撫,類皆受賄,邊人患之,或有叛者。高祖以仁壽素有能名,令檢校南寧州都督,寄聽政于越巂,使每歲一至其地以慰撫之。仁壽將兵五百人至西洱河,承制置八州十七縣,授其豪帥為牧宰,法令清肅,人懷歡悅。及將還,酋長號泣曰:「天子遣公鎮(zhèn)撫南寧,何得便去?」仁壽以城池未立為辭,諸酋長乃相與筑城,立廨舍,旬日而就。仁壽又曰:「吾奉詔但令巡撫,不敢擅住。」及將歸,蠻夷父老各揮涕相送。因遣子弟隨之入朝,貢方物,高祖大悅。仁壽復請徙居南寧,以兵鎮(zhèn)守。有詔特聽以便宜從事,令益州給兵送之。刺史竇軌害其功,托以蜀中山獠反叛,未遑遠略,不時發(fā)遣。經(jīng)歲余,仁壽病卒。

陳君賓,陳鄱陽王伯山子也。仕隋為襄國太守。武德初,以郡歸款,封東陽公,拜邢州刺史。貞觀元年,累轉(zhuǎn)鄧州刺史。州邑喪亂之后,百姓流離。君賓至才期月,皆來復業(yè)。二年,天下諸州并遭霜澇,君賓一境獨免。當年多有儲積,蒲、虞等州戶口,盡入其境逐食。太宗下詔勞之曰:

朕以隋末亂離,毒被海內(nèi);率土百姓,零落殆盡,州里蕭條,十不存一;寤寐思之,心焉若疚。是以日昃忘食,未明求衣,曉夜孜孜,惟以安養(yǎng)為慮。每見水旱降災,霜雹失所,撫躬責己,自慚德薄�？重毞χ�黎庶,不免饑餒;傾竭倉廩,普加賑恤。其有一人絕食,若朕奪之,分命庶僚,盡心匡救。去年關(guān)內(nèi)六州及蒲、虞、陜、鼎等復遭亢旱,禾稼不登,糧儲既少,遂令分房就食。比聞刺史以下及百姓等并識朕懷,逐糧戶到,遞相安養(yǎng),回還之日,各有贏糧。乃別赍布帛,以申贈遺,如此用意,嘉嘆良深。一則知水旱無常,彼此遞相拯贍,不慮兇年。二則知禮讓興行,輕財重義,四海士庶,皆為兄弟。變澆薄之風,敦仁慈之俗,政化如此,朕復何憂。其安置客口,官人支配得所,并令考司錄為功最。養(yǎng)戶百姓,不吝財帛,已敕主者免今年調(diào)物。宜知此意,善相勸勉。

其年,入為太府少卿,轉(zhuǎn)少府少監(jiān)。九年,坐事除名。后起授虔州刺史,卒。

張允濟,青州北海人也。隋大業(yè)中為武陽令,務以德教訓下,百姓懷之。元武縣與其鄰接,有人以牸牛依其妻家者八九年,牛孳產(chǎn)至十余頭;及將異居,妻家不與,縣司累政不能決。其人詣武陽質(zhì)于允濟。允濟曰:「爾自有令,何至此也?」其人垂泣不止,具言所以。允濟遂令左右縛牛主,以衫蒙其頭,將詣妻家村中,云捕盜牛賊,召村中牛悉集,各問所從來處。妻家不知其故,恐被連及,指其所訴牛曰:「此是女婿家牛也,非我所知�！乖蕽�遂發(fā)蒙,謂妻家人曰:「此即女婿,可以牛歸之�！蛊藜疫殿^服罪。元武縣司聞之,皆大慚。又嘗道逢一老母種蔥者,結(jié)庵守之。允濟謂母曰:「但歸,不煩守也。若遇盜,當來告令。」老母如其言,居一宿而蔥大失。母以告允濟。悉召蔥地十里中男女畢集,允濟呼前驗問,果得盜蔥者。曾有行人候曉先發(fā),遺衫于路,行十數(shù)里方覺。或謂曰:「我武陽境內(nèi),路不拾遺,但能回取,物必當在。」如言果得。遠近稱之。政績尤異。

遷高陽郡丞,時無郡將,允濟獨統(tǒng)大郡,吏人畏悅。及賊帥王須拔攻圍,時城中糧盡,吏人取槐葉藁節(jié)食之,竟無叛者。貞觀初,累遷刑部侍郎,封武城縣男。出為幽州刺史,尋卒。

李桐客,冀州衡水人也。仕隋為門下錄事。大業(yè)末,煬帝幸江都,時四方兵起,謀欲徙都丹陽,召百僚會議。公卿希旨,俱言「江右黔黎,皆思望幸,巡狩吳會,勒石紀功,復禹之跡,今其時也�！雇┛酮氉h曰:「江南卑濕,地狹州小,內(nèi)奉萬乘,外給三軍,吳人力屈,不堪命。且逾越險阻,非社稷之福�！褂�史奏桐客謗毀朝政,僅而獲免。后隋滅,從宇文化及至黎陽,轉(zhuǎn)沒竇建德。建德平,太宗召授秦府法曹參軍。貞觀初,累遷通、巴二州。所在清平流譽,百姓呼為慈父。后卒于家。

李素立,趙州高邑人,北齊梁州刺史義深曾孫也。祖駼,散騎常侍。父政藻,隋水部郎中,大業(yè)末充使淮南,為盜所殺。素立,武德初為監(jiān)察御史。時有犯法不至死者,高祖特命殺之,素立諫曰:「三尺之法,與天下共之,法一動搖,則人無所措手足。陛下甫創(chuàng)鴻業(yè),遐荒尚阻,奈何輦轂之下,便棄刑書?臣忝法司,不敢奉旨。」高祖從之。自是屢承恩顧。素立尋丁憂,高祖令所司奪情,授以七品清要官,所司擬雍州司戶參軍。高祖曰:「此官要而不清。」又擬秘書郎。高祖曰:「此官清而不要�！顾爝�授侍御史,高祖曰:「此官清而復要�！�

貞觀中,累轉(zhuǎn)揚州大都督府司馬。時突厥鐵勒部相率內(nèi)附,太宗于其地置瀚海都護府以統(tǒng)之,以素立為瀚海都護。又有闕泥孰別部,猶為邊患。素立遣使招諭降之。夷人感其惠,率馬牛以饋素立,素立唯受其酒一杯,余悉還之。為建立廨舍,開置屯田。久之,轉(zhuǎn)綿州刺史。永徽初,遷蒲州刺史,及將之任,所余糧儲及什物,皆令州司收之,唯赍己之書籍而去。道病卒,高宗聞而特為廢朝一日,謚曰平。

其孫至遠,有重名。長壽中為天官郎中。內(nèi)史李昭德重其才,薦于則天,擢令知流內(nèi)選事。或勸至遠謝其私恩,至遠曰:「李公以公見用,豈得以私謁也�！咕共恢x,遂為昭德所銜,因事出為壁州刺史卒。

至遠子畬,初為汜水主簿。處事敏速,有聲稱,雖村童廁養(yǎng)之輩,一閱之后,無不知替代姓名者。累轉(zhuǎn)國子司業(yè)。事母甚謹,閨門邕睦,累代同居。每歲時拜慶,長幼男女,咸有禮節(jié)。及妻卒,時母已先病,畬恐傷母意,約家人不令哭聲使聞于母,朝夕定省,不曾見其憂念之色,士友甚以此稱之。及母終,過毀,卒于喪。

至遠弟從遠,景云中歷黃門侍郎、太府卿。

素立從兄子游道,則天時官至冬官尚書、同鳳閣鸞臺三品。

薛大鼎,蒲州汾陽人,周太子少傅博平公善孫也。父粹,隋介州長史。漢王諒謀反,授絳州刺史,諒敗伏誅。大鼎以年幼免死,配流辰州,后得還鄉(xiāng)里。義旗初建,于龍門謁高祖,因說:「請勿攻河東,從龍門直渡,據(jù)永豐倉,傳檄遠近,則足食足兵。既總天府,據(jù)百二之所,斯亦拊背扼喉之計。」高祖深然之。時將士咸請先攻河東,遂從眾議。授大將軍府察非掾。

貞觀中,累轉(zhuǎn)鴻臚少卿、滄州刺史。州界有無棣河,隋末填廢。大鼎奏開之,引魚鹽于海。百姓歌之曰:「新河得通舟楫利,直達滄海魚鹽至。昔日徒行今騁駟,美哉薛公德滂被�！勾蠖τ忠灾萁绫跋�,遂決長蘆及漳、衡等三河,分泄夏潦,境內(nèi)無復水害。時與瀛州刺史賈敦頤、曹州刺史鄭德本,俱有美政,河北稱為「鐺腳刺史」。

永徽四年,授銀青光祿大夫,行荊州大都督府長史。明年卒。有二子:克構(gòu)、克勤。

克構(gòu),天授中官至麟臺監(jiān)�？饲�,歷司農(nóng)少卿,為來俊臣所陷伏誅。克構(gòu)坐配流嶺表而死。

賈敦頤,曹州冤句人也。貞觀中,歷遷滄州刺史。在職清潔,每入朝,盡室而行,唯弊車一乘,羸馬數(shù)匹;羈勒有闕,以繩為之,見者不知其刺史也。二十三年,轉(zhuǎn)瀛州刺史。州界滹沱河及滱水,每歲泛溢,漂流居人,敦頤奏立堤堰,自是無復水患。

永徽五年,累遷洛州刺史。時豪富之室,皆籍外占田;敦頤都括獲三千余頃,以給貧乏。又發(fā)奸摘伏,有若神明。尋卒。弟敦實。

敦實,貞觀中為饒陽令,政化清靜,老幼懷之。時敦頤復授瀛州刺史。舊制,大功以上不復連官。朝廷以其兄弟在職,俱有能名,竟不遷替。咸亨元年,累轉(zhuǎn)洛州長史,甚有惠政。時洛陽令楊德干杖殺人吏,以立威名,敦實曰:「政在養(yǎng)人,義須存撫,傷生過多,雖能亦不足貴也。」常抑止德干,德干亦為之稍減。四年,遷太子右庶子。

初敦頤為洛州刺史,百姓共樹碑于大市通衢;及敦實去職,復刻石頌美,立于兄之碑側(cè),時人號為「棠棣碑」。敦實后為懷州刺史。永淳初,以年老致仕。及病篤,子孫迎醫(yī)視之,敦實曰:「未聞良醫(yī)能治老也�！菇K不服藥。垂拱四年卒,時年九十余。

子膺福,先天中,歷左散騎常侍、昭文館學士,坐預竇懷貞等謀逆伏誅。

李君球,齊州平陵人也。父義滿,屬隋亂,糾合宗黨,保固村閭,外盜不敢侵逼,以功累授齊郡通守。武德初,遠申誠款,詔以其宅為譂州,仍拜為總管,封平陵郡公。

君球少任俠,頗涉書籍。貞觀中,齊州都督齊王據(jù)州城舉兵作亂,君球與兄子行均守縣城。事平,太宗聞而嘉之,擢授游擊將軍,仍改其本縣為全節(jié)縣。君球累補左驍衛(wèi)、義全府折沖都尉。

龍朔三年,高宗將伐高麗,君球上疏諫曰:

臣聞心之病者,不能緩聲;事之急者,不能安言;性之慈者,不能隱情。且食君之祿者,死君之事。今臣食陛下之祿矣,其敢愛身乎?臣聞《司馬法》曰:「國雖大,好戰(zhàn)必亡;天下雖安,忘戰(zhàn)必危�！贡�者,兇器,戰(zhàn)者,危事,故圣主明王重行之也。愛人力之盡,恐府庫之殫,懼社稷之危,生中國之患。故古人云:「務廣德者昌,務廣地者亡。」昔秦始皇好戰(zhàn)不已,至于失國,是不愛其內(nèi)而務其外故也。漢武遠討朔方,殆乎萬里,廣拓南海,分為八郡;終于戶口減半,國用空虛。至于末年,方垂哀痛之詔,自悔其失。

彼高麗者,辟側(cè)小丑,潛藏山海之間,得其人不足以彰圣化;棄其地不足以損天威。何至乎疲中國之人,傾府庫之實,使男子不得耕耘,女子不得蠶織!陛下為人父母,不垂惻隱之心,傾其有限之貲,貪于無用之地。設令高麗既滅,即不得不發(fā)兵鎮(zhèn)守,少發(fā)則兵威不足,多發(fā)則人心不安,是乃疲于轉(zhuǎn)戍,萬姓無聊生也。萬姓無聊,即天下敗矣!天下既敗,陛下何以自安?故臣以為征之不如不征,滅之不如不滅。

書奏不納。

尋遷蔚州刺史。未行,改為興州刺史。累遷揚州大都督府長史。政尚嚴肅,人吏憚之,盜賊屏跡,高宗頻降書勞勉。時有吐谷渾犯塞,以君球素有威重,轉(zhuǎn)為靈州都督。尋卒官。

崔知溫,許州鄢陵人。祖樞,司農(nóng)卿。父義真,陜州刺史。知溫初為左千牛。麟德中,累轉(zhuǎn)靈州都督府司馬。州界有渾、斛薛部落萬余帳,數(shù)侵掠居人,百姓咸廢農(nóng)業(yè),習騎射以備之。知溫表請徙于河北,斛薛不愿遷移。時將軍契苾何力為之言于高宗,遂寢其奏。知溫前后十五上詔,竟從之,于是百姓始就耕獲。后斛薛入朝,因過州謝曰:「前蒙奏徙河北,實有怨心。然牧地膏腴,水草不乏,部落日富,始荷公恩�！拱莘�而去。

知溫四遷蘭州刺史。會有黨項三萬余眾來寇州城,城內(nèi)勝兵既少,眾大懼,不知所為。知溫使開城門延賊,賊恐有伏,不敢進。俄而將軍權(quán)善才率兵來救,大破黨項之眾。善才因其降,欲盡坑之,以絕后患,知溫曰:「弗逆克奔,古人之善戰(zhàn)。誅無噍類,禍及后昆。又溪谷崢嶸,草木幽蔚,萬一變生,悔之何及!」善才然其計。又欲分降口五百人以與知溫。知溫曰:「向論安危之策,乃公事也,豈圖私利哉!」固辭不受。黨項余眾由是悉來降附。

知溫累遷尚書左丞,轉(zhuǎn)黃門侍郎、同中書門下三品,兼修國史。永隆二年七月,遷中書令。永淳三年三月卒,年五十七,贈荊州大都督。

子泰之,開元中官至工部尚書。

少子諤之。諤之,神龍初為將作少匠,預誅張易之有功,封博陵縣侯,賜實封二百戶。開元初,累遷少府監(jiān)。

知溫兄知悌。知悌,高宗時官至戶部尚書。

高智周,常州晉陵人。少好學,舉進士。累補費縣令,與丞、尉均分俸錢,政化大行,人吏刊石以頌之。尋授秘書郎、弘文館直學士,預撰《瑤山玉彩》、《文館辭林》等。三遷蘭臺大夫。時孝敬在東宮,智周與司文郎中賀凱、司經(jīng)大夫王真儒等,俱以儒學詔授為侍讀�？傉略�年,請假歸葬其父母,因謂所親曰:「知進而不知退,取患之道也�！鼓朔Q疾去職。

俄起授壽州刺史,政存寬惠,百姓安之。每行部,必先召學官。見諸生,試其講誦,訪以經(jīng)義及時政得失,然后問及墾田獄訟之事。咸亨二年,召拜正諫大夫,兼檢校禮部侍郎。尋遷黃門侍郎、同中書門下三品,兼修國史。俄轉(zhuǎn)御史大夫,累表固辭煩劇之任,高宗嘉其意,拜右散騎常侍。又請致仕,許之。永淳二年十月,卒于家,年八十二,贈越州都督府。

智周少與鄉(xiāng)人蔣子慎善,同詣善相者,曰:「明公位極人臣,而胤嗣微弱;蔣侯官祿至薄,而子孫轉(zhuǎn)盛�！棺由骱罄勰隇榻ò参咀�,其子繪來謁智周。智周已貴矣,曰:「吾與子父有故,子復有才。」因以女妻之。永淳中,為緱氏尉、鄭州司兵卒。

繪子捷,舉進士。開元中,歷臺省,仕至湖、延二州刺史。子貴,贈揚州大都督。

捷子冽、渙,并進士及第。冽,歷禮、吏、戶部三侍郎,尚書左丞;渙,天寶末給事中,永泰初右散騎常侍。高氏殄滅已久,果符相者之言。初,冽兄弟在父艱,廬于墓側(cè),植松柏千余株,又同時榮貴,人推其友愛。

冽子鏈,渙子銖,亦進士舉。

田仁會,雍州長安人。祖軌,隋幽州刺史、信都郡公。父弘,陵州刺史,襲信都郡公。仁會,武德初應制舉,授左衛(wèi)兵曹,累遷左武候中郎將。貞觀十八年,太宗征遼發(fā)后,薛延陀數(shù)萬騎抄河南,太宗令仁會及執(zhí)失思力率兵擊破之,逐北數(shù)百里,延陀脫身走免。太宗嘉其功,降璽書慰勞。

永徽二年,授平州刺史,勸學務農(nóng),稱為善政。轉(zhuǎn)郢州刺史,屬時旱,仁會自曝祈禱,竟獲甘澤。其年大熟,百姓歌曰:「父母育我田使君,精誠為人上天聞。田中致雨山出云,倉廩既實禮義申。但愿常在不患貧�！刮暹w勝州都督。州界有山賊阻險,劫奪行李,仁會發(fā)騎盡捕殺之。自是外戶不閉,盜賊絕跡。入為太府少卿。

麟德二年,轉(zhuǎn)右金吾將軍,所得祿俸,估外有余,輒以納官,時人頗譏其邀名。仁會強力疾惡,晝夜巡警,自宮城至于衢路,絲毫越法,無不立發(fā)。每日庭引百余人,躬自閱罰,略無寬者。京城貴賤,咸畏憚之。

時有女巫蔡氏,以鬼道惑眾,自云能令死者復生,市里以為神明,仁會驗其假妄,奏請徙邊。高宗曰:「若死者不活,便是妖妄;若死者得生,更是罪過�！咕挂廊蕰�所奏。

仁會,總章二年遷太常正卿,咸亨初又轉(zhuǎn)右衛(wèi)將軍,以年老致仕。儀鳳四年卒,年七十八,謚曰威。神龍中,以子歸道贈戶部尚書。

歸道,弱冠明經(jīng)舉。長壽中累補司賓丞,仍通事舍人內(nèi)供奉。久之,轉(zhuǎn)左衛(wèi)郎將。

圣歷初,突厥默啜遣使請和,制遣左豹韜衛(wèi)將軍閻知微入蕃,冊為立功報國可汗。默啜又遣使入朝謝恩,知微遇諸途,便與之緋袍、銀帶,兼表請蕃使入都日,大備陳設。歸道上言曰:「突厥背恩積稔,悔過來朝,宜待圣恩,寬其罪戾,解辮削衽,須稟天慈。知微擅與袍帶,國家更將何物充賜?望反初服,以俟朝恩。且小蕃使到,不勞大備之儀。」則天然之。

及默啜將至單于都護府,乃令歸道攝司賓卿迎勞之。默啜又奏請六胡州及單于都護府之地,則天不許。默啜深怨,遂拘縶歸道,將害之。歸道辭色不撓,更責以無厭求請,兼喻其禍福,默啜意稍解。會有制賜默啜粟三萬石、雜彩五萬段、農(nóng)器三千事,并許之結(jié)婚。于是歸道得還,遂面陳默啜不利之狀,請加防御,則天納焉。頃之,默啜果叛,挾閻知微入寇趙、定等州。擢拜歸道夏官侍郎,甚見親委。累遷左金吾將軍、司膳卿,兼押千騎。未幾,除尚方監(jiān),加銀青光祿大夫。轉(zhuǎn)殿中監(jiān),仍令依舊押千騎,宿衛(wèi)于玄武門。

敬暉等討張易之、昌宗也,遣使就索千騎。歸道既先不預謀,拒而不與。及事定,暉等將誅之,歸道執(zhí)辭免,令歸私第。中宗嘉其忠壯,召拜太仆少卿,驟除殿中少監(jiān)、右金吾將軍。歲余病卒,贈輔國大將軍,追封原國公,中宗親為文以祭之。

子賓庭,開元中為光祿卿。

韋機,雍州萬年人。祖元禮,隋浙州刺史。父恪,洛州別駕。機,貞觀中為左千牛胄曹,充使往西突厥,冊立同俄設為可汗。會石國反叛,路絕,三年不得歸。機裂裳錄所經(jīng)諸國風俗物產(chǎn),名為《西征記》。及還,太宗問蕃中事,機因奏所撰書。太宗大悅,擢拜朝散大夫,累遷至殿中監(jiān)。

顯慶中為檀州刺史。邊州素無學校,機敦勸生徒,創(chuàng)立孔子廟,圖七十二子及自古賢達,皆為之贊述。會契苾何力東討高麗,軍眾至檀州,而灤河泛漲,師不能進,供其資糧,數(shù)日不乏。何力全師還,以其事聞。高宗以為能,超拜司農(nóng)少卿,兼知東都營田,甚見委遇。有宦者于苑中犯法,機杖而后奏。高宗嗟賞,賜絹數(shù)十疋,謂曰:「更有犯者,卿即鞭之,不煩奏也。」

上元中,遷司農(nóng)卿,檢校園苑。造上陽宮,并移中橋從立德坊曲徙于長夏門街,時人稱其省功便事。有道士硃欽遂為天后所使,馳傳至都,所為橫恣。機囚之,因密奏曰:「道士假稱中宮驅(qū)使,依倚形勢,臣恐虧損皇明,為禍患之漸�！垢咦谔匕l(fā)中使慰諭機,而欽遂配流邊州,天后由是不悅。

儀鳳中,機坐家人犯盜,為憲司所劾,免官。永淳中,高宗幸東都,至芳桂宮驛,召機,令白衣檢校園苑。將復本官,為天后所擠而止,俄令檢校司農(nóng)少卿事,會卒。

子余慶。余慶官至右驍衛(wèi)兵曹,早卒。余慶子岳。

岳亦以吏干著名,則天時,累轉(zhuǎn)汝州司馬。會則天幸長安,召拜尚舍奉御,從駕還京,因召見。則天謂曰:「卿是韋機之孫,勤干固有家風也。卿之家事,朕悉知之�！挂騿柤胰嗣�,賞慰良久。尋拜太原尹。岳素不習武,固辭邊任。由是忤旨,左遷宋州長史,歷海、虢二州刺史,所在皆著威名。睿宗時,入為殿中少監(jiān),甚承恩顧。及竇懷貞、李晉等伏誅,以岳嘗與交往,為姜皎所陷,左遷渠州別駕,稍遷陜州刺史。開元中,卒于潁州別駕。岳子景駿。

景駿明經(jīng)舉,神龍中,累轉(zhuǎn)肥鄉(xiāng)令�？h北界漳水,連年泛溢。舊堤迫近水漕,雖修筑不息,而漂流相繼。景駿審其地勢,拓南數(shù)里,因高筑堤。暴水至,堤南以無患,水去而堤北稱為腴田。漳水舊有架柱長橋,每年修葺,景駿又改造為浮橋。自是無復水患,至今賴焉。時河北饑,景駿躬撫合境村閭,必通贍恤,貧弱獨免流離。及去任,人吏立碑頌德。

開元中,為貴鄉(xiāng)令�？h人有母子相訟者,景駿謂之曰:「吾少孤,每見人養(yǎng)親,自恨終天無分,汝幸在溫清之地,何得如此?錫類不行,令之罪也。」因垂泣嗚咽,仍取《孝經(jīng)》付令習讀之。于是母子感悟,各請改悔,遂稱慈孝。

累轉(zhuǎn)趙州長史,路由肥鄉(xiāng),人吏驚喜,競來犒餞,留連經(jīng)日。有童稚數(shù)人,年甫十余歲,亦在其中,景駿謂曰:「計吾為此令時,汝輩未生,既無舊恩,何殷勤之甚也?」咸對曰:「此間長宿傳說,縣中廨宇、學堂、館舍、堤橋,并是明公遺跡。將謂古人,不意親得瞻睹,不覺欣戀倍于常也。」其為人所思如此。

十七年,遷房州刺史。州帶山谷,俗參蠻夷,好淫祀而不修學校。景駿始開貢舉,悉除淫祀。又通狹路,并造傳館,行旅甚以為便。二十年,轉(zhuǎn)奉先令,未行而卒。

權(quán)懷恩,雍州萬年人,周荊州刺史、千金郡公景宣玄孫也。其先自天水徙家焉。祖弘壽,大業(yè)末為臨汾郡司倉書佐。高祖鎮(zhèn)晉陽,引判留守事。以從義師之功,累轉(zhuǎn)秦王府長史,太宗遇之甚厚。又從平王世充,拜太仆卿。累封盧國公卒,謚曰恭。父知讓,襲爵,官至博州刺史。

懷恩初以廕授太子洗馬。咸亨初,累轉(zhuǎn)尚乘奉御,襲爵盧國公。時有奉乘安畢羅善于調(diào)馬,甚為高宗所寵。懷恩奏事,遇畢羅在帝左右戲無禮,懷恩退而杖之四十。高宗知而嗟賞之,謂侍臣曰:「懷恩乃能不避強御,真良吏也。」即日拜萬年令。為政清肅,令行禁止,前后京縣令無及之者。后歷慶、萊、衛(wèi)、邢四州刺史,洛州長史。

懷恩姿狀雄毅,束帶之后,妻子不敢仰視。所歷皆以威名御下,人吏重足而立。俄出為宋州刺史。時汴州刺史楊德干亦以嚴肅與懷恩齊名。至是懷恩路由汴州,德干送之出郊,懷恩見新橋中途立木以禁車過者,謂德干曰:「一言處分豈不得,何用此為?」德干大慚,時議以為不如懷恩也。轉(zhuǎn)益州大都督府長史,尋卒。

侄楚璧,官至左領軍衛(wèi)兵曹參軍。開元十年,駕在東都,楚璧乃與故兵部尚書李迥秀男齊損、從祖弟金吾淑、陳倉尉、盧玢及京城左屯營押官長上折沖周履濟、楊楚劍、元令琪等舉兵反。立楚璧兄子梁山,年十五,詐稱襄王男,號為光帝。擁左屯營兵百余人,梯上景風門,逾城而入,踞長樂恭禮門。入宮城,求留守、刑部尚書王志愔,不獲。屬天曉,屯營兵自相翻覆,盡殺梁山等。傳首東都,楚璧并坐籍沒。

懷恩叔祖萬紀。萬紀性強正,好直言。貞觀中,為治書侍御史,以公事奏劾魏征、溫彥博等,太宗以為不避豪貴,甚禮之。遷尚書左丞,封冀氏男,再轉(zhuǎn)齊王祐府長史。祐既失德,數(shù)匡正之,竟為祐所殺,語在《祐傳》。祐既死,贈萬紀齊州都督、武都公,謚曰敬。

子玄福,高宗時為兵部侍郎。

馮元常,相州安陽人,自長樂徙家焉,北齊右仆射子琮曾孫也。舉明經(jīng)。高宗時,累遷監(jiān)察御史,為劍南道巡察使,興利除害,蜀土賴焉。永淳中,為尚書左丞。元常清鑒有理識,甚為高宗之所賞。嘗密奏「中宮權(quán)重,宜稍抑損」,高宗雖不能用,深以其言為然。則天聞而甚惡之。及臨朝,四方承旨,多獻符瑞。嵩陽令樊文進瑞石,則天命于朝堂示百官。元常奏言:「狀涉諂偽,不可誣罔士庶�！箘t天不悅,出為隴州刺史。

俄而天下岳牧集乾陵會葬,則天不欲元常赴陵所,中途改授眉州刺史。劍南先時光火賊夜掠居人,晝潛山谷。元常至,喻以恩信,許其首露,仍切加捕逐,賊徒舍器杖,面縛自陳者相繼。又轉(zhuǎn)廣州都督,便道之任,不許詣都。

尋屬安南首領李嗣仙殺都護劉延祐,剽陷州縣,敕元常討之。率士卒濟南海,先馳檄示以威恩,喻以禍福。嗣仙徒黨多相率歸降,因縱兵誅其魁首,安慰居人而旋。雖屢有政績,則天竟不賞之。尋為酷吏周興所陷,追赴都,下獄死。

元常閨門雍肅,雅有禮度,雖小功之喪,未嘗寢于私室,甚為士類所稱。

從父弟元淑,則天時為清漳令,政有殊績,百姓號為神明。又歷浚儀、始平二縣令,皆單騎赴職,未嘗以妻子之官。所乘馬,午后則不與芻,云令其作齋。身及奴仆,每日一食而已。俸祿之余,皆供公用,并給與貧士。人或譏其邀名,元淑曰:「此吾本性,不為苦也�！怪凶跁r,降璽書勞勉,仍令史官編其事跡。卒于祠部郎中。

蔣儼,常州義興人。貞觀中,為右屯衛(wèi)兵曹參軍。太宗將征遼東,募使高麗者,眾皆畏憚。儼謂人曰:「主上雄略,華夷畏威,高麗小蕃,豈敢圖其使者�？v其凌虐,亦是吾死所也�！顾斐稣埿�。及至高麗,莫離支置于窟室中,脅以兵刃,終不屈撓。會高麗敗,得歸。太宗奇之,拜朝散大夫。再遷幽州司馬。以善政為巡察使劉祥道所薦,擢為會州刺史。再遷殿中少監(jiān),數(shù)陳意見,高宗每優(yōu)納之。再轉(zhuǎn)蒲州刺史。蒲州戶口殷劇,前后刺史,多不稱職。儼下車未幾,令行禁止,稱為良牧。

永淳元年,拜太仆卿;以父名卿,固辭,乃除太子右衛(wèi)副率。時征隱士田游巖為太子洗馬,在宮竟無匡輔。儼乃貽書以責之曰:「足下負巢、由之峻節(jié),傲唐、虞之圣主。養(yǎng)煙霞之逸氣,守林壑之遁情,有年載矣!故能聲出區(qū)宇,名流海內(nèi)。主上屈萬乘之重,申三顧之榮,遇子以商山之客,待子以不臣之禮。將以輔導儲貳,漸染芝蘭耳�；侍�子春秋鼎盛,圣道未周,拾遺補闕,臣子恆務。仆以不才,猶參廷諜,誠以素非德望,位班卒伍,言以人廢,不蒙采掇。足下受調(diào)護之寄,是可言之秋;唯唯而無一談,悠悠以卒年歲。向使不飡周粟,仆何敢言!祿及親矣,將何酬塞?想為不達,謹書起予�！褂螏r竟不能答。

儼尋檢校太常卿。文明中,封義興縣子,歷右衛(wèi)大將軍、太子詹事,以年老致仕。垂拱三年卒于家,年七十八。文集五卷。

王方翼,并州祁人也,高宗王庶人從祖兄也。祖裕,武德初隋州刺史。裕妻即高祖妹同安大長公主也。太宗時,以公主屬尊年老,特加敬異,數(shù)幸其第,賞賜累萬。方翼父仁表,貞觀中為岐州刺史。仁表卒,妻李氏為主所斥,居于鳳泉別業(yè)。時方翼尚幼,乃與傭保齊力勤作,苦心計。功不虛棄,數(shù)年辟田數(shù)十頃,修飾館宇,列植竹木,遂為富室。公主卒后,歸長安。友人趙持滿犯罪被誅,暴尸于城西,親戚莫敢收視。方翼嘆曰:「欒布之哭彭越,大義也;周文之掩朽骼,至仁也。絕友之義,蔽主之仁,何以事君?」乃收其尸,具禮葬之。高宗聞而嘉嘆,由是知名。

永徽中累授安定令。誅大姓皇甫氏,盜賊止息,號為善政。五遷肅州刺史。時州城荒毀,又無壕塹,數(shù)為寇賊所乘。方翼發(fā)卒浚筑,引多樂水環(huán)城為壕。又出私財造水碾硙,稅其利以養(yǎng)饑餒,宅側(cè)起舍十余行以居之。屬蝗儉,諸州貧人死于道路,而肅州全活者甚眾,州人為立碑頌美。

會吏部侍郎裴行儉西討遮匐,奏方翼為副,兼檢校安西都護。又筑碎葉鎮(zhèn)城,立四面十二門,皆屈曲作隱伏出沒之狀,五旬而畢。西域諸胡競來觀之,因獻方物。

永隆中,車簿反叛,圍弓月城。方翼引兵救之,至伊麗河。賊前來拒,因縱擊。大破之,斬首千余級。俄而二姓咽曲悉發(fā)眾十萬,與車簿合勢,以拒方翼。屯兵熱海,與賊連戰(zhàn),流矢貫臂,徐以佩刀截之,左右莫有覺者。既而所將蕃兵懷貳,謀執(zhí)方翼以應賊。方翼密知之,悉召會議,佯出軍資以賜之。續(xù)續(xù)引去,便令斬之。會大風,又振金鼓以亂其聲,遂誅七千余人。因遣裨將分道討襲咽曲等。賊既無備,因是大潰,擒首領突騎施等三百人,西域遂定。以功遷夏州都督。屬牛疫,無以營農(nóng),方翼造人耕之法,施關(guān)鍵,使人推之,百姓賴焉。

永淳二年,詔征方翼,將議西域之事,于奉天宮謁見,賜食與語。方翼衣有舊時血漬之處,高宗問其故,方翼具對熱�？鄳�(zhàn)之狀。高宗使袒視其瘡,嘆曰:「吾親也�！官p賜甚厚。俄屬綏州白鐵余舉兵反,乃詔方翼副程務挺討之。賊平,封太原郡公。

則天臨朝,以方翼是庶人近屬,陰欲除之。及程務挺被誅,以方翼與務挺連職素善,追赴都下獄,遂流于崖州而死。

子寶、珣、瑨,并知名。寶、瑨,開元中皆為中書舍人;珣,至秘書監(jiān)。

薛季昶,絳州龍門人也。則天初,上封事,解褐拜監(jiān)察御史。頻按制獄稱旨,累遷御史中丞。萬歲通天元年,夏官郎中侯味虛統(tǒng)兵討契丹不利,奏言「賊徒熾盛,常有蛇虎導其軍」。則天命季昶按驗其狀,便為河北道按察使。季昶先馳至軍,斬味虛以聞。又有藁城尉吳澤者,貪虐縱橫,嘗射殺驛使,截百姓子女發(fā)以為髢,州將不能制,甚為人吏所患。季昶又杖殺之。由是威震遠近,州縣望風懾懼。然后布以恩信,旌揚善吏。有汴州孝女李氏,年八歲,父卒,柩殯在堂十余載,每日哭臨無限。及年長,母欲嫁之。遂截發(fā)自誓,請在家終養(yǎng)。及喪母,號毀殆至滅性,家無丈夫,自營棺槨,州里欽其至孝,送葬者千余人。葬畢,廬于墓側(cè),蓬頭跣足,負土成墳,手植松柏數(shù)百株。季昶列上其狀,有制特表門閭,賜以粟帛。

久視元年,季昶自定州刺史入為雍州長史,威名甚著,前后京尹,無及之者。俄遷文昌左丞,歷魏、陜二州刺史。長安末,為洛州長史,所在皆以嚴肅為政。

神龍初,以預誅張易之兄弟功,加銀青光祿大夫,拜戶部侍郎。時季昶勸敬暉等因兵勢殺武三思。暉等不從,竟以此敗,語在《暉傳》。季昶亦因是累貶,自桂州都督授儋州司馬。初,季昶與昭州首領周慶立及廣州司馬光楚客不協(xié)。及將之儋州,懼慶立見殺,將往廣州,又惡楚客,乃嘆曰:「薛季昶行事至是耶!」因自制棺,仰藥而死。

睿宗即位,下制曰:「故儋州司馬薛季昶,剛干義烈。早承先顧,驅(qū)策中外,績譽昭宣;有莊、湯之推舉,同汲黯之強直。屬丑正操衡,除其異己,橫加竄責,卒至殂亡。言念忠冤,有懷嘉悼。可贈左御史大夫,仍同敬暉等例,與一子官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