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五

魏本紀(jì)第五

敬宗孝莊皇帝諱子攸,彭城王勰之第三子也。母曰李妃。明帝初,以勰有魯陽翼衛(wèi)之勛,封帝武城縣公。幼侍明帝書于禁中;及長,風(fēng)神秀慧,姿貌甚美,雅為明帝親待。孝昌二年八月,進(jìn)封長樂王,歷位侍中、中軍將軍。以兄彭城王劭事,轉(zhuǎn)為衛(wèi)將軍、左光祿大夫、中書監(jiān),實(shí)見出也。武泰元年二月,明帝崩。大都督爾硃榮謀廢立。以帝家有忠勛,且兼人望,陰與帝通,率眾來赴。帝與兄弟夜北度河,會(huì)榮于河陽。

永安元年夏四月戊戌,帝南濟(jì)河,即皇帝位。以皇兄彭城王劭為無上王,皇弟霸城公子正為始平王。以爾硃榮為使持節(jié)、侍中、都督中外諸軍事、大將軍、尚書令、領(lǐng)軍將軍、領(lǐng)左右,封太原王。己亥,百僚相率,有司奉璽綬,備法駕,奉迎于河梁。西至陶渚,榮以兵權(quán)在己,遂有異志。乃害靈太后及幼主,次害無上王劭、始平王子正,又害丞相、高陽王雍已下王公卿士二千人,列騎衛(wèi)帝,遷于便幕。榮尋悔,稽顙謝罪。

辛丑,車駕入宮,御太極殿。大赦,改武泰為建義元年。壬寅,榮表請追謚無上王為皇帝。余死河陰者,諸王、刺史贈(zèng)三司,三品者令仆,五品者刺史,七品已下及庶人,郡、鎮(zhèn)。諸死者子孫,聽立后,授封爵。詔從之。癸卯,以前太尉、江陽王繼為太師、司州牧。相州刺史、北海王顥為太傅、開府,仍刺史。封光祿大夫、清泉縣侯李延實(shí)為陽平王,位太保,遷太傅;以并州刺史元天穆為太尉,封上黨王。以儀同三司楊椿為司徒。以儀同三司、頓丘郡公穆紹為司空,領(lǐng)尚書令,進(jìn)爵為王。以雍州刺史長孫承業(yè)為開府儀同三司,進(jìn)封馮翊王。以殿中尚書元諶為尚書右仆射,封魏郡王。以給事黃門侍郎元填為東海王。甲辰,以敷城王坦為咸陽王。以諫議大夫元貴平為東萊王。以直閣將軍元肅為魯郡王。以秘書郎中元曄為長廣王。以馮翊郡公源紹景復(fù)先爵隴西王。扶風(fēng)郡公馮冏、東郡公陸子彰、北平公長孫悅并復(fù)先王爵。以北平王超還復(fù)為安定王。丁未,詔中外解嚴(yán)。庚戌,封大將軍爾硃榮次子義羅為梁郡王。詔蠕蠕王阿那瑰贊拜不名,上書不稱臣。是月,汝南王悅、北海王顥、臨淮王彧前后奔梁。五月丁巳朔,以右仆射元羅為東道大使,光祿勛元欣副之。循方黜陟,先行后聞。辛酉,大將軍爾硃榮還晉陽,帝餞于邙陰。六月癸卯,以高昌王世子光為平西將軍、瓜州刺史,襲爵泰臨縣伯、高昌王。帝以寇難未夷,避正殿,責(zé)躬撤膳。又班募格,收集忠勇。有直言正諫之士者,集華林園,面論時(shí)事。幽州平北府主簿河間邢杲率河北流移人萬余戶,反于北海,自署漢王,年號天統(tǒng)。秋七月乙丑,加大將軍爾硃榮柱國大將軍、錄尚書事。壬子,光州人劉舉聚眾反于濮陽,自稱皇武大將。是月,高平鎮(zhèn)人萬俟丑奴僭稱大位。臨淮王彧自江南還朝。八月,太山太守羊侃據(jù)郡反。甲辰,詔大都督宗正珍孫討劉舉。平之。九月己巳,以齊州刺史元欣為沛郡王。壬申,柱國大將軍爾硃榮率騎七千討葛榮于滏口,破禽之。冀、定、滄、瀛、殷五州平。乙亥,以葛榮平,大赦,改元為永安。辛巳,以爾硃榮為大丞相,進(jìn)榮子平昌郡公文殊、昌樂郡公文暢爵并為王。以司徒楊椿為太保,城陽王徽為司徒。冬十月丁亥,爾硃榮檻送葛榮于京師。帝臨閶闔門,榮稽顙謝罪,斬于都市。戊戌,江陽王繼薨。癸丑,復(fù)膠東縣侯李侃希祖爵南郡王。是月,大都督費(fèi)穆大破梁軍。禽其將曹義宗,檻送京師。梁以北海王顥為魏主,年號孝基,入據(jù)南兗之铚城。十一月戊午,以無上王世子韶為彭城王;陳留王子寬為陳留王;寬弟剛為浮陽王;剛弟質(zhì)為林慮王。癸亥,行臺(tái)于

暉等大破羊侃于瑕丘。侃奔梁。戊寅,封前軍元凝為東安王。是歲,葛榮余黨韓樓復(fù)據(jù)幽州反。

二年春二月甲午,追尊皇考為文穆皇帝,廟號肅祖�；叔�為文穆皇后。夏四月癸未,遷文穆皇帝及文穆皇后神主于太廟,降畿內(nèi)死罪已下刑。辛丑,上黨王天穆大破邢杲于濟(jì)南。杲降,送于京師,斬于都市。五月壬子朔,元顥克梁國。乙丑,內(nèi)外戒嚴(yán)。癸酉,元顥陷滎陽。甲戌夜,車駕北巡。乙亥,幸河內(nèi)。丙子,元顥入洛。丁丑,進(jìn)封城陽縣公元祉為平原王;安昌縣公元鷙為華山王。戊寅,太原王爾硃榮會(huì)車駕于長子,即日反旆。上黨王天穆北度,會(huì)車駕于河內(nèi)。秋七月戊辰,都督爾硃兆、賀拔勝從硤石夜?jié)�。破顥子冠受及安豐王延明軍。元顥敗走。庚午,車駕入居華林園,升大夏門大赦。壬申,以柱國大將軍、太原王爾硃榮為天柱大將軍。癸酉,臨潁縣卒江豐斬元顥,傳首京師。甲戌,以大將軍、上黨王天穆為太宰,以司徒、城陽王徽為大司馬、太尉。己卯,以南青州刺史元旭為襄城王;南兗州刺史元暹為汝陽王。閏月辛巳,帝始居宮內(nèi)。辛卯,以兼吏部尚書楊津?yàn)樗究�。八月己�?以太傅李延實(shí)為司徒。丁卯,封瓜州刺史元太宗為東陽王。九月,大都督侯深破韓樓于薊,斬之。幽州平。冬十月己酉朔,日有蝕之。丁丑,以前司空、丹楊王蕭贊為司徒。十一月己卯,就德興自榮州遣使請降。丙午,以大司馬、太尉、城陽王徽為太保,以司徒、丹楊王蕭贊為太尉,以雍州刺史長孫承業(yè)為司徒。

三年夏四月丁卯,雍州刺史爾硃天光討萬俟丑奴、蕭寶夤于安定。破禽之,囚送京師。甲戌,以關(guān)中平,大赦。斬丑奴于都市,賜寶夤死。六月戊午,嚈噠國獻(xiàn)師子一。是月,白馬龍泗胡王慶云僭稱帝號于永洛城。秋七月丙子,爾硃天光平水洛城,禽慶云。九月辛卯,天柱大將軍爾硃榮、上黨王天穆自晉陽來朝。戊戌,帝殺榮、天穆于明光殿,及榮子菩提。乃升閶闔門,大赦。遣武衛(wèi)將軍奚毅、前燕州刺史侯深率眾鎮(zhèn)北中。是夜,左仆射爾硃世隆、榮妻鄉(xiāng)郡長公主率榮部曲,自西陽門出屯河陰。己亥,攻河橋,禽毅等,屠害之。據(jù)北中城,南逼京師。冬十月癸卯朔,封大鴻臚卿寶炬為南陽王,汝陽縣公修為平陽王,新陽伯誕為昌樂王,瑯邪公昶為太原王。甲辰,徙封魏郡王諶為趙郡王,諶弟子趙郡王宣為平昌王。戊申,皇子生,大赦。乙卯,通直散騎常侍李苗以火船焚河橋,爾硃世隆退走。壬申,世隆停建興之高都,爾硃兆自晉陽來會(huì)之,共推長廣王曄為主。大赦所部,年號建明。徐州刺史爾硃仲遠(yuǎn)反,率眾向京師。十一月乙亥,以司徒長孫承業(yè)為太尉,以臨淮王彧為司徒。丙子,進(jìn)雍州刺史、廣宗郡公爾硃天光爵為王。十二月甲辰,爾硃兆、爾硃度律自富平津上,率騎涉度以襲京城。事出倉卒,禁衛(wèi)不守。帝步出云龍門。兆逼帝幸永寧寺,殺皇子。亂兵殺司徒臨淮王彧、左仆射范陽王誨。戊申,爾硃度律自鎮(zhèn)京師。甲寅,爾硃兆遷帝于晉陽。甲子,帝遇弒于城內(nèi)三級佛寺,時(shí)年二十四。并害陳留王寬。中興二年,廢帝奉謚為武懷皇帝。及孝武立,又以廟諱故,改謚孝莊皇帝,廟號敬宗。葬靜陵。

節(jié)閔皇帝諱恭,字修業(yè),廣陵惠王羽之子也。母曰王氏。帝少有志度,事祖母、嫡母以孝聞。正始中,襲爵。位給事黃門侍郎。帝以元叉擅權(quán),托稱喑病,絕言垂一紀(jì)。居于龍花佛寺,無所交通。永安末,有白莊帝,言帝不語,將有異圖。人間游聲,又云常有天子氣。帝懼禍,遂逃匿上洛。尋見追躡,送京師,拘禁多日,以無狀獲免。及莊帝崩,爾硃世隆等以元曄疏遠(yuǎn),又非人望所推,以帝有過人之量,將謀廢立。恐實(shí)不語,乃令帝所親申意,兼迫脅。帝曰:「天何言哉�！故缆〉却髳�。及元曄至邙南,世隆等奉帝東郭外,行禪讓禮。太尉爾硃度律奉路車,進(jìn)璽紱。服袞冕,百官侍衛(wèi),入自建春、云龍門。

普泰元年春二月己巳,皇帝即位于太極前殿,群臣拜賀。禮華,遂登閶闔門大赦。以魏為大魏。改建明二年為普泰元年。罷稅市及稅鹽之官。庚午,詔曰:「自秦之末競為皇帝,忘負(fù)乘之深殃,垂貪鄙于萬葉。予今稱帝,已為褒矣!可普告令知。」是月,鎮(zhèn)遠(yuǎn)將軍清河崔祖螭聚青州七郡之眾圍東陽。幽州刺史劉靈助起兵于薊。河北大使高乾及其弟昂夜襲冀州。執(zhí)刺史元嶷,共推前河內(nèi)太守封隆之行州事。三月癸酉,封長廣王曄為東海王。以青州刺史、魯郡王肅為太師。沛郡王欣為太傅、司州牧,改封淮陽王。以徐州刺史彭城王爾硃仲遠(yuǎn)、雍州刺史隴西王爾硃天光并為大將軍。以柱國大將軍。并州刺史、潁川王爾硃兆為天柱大將軍。封晉州刺史、平陽郡公高歡為勃海王。以特進(jìn)、清河王亶為太傅。以尚書令、樂平王爾硃世隆為太保。以趙郡王諶為司空。丙申,定州刺史侯深破劉靈助于安國城。斬之,傳首京師。夏四月壬子,享太廟。癸亥,隴西王爾硃天光破宿勤明達(dá)。禽送京師,斬之。丙寅,以侍中爾硃彥伯為司徒。詔有司不得復(fù)稱偽梁。罷細(xì)作之條,無禁鄰國還往。五月丙子,爾硃仲遠(yuǎn)使其都督魏僧勖等討崔祖螭于東陽,斬之。六月己亥朔,日有蝕之。庚申,勃海王高歡起兵信都,以誅爾硃氏為名。秋七月壬申,爾硃世隆等害前太保楊椿、前司空楊津。丙戌,司徒爾硃彥伯以旱遜位。九月,以彭城王爾硃仲遠(yuǎn)為太宰。庚辰,以隴西王爾硃天光為大司馬。癸巳,追尊皇考為先帝,皇妣王氏為先太妃。封皇弟永業(yè)為高密王,皇子子恕為勃海王。冬十月壬寅,高歡推勃海太守元朗即皇帝位于信都。

二年春閏二月,高歡敗爾硃天光等于韓陵。夏四月辛巳,高歡與廢帝至芒山。使魏蘭根慰喻洛邑,且觀帝之為人。蘭根忌帝雅德,還致毀謗,竟從崔陵議,廢帝于崇訓(xùn)佛寺。而立平陽王修,是為孝武帝。帝既失位,乃賦詩曰:「硃門久可患,紫極非情玩。顛覆立可待,一年三易換。時(shí)運(yùn)正如此,唯有修真觀。」五月丙申,帝遇弒,殂于門下外省,時(shí)年三十五。孝武帝詔百司赴會(huì),葬用王禮。加九旒、鑾輅、黃屋、左纛,班劍百二十人。后西魏追謚節(jié)閔皇帝。

廢帝諱朗字仲哲,章武王融第三子也。母曰程氏。帝少稱明悟。元曄建明二年正月戊子,為勃海太守。普泰元年十月,勃海王高歡奉帝以主號令。

中興元年冬十月壬寅,皇帝即位于信都西。大赦,改普泰元年為中興。以勃海王高歡為丞相,都督中外諸軍事。以河北大使高乾為司空。辛亥,高歡大破爾硃兆于廣阿。十一月,梁將元樹入據(jù)譙城。

二年春二月甲子,以勃海王高歡為大丞相、柱國大將軍、太師。及歡敗爾硃氏于韓陵,四月辛巳,帝于河陽遜位于別邸。五月,孝武封帝為安定郡王。十一月,殂于門下外省。時(shí)年二十。永熙二年,葬于鄴西南野馬崗。

孝武皇帝諱修,字孝則,廣平武穆王懷之第三子也。母曰李氏。帝性沈厚,學(xué)涉,好武事,遍體有鱗文。年十八,封汝陽縣公。夢人有從諱謂己曰:「汝當(dāng)大貴,得二十五年�！褂腊踩�年,封平陽王。普泰中,為侍中、尚書左仆射。

中興二年,高歡既敗爾硃氏,廢帝自以疏遠(yuǎn),請遜大位。歡乃與百寮議。以孝文不可無后,時(shí)召汝南王悅于梁。至,將立之,宿昔而止。又諸王皆逃匿,帝在田舍。先是,嵩山道士潘彌望見洛陽城西有天子氣,候之乃帝也。于是造第密言之。居五旬而高歡使斛斯椿求帝。椿從帝所親王思政見帝。帝變色曰:「非賣我耶?」椿遂以白歡。歡遣四百騎奉迎帝入氈帳,陳誠,泣下沾襟。讓以寡德。歡再拜,帝亦拜。歡出,備服御,進(jìn)湯沐。達(dá)夜嚴(yán)警。昧爽,文武執(zhí)鞭以朝。使斛斯椿奉勸進(jìn)表。椿入帷門,罄折延首而不敢前。帝令思政取表,曰:「視,便不得不稱朕矣。」于是假廢帝安定王詔策而禪位焉。即位于東郭之外。用代都舊制,以黑氈蒙七人,歡居其一。帝于氈上西向拜天訖,自東陽、云龍門入。

永熙元年夏四月戊子,皇帝御太極前殿,群臣朝賀。禮畢,升閶闔門大赦。改中興二年為太昌元年。壬辰,高歡還鄴。五月丙申,節(jié)閔帝殂。以太傅、淮陽王欣為太師,改封沛郡王。以司徒、趙郡王諶為太保。以司空、南陽王寶炬為太尉。以太保長孫承業(yè)為太傅。辛丑,復(fù)前司空高乾位。己酉,以儀同三司、清河王亶為司徒。乙卯,內(nèi)外解嚴(yán)。六月癸亥朔,帝于華林園納訟。丁卯,南陽王寶炬坐事,降為驃騎大將軍,開府,以王歸第。己卯,臨顯陽殿納訟。丙戌,詔曰:「間者,兇權(quán)誕恣,法令變常,遂立夷貊輕賦,冀收天下之意。隨以箕斂之重,終納十倍之征,掩目捕雀,何能過此!今歲租調(diào),且兩收一丐,明年復(fù)舊�！骨锲咴赂�子,以南陽王寶炬為太尉。乙卯,帝臨顯陽殿,親理冤獄。是月,東南道大行臺(tái)樊子鵠大破梁軍于譙城,禽其將元樹。八月丁卯,封西中郎將元寧為高平王。九月癸卯,進(jìn)燕郡公賀拔允爵為王。癸丑,改封沛郡王欣為廣陵王;節(jié)閔子勃海王子恕為沛郡王。冬十月辛酉朔,日有蝕之。十一月丁酉,祀圓丘。甲辰,殺安定王朗及東海王曄。己酉,以汝南王悅為侍中、大司馬,開府。葬太后胡氏。十二月丁亥,殺大司馬、汝南王悅。大赦,改元為永興。以同明元時(shí)年號,尋改為永熙。是歲,蠕蠕、嚈噠、高麗、契丹、庫莫奚、高昌等國并遣使朝貢。

二年春正月庚寅朔,朝饗群臣于太極前殿。丁酉,勃海王高歡大敗爾硃氏,山東平。罷諸行臺(tái)。丁巳,追尊皇考為武穆皇帝,太妃馮氏為武穆皇后,皇妣李氏曰皇太妃。二月,以咸陽王坦為司空。三月甲午,太師、魯郡王肅薨。丁巳,以太保、趙郡王諶為太尉。以太尉、南陽王寶炬為尚書令、太保,開府。是月,阿至羅十萬戶內(nèi)附。詔復(fù)以勃海王高歡為大行臺(tái),隨機(jī)裁處。夏四月己未朔,日有蝕之。秋七月壬辰,以太師、廣陵王欣為大司馬,以太尉、趙郡王諶為太師,并開府。庚戌,以前司徒、燕郡王賀拔允為太尉。冬十月癸未,以衛(wèi)將軍、瓜州刺史、泰臨縣伯、高昌王麹子堅(jiān)為儀同三司,進(jìn)爵郡公。十二月丁巳,狩于嵩陽,士卒寒苦。己巳,遂幸溫湯。丁丑,還宮。

三年春二月壬戌,大赦。壬午,封左衛(wèi)將軍元斌之為潁川王。夏四月癸丑朔,日有蝕之。辛未,高平王寧坐事降爵為公。五月丙戌,置勛府庶子,箱別六百人;騎官,箱別二百人;閣內(nèi)部曲,數(shù)千人。帝內(nèi)圖高歡,乃以斛斯椿為領(lǐng)軍,使與王思政等統(tǒng)之,以為心膂。軍謀朝政,咸決于椿。分置督將及河南、關(guān)西諸刺史。辛卯,下詔戒嚴(yán),楊聲伐梁,實(shí)謀北討。是夏,契丹、高麗、吐谷渾并遣使朝貢。秋七月己丑,帝親總六軍十余萬,次河橋。高歡引軍東度。丙午,帝率南陽王寶炬、清河王亶、廣陽王湛、斛斯椿以五千騎宿于瀍西楊王別舍。沙門都維那惠臻負(fù)璽持千牛刀以從。有牛百頭,盡殺以食軍士。眾知帝將出,其夜亡者過半。清河、廣陽二王亦逃歸。略陽公宇文泰遣都督駱超、李賢和各領(lǐng)數(shù)百騎赴。駱超先至。甲戌,賢和會(huì)帝于崤中。己酉,高歡入洛,遣婁昭及河南尹元子思領(lǐng)左右侍官追帝,請回駕。高昂率勁騎及帝于陜西。帝鞭馬長騖至湖城,饑渴甚,有王思村人以麥飯壺漿獻(xiàn)帝。帝甘之,復(fù)一村十年。是歲二月,熒惑入南斗,眾星北流,群鼠浮河向鄴。梁武跣而下殿,以禳星變。及聞帝之西,慚曰:「虜亦應(yīng)天乎?」帝至稠桑,潼關(guān)大都督毛洪賓迎獻(xiàn)食。八月,宇文泰遣大都督趙貴、梁御甲騎二千來赴,乃奉迎。帝過河謂御曰:「此水東流而朕西上,若得重謁洛陽廟,是卿等功也。」帝及左右皆流涕。宇文泰迎帝于東陽,帝勞之,將士皆呼萬歲。遂入長安。以雍州公廨為宮,大赦。甲寅,高歡推司徒、清河王亶為大司馬,承制總?cè)f機(jī),居尚書省。歡追車駕至潼關(guān)。九月己酉,歡東還洛陽。帝親督眾攻潼關(guān),斬其行臺(tái)華長瑜,又克華州。其冬十月,高歡推清河王亶子善見為主,徙都鄴,是為東魏。魏于此始分為二。帝之在洛也,從妹不嫁者三:一曰平原公主明月,南陽王同產(chǎn)也;二曰安德公主,清河王懌女也;三曰蒺藜,亦封公主。帝內(nèi)宴,命諸婦人詠詩。或詠鮑照樂府曰:「硃門九重門九閨,愿逐明月入君懷。」帝既以明月入關(guān)。蒺藜自縊。宇文泰使元氏諸王取明月殺之。帝不悅,或時(shí)彎弓,或時(shí)推案,君臣由此不安平。閏十二月癸巳,潘彌奏言:「今日當(dāng)慎有急兵。」其夜,帝在逍遙園宴阿至羅,顧侍臣曰:「此處仿佛華林園,使人聊增凄怨。」命取所乘波斯騮馬,使南陽王躍之。將攀鞍,蹶而死,帝惡之。日晏還宮,至后門,馬驚不前,鞭打入。謂潘彌曰:「今日幸無他不?」彌曰:「過夜半則大吉,」須臾,帝飲酒,遇鴆而崩,時(shí)年二十五。謚曰孝武。殯于草堂佛寺。十余年乃葬云陵。始宣武、孝明間謠曰:

「狐非狐,貉非貉,焦梨狗子嚙斷索。」識者以為索謂本索發(fā),焦梨狗子指宇文泰,俗謂之黑獺也。

文皇帝諱寶炬,孝文皇帝之孫,京兆王愉之子也。母曰楊氏。帝正始初坐父愉罪,兄弟皆幽宗正寺。及宣武崩,乃得雪。正光中,拜直閣將軍。時(shí)胡太后多嬖寵,帝與明帝謀誅之。事泄,免官。武泰中,封邵縣侯。永安三年,進(jìn)封南陽王。孝武即位,拜太尉,加侍中。永熙二年,進(jìn)位太保、開府、尚書令。三年,孝武與高歡構(gòu)難,以帝為中軍四面大都督。及從入關(guān),拜太宰、錄尚書事。孝武崩,丞相、略陽公宇文泰率群公卿士奉表勸進(jìn),三讓乃許焉。

大統(tǒng)元年春正月戊申,皇帝即位于城西,大赦,改元。追尊皇考為文景皇帝,皇妣楊氏為皇后。己酉,進(jìn)丞相、略陽公宇文泰都督中外諸軍、錄尚書事、大行臺(tái),改封安定郡公。以尚書令斛斯椿為太保,廣平王贊為司徒。乙卯,立妃乙氏為皇后,立皇子欽為皇太子。甲子,以廣陵王欣為太傅,以儀同三司萬俟壽樂干為司空。東魏將侯景攻陷荊州。二月,前南青州刺史大野拔斬兗州刺史樊子鵠,以州降東魏。夏五月,降罪人。加安定公宇文泰位柱國。秋七月,以開府儀同三司念賢為太尉,以司空萬俟壽樂干為司徒;以開府儀同三司越勒肱為司空。梁州刺史元羅以州降梁。九月,有司詔煎御香澤,須錢萬貫。帝以軍旅在外,停之。冬十月,太師、上黨王長孫承業(yè)薨。十二月,以太尉念賢為太傅,以河州刺史梁景睿為太尉。

二年春正月辛亥,祀南郊,改以神元皇帝配。東魏攻陷夏州。二月,儀同三司段敬討叛羌梁GC定平之。三月,以涼州刺史李叔仁為司徒,以司徒萬俟壽樂干為太宰。夏五月,司空越勒肱薨。秦州刺史、建忠王萬俟普撥及其子太宰壽樂干率所部奔東魏。秋九月,以扶風(fēng)王孚為司空,以太保斛斯椿為太傅。冬十一月,追改始祖神元皇帝為太祖,道武皇帝為烈祖。是歲,關(guān)中大饑,人相食,死者十七八。

三年春二月,槐里獲神璽,大赦。夏四月,太傅斛斯椿薨。五月,以廣陵王欣為太宰,賀拔勝為太師。六月,以司空、扶風(fēng)王孚為太保,以太尉梁景睿為太傅,以司徒、廣平王贊為太尉,以開府儀同三司王盟為司空。冬十月,安定公宇文泰大破東魏軍于沙苑,拜泰柱國大將軍。十二月,司徒李叔仁自涼州通使于東魏,建昌太守賀蘭植攻斬之。

四年春正月辛酉,拜天于清暉室,終帝世遂為常。二月,東魏攻陷南汾、潁、豫、廣四州。廢皇后乙氏。三月,立蠕蠕女郁久閭氏為皇后,大赦。以司空王盟為司徒。秋七月,東魏將侯景等圍洛陽,帝與安定公宇文泰東伐。九月,車駕至自東伐。以撫軍將軍梁GC定為南洮州刺史,安西蕃。

五年春二月,赦京城內(nèi)。夏五月,以開府儀同三司李弼為司空。免妓樂雜役之徒,皆從編戶。秋七月,詔自今恆以朔望親閱京師見禁囚徒。以司空、扶風(fēng)王孚為太尉。冬十月,于陽武門外縣鼓,置紙筆,以求得失。

六年春正月庚戌,朝群臣。自西遷至此,禮樂始備。太尉、扶風(fēng)王孚薨。二月,鑄五銖錢。降罪人。冬十一月,太師念賢薨。

七年春二月,幽州刺史、順陽王仲景以罪賜死。三月,夏州刺史劉平謀反,大都督于謹(jǐn)討禽之。秋九月,詔班政事之法六條。冬十一月,叛羌梁GC定徒黨屯于赤水城,秦州刺史獨(dú)孤信擊平之。尚書奏班十二條制。十二月,御憑云觀。引見諸王,敘家人之禮。手詔為宗誡十條以賜之。

八年春三月,初置六軍。夏四月,鄯善王兄鄯硃那率眾內(nèi)附。秋八月,以太尉王盟為太保。冬十月,詔皇太子鎮(zhèn)河?xùn)|。十二月,行幸華州,起萬壽殿于沙苑北。

九年春正月,降罪人。禁中外及從母兄弟姊妹為婚。閏月,車駕至自華州。二月,東魏北豫州刺史高仲密據(jù)武牢內(nèi)附,以仲密為侍中、司徒,封勃�？す�。秋七月,大赦。以太保王盟為太傅,以太尉、廣平王贊為司空。冬十二月,以司空李弼為太尉。

十年春正月甲子,詔公卿已下,每月上封事三條,極言得失。刺史二千石銅墨已上,有讜言嘉謀,勿有所諱。夏五月,太師賀拔勝薨。秋七月,更權(quán)衡度量。

十一年夏五月,太傳王盟薨。詔諸鞫大辟獄,皆命三公覆審,然后加刑。冬,始筑圓丘于城南。封皇子儉。

十二年春二月,涼州刺史宇文仲和反,秦州刺史獨(dú)孤信討平之。三月,鑄五銖錢。夏五月,詔女年不滿十三以上,勿得以嫁。秋九月,東魏勃海王高歡攻玉壁,晉州刺史韋孝寬力戰(zhàn)御之。冬十二月,歡燒營而退。

十三年春正月,開白渠以溉田。二月,詔自今應(yīng)宮刑者,直沒官,勿刑。亡奴婢應(yīng)黥者,止科亡罪。以開府儀同三司若干惠為司空。東魏勃海王歡薨高。其司徒侯景據(jù)潁川率河南六州內(nèi)附。授景太傅、河南大行臺(tái)、上谷郡公。三月,大赦。夏五月,以太傅侯景為大將軍,以開府儀同三司獨(dú)孤信為大司馬。晉王謹(jǐn)薨。秋七月,司空若干惠薨。大將軍侯景據(jù)豫州叛。封皇子寧為趙王。

十四年春正月,赦潁、豫、廣、北、洛、東荊、襄等七州。以開府儀同三司趙貴為司空。皇孫生,大赦。夏五月,以安定公宇文泰為太師,廣陵王欣為太傅,太尉李弼為大宗伯,前太尉趙貴為大司寇,以司空于謹(jǐn)為大司空。

十五年己巳五月,侯景殺梁武帝。初,詔諸代人太和中改姓者,并令復(fù)舊。六月,東魏勃海王高澄攻陷潁川。秋八月,盜殺東魏勃海王高澄。冬十二月,封梁雍州剌史、岳陽王蕭察為梁王。

十六年夏四月,封皇子儒為燕王,公為吳王。五月,東魏靜帝遜位于齊。秋七月,安定公宇文泰東伐,至恆農(nóng)。齊師不出,乃還。九月,大赦。

十七年春三月庚戌,帝崩于乾安殿,時(shí)年四十五。夏四月庚辰,葬于永陵,上謚曰文皇帝。

帝性強(qiáng)果,始為太尉時(shí),侍中高隆之恃勃海王高歡之黨,驕狎公卿。因公會(huì),帝勸酒不飲,怒而毆之。罵曰:「鎮(zhèn)兵,何敢爾也!」孝武以歡故,免帝太尉。歸第,命羽林守衛(wèi),月余復(fù)位。及歡將改葬其父,朝廷追贈(zèng)太師,百僚會(huì)吊者盡拜。帝獨(dú)不屈,曰:「安有生三公而拜贈(zèng)太師耶!」及躋大位,權(quán)歸周室。嘗登逍遙觀望嵯峨山,因謂左右曰:「望此,令人有脫屣之意。若使朕年五十,便委政儲(chǔ)宮,尋山餌藥,不能一日萬機(jī)也�！辜榷�大運(yùn)未終,竟保天祿云。

廢帝諱欽,文皇帝之長子也。母曰乙皇后。大統(tǒng)元年正月乙卯,立為皇太子。十七年三月,即皇帝位。是月,梁邵陵王蕭綸侵安陸,大將軍楊忠討禽之。

元年冬十一月,梁湘東王蕭繹討侯景,禽之。遣其舍人魏彥來告,仍嗣位于江陵。

二年秋八月,大將軍尉遲迥克成都,劍南平。冬十一月,安定公宇文泰殺尚書元烈。

三年春正月,安定公宇文泰廢帝而立齊王廓。帝自元烈之誅,有怨言。淮安王育、廣平王贊等并垂泣諫,帝不聽,故及于辱。

恭皇帝諱廓,文皇之第四子也。大統(tǒng)十四年,封為齊王。廢帝三年正月,即皇帝位,改元。

元年夏四月,蠕蠕乙旃達(dá)官寇廣武。五月,柱國李弼追擊之,斬首數(shù)千級,收輜重而還。冬十一月,魏師滅梁,戕梁元帝。梁太尉王僧辯奉元帝子方智為王,承制,居建業(yè)。

二年秋七月,梁太尉王僧辯納貞陽侯蕭明于齊,奉以為主。梁王方智為太子。九月,梁司空陳霸先殺僧辯,廢蕭明,復(fù)奉方智為帝。是歲,梁廣州刺史王琳寇邊,大將軍豆盧寧帥師討之。

三年春正月丁丑,初行《周禮》,建六官,以安定公宇文泰為太師、冢宰;以柱國李弼為大司徒;趙貴為太保、大宗伯;以尚書令獨(dú)孤信為大司馬;以于謹(jǐn)為大司寇;以侯莫陳崇為大司空。冬十月乙亥,安定公宇文泰薨。十二月庚子,帝遜位于周。周閔帝元年正月,封帝為宋公,尋殂。

東魏孝靜皇帝諱善見,清河文宣王亶之世子也。母曰胡妃。永熙三年八月,拜開府儀同三司。孝武帝既入關(guān),勃海王高歡乃與百僚會(huì)議,推帝以奉明帝之后,時(shí)年十一。

天平元年冬十月丙寅,皇帝即位于城東北。大赦,改元。庚午,以太師、趙郡王諶為大司馬;以司空、咸陽王坦為太尉;以開府儀同三司高盛為司徒;以開府儀同三司高昂為司空。壬申,享太廟。丙子,車駕北遷于鄴。詔勃海王高歡留后部分。改司州為洛州。以尚書令元弼為儀同三司、洛州刺史,鎮(zhèn)洛陽。十一月兗州刺史樊子鵠、南青州刺史大野拔據(jù)瑕丘反。庚寅,車駕至鄴,居北城相州之廨。改相州刺史為司州牧,魏郡太守為魏尹。徙鄴舊人西徑百里,以居新遷人。分鄴置臨漳縣。以魏郡、林慮、廣平、陽丘、汲郡、黎陽、東濮陽、清河、廣宗等郡為皇畿。十二月丁卯,燕郡王賀拔允薨。庚午,詔內(nèi)外戒嚴(yán),百司悉依舊章,從容雅服,不得以務(wù)衫從事。丙子,進(jìn)侍中封隆之等五人為大使,巡喻天下。丁丑,赦畿內(nèi)。閏月,梁以元慶和為魏王,入據(jù)平瀨鄉(xiāng)。孝武崩于長安。初置四中郎將,于礓石橋置東中,蒲泉置西中,濟(jì)北置南中,洺水置北中。

二年春正月乙亥,兼尚書右仆射、東南道行臺(tái)元晏討元慶和,破走之。二月壬午,以太尉、咸陽王坦為太傅,以司州牧、西河王忄妻為太尉。己丑,前南青州刺史大野拔斬樊子鵠以降,兗州平。戊戌,梁司州刺史陳慶之寇豫州,刺史堯雄擊走之。三月辛酉,以司徒高盛為太尉,以司空高昂為司徒,濟(jì)陰王暉業(yè)為司空。勃海王高歡討平山胡劉蠡升。辛未,以旱故,詔京邑及諸州郡縣收瘞骸骨。是春,高麗、契丹并遣使朝貢。夏四月,前青州刺史侯梁反,攻掠青、齊。癸未,濟(jì)州刺史蔡俊討平之。壬辰,降京師見囚。夏五月,大旱。勒城門殿門及省府寺署坊門澆人,不簡王公,無限日,得雨乃止。六月,元慶和寇南頓,豫州刺史堯雄大破之。秋七月甲戌,封汝南王悅孫綽為瑯邪王。八月辛卯,司空、濟(jì)陰王暉業(yè)坐事免。甲午,發(fā)眾七萬六千人營新宮。九月丁巳,以開府儀同三司、襄城王旭為司空。冬十一月丁未,梁柳仲禮寇荊州,刺史王元擊破之。癸丑,祀圓丘。甲寅,閶闔門災(zāi)。龍見并州人家井中。十二月壬午,車駕狩于鄴東。甲午,文武百官量事各給祿。是歲,西魏文帝大統(tǒng)元年也。

三年春正月癸卯朔,饗群臣于前殿。戊申,詔百官舉士。舉不稱才者,兩免之。二月丁未,梁光州刺史郝樹以州內(nèi)附。丁酉,加勃海王世子澄為尚書令、大行臺(tái)、大都督。三月甲寅,以開府儀同三司、華山王鷙為大司馬。丁卯,陽夏太守盧公纂據(jù)郡南叛,大都督元整破之。夏四月丁酉,昌樂王誕薨。五月癸卯,賜鰥寡孤獨(dú)貧窮者衣物各有差。丙辰,以錄尚書事、西河王忄妻為司州牧。戊辰,太尉高盛薨。六月辛巳。趙郡王諶薨。秋七月庚子,大赦。梁夏州刺史田獨(dú)鞞、潁川防城都督劉鸞慶并以州內(nèi)附。八月,并、肆、涿、建四州霜隕,大饑。九月壬寅,以定州刺史侯景兼尚書右仆射、南道行臺(tái),節(jié)度諸軍南討。丙辰,平陽人路季禮聚眾反。辛酉,御史中尉竇泰討平之。。冬十一月戊申,詔遣使巡檢河北流移饑人。侯景攻克梁楚州,獲刺史桓和。十二月,以并州刺史尉景為太保。辛未,遣使者板假老人官,百歲已下,各有差。壬申,大司馬、清河王亶薨。癸未,以太傅、咸陽王坦為太師。是歲,高麗、勿吉并遣使朝貢。

四年春正月,以汝陽王暹為錄尚書事。夏四月辛未,遷七帝神主入新廟。大赦,內(nèi)外百官普進(jìn)一階。先是,滎陽人張儉等聚眾反于大騩山,通西魏。壬辰,武衛(wèi)將軍高元咸討破之。六月己巳,幸華林園理訟。辛未,詔尚書掩骼埋胔,推錄囚徒。壬午,閶闔門災(zāi)。秋七月甲辰,遣兼散騎常侍李楷聘于梁。八月,西魏克陜州,刺史李徽伯死之。九月,侍中元子思與其弟子華謀西入,并賜死。閏月乙丑,衛(wèi)將軍、右光祿大夫蔣天樂謀反,伏誅。禁京師酤酒。冬十月,以咸陽王坦為錄尚書事。壬辰,勃海王高歡西討,敗于沙苑。己酉,西魏行臺(tái)宮景壽、都督楊白駒寇洛州,大都督韓賢大破之。西魏又遣其大行臺(tái)元季海、大都督獨(dú)孤信逼洛州,刺史廣陽王湛棄城歸闕,季海、信遂據(jù)金墉。十一月丙子,以驃騎大將軍、儀同三司萬俟普為太尉。十二月甲寅,梁人來聘。河間人邢磨納、范陽人盧仲禮等各聚眾反。是歲,高麗、蠕蠕并遣使朝貢。

元象元年春正月辛酉朔,日有蝕之。有巨象自至碭郡陂中,南兗州獲送于鄴。丁卯,大赦,改元。二月丙辰,遣兼散騎常侍鄭伯猷聘于梁。夏四月庚寅,曲赦畿內(nèi),開酒禁。六月壬辰,帝幸華林都堂,聽訟。是夏,山東大水,蝦蟆鳴于樹上。秋七月乙亥,高麗遣使朝貢。八月辛卯,大敗西魏于河陰。九月,大都督賀拔仁擊邢磨納、盧仲禮等破平之。冬十月,梁人來聘。十二月庚寅,遣陸操聘于梁。

興和元年春正月辛酉,以尚書令孫騰為司徒。三月甲寅朔,封常山郡王第二子曜為陳郡王。五月甲戌,立皇后高氏。乙亥,大赦。是月,高麗遣使朝貢。六月乙酉,以尚書左仆射司馬子如為山東黜陟大使,尋為東北道行臺(tái),差選勇士。庚寅,前潁州刺史奚思業(yè)為河南大使,簡發(fā)勇士。丁酉,梁人來聘。戊申,開府儀同三司、汝陽王暹薨。秋八月壬辰,遣兼散騎常侍王元景聘于梁。九月甲子,發(fā)畿內(nèi)十萬人城鄴,四十日罷。辛未,曲赦畿內(nèi)死罪已下,各有差。冬十一月癸亥,以新宮成,大赦,改元。八十已上賜綾帽及杖。七十旁無期親及有疾廢者,各賜粟帛。筑城之夫,給復(fù)一年。

二年春正月壬申,以太保尉景為太傅,以驃騎大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厙狄干為太保。丁丑,庫御新宮,大赦。內(nèi)外百官普進(jìn)一階,營構(gòu)主將別優(yōu)一階。三月乙卯,梁人來聘。夏五月己酉,西魏行臺(tái)宮延和、陜州剌史宮元慶率戶內(nèi)屬,置之河北馬場,振廩各有差。壬子,遣兼散騎常侍李象聘于梁。閏月丁丑朔,日有蝕之。己丑,封皇兄景植為宜陽王,皇弟威為清河王。謙為潁川王。六月壬子,大司馬、華山王鷙薨。冬十月丁未,梁人來聘。十二月乙卯,遣兼散騎常侍崔長謙聘于梁。是歲,高麗、蠕蠕、勿吉并遣使朝貢。

三年春二月甲辰,阿至羅出吐拔那渾大率部來降。三月乙酉,梁州人公孫貴賓聚眾反,自號天王,陽夏鎮(zhèn)將討禽之。夏四月戊申,阿至羅國主副伏羅越君子去賓來降,封為高車王。六月乙丑,梁人來聘。秋七月己卯,宜陽王景植薨。八月甲子,遣兼散騎常侍李騫聘于梁。先是,詔群官于麟趾閣;議定新制,冬十月甲寅,班于天下。己巳,發(fā)夫五萬人筑漳濱堰,三十五日罷。癸亥,車駕狩于西山。十一月戊寅,還宮。丙戌,以開府儀同三司、彭城王韶為太尉,以度支尚書胡僧敬為司空。是歲,蠕蠕、高麗、勿吉國并遣使朝貢。

四年春正月丙辰,梁人來聘。夏四月丙寅,遣兼散騎常侍李繪聘于梁。乙酉,以侍中、廣陽王湛為太尉,以尚書右仆射高隆之為司徒,以太尉、彭城王韶為錄尚書事。丁亥,太傅尉景坐事,降為驃騎大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。辛卯,以太保庫狄干為太傅,以領(lǐng)軍將軍婁昭為大司馬,封祖裔為尚書右仆射。六月丙申,復(fù)前侍中、樂良王忠爵。丁酉,復(fù)陳留王景皓、常山王紹宗、高密王永業(yè)爵。秋八月庚戌,以開府儀同三司、吏部尚書侯景為兼尚書仆射、河南行臺(tái)、隨機(jī)討防。冬十月甲寅,梁人來聘。十一月壬午,驃騎大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、青州刺史、西河王忄妻薨。十二月辛亥,使兼散騎常侍陽斐使于梁。是歲,蠕蠕、高麗、吐谷渾并遣使朝貢。

武定元年春正月壬戌朔,大赦,改元。己巳,車駕蒐于邯鄲之西山。癸酉,還宮。二月壬申,北豫州刺史高仲密據(jù)武牢西叛。三月丙午,帝親納訟。戊申,勃海王高歡大敗西魏師于邙山,追奔至恆農(nóng)而還。豫、洛二州平。夏四月,封彭城王韶弟襲為武安王。五月壬辰,以克復(fù)武牢,降天下死罪已下囚。乙未,以吏部尚書侯景為司空。六月乙亥,梁人來聘。戊寅,封前員外散騎侍郎元長春為南郡王。八月乙丑,以汾州刺史斛律金為大司馬。壬午,遣兼散騎常侍李渾聘于梁。冬十一月甲午,車駕狩于西山。乙巳,還宮。是歲,吐谷渾、高麗、蠕蠕并遣使朝貢。

二年春二月丁卯,徐州人劉烏黑聚眾反,遣行臺(tái)慕容紹宗討平之。三月,梁人來聘。以旱故,宥死罪已下囚。丙午,以開府儀同三司孫騰為太保。壬子,以勃海王世子高澄為大將軍,領(lǐng)中書監(jiān)。元弼為錄尚書事。以尚書左仆射司馬子如為尚書令。以太原公高洋為左仆射。夏五月甲午,遣散騎常侍魏季景聘于梁。丁酉,太尉、廣陽王湛薨。秋八月癸酉,尚書令司馬子如坐事免。九月甲申,以開府儀同三司、濟(jì)陰王暉業(yè)為太尉。太師、咸陽王坦坐事免,以王還第。冬十月丁巳,太保孫騰、大司馬高隆之各為括戶大使,凡獲逃戶六十余萬。十一月,西河地陷,有火出。甲申,以司徒高隆之為尚書令,以前大司馬婁昭為司徒。庚子,祀圓丘。辛丑,梁人來聘。是歲,吐谷渾、地豆干、室韋、高麗、蠕蠕、勿吉等并遣使朝貢。

三年春正月丙申,遣兼散騎常侍李獎(jiǎng)聘于梁。二月庚申,吐谷渾國奉其從妹以備后庭,納為容華嬪。夏五月甲辰,大赦。秋七月庚子,梁人來聘。冬十月,遣中書舍人尉瑾聘于梁。十二月,以司空侯景為司徒,以中書令韓軌為司空。戊子,以太保孫騰為錄尚書事。是歲,高麗、吐谷渾、蠕蠕并遣使朝貢。

四年夏五月壬寅,梁人來聘。六月庚子,以司徒侯景為河南大行臺(tái),應(yīng)機(jī)討防。秋七月壬寅,遣兼散騎常侍元廓聘于梁。八月,移洛陽漢魏石經(jīng)于鄴。是歲,室韋、勿吉、地豆干、高麗、蠕蠕并遣使朝貢。

五年春正月己亥朔,日有蝕之。丙午,勃海王高歡薨。辛亥,司徒侯景降于西魏以求救。西魏遣其將李弼、王思政赴之。思政等入據(jù)潁川,景乃出走豫州。乙丑,梁人來聘。二月,侯景復(fù)背西魏歸梁。夏四月壬申,大將軍高澄來朝。甲午,遣兼散騎常侍李緯聘于梁。五月丁酉朔,大赦。戊戌,以尚書右仆射、襄城王旭為太尉。甲辰,以太原公高洋為尚書令,領(lǐng)中書監(jiān)。以青州刺史尉景為大司馬。以開府儀同三司庫狄干為太師。以錄尚書事孫騰為太傅。以汾州刺史賀拔仁為太保。以司空韓軌為司徒。以領(lǐng)軍將軍可硃渾道元為司空。以司徒高隆之錄尚書事,以徐州刺史慕容紹宗為尚書左仆射,高陽王斌為右仆射。戊午,大司馬尉景薨。六月乙酉,帝為勃海王舉哀于東堂,服緦衰。秋九月辛丑,梁貞陽侯蕭明寇徐州,堰泗水于寒山,灌彭城,以應(yīng)侯景。冬十一月乙酉,以尚書左仆射慕容紹宗為東南道行臺(tái),與大都督高岳、潘相樂大破禽之,及其二子瑀道。十二月乙亥,蕭明至,帝御閶闔門,讓而宥之。岳等回師討侯景。是歲,高麗、勿吉并遣使朝貢。

六年春正月己亥,大都督高岳等于渦陽大破侯景。俘斬五萬余人,其余溺死于渦水,水為不流。景走淮南。二月己卯。梁遣使求和。許之。三月癸巳,以太尉、襄城王旭為大司馬,以開府儀同三司高岳為太尉。辛亥,以冬春亢旱,赦罪人各有差。夏四月甲子,吏部令史張永和、青州人崔闊等偽假人官,事覺糾檢,首者六萬余人。甲戌,太尉高岳、司徒韓軌、大都督劉豐等討王思政于潁川,引洧水灌其城。九月乙酉,梁人來聘。冬十月戊申,侯景濟(jì)江,推梁臨賀王正德為主,以攻建業(yè)。是歲,高麗,室韋、蠕蠕、吐谷渾并遣使朝貢。

七年春正月戊辰,梁北徐州刺史、中山侯蕭正表以鎮(zhèn)內(nèi)附,封蘭陵郡公、吳郡王。三月丁卯,侯景克建業(yè)。夏五月丙辰,侯景殺梁武帝。戊寅,勃海王高澄帥師赴潁川。六月,克之,獲西魏大將軍王思政等。秋八月辛卯,立皇子長仁為太子。盜殺勃海王高澄。癸巳,大赦,內(nèi)外百官并進(jìn)二級。甲午,太原公高洋如晉陽。冬十月癸未,以開府儀同三司、咸陽王坦為太傅。甲午,以開府儀同三司潘相樂為司空。十二月甲辰,吳郡王蕭正表薨。己酉,以并州刺史彭樂為司徒。是歲,蠕蠕、地豆干、室韋、高麗、吐谷渾并遣使朝貢。

八年春正月辛酉,帝為勃海王高澄舉哀于東堂。戊辰,詔太原公高洋嗣事,徙封齊郡王。甲戌,地豆干、契丹并遣使朝貢。二月庚寅,以尚書令高隆之為太保。三月庚申,進(jìn)齊郡王高洋爵為齊王。夏四月乙巳,蠕蠕遣使朝貢。五月甲寅,詔齊王為相國,總百揆,備九錫之禮。以齊國太妃為王太后,王妃為王后。丙辰,遜帝位于齊。天保元年己未,封帝為中山王,邑一萬戶,上書不稱臣,答不稱詔,載天子旌旗,行魏正朔,乘五時(shí)副車。封王諸子為縣公,邑各一千戶。奉絹一萬疋,錢一萬貫。粟二萬石,奴婢三百人,水碾一具,田百頃,園一所,于中山國立魏宗廟。二年十二月己酉,中山王殂,時(shí)年二十八。三年二月,奉謚曰孝靜皇帝。葬于鄴西漳北。其后發(fā)之,陵崩,死者六十人。

帝好文,美容儀。力能挾石師子以逾墻,射無不中。嘉辰宴會(huì),多命群臣賦詩。從容沉雅,有孝文風(fēng)。勃海王高澄嗣事,甚忌焉。以大將軍中兵參軍崔季舒為中書、黃門侍郎,令監(jiān)察動(dòng)靜,小大皆令季舒知。澄與季舒書曰:「癡人復(fù)何似?癡勢小差未?」帝嘗與獵于鄴東,馳逐如飛。監(jiān)衛(wèi)都督烏那羅受工伐從后呼帝曰:「天子莫走馬,大將軍怒!」澄嘗侍帝飲,大舉觴曰:「臣澄勸陛下�！沟鄄粣傇�:「自古無不亡之國,朕亦何用此活!」澄怒曰:「朕,朕,狗腳朕!」澄使季舒毆帝三拳,奮衣而出。明日,澄,使季舒勞帝,帝亦謝焉。賜絹,季舒未敢受,以啟澄。澄使取一段。帝束百疋以與之,曰:「亦一段爾�！沟鄄豢皯n辱,詠謝靈運(yùn)詩曰:「韓亡子房奮,秦帝魯連恥。本自江海人,志義動(dòng)君子�！钩Ｊ獭⑹讨v荀濟(jì)知帝意,乃與華山王大器、元瑾密謀于宮中。偽為山而作地道向北城。至千秋門,門者覺地下響動(dòng),以告澄。澄勒兵入營,曰:「陛下何意反耶?臣父子功存社稷,何負(fù)陛下耶?」及將殺諸妃嬪。帝正色曰:「王自欲反,何關(guān)于我?我尚不惜身,何況妃嬪!」澄下床叩頭,大啼,謝罪。于是酣飲,夜久乃出。居三日,幽帝于含章堂。大器、瑾等皆見烹于市。及將禪位于文宣,襄城王昶及司徒潘相樂、侍中張亮、黃門郎趙彥深等求入奏事。帝在昭陽殿見之。旭曰:「五行遞運(yùn),有始有終。齊王圣德欽明,萬姓歸仰。臣等昧死聞奏,愿陛下則堯禪舜�！沟郾銛咳荽鹪�:「此事推挹已久,謹(jǐn)當(dāng)遜避�！褂衷�:「若爾,須作詔書�！故汤纱迍�、裴讓之奏云:「詔已作訖�！辜锤稐類诌M(jìn)于帝,凡十條。書訖,曰:「將安朕何所?復(fù)若為而去?」楊愔對曰:「在北城,別有館宇,還備法駕,依常仗衛(wèi)而去。」帝乃下御座,步就東廊。口詠范蔚宗《后漢書贊》云:「獻(xiàn)生不辰,身播國屯,終我四百,永作虞賓�！顾�司奏請發(fā)。帝曰:「古人念遺簪弊履,欲與六宮別,可乎?」高隆之曰:「今天下猶陛下之天下,況在后宮!」乃與夫人嬪以下訣,莫不欷歔掩涕。嬪趙國李氏誦陳思王詩云:「王其愛玉體,俱享黃發(fā)期�！够屎笠严陆钥�。直長趙德以故犢車一乘,候于東上閣。帝上車,德超上車,持帝。帝肘之,曰:「朕畏天順人,授位相國,何物奴,敢逼人!」趙德尚不下。及出云龍門,王公百僚衣冠拜辭。帝曰:「今日不減常道鄉(xiāng)公、漢獻(xiàn)帝�！贡娊员瘣�,高隆之泣灑。遂入北城,下司馬子如南宅。及文宣行幸,常以帝自隨。帝后封太原公主,常為帝嘗食,以護(hù)視焉。竟遇鴆而崩。

論曰:莊帝運(yùn)接交喪,招納勤王。雖時(shí)事孔棘,而卒有四海�；�逆剪除,權(quán)強(qiáng)擅命,神慮獨(dú)斷,芒刺未除;而天未忘亂,禍不旋踵。自茲之后,魏室土崩。始則制屈強(qiáng)胡,終乃權(quán)歸霸政。主祭祀者不殊于寄坐,遇黜辱者有甚于弈棋。雖以節(jié)閔之明,孝武之長,祗以速是奔波。文帝以剛強(qiáng)之質(zhì),終以守雌自寶。靜、恭運(yùn)終天祿,高蹈唐、虞,各得其時(shí)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