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8卷

【陳紀二】 起上章執(zhí)徐,盡玄黓敦牂,凡三年。

世祖文皇帝上天嘉元年(庚辰,公元五六零年)

春,正月,癸丑朔,大赦,改元。

齊大赦,改元乾明。

辛酉,上祀南郊。齊高陽王湜,以滑稽便辟有寵于顯祖,常在左右,執(zhí)杖以撻諸王,太皇太后深銜之。及顯祖殂,湜有罪,太皇太后杖之百馀;癸亥,卒。

辛未,上祀北郊。

齊主自晉陽還至鄴。

二月,乙未,高州刺史紀機自軍所逃還宣城,據郡應王琳,涇令賀當遷討平之。

王琳至柵口,侯瑱督諸軍出屯蕪湖,相持百馀日。東關春水稍長,舟艦得通,琳引合肥漅湖之眾,舳艫相次而下,軍勢甚盛。瑱進軍虎檻洲,琳亦出船列于江西,隔洲而泊。明日,合戰(zhàn),琳軍少卻,退保西岸。及夕,東北風大起,吹其舟艦并壞,沒于沙中。浪大,不得還浦。及旦,風靜,琳入浦治船,瑱等亦引軍退入蕪湖。周人聞琳東下,遣都督荊、襄等五十二州諸軍事、荊州刺史史寧將兵數萬乘虛襲郢州,孫瑒嬰城自守。琳聞之,恐其眾潰,乃帥舟師東下,去蕪湖十里而泊,擊柝聞于陳軍。齊儀同三司劉伯球將兵萬馀人助琳水戰(zhàn),行臺慕容恃德之子子會將鐵騎二千,屯蕪湖西岸,為之聲勢。

丙申,瑱令軍中晨炊蓐食以待之。時西南風急,琳自謂得天助,引兵直趣建康,櫟刃斐鍪徍b其后,西南風翻為瑱用。琳擲火炬以燒陳船,皆反燒其船,櫚l(fā)拍以擊琳艦,又以牛皮冒蒙沖小船以觸其艦,并熔鐵灑之。琳軍大敗,軍士溺死者什二三,馀皆棄船登岸走,為陳軍所殺殆盡。齊步騎在西岸者,自相蹂踐,并陷于蘆荻泥淖中;騎皆棄馬脫走,得免者什二三。擒劉伯球、慕容子會,斬獲萬計,盡收梁、齊軍資器械。琳乘舴艋冒陳走,至湓城,欲收合離散,眾無附者,乃與妻妾左右十馀人奔齊。

先是,琳使侍中袁泌、御史中丞劉仲威侍衛(wèi)永嘉王莊;及敗,左右皆散。泌以輕舟送莊達于齊境,拜辭而還,遂來降;仲威奉莊奔齊。泌,昂之子也。樊猛及其兄毅帥部曲來降。

齊葬文宣皇帝于武寧陵,廟號高祖,后改曰顯祖。

戊戌,詔:“衣冠士族、將帥戰(zhàn)兵陷在王琳黨中者,皆赦之,隨材銓敘!

己亥,齊以常山王演為太師、錄尚書事,以長廣王湛為大司馬、并省錄尚書事,以尚書左仆射平秦王歸彥為司空,趙郡王睿為尚書左仆射。

詔:“諸元良口配沒入官及賜人者并縱遣!

乙巳,以太尉侯瑱都督湘、巴等五州諸軍事,鎮(zhèn)湓城。

齊顯祖之喪,常山王演居禁中護喪事,婁太后欲立之而不果;太子即位,乃就朝列。以天子諒陰,詔演居東館,欲奏之事,皆先咨決。楊愔等以演與長廣王湛位地親逼,恐不利于嗣主,心忌之。居頃之,演出歸第,自是詔敕多不關預。

或謂演曰:“鷙鳥離巢,必有探卵之患。今日王何宜屢出?”中山太守陽休之詣演,演不見。休之謂王友王晞曰:“昔周公朝讀百篇書,夕見七十士,猶恐不足。錄王何所嫌疑,乃爾拒絕賓客!”

先是,顯祖之世,群臣人不自保。及濟南王立,演謂王晞曰:“一人垂拱,吾曹亦保優(yōu)閑!币蜓:“朝廷寬仁,真守文良主!睍勗:“先帝時,東宮委一胡人傅之。今春秋尚富,驟覽萬機,殿下宜朝夕先后,親承音旨。而使他姓出納詔命,大權必有所歸,殿下雖欲守籓,其可得邪!借令得遂沖退,自審家祚得保靈長乎?”演默然久之,曰:“何以處我?”晞曰:“周公抱成王攝政七年,然后復子明辟,惟殿下慮之!”演曰:“我何敢自比周公!”晞曰:“殿下今日地望,欲不為周公,得邪?”演不應。顯祖常使胡人康虎兒保護太子,故晞言及之。

齊主將發(fā)晉陽,時議謂常山王必當留守根本之地;執(zhí)政欲使常山王從帝之鄴,留長廣王鎮(zhèn)晉陽;既而又疑之,乃敕二王俱從至鄴。外朝聞之,莫不駭愕。又敕以王晞為并州長史。演既行,晞出郊送之。演恐有覘察,命晞還城,執(zhí)晞手曰:“努力自慎!”因躍馬而出。

平秦王歸彥總知禁衛(wèi),楊愔宣敕留從駕五千兵于西中,陰備非常;至鄴數日,歸彥乃知之,由是怨愔。

領軍大將軍可硃渾天和,道元之子也,尚帝姑東平公主,每曰:“若不誅二王,少主無自安之理!毖嘧荧I謀處太皇太后于北宮,使歸政皇太后。

又自天保八年已來,爵賞多濫,楊愔欲加澄汰,乃先自表解開府及開封王,諸叨竊恩榮者皆從黜免。由是嬖寵失職之徒,盡歸心二叔。平秦王歸彥初與楊、燕同心,既而中變,盡以疏忌之跡告二王。

侍中宋欽道,弁之孫也,顯祖使在東宮,教太子以吏事。欽道面奏帝,稱“二叔威權既重,宜速去之!钡鄄辉S,曰:“可與令公共詳其事!

愔等議出二王為刺史,以帝慈仁,恐不可所奏,乃通啟皇太后,具述安危。宮人李昌儀,即高仲密之妻也,李太后以其同姓,甚相昵愛,以啟示之;昌儀密啟太皇太后。愔等又議不可令二王俱出,乃奏以長廣王湛鎮(zhèn)晉陽,以常山王演錄尚書事。二王既拜職,乙巳,于尚書省大會百僚。愔等將赴之,散騎常侍兼中書侍郎鄭頤止之曰:“事未可量,不宜輕脫。”愔曰:“吾等至誠體國,豈常山拜職有不赴之理!”

長廣王湛,旦伏家僮數十人于錄尚書后室,仍與席上勛貴賀拔仁、斛律金等數人相知約曰:“行酒至愔等,我各勸雙杯,彼必致辭。我一曰‘執(zhí)酒\’,二曰‘執(zhí)酒\’,三曰‘何不執(zhí)\’,爾輩即執(zhí)之!”及宴,如之,愔大言曰:“諸王反逆,欲殺忠良邪?尊天子,削諸侯,赤心奉國,何罪之有!”常山王演欲緩之。湛曰:“不可!庇谑侨葋y毆,愔及天和、欽道皆頭面血流,各十人持之。燕子獻多力,頭又少發(fā),狼狽排眾走出門,斛律光逐而擒之。子獻嘆曰:“丈夫為計遲,遂至于此!”使太子太保薛孤延等執(zhí)頤于尚藥局。頤曰:“不用智者言至此,豈非命也!”

二王與平秦王歸彥、賀拔仁、斛律金擁愔等唐突入云龍門,見都督叱利騷,招之,不進,使騎殺之。開府儀同三司成休寧抽刃呵演,演使歸彥諭之,休寧厲聲不從。歸彥久為領軍,素為軍士所服,皆弛仗,休寧方嘆息而罷。演入,至昭陽殿,湛及歸彥在硃華門外。帝與太皇太后并出,太皇太后坐殿上,皇太后及帝側立。演以磚叩頭,進言曰:“臣與陛下骨肉至親,楊遵彥等欲獨擅朝權,威福自己,自王公已下皆重足屏氣;共相脣齒,以成亂階,若不早圖,必為宗社之害。臣與湛為國事重,賀拔仁、斛律金惜獻武皇帝之業(yè),共執(zhí)遵彥等入宮,未敢刑戮。專輒之罪,誠當萬死。”

時庭中及兩廡衛(wèi)士二千馀人,皆被甲待詔。武衛(wèi)娥永樂,武力絕倫,素為顯祖所厚,叩刀仰視,帝不睨之。帝素吃訥,倉猝不知所言。太皇太后令卻仗,不退;又厲聲曰:“奴輩即今頭落!”乃退。永樂內刀而泣。

太皇太后因問:“楊郎何在?”賀拔仁曰:“一眼已出!碧侍髳砣辉:“楊郎何所能為,留使豈不佳邪!”乃讓帝曰:“此等懷逆,欲殺我二子,次將及我,爾何為縱之!”帝猶不能言。太皇太后怒且悲,曰:“豈可使我母子受漢老嫗斟酌!”太后拜謝。太皇太后又為太后誓言:“演無異志,但欲去逼而已。”演叩頭不止。太后謂帝:“何不安慰爾叔!”帝乃曰:“天子亦不敢為叔惜,況此漢輩!但匄兒命,兒自下殿去,此屬任叔父處分!彼旖詳刂。

長廣王湛以鄭頤昔嘗讒己,先拔其舌,截其手而殺之。演令平秦王歸彥引侍衛(wèi)之士向華林園,以京畿軍士入守門閣,斬娥永樂于園。

太皇太后臨愔喪,哭曰:“楊郎忠而獲罪!币杂馂橹谎,親內之,曰:“以表我意!毖菀嗷跉⒅。于是下詔罪狀愔等,且曰:“罪止一身,家屬不問!表曋,復簿錄五家;王晞固諫,乃各沒一房,孩幼盡死,兄弟皆除名。

以中書令趙彥深代楊愔總機務。鴻臚少卿陽休之私謂人曰:“將涉千里,殺騏驎而策蹇驢,可悲之甚也!”

戊申,演為大丞相、都督中外諸軍、錄尚書事,湛為太傅、京畿大都督,段韶為大將軍,平陽王淹為太尉,平秦王歸彥為司徒,彭城王浟為尚書令。

江陵之陷也,長城世子昌及中書侍郎頊皆沒于長安。高祖即位,屢請之于周,周人許而不遣。高祖殂,周人乃遣昌還,以王琳之難,居于安陸。琳敗,昌發(fā)安陸,將濟江,致書于上,辭甚不遜。上不懌,召侯安都從容謂曰:“太子將至,須別求一籓為歸老之地。”安都曰:“自古豈有被代天子!臣愚,不敢奉詔。”因請自迎昌。于是群臣上表,請加昌爵命。庚戌,以昌為驃騎將軍、湘州牧,封衡陽王。

齊大丞相演如晉陽,既至,謂王晞曰:“不用卿言,幾至傾覆。今君側雖清,終當何以處我?”晞曰:“殿下往時位地,猶可以名教出處;今日事勢,遂關天時,非復人理所及!毖葑嘹w郡王睿為左長史,王晞為司馬。三月,甲寅,詔:“軍國之政,皆申晉陽,稟大丞相規(guī)算。”

周軍初至,郢州助防張世貴舉外城以應之,所失軍民三千馀口。周人起土山、長梯,晝夜攻之,因風縱火,燒其內城南面五十馀樓。孫瑒兵不滿千人,身自撫循,行酒賦食,士卒皆為之死戰(zhàn)。周人不能克,乃授瑒柱國、郢州刺史,封萬戶郡公;瑒偽許以緩之,而潛修戰(zhàn)守之備,一朝而具,乃復拒守。既而周人聞王琳敗,陳兵將至,乃解圍去,劶瘜⒆糁^之曰:“吾與王公同獎梁室,勤亦至矣。今時事如此,豈非天乎!”遂遣使奉表,舉中流之地來降。

王琳之東下也,帝征南川兵,江州刺史周迪、高州刺史黃法?帥舟師鈄赴之。熊曇朗據城列艦,塞其中路,迪等與周敷共圍之。琳敗,曇朗部眾離心,迪攻拔其城,虜男女萬馀口。曇朗走入村中,村民斬之;丁巳,傳首建康,盡滅其族。

齊軍先守魯山,戊午,棄城走,詔南豫州刺史程靈洗守之。

甲寅,置武州、沅州,以右衛(wèi)將軍吳明徹為武州刺史,以孫瑒為湘州刺史,剳巡蛔园,固請入朝,征為中領軍;未拜,除吳郡太守。

壬申,齊封世宗之子孝珩為廣寧王,長恭為蘭陵王。

甲戌,衡陽獻王昌入境,詔主書、舍人緣道迎候;丙子,濟江,中流,隕之,使以溺告。侯安都以功進爵清遠公。

初,高祖遣滎陽毛喜從安成王頊詣江陵,梁世祖以喜為侍郎,沒于長安,與昌俱還,因進和親之策。上乃使侍中周弘正通好于周。

夏,四月,丁亥,立皇子伯信為衡陽王,奉獻王祀。

周世宗明敏有識量,晉公護憚之,使膳部中大夫李安置毒于糖饣追而進之。帝頗覺之,庚子,大漸,口授遺詔五百馀言,且曰:“朕子年幼,未堪當國。魯公,朕之介弟,寬仁大度,海內共聞;能弘我周家,必此子也!毙脸,殂。

魯公幼有器質,特為世宗所親愛,朝廷大事,多與之參議;性深沉,有遠識,非因顧問,終不輒言。世宗每嘆曰:“夫人不言,言必有中。”壬寅,魯公即皇帝位,大赦。

五月,壬子,齊以開府儀同三司劉洪徽為尚書右仆射。

侯安都父文捍為始興內史,卒官。上迎其母還建康,母固求停鄉(xiāng)里。乙卯,為置東衡州,以安都從弟曉為刺史;安都子秘,才九歲,上以為始興內史,并令在鄉(xiāng)侍養(yǎng)。

六月,壬辰,詔葬梁元帝于江寧,車旗禮章,悉用梁典。

齊人收永安、上黨二王遣骨,葬之。敕上黨王妃李氏還第。馮文洛尚以故意,修飾詣之。妃盛列左右,立文洛于階下,數之曰:“遭難流離,以至大辱,志操寡薄,不能自盡。幸蒙恩詔,得反籓闈,汝何物奴,猶欲見侮!”杖之一百,血流灑地。

秋,七月,丙辰,封皇子伯山為鄱陽王。

齊丞相演以王晞儒緩,恐不允武將之意,每夜載入,晝則不與語。嘗進晞密室,謂曰:“比王侯諸貴,每見敦迫,言我違天不祥,恐當或有變起。吾欲以法繩之,何如?”晞曰:“朝廷比者疏遠親戚,殿下倉猝所行,非復人臣之事。芒刺在背,上下相疑,何由可久!殿下雖欲謙退,粃糠神器,實恐違上玄之意,墜先帝之基!毖菰:“卿何敢發(fā)此言,須致卿于法!”粃曰:“天時人事,皆無異謀,是以敢冒犯斧鉞,抑亦神明所贊耳!毖菰:“拯難匡時,方俟圣哲,吾何敢私議!幸勿多言!”丞相從事中郎陸杳將出使,握晞手,使之勸進。晞以杳言告演,演曰:“若內外咸有此意,趙彥深朝夕左右,何故初無一言?”晞乃以事隙密問彥深,彥深曰:“我比亦驚此聲論,每欲陳聞,則口噤心悸。弟既發(fā)端,吾亦當昧死一披肝膽!币蚬矂裱。

演遂言于太皇太后。趙道德曰:“相王不效周公輔成王,而欲骨肉相奪,不畏后世謂之篡邪?”太皇太后曰:“道德之言是也!蔽磶,演又啟云:“天下人心未定,恐奄忽變生,須早定名位!碧侍竽藦闹。

八月,壬午,太皇太后下令,廢齊主為濟南王,出居別宮,以常山王演入纂大統(tǒng),且戒之曰:“勿令濟南有他也!”

肅宗即皇帝位于晉陽,大赦,改元皇建。太皇太后還稱皇太后;皇太后稱文宣皇后,宮曰昭信。

乙酉,詔紹封功臣,禮賜耆老,延訪直言,褒賞死事,追贈名德。

帝謂王晞曰:“卿何為自同外客,略不可見?自今假非局司,但有所懷,隨宜作一牒,俟少隙,即徑進也!币螂窌勁c尚書陽休之、鴻臚卿崔晞等三人,每日職務罷,并入東廊,共舉錄歷代禮樂、職官及田市、征稅,或不便于時而相承施用,或自古為利而于今廢墜,或道德高俊,久在沉淪,或巧言眩俗,妖邪害政者,悉令詳思,以漸條奏。朝晡給御食,畢景聽還。

帝識度沉敏,少居臺閣,明習吏事,即位,尤自勤勵,大革顯祖之弊,時人服其明而譏其細。嘗問舍人裴澤,在外議論得失。澤率爾對曰:“陛下陪明至公,自可遠侔古昔;而有識之士,咸言傷細,帝王之度,頗為未弘!钡坌υ:“誠如卿言。朕初臨萬機,慮不周悉,故致爾耳。此事安可久行,恐后又嫌疏漏!睗捎墒潜粚櫽。

庫狄顯安侍坐,帝曰:“顯安,我姑之子;今序家人禮,除君臣之敬,可言我之不逮。”顯安曰:“陛下多妄言。”帝曰:“何故?”對曰:“陛下昔見文宣以馬鞭撻人,常以為非;今自行之,非妄言邪?”帝握其手謝之。又使直言,對曰:“陛下太細,天子乃更似吏!钡墼:“朕甚知之。然無法日久,將整之以至無為耳!庇謫柾鯐,晞曰:“顯安言是也!憋@安,干之子也。群臣進言,帝皆從容受納。

性至孝,太后不豫,帝行不能正履,容色貶悴,衣不解帶殆將四旬。太后疾小增,即寢伏閣外,食飲藥物,皆手親之。太后嘗心痛不自堪,帝立侍帷前,以爪掐掌代痛,血流出袖。友愛諸弟,無君臣之隔。

戊子,以長廣王湛為右丞相,平陽王淹為太傅,彭城王浟為大司馬。

周軍司馬賀若敦,帥眾一萬,奄至武陵;武州刺史吳明徹不能拒,引軍還巴陵。

江陵之陷也,巴、湘之地盡入于周,周使梁人守之。太尉侯瑱等將兵逼湘州。賀若敦將步騎救之,乘勝深入,軍于湘川。

九月,乙卯,周將獨孤盛將水軍與敦俱進。辛酉,遣儀同三司徐度將兵會侯瑱于巴丘。會秋水泛溢,盛、敦糧援斷絕,分軍抄掠,以供資費。敦恐瑱知其糧少,乃于營內多為土聚,覆之以米,召旁村人,陽有訪問,隨即遣之,櫬勚,良以為實。敦又增修營壘,造廬舍為久留之計,湘、羅之間遂廢農業(yè),櫟葻o如之何。

先是土人亟乘輕船,載米粟雞鴨以餉瑱軍。敦患之,乃偽為土人裝船,伏甲士于中,欆娙送,謂餉船之至,逆來爭取,敦甲士出而擒之。又敦軍數有叛人乘馬投瑱者,敦乃別取一馬,牽以趣船,令船中逆以鞭鞭之。如是者再三,馬畏船不上。然后伏兵于江岸,使人乘畏船馬以招瑱軍,詐云投附,櫱脖,競來牽馬,馬既畏船不上,伏兵發(fā),盡殺之。此后實有饋餉及亡降者,瑱猶謂之詐,并拒擊之。

冬,十月,癸巳,瑱襲破獨孤盛于楊葉洲,盛收兵登岸,筑城自保。丁酉,詔司空侯安都帥眾會瑱南討。

十一月,辛亥,齊主立妃元氏為皇后,世子百年為太子。百年時才五歲。

齊主征前開府長史盧叔虎為中庶子。叔虎,柔之從叔也。帝問時務于叔虎,叔虎請伐周,曰:“我強彼弱,我富彼貧,其勢相懸。然干戈不息,未能并吞者,此失于不用強富也。輕兵野戰(zhàn),勝負難必,是胡騎之法,非萬全之術也。宜立重鎮(zhèn)于平陽,與彼蒲州相對,深溝高壘,運糧積甲。彼閉關不出,則稍蠶食其河東之地,日使窮蹙。若彼出兵,非十萬以上,不足為我敵。所損糧食咸出關中。我軍士年別一代,谷食豐饒。彼來求戰(zhàn),我則不應;彼若退去,我乘其弊。自長安以西,民疏城遠,敵兵來往,實自艱難,與我相持,農業(yè)且廢,不過三年,彼自破矣!钡凵钌浦}R主自將擊庫莫奚,至天池,庫莫奚出長城北遁。齊主分兵追擊,獲牛羊七萬而還。

十二月,乙未,詔:“自今孟春訖于夏首,大辟事已款者,宜且申停!

己亥,周巴陵城主尉遲憲降,遣巴州刺史侯安鼎守之。庚子,獨孤盛將馀眾自楊葉洲潛遁。

丙午,齊主還晉陽。

齊主斬人于前,問王晞曰:“是人應死不?”晞曰:“應死,但恨死不得其地耳。臣聞‘刑人于市,與眾棄之!钔⒎切新局!钡鄹娜葜x曰:“自今當為王公改之!

帝欲以晞為侍郎,苦辭不受。或勸晞勿自疏,晞曰:“我少年以來,閱要人多矣。得志少時,鮮不顛覆。且吾性實疏緩,不堪時務,人主恩私,何由可保!萬一披猖,求退無地。非不好作要官,但思之爛熟耳!

初,齊顯祖之末,谷糴踴貴。濟南王即位,尚書左丞蘇珍芝建議修石鱉等屯,自是淮南軍防足食。肅宗即位,平州刺史嵇曄建議,開督亢陂,置屯田,歲收稻粟數十萬石,北境周贍。又于河內置懷義等屯,以給河南之費。自是稍止轉輸之勞。

世祖文皇帝上天嘉二年(辛巳,公元五六一年)

春,正月,戊申,周改元保定。以大冢宰護為都督中外諸軍事;令五府總于天官,事無巨細,皆先斷后聞。

庚戌,大赦。

周主祀圜丘。

辛亥,齊主祀圜丘;壬子,礻帝于太廟。

周主祀方丘;甲寅,祀感生帝于南郊;乙卯,祭太社。

齊主使王琳出合肥,召募傖楚,更圖進取。合州刺史裴景徽,琳兄珉之婿也,請以私屬為鄉(xiāng)導。齊主使琳與行臺左丞盧潛將兵赴之,琳沉吟不決。景徽恐事泄,挺身奔齊。齊主以琳為驃騎大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、揚州刺史,鎮(zhèn)壽陽。

己巳,周主享太廟,班太祖所述六官之法。

辛未,周湘州城主殷亮降,湘州平。

侯瑱與賀若敦相持日久,瑱不能制,乃借船送敦等渡江。敦慮其詐,不許,報云:“湘州我地,為爾侵逼;必須我歸,可去我百里之外!爆櫫舸,引兵去之。敦乃自拔北歸,軍士病死者什五六。武陵、天門、南平、義陽、河東、宜都郡悉平。晉公護以敦失地無功,除名為民。二月,甲午,周主朝日于東郊。

周人以小司徒韋孝寬嘗立勛于玉壁,乃置勛州于玉壁,以孝寬為刺史。

孝寬有恩信,善用間諜,或齊人受孝寬金貨,遙通書疏,故齊之動靜,周人皆先知之。有主帥許盆,以所戍城降齊,孝寬遣諜取之,俄斬首而還。

離石以南,生胡數為抄掠,而居于齊境,不可誅討。孝寬欲筑城于險要以制之,乃發(fā)河西役徒十萬,甲士百人,遣開府儀同三司姚岳監(jiān)筑之。岳以兵少,懼不改前。孝寬曰:“計此城十日可畢。城距晉州四百馀里,吾一日創(chuàng)手,二日敵境始知。設使晉州征兵,三日方集,謀議之間,自稽三日,計其軍行,二日不到。我之隍防,足得辦矣!蹦肆钪。齊人果至境上,疑有大軍,停留不進。其夜,孝寬使汾水以南傍介山、稷山諸村縱火。齊人以為軍營,收兵自固。岳卒城而還。

三月,乙卯,太尉零陵壯肅公侯瑱卒。

丙寅,周改八丁兵為十二丁兵,率歲一月役。

夏,四月,丙子朔,日有食之。

周以少傅尉遲綱為大司空。

丙午,周封愍帝子康為紀國公,皇子赟為魯國公。赟,李后之子也。六月,乙酉,周主使御正殷不害來聘。

秋,七月,周更鑄錢,文曰“布泉”,一當五,與五銖并行。

己酉,周追封皇伯父顥為邵國公,以晉公護之子會為嗣;顥弟連為杞國公,以章武公導之子亮為嗣;連弟洛生為莒國公,以護之子至為嗣;追封太祖之子武邑公震為宋公,以世宗之子實為嗣。

齊主之誅楊、燕也。許以長廣王湛為太弟;既而立太子百年,湛心不平。帝在晉陽,湛居守于鄴。散騎常侍高元海,高祖之從孫也。留典機密。帝以領軍代人庫狄伏連為幽州刺史,以斛律光之弟羨為領軍,以分湛權。湛留伏連,不聽羨視事。

先是,濟南閔悼王常在鄴,望氣者以鄴中有天子氣。平秦王歸彥恐濟南王復立,為己不利,勸帝除之。帝乃使歸彥至鄴,征濟南王如晉陽。

湛內不自安,問計于高元海。元海曰:“皇太后萬福,至尊孝友異常,殿下不須異慮!闭吭:“此豈我推誠之意邪!”元海乞還省,一夜思之,湛即留元海于后堂。元海達旦不眠,唯繞床徐步。夜漏未盡,湛遽出,曰:“神算如何?”元海曰:“有三策,恐不堪用耳。請殿下如梁孝王故事,從數騎入晉陽,先見太后求哀,后見主上,請去兵權,以死為限,不干朝政,必保泰山之安。此上策也。不然,當具表云,威權太盛,恐取謗眾口,請青、齊二州刺史,沉靖自居,必不招物議。此中策也!备鼏栂虏。曰:“發(fā)言即恐族誅!惫瘫浦,元海曰:“濟南世嫡,主上假太后令而奪之。今集文武,示以征濟南之敕,執(zhí)斛律豐樂,斬高歸彥,尊立濟南,號令天下,以順討逆,此萬世一時也!闭看髳。然性怯,狐疑未能用,使術士鄭道謙等卜之,皆曰:“不利舉事,靜則吉!庇辛謶]令潘子密,曉占候,潛謂湛曰:“宮車當晏駕,殿下為天下主!闭烤兄趦纫院蛑。又令巫覡卜之,多云“不須舉兵,自有大慶”。

湛乃奉詔,令數百騎送濟南王至晉陽。九月,帝使人鴆之,濟南王不從,乃扼殺之。帝尋亦悔之。

冬,十月,甲戌朔,日有食之。

丙子,齊以彭城王浟為太保,長樂王尉粲為太尉。

齊肅宗出畋,有兔驚馬,墜地絕肋。婁太后視疾,問濟南所在者三,齊主不對。太后怒曰:“殺之邪?不用吾言,死其宜矣!”遂去,不顧。

十一月,甲辰,詔以嗣子沖眇,可遣尚書右仆射趙郡王睿諭旨,征長廣王湛統(tǒng)茲大寶。又與湛書曰:“百年無罪,汝可以樂處置之,勿效前人也!笔侨,殂于晉陽宮。臨終,言恨不見太后山陵。

顏之推論曰:孝昭天性至孝,而不知忌諱,乃至于此,良由不學之所為也。

趙郡王睿先使黃門侍郎王松年馳至鄴,宣肅宗遺命。湛猶疑其詐,使所親先詣殯所,發(fā)而視之。使者復命,湛喜,馳赴晉陽,使河南王孝瑜先入宮,改易禁衛(wèi)。癸丑,世祖即皇帝位于南宮,大赦,改元太寧。

周人許歸安成王頊,使司會上士京兆杜杲來聘。上悅,即遣使報之,并賂以黔中地及魯山郡。

齊以彭城王浟為太師、錄尚書事,平秦王歸彥為太傅,尉粲為太保,平陽王淹為太宰,博陵王濟為太尉,段韶為大司馬,豐州刺史婁睿為司空,趙郡王睿為尚書令,任城王湝為尚書左仆射,并州刺史斛律光為右仆射。婁睿,韶之兄子也。立太子百年為樂陵王。

丁巳,周主畋于岐陽;十二月,壬午,還長安。

太子中庶子馀姚虞荔、御史中丞孔奐,以國用不足,奏立煮海鹽賦及榷酤之科,詔從之。

初,高祖以帝女豐安公主妻留異之子貞臣,征異為南徐州刺史,異遷延不就。帝即位,復以異為縉州刺史,領東海太守。異屢遣其長史王澌入朝,澌每言朝廷虛弱。異信之,雖外示臣節(jié),恒懷兩端,與王琳自鄱陽信安嶺潛通使往來。琳敗,上遣左衛(wèi)將軍沈恪代異,實以兵襲之。異出軍下淮以拒恪,恪與戰(zhàn)而敗,退還錢塘。異復上表遜謝。時眾軍方事湘、郢,乃降詔書慰諭,且羈縻之。異知朝廷終將討己,乃以兵戍下淮及建德以備江路。丙午,詔司空、南徐州刺史侯安都討之。

世祖文皇帝上天嘉三年(壬午,公元五六二年)

春,正月,乙亥,齊主至鄴;辛巳,祀南郊;壬午,享太廟;丙戌,立妃胡氏為皇后,子緯為皇太子。后,魏兗州刺史安定胡延之之子也。戊子,大赦。

己亥,以馮翊王潤為尚書左仆射。

周涼景公賀蘭祥卒。

壬寅,周人鑿河渠于蒲州,龍首渠于同州。

丁未,周以安成王頊為柱國大將軍,遣杜果送之南歸。

辛亥,上祀南郊,以胡公配天;二月,辛酉,祀北郊。

閏月,丁未,齊以太宰、平陽王淹為青州刺史,太傅、平秦王歸彥為太宰、冀州刺史。

歸彥為肅宗所厚,恃勢驕盈,陵侮貴戚。世祖即位,侍中、開府儀同三司高元海、御史中丞畢義云、黃門郎高乾和數言其短,且云:“歸彥威權震主,必為禍亂!钡垡鄬て浞锤仓E,漸忌之。伺歸彥還家,召魏收于帝前作詔草,除歸彥冀州,使乾和繕寫。晝日,仍敕門司不聽歸彥輒入宮。時歸彥縱酒為樂,經宿不知。至明,欲參,至門知之,大驚而退。及通名謝,敕令早發(fā),別賜錢帛等物甚厚,又敕督將悉送至清陽宮。拜辭而退,莫敢與語,唯趙郡王睿與之久語,時無聞者。

帝之為長廣王也,清都和士開發(fā)善握槊、彈琵琶有寵,辟為開府行參軍,及即位,累遷給事黃門侍郎。高元海、畢義云、高乾和皆疾之,將言其事。士開乃奏元海等交結朋黨,欲擅威福。乾和由是被疏。義云納賂于士開,得為兗州刺史。

帝征江州刺史周迪出鎮(zhèn)湓城,又征其子入朝。迪趑且顧望,并不至。其馀南江酋帥,私署令長,多不受召,朝廷未暇致討,但羈縻之。豫章太守周敷獨先入朝,進號安西將軍,給鼓吹一部,賜又女妓、金帛,令還豫章。迪以敷素出己下,深不平之,乃陰與留異相結,遣其弟方興將兵襲敷;敷與戰(zhàn),破之。又遣其兄子伏甲船中,詐為賈人,欲襲湓城。未發(fā),事覺,尋陽太守監(jiān)江州事晉陵華皎遣兵逆擊之,盡獲其船仗。

上以閩州刺史陳寶應之父為光祿大夫,子女皆受封爵,命宗正編入屬籍。而寶應以留異女為妻,陰與異合。虞荔弟寄,流寓閩中,荔思之成疾,上為荔征之,寶應留不遣。寄嘗從容諷以逆順,寶應輒引它語以亂之。寶應嘗使人讀《漢書》,臥而聽之,至蒯通說韓信曰:“相君之背,貴不可言!滨耆黄鹱,曰:“可謂智士!”寄曰:“通一說殺三士,何足稱智!豈若班彪《王命》,識所歸乎!”

寄知寶應不可諫,恐禍及己,乃著居士服,居東山寺,陽稱足疾。寶應使人燒其屋,寄安臥不動。親近將扶之出,寄曰:“吾命有所懸,避將安往!”縱火者自救之。

乙卯,齊以任城王湝為司徒。

齊揚州剌史行臺王琳數欲南侵,尚書盧潛以為時事未可。上遣移書壽陽,欲與齊和親。潛以其書奏齊朝,仍上啟且請息兵。齊主許之,遣散騎常侍崔瞻來聘,且歸南康愍王曇朗之喪。琳由是與潛有隙,更相表列。齊主征琳赴鄴,以潛為揚州刺史,領行臺尚書。瞻,凌之子也。

梁末喪亂,鐵錢不行,民間私用鵝眼錢。甲子,改鑄五銖錢,一當鵝眼之十。

后梁主安于儉素,不好酒色,雖多猜忌,而撫將士有恩。以封疆褊隘,邑居殘毀,干戈日用,郁郁不得志,疽發(fā)背而殂;葬平陵,謚曰宣皇帝,廟號中宗。太子巋即皇帝位,改元天保;尊龔太后為太皇太后,王后曰皇太后,母曹貴嬪為皇太妃。

三月,丙子,安成王頊至建康,詔以為中書監(jiān)、中衛(wèi)將軍。

上謂杜杲曰:“家弟今蒙禮遣,實周朝之惠;然魯山不返,亦恐未能及此!标綄υ:“安成,長安—布衣耳,而陳之介弟也,其價豈止一城而已哉!本朝敦睦九族,恕己及物,上遵太祖遣旨,下思繼好之義,是以遣之南歸。今乃云以導常之土易骨肉之親,非使臣之所敢聞也!鄙仙鯌M,曰:“前言戲之耳!贝街Y有加焉。

頊妃柳氏及子叔寶猶在穰城,上復遣毛喜如周請之,周人皆歸之。

丁丑,以安右將軍吳明徹為江州刺史,督高州刺史黃法?、豫章太守周敷共討周迪。

甲申,大赦。

留異始謂臺軍必自錢塘上,既而侯安都步由諸暨出永康,異大驚,奔桃枝嶺,于巖口豎柵以拒之。安都為流矢所中,血流至踝,乘轝指麾,容止不變。因其山勢,迮而為堰。會潦水漲滿,安都引船入堰,起樓艦與異城等,發(fā)拍碎其樓堞。異與其子忠臣脫身奔晉安,依陳寶應。安都虜其妻及馀子,盡收鎧仗而還。

異黨向文政據新安,上以貞毅將軍程文季為新安太守,帥精甲三百徑往攻之。文政戰(zhàn)敗,遂降。文季,靈洗之子也。夏,四月,辛丑,齊武明婁太后殂。齊主不改服,緋袍如故。未幾,登三臺,置酒作樂,宮女進白袍,帝投諸臺下。散騎常侍和士開請止樂,帝怒,撾之。

乙巳,帝遣使來聘。

齊青州上言河水清,齊主遣使祭之,改元河清。

先是,周之群臣受封爵者皆未給租賦。癸亥,始詔柱國等貴臣邑戶,聽寄食它縣。

五月,庚午,周大赦。

己丑,齊以右仆射斛律光為尚書令。

壬辰,周以柱國楊忠為大司空。六月,巳亥,以柱國蜀國公尉遲迥為大司馬。

秋,七月,己丑,納太子妃王氏,金紫光祿大夫周之女也。

齊平秦王歸彥至冀州,內不自安,欲待齊主如晉陽,乘虛入鄴。其郎中令呂思禮告之。詔大司馬段韶、司空婁睿討之。歸彥于南境置私驛,聞大軍將至,即閉城拒守。長史宇文仲鸞等不從,皆殺之。歸彥自稱大丞相,有眾四萬。齊主以都官尚書封子繪,冀州人,祖父世為本州刺史,得人心,使乘傳至信都,巡城,諭以禍福,吏民降者相繼,城中動靜,小大皆知之。

歸彥登城大呼云:“孝昭皇帝初崩,六軍百萬,悉在臣手,投身向鄴,奉迎陛下。當時不反,今日豈反邪!正恨高元海、畢義云、高乾和誑惑圣上,疾忌忠良,但為殺此三人,即臨城自刎!奔榷瞧,單騎北走,至交津,獲之,鎖送鄴。乙巳,載以露車,銜木面縛。劉桃枝臨之以刃,擊鼓隨之,并其子孫十五人皆棄市。命封子繪行冀州事。

齊主知歸彥前譖清河王岳,以歸彥家良賤百口賜岳家,贈岳太師。

丁酉,以段韶為太傅,婁睿為司徒,平陽王淹為太宰,斛律光為司空,趙郡王睿為尚書令,河間王孝琬為左仆射。

癸亥,齊主如晉陽。

上遣使聘齊。

九月,戊辰朔,日有食之。

以侍中、都官尚書到仲舉為尚書右仆射、丹楊尹。仲舉,溉之弟子也。

吳明徹至臨川,攻周迪,不能克。丁亥,詔安成王頊代之。

冬,十月,戊戌,詔以軍旅費廣,百姓空虛,凡供乘輿飲食衣服及宮中調度,悉從減削;至于百司,宜亦思省約。

十一月,丁卯,周以趙國公招為益州總管。

丁丑,齊遣兼散騎常侍封孝琰來聘。十二月,丙辰,齊主還鄴。

齊主逼通昭信李后,曰:“若不從我,我殺爾兒!”后懼,從之。既而有娠。太原王紹德至閣,不得見,慍曰:“兒豈不知邪!姊腹大,故不見兒。”后大慚,由是生女不舉。帝橫刀詬曰:“殺我女,我何得不殺爾兒!”對后以刀環(huán)筑殺紹德。后大哭,帝愈怒,裸后,亂撾之。后號天不已,帝命盛以絹囊,流血淋漉,投諸渠水。良久乃蘇,犢車載送妙勝寺為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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