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5卷

【晉紀(jì)三十七】 起屠維作噩,盡上章鬮茂,凡二年。

安皇帝庚義熙五年(己酉,公元四零九年)

春,正月,庚寅朔,南燕主超朝會群臣,嘆太樂不備,議掠晉人以補伎。領(lǐng)軍將軍韓讠卓曰:“先帝以舊京傾覆,戢翼三齊。陛下不養(yǎng)士息民,以伺魏釁,恢復(fù)先業(yè),而更侵掠南鄰以廣仇敵,可乎!”超曰:“我計已定,不與卿言!

辛卯,大赦。

庚戌,以劉毅為衛(wèi)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。毅愛才好士,當(dāng)世名流莫不輻湊,獨揚州主簿吳郡張邵不往;騿栔,邵曰:“主公命世人杰,何煩多問!”

秦王興遣其弟平北將軍沖、征虜將軍狄伯支等帥騎四萬擊夏王勃勃。沖至嶺北,謀還襲長安,伯支不從而止;因鴆殺伯支以滅口。

秦王興遣使冊拜譙縱為大都督、相國、蜀王,加九錫,承制封拜,悉如王者之儀。

二月,南燕將慕容興宗、斛谷提、公孫歸等帥騎寇宿豫,拔之,大掠而去,簡男女二千五百付太樂教之。歸,五樓之兄也。是時,五樓為侍中、尚書、領(lǐng)左衛(wèi)將軍,?偝,宗親并居顯要,王公內(nèi)外無不憚之。南燕主超論宿豫之功,封斛谷提等并為郡、縣公。桂林王鎮(zhèn)諫曰:“此數(shù)人者,勤民頓兵,為國結(jié)怨,何功而封?”超怒,不答。尚書都令史王儼諂事五樓,比歲屢遷,官至左丞。國人為之語曰:“欲得侯,事五樓!背智补珜O歸等寇濟南,俘男女千馀人而去。自彭城以南,民皆堡聚以自固。詔并州刺史劉道憐鎮(zhèn)淮陰以備之。

乞伏熾磐入見秦太原公懿于上邽,彭奚念乘虛伐之。熾磐聞之,怒,不告懿而歸,擊奚念,破之,遂圍枹罕。乞伏乾歸從秦王興如平?jīng)?熾磐克枹罕,遣人告乾歸,乾歸逃還苑川。

馮翊人劉厥聚眾數(shù)千,據(jù)萬年作亂,秦太子泓遣鎮(zhèn)軍將軍彭白狼帥東宮禁兵討之,斬厥,赦其馀黨。諸將請露布,表言廣其首級。泓不許,曰:“主上委吾后事,不能式遏寇逆,當(dāng)責(zé)躬請罪,尚敢矜誕自為功乎!”

秦王興自平?jīng)鋈绯?聞姚沖之謀,賜沖死。

三月,劉裕抗表伐南燕,朝議皆以為不可,惟左仆射孟昶、車騎司馬謝裕、參軍臧熹以為必克,勸裕行。裕以昶監(jiān)中軍留府事。謝裕,安之兄孫也。

初,苻氏之?dāng)∫?王猛之孫鎮(zhèn)惡來奔,以為臨澧令。鎮(zhèn)惡騎乘非長,關(guān)弓甚弱,而有謀略,善果斷,喜論軍國大事;蛩]鎮(zhèn)惡于劉裕,裕與語,說之,因留宿。明旦,謂參佐曰:“吾聞將門有將,鎮(zhèn)惡信然!奔匆詾橹熊妳④姟

恒山崩。

夏,四月,乞伏乾歸如枹罕,留世子熾磐鎮(zhèn)之,收其眾得二萬,徙都度堅山。

雷震魏天安殿東序。魏主珪惡之,命左校以沖車攻東、西序,皆毀之。初,珪服寒食散,久之,藥發(fā),性多躁擾,忿怒無常,至是浸劇。又災(zāi)異數(shù)見,占者多言當(dāng)有急變生肘腋。珪憂懣不安,或數(shù)日不食,或達旦不寐,追計平生成敗得失,獨語不止。疑群臣左右皆不可信,每百官奏事至前,追記其舊惡,輒殺之;其馀或顏色變動,或鼻息不調(diào),或步趨失節(jié),或言辭差繆,皆以為懷惡在心,發(fā)形于外,往往以手擊殺之,死者皆陳天安殿前。朝廷人不自保,百官茍免,莫相督攝;盜賊公行,里巷之間,人為希少。珪亦知之,曰:“朕故縱之使然,待過災(zāi)年,當(dāng)更清治之耳!笔菚r,群臣畏罪,多不敢求親近,唯著作郎崔浩恭勤不懈,或終日不歸。浩,吏部尚書宏之子也。宏未嘗忤旨,亦不諂諛,故宏父子獨不被遣。

夏王勃勃帥騎二萬攻秦,掠取平?jīng)鲭s胡七千馀戶,進屯依力川。

己巳,劉裕發(fā)建康,帥舟師自淮入泗。五月,至下邳,留船艦、輜重,步進至瑯邪。所過皆筑城,留兵守之;蛑^裕曰:“燕人若塞大峴之險,或堅壁清野,大軍深入,不唯無功,將不能自歸,奈何?”裕曰:“吾慮之熟矣。鮮卑貪婪,不知遠計,進利虜獲,退惜禾苗,謂我孤軍遠入,不能持久,不過進據(jù)臨朐,退守廣固,必不能守險清野,敢為諸君保之!

南燕主超聞有晉師,引群臣會議。征虜將軍公孫五樓曰:“吳兵輕果,利在速戰(zhàn),不可爭鋒。宜據(jù)大峴,使不得入,曠日延時,沮其銳氣,然后徐簡精騎二千,循海而南,絕其糧道,別敕段暉帥兗州之眾,緣山東下,腹背擊之,此上策也。各命守宰依險自固,校其資儲之外,馀悉焚蕩,芟除禾苗,使敵無所資,彼僑軍無食,求戰(zhàn)不得,旬月之間,可以坐制,此中策也。縱賊入峴,出城逆戰(zhàn),此下策也!背:“今歲星居齊,以天道推之,不戰(zhàn)自克?椭鲃菔,以人事言之,彼遠來疲弊,勢不能久。吾據(jù)五州之地,擁富庶之民,鐵騎萬群,麥禾布野,奈何芟苗徙民,鮮自蹙弱乎!不如縱使入峴,以精騎蹂之,何憂不克!”輔國將軍廣寧王賀賴盧苦諫不從,退謂五樓曰:“必若此,亡無日矣!”太尉桂林王鎮(zhèn)曰:“陛下必以騎兵利平地者,宜出峴逆戰(zhàn),戰(zhàn)而不勝,猶可退守,不宜縱敵為峴,自棄險固也!背粡。鎮(zhèn)出,謂韓讠卓曰:“主上既不能逆戰(zhàn)卻敵,又不肯徙民清野,延敵入腹,坐待攻圍,酷似劉璋矣。今年國滅,吾必死之。卿中華之士,復(fù)為文身矣!背勚,大怒,收鎮(zhèn)下獄。乃攝莒、梁父戌,修城隍,簡士馬,以待之。

劉裕過大峴,燕兵不出。裕舉手指天,喜形于色。左右曰:“公未見敵而先喜,何也?”裕曰:“兵已過險,士有必死之志;馀糧棲畝,人無匱乏之憂。虜已入吾掌中矣!绷,己巳,裕至東莞。超先遣公孫五樓、賀賴盧及左將軍段暉等,將步騎五萬屯臨朐,聞晉兵入峴,自將步騎四萬往就之,使五樓帥騎進據(jù)巨蔑水。前鋒孟龍符與戰(zhàn),破之,五樓退走。裕以車四千乘為左右翼,方軌徐進,與燕兵戰(zhàn)于臨朐南,日向昃,勝負猶未決。參軍胡籓言于裕曰:“燕悉兵出戰(zhàn),臨朐城中留守必寡,愿以奇兵從間道取其城,此韓信所以破趙也!痹G不O及諮議參軍檀韶、建威將軍河內(nèi)向彌潛師出燕兵之后,攻臨朐,聲言輕兵自海道至矣,向彌擐甲先登,遂克之。超大驚,單騎就段暉于城南。裕因縱兵奮擊,燕眾大敗,斬段暉等大將十馀人,超遁還廣固,獲其玉璽、輦及豹尾。裕乘勝逐北至廣固,丙子,克其大城,超收眾入保小城。裕筑長圍守之,圍高三丈,穿塹三重;撫納降附,采拔賢俊,華、夷大悅。于是因齊地糧儲,悉停江、淮漕運。

超遣尚書郎張綱乞師于秦,赦桂林王鎮(zhèn),以為錄尚書、都督中外諸軍事,引見,謝之,且問計焉。鎮(zhèn)曰:“百姓之心,系于一人。今陛下親董六師,奔敗而還。群臣離心,士民喪氣。聞秦人自有內(nèi)患,恐不暇分兵救人。散卒還者尚有數(shù)萬,宜悉出金帛以餌之,更決一戰(zhàn)。若天命助我,必能破敵;如其不然,死亦為美,比于閉門待盡,不猶愈乎!”司徒樂浪王惠曰:“不然。晉兵乘勝,氣勢百倍,我以敗軍之卒當(dāng)之,不亦難乎!秦雖與勃勃相持,不足為患;且與我分據(jù)中原,勢如脣齒,安得不來相救!但不遣大臣則不能得重兵,尚書令韓范為燕、秦所重,宜遣乞師!背瑥闹。

秋,七月,加劉裕北青、冀二州刺史。

南燕尚書略陽垣尊及弟京兆太守苗逾城來降,裕以為行參軍。尊、苗皆超所委任以為腹心者也。

或謂裕曰:“張綱有巧思,若得綱使為攻具,廣固必可拔也!睍V自長安還,太山太守申宣執(zhí)之,送于裕。裕升綱于樓車,使周城呼曰:“劉勃勃大破秦軍,無兵相救。”城中莫不失色。江南每發(fā)兵及遣使者至廣固,裕輒潛遣兵夜迎之,明日,張旗鳴鼓而至,北方之民執(zhí)兵負糧歸裕者,日以千數(shù)。圍城益急,張華、封愷皆為裕所獲,超請割大峴以南地為籓臣,裕不許。

秦王興遣使謂裕曰:“慕容氏相與鄰好,今晉攻之急,秦已遣鐵騎十萬屯洛陽;晉軍不還,當(dāng)長驅(qū)而進。”裕呼秦使者謂曰:“語汝姚興:我克燕之后,息兵三年,當(dāng)取關(guān)、洛。今能自送,便可速來!”劉穆之聞有秦使,馳入見裕,而秦使者已去。裕以所言告穆之,穆之尤之曰:“常日事無大小,必賜預(yù)謀,此宜善詳,去何遽爾答之!此語不足以威敵,適足以怒之。若廣固未下,羌寇奄至,不審何以待之?”裕笑曰:“此是兵機,非卿所解,故不相語耳。夫兵貴神速,彼若審能赴救,必畏我知,寧容先遣信命,逆設(shè)此言!是自張大之辭也。晉師不出,為日久矣。羌見伐齊,始將內(nèi)懼。自保不暇,何能救人邪!”

乞伏乾歸復(fù)即秦王位,大赦,改元更始,公卿以下皆復(fù)本位。

慕容氏在魏者百馀家,謀逃去,魏主珪盡殺之。

初,魏太尉穆崇與衛(wèi)王儀伏甲謀弒魏主珪,不果;珪惜崇、儀之功,秘而不問。及珪有疾,多殺大臣,儀自疑而出亡,追獲之。八月,賜儀死。

封融詣劉裕降。

九月,加劉裕太尉,裕固辭。

秦王興自將擊夏王勃勃,至貳城,遣安遠將軍姚詳?shù)确侄阶膺\。勃勃乘虛奄至,興懼,欲輕騎就詳?shù)。右仆射韋華曰:“若鑾輿一動,眾心駭懼,必不戰(zhàn)自潰,詳營亦未必可至也!迸d與勃勃戰(zhàn),秦兵大敗,將軍姚榆生為勃勃所擒,左將軍姚文宗等力戰(zhàn),勃勃乃退,興還長安。勃勃復(fù)攻秦敕奇堡、黃石固、我羅城,皆拔之,徙七千馀家于大城,以其丞相右地代領(lǐng)幽州牧以鎮(zhèn)之。

初,興遣衛(wèi)將軍姚強帥步騎一萬,隨韓范往就姚紹于洛陽,并兵以救南燕,及為勃勃所敗,追強兵還長安。韓范嘆曰:“天滅燕矣!”南燕尚書張俊自長安還,降于劉裕,因說裕曰:“燕人所恃者,謂韓范必能致秦師也,今得范以示之,燕必降矣!痹D吮矸稙樯ⅡT常侍,且以書招之,長水校尉王蒲勸范奔秦,范曰:“劉裕起布衣,滅桓玄,復(fù)晉室;今興師伐燕,所向崩潰,此殆天授,非人力也。燕亡,則秦為之次矣,吾不可以再辱。”遂降于裕。裕將范循城,城中人情離沮。或勸燕主超誅范家,超以范弟讠卓盡忠無貳,并范家赦之。

冬,十月,段宏自魏奔于裕。

張綱為裕造攻具,盡諸奇巧。超怒,縣綱母于城上,支解之。

西秦王乾歸立夫人邊氏為王后,世子熾磐為太子,仍命熾磐都督中外諸軍、錄尚書事。以屋引破光為河州刺史,鎮(zhèn)枹罕;以南安焦遺為太子太師,與參軍國大謀。乾歸曰:“焦生非特名儒,乃王佐之才也!敝^熾磐曰:“汝事之當(dāng)如事吾!睙肱桶葸z于床下。遺子華至孝,乾歸欲以女妻之,辭曰:“凡娶妻者,欲與之共事二親也。今以王姬之貴,下嫁蓬茅之士,誠非其匹,臣懼其闕于中饋,非所愿也!鼻瑲w曰:“卿之所行,古人之事,孤女不足以強卿。”乃以為尚書民部郎。

北燕王云自以無功德而居大位,內(nèi)懷危懼,常畜養(yǎng)壯士以為腹心爪牙。寵臣離班、桃仁專典禁衛(wèi),賞賜以巨萬計,衣食起居皆與之同,而班、仁志愿無厭,猶有怨憾。戊辰,云臨東堂,班、仁懷劍執(zhí)紙而入,稱有所啟。班抽劍擊云,云以幾捍之,仁從旁擊云,弒之。

馮跋升洪光門以觀變,帳下督張?zhí)、李桑言于跋?“此豎勢何所至,請為公斬之!”乃奮劍而下,桑斬班于西門,泰殺仁于庭中。眾推跋為主,跋以讓其弟范陽公素弗,素弗不可。跋乃即天王位于昌黎,大赦,詔曰:“陳氏代姜,不改齊國。宜即國號曰燕!备脑,謚云曰惠懿皇帝。跋尊母張氏為太后,立妻孫氏為王后,子永為太子,以范陽公素弗為車騎大將軍、錄尚書事,孫護為尚書令,張興為左仆射,汲郡公弘為右仆射,廣川公萬泥為幽、平二州牧,上谷公乳陳為并、青二州牧。素弗少豪俠放蕩,嘗請婚于尚書左丞韓業(yè),業(yè)拒之。及為宰輔,待業(yè)尤厚。好申拔舊門,謙恭儉約,以身帥下,百僚憚之,論者美其有宰相之度。魏主珪將立齊王嗣為太子。魏故事,凡立嗣子,輒先殺其母,乃賜嗣母劉貴人死。珪召嗣諭之曰:“漢武帝殺鉤弋夫人,以防母后預(yù)政,外家為亂也。汝當(dāng)繼統(tǒng),吾故遠跡古人,為國家長久之計耳。”嗣性孝,哀泣不自勝。珪怒之。嗣還舍,日夜號泣,珪知而復(fù)召之。左右曰:“上怒甚,入將不測,不如且避之,俟上怒解而入。”嗣乃逃匿于外,帷帳下代人車路頭、京兆王洛兒二人隨之。

初,珪如賀蘭部,見獻明賀太后之妹美,言于賀太后,請納之。賀太后曰:“不可。是過美,必有不善。且已有夫,不可奪也!鲍暶芰钊藲⑵浞蚨{之,生清河王紹。紹兇很無賴,好輕游里巷,劫剝行人以為樂。珪怒之,嘗倒懸井中,垂死,乃出之。齊王嗣屢誨責(zé)之,紹由是與嗣不協(xié)。

戊辰,珪譴責(zé)賀夫人,囚,將殺之。會日暮,未決。夫人密使告紹曰:“汝何以救我?”左右以珪殘忍,人人危懼。紹年十六,夜,與帳下及宦者宮人數(shù)人通謀,逾垣入宮,至天安殿。左右呼曰:“賊至!”珪驚起,求弓刀不獲,遂弒之。

己巳,宮門至日中不開。紹稱詔,集百官于端門前,北面立。紹從門扉間謂百官曰:“我有叔父,亦有兄,公卿欲從誰?”眾愕然失色,莫有對者。良久,南平公長孫嵩曰:“從王。”眾乃知宮車晏駕,而不測其故,莫敢出聲,唯陰平公烈大哭而去。烈,儀之弟也。于是朝野恟恟,人懷異志。肥如侯賀護舉烽于安陽城北,賀蘭部人皆赴之,其馀諸部亦各屯聚。紹聞人情不安,大出布帛賜王已下,崔宏獨不受。

齊王嗣聞變,乃自外還,晝伏匿山中,夜宿王洛兒家。洛兒鄰人李道潛奉給嗣,民間頗知之,喜而相告;紹聞之,收道,斬之。紹募人求訪嗣,欲殺之。獵郎叔孫俊與宗室疏屬拓跋磨渾自云知嗣所在,紹使帳下二人與之偕往;俊、靡渾得出,即執(zhí)帳下詣嗣,斬之?,建之子也。王洛兒為嗣往來平城,通問大臣,夜,告安遠將軍安同等。眾聞之,翕然響應(yīng),爭出奉迎。嗣至城西,衛(wèi)士執(zhí)紹送之。嗣殺紹及其母賀氏,并誅紹帳下及宦官宮人為內(nèi)應(yīng)者十馀人。其先犯乘輿者,群臣臠食之。

壬申,嗣即皇帝位,大赦,改元永興。追尊劉貴人曰宣穆皇后,公卿先罷歸第不預(yù)朝政者,悉召用之。詔長孫嵩與北新侯安同、山陽侯奚斤、白馬侯崔宏、元城侯拓跋屈等八人坐止車門右,共聽朝政,時人謂之八公。屈,磨渾之父也。嗣以尚書燕鳳逮事什翼犍使與都坐大官封懿等入侍講論,出議政事。以王洛兒、車路頭為散騎常侍,叔孫俊為衛(wèi)將軍,拓跋磨渾為尚書,皆賜爵郡、縣公。嗣問舊臣為先帝所親信者為誰,王洛兒言李先。嗣召問先:“卿以何才何功為先帝所知?”對曰:“臣不才無功,但以忠直為先帝所知耳。”詔以先為安東將軍,常宿于內(nèi),以備顧問。硃提王悅,虔之子也,有罪,自疑懼。閏十一月,丁亥,悅懷匕首入侍,將作亂。叔孫俊覺其舉止有異,引手掣之,索懷中,得匕首,遂殺之。

十二月,乙巳,太白犯虛、危。南燕靈臺令張光勸南燕主超出降,超手殺之。

柔然侵魏。

安皇帝庚義熙六年(庚戌,公元四一零年)

春,正月,甲寅朔,南燕主超登天門,朝群臣于城上。乙卯,超與寵姬魏夫人登城,見晉兵之盛,握手對泣。韓讠卓諫曰:“陛下遭堙厄之運,正當(dāng)努力自強以壯士民之志,而更為兒女子泣邪!”超拭目謝之。尚書令董銑勸超降,超怒,囚之。

魏長孫嵩將兵伐柔然。

魏主嗣以郡縣豪右多為民患,悉以優(yōu)詔征之。民戀土不樂內(nèi)徙,長吏逼遣之,于是無賴少年逃亡相聚,所在寇盜群起。嗣引八公議之曰:“朕欲為民除蠹,而守宰不能綏撫,使之紛亂。今犯者既眾,不可盡誅,吾欲大赦以安之,何如?”元城侯屈曰:“民逃亡為盜,不罪而赦之,是為上者反求于下也,不如誅其首惡,赦其馀黨。”崔宏曰:“圣王之御民,務(wù)在安之而已,不與之較勝負也。夫赦雖非正,可以行權(quán)。屈欲先誅后赦,要為兩不能去,曷若一赦而遂定乎!赦而不從,誅未晚也。”嗣從之。二月,癸未朔,遣將軍于栗磾將騎一萬討不從命者,所向皆平。

南燕賀賴盧、公孫五樓為地道出擊晉兵,不能卻。城久閉,城中男女病腳弱者太半,出降者相繼。超輦而登城,尚書悅壽說超曰:“今天助寇為虐,戰(zhàn)士調(diào)瘁,獨守窮城,絕望外援,天時人事亦可知矣。茍歷數(shù)有終,堯、舜避位,陛下豈可不思變通之計乎!”超嘆曰:“廢興,命也。吾寧奮劍而死,不能銜璧而生!”

丁亥,劉裕悉眾攻城;蛟:“今日往亡,不利行師。”裕曰:“我往彼亡,何為不利!”四面急攻之。悅壽開門納晉師,超與左右數(shù)十騎逾城突圍出走,追獲之。裕數(shù)以不降之罪,超神色自若,一無所言,惟以母托劉敬宣而已。裕忿廣固久不下,欲盡坑之,以妻女以賞將士。韓范諫曰:“晉室南遷,中原鼎沸,士民無援,強則附之,既為君臣,必須為之盡力。彼皆衣冠舊族,先帝遺民;今王師吊伐而盡坑之,使安所歸乎!竊恐西北之人無復(fù)來蘇之望矣!痹8娜葜x之,然猶斬王公以下三千人,沒入家口萬馀,夷其城隍,送超詣建康,斬之。

臣光曰:晉自濟江以來,威靈不競,戎狄橫騖,虎噬中原。劉裕始勸王師剪平東夏,不于此際旌禮賢俊,慰撫疲民,宣愷悌之風(fēng),滌殘穢之政,使群士向風(fēng),遺黎企踵,而更恣行屠戮以快忿心。跡其施設(shè),曾苻、姚之不如,宜其不能蕩壹四海,成美大之業(yè),豈非雖有智勇而無仁義使之然哉!

初,徐道覆聞劉裕北伐,勸盧循乘虛襲建康,循不從。道覆自至番禺說循曰:“本住嶺外,豈以理極于此,傳之子孫邪?正以劉裕難與為敵故也。今裕頓兵堅城之下,未有還期,我以此思歸死士掩擊何、劉之徒,如反掌耳。不乘此機,而茍求一日之安,朝廷常以君為腹心之疾;若裕平齊之后,息甲歲馀,以璽書征君,裕自將屯豫章,遣諸將帥銳師過嶺,雖復(fù)以將軍之神武,恐必不能當(dāng)也。今日之機,萬不可失。若先克建康,傾其根蒂。裕雖南還,無能為也。君若不同,便當(dāng)帥始興之眾直指尋陽!毖醪粯反伺e,而無以奪其計,乃從之。

初,道覆使人伐船材于南康山,至始興,賤賣之,居人爭市之,船材大積而人不疑,至是,悉取以裝艦,旬日而辦。循自始興寇長沙,道覆寇南康、廬陵、豫章,諸守相皆委任奔走。道覆順流而下,舟械甚盛。

時克燕之問未至,朝廷急征劉裕。裕方議留鎮(zhèn)下邳,經(jīng)營司、雍,會得詔書,乃以韓范為都督八郡軍事、燕郡太守,封融為勃海太守,檀韶為瑯邪太守,戊申,引兵還。韶,祗之兄也。久之,劉穆之稱范、融謀反,皆殺之。

安成忠肅公何無忌自尋陽引兵拒盧循。長史鄧潛之諫曰:“國家安危,在此一舉。聞循兵艦大盛。勢居上流,宜決南塘,守二城以待之,彼必不敢舍我遠下。蓄力養(yǎng)銳,俟其疲老,然后擊之,此萬全之策也。今決成敗于一戰(zhàn),萬一失利,悔將無及!”參軍殷闡曰:“循所將之眾皆三吳舊賊,百戰(zhàn)馀勇,始興溪子,拳捷善斗,未易輕也。將軍宜留屯豫章,征兵屬城,兵至合戰(zhàn),未為晚也。若以此眾輕進,殆必有悔!睙o忌不聽。三月,壬申,與徐道覆遇于豫章,賊令強弩數(shù)百登西岸小山邀射之。會西風(fēng)暴急,飄無忌所乘小艦向東岸,賊乘風(fēng)以大艦逼之,眾遂奔潰。無忌厲聲曰:“取我蘇武節(jié)來!”節(jié)至,執(zhí)以督戰(zhàn)。賊眾云集,無忌辭色無撓,握節(jié)而死。于是中外震駭,朝議欲奉乘輿北走就劉裕;既而知賊未至,乃止。

西秦王乾歸攻秦金城郡,拔之。

夏王勃勃遣尚書朝金纂攻平?jīng)觥G赝跖d救平?jīng)?擊金纂,殺之。勃勃又遣兄子左將軍羅提攻拔定陽,坑將士四千馀人。秦將曹熾、曹云、王肆佛等各將數(shù)千亡內(nèi)徙,興處之湟山及陳倉。勃勃寇隴右,破白崖堡,遂趣清水,略陽太守姚壽都棄城走,勃勃徙其民萬六千戶于大城。興自安定追之,至壽渠川,不及而還。

初,南涼王傉檀遣左將軍枯木等伐沮渠蒙遜,掠臨松千馀戶而還。蒙遜伐南涼,至顯美,徙數(shù)千戶而去。南涼太尉俱延復(fù)伐蒙遜,大敗而歸。是月,傉檀自將五萬騎伐蒙遜,戰(zhàn)于窮泉,傉檀大敗,單馬奔還。蒙遜乘勝進圍姑臧,姑臧人懲王鐘之誅,皆驚潰,夷、夏萬馀戶降于蒙遜。傉檀懼,遣司隸校尉敬歸及子佗為質(zhì)于蒙遜以請和,蒙遜許之。歸至胡坑,逃還,佗為追兵所執(zhí),蒙遜徙其眾八千馀戶而去。右衛(wèi)將軍折掘奇鎮(zhèn)據(jù)石驢山以叛。傉檀畏蒙孫之逼,且懼嶺南為奇鎮(zhèn)所據(jù),乃遷于樂都,留大司農(nóng)成公緒守姑臧。傉檀才出城,魏安人侯諶等閉門作亂,收合三千馀家,據(jù)南城,推焦朗為大都督、龍驤大將軍,諶自稱涼州刺史,降于蒙遜。

劉裕至下邳,以船載輜重,自帥精銳步歸。至山陽,聞何無忌敗死,慮京邑失守,卷甲兼行,與數(shù)十人至淮上,問行人以朝廷消息,行人曰:“賊尚未至,劉公若還,便無所憂!痹4笙。將濟江,風(fēng)急,眾咸難之。裕曰:“若天命助國,風(fēng)當(dāng)自息;若其不然,覆溺何害!”即命登舟,舟移而風(fēng)止。過江,至京口,眾乃大安。夏,四月,癸未,裕至建康。以江州覆沒,表送章綬,詔不許。

青州刺史諸葛長民、兗州刺史劉籓、并州刺史劉道憐各將兵入衛(wèi)逮康;O,兗州刺史毅之從弟也。毅聞盧循之寇,將拒之,而疾作;既瘳,將行。劉裕遺毅書曰:“吾往習(xí)擊妖賊,曉其變態(tài)。賊新獲奸利,其鋒不可輕。今修船垂畢,當(dāng)與弟同舉?似街,上流之任,皆以相委!庇智矂⒒O往諭止之。毅怒,謂籓曰:“往以一時之功相推耳,汝便謂我真不及劉裕邪!”投書于地,帥舟師二萬發(fā)姑孰。

循之初入寇也,使徐道覆向?qū)り?循自將攻湘中諸郡。荊州刺史劉道規(guī)遣軍逆戰(zhàn),敗于長沙。循進至巴陵,將向江陵。徐道覆聞毅將至,馳使報循曰:“毅兵甚盛,成敗之事,系之于此,宜并力摧之。若此克捷,江陵不足憂也!毖慈瞻l(fā)巴陵,與道覆合兵而下。五月,戊午,毅與循戰(zhàn)于桑落洲,毅兵大敗,棄船,以數(shù)百人步走,馀眾皆為循所虜,所棄輜重山積。

初,循至尋陽,聞裕已還,猶不信;既破毅,乃得審問,與其黨相視失色。循欲退還尋陽,攻取江陵,據(jù)二州以抗朝廷。道覆謂宜乘勝徑進,固爭之。循猶豫累日,乃從之。

己未,大赦。裕募人為兵,賞之同京口赴義之科。發(fā)民治石頭城。議者謂宜分兵守諸津要,裕曰:“賊眾我寡,若分兵屯守,則測人虛實;且一處失利,則沮三軍之心。今聚眾石頭,隨宜應(yīng)赴,既令彼無以測多少,又于眾力不分。若徒旅轉(zhuǎn)集,徐更論之耳!

朝廷聞劉毅敗,人情恟懼。時北師始還,將士多創(chuàng)病,建康戰(zhàn)士不盈數(shù)千。循既克二鎮(zhèn),戰(zhàn)士十馀萬,舟車百里不絕,樓船高十二丈,敗還者爭言其強盛。孟昶、諸葛長民欲奉乘輿過江,裕不聽。初,何無忌、劉毅之南討也,昶策其必敗,已而果然。至是,又謂裕必不能抗循,眾頗信之。惟龍驤將軍東海虞丘進廷折昶等,以為不然。中兵參軍王仲德言于裕曰:“明公命世作輔,新建大功,威震六合,妖賊乘虛入寇,既聞凱還,自當(dāng)奔潰。若先自遁逃,則勢同匹夫,匹夫號令,何以威物!此謀若立,請從此辭!痹I鯋。昶固請不已,裕曰:“今重鎮(zhèn)外傾,強寇內(nèi)逼,人情危駭,莫有固志;若一旦遷動,便自土崩瓦解,江北亦豈可得至!設(shè)令得至,不過延日月耳。今兵士雖少,自足一戰(zhàn)。若其克濟,則臣主同休;茍厄運必至,我當(dāng)橫尸廟門,遂其由來以身許國之志,不能竄伏草間茍求存活也。我計決矣,卿勿復(fù)言!”昶恚其言不行,且以為必敗,因請死。裕怒曰:“卿且申一戰(zhàn),死復(fù)何晚!”昶知裕終不用其言,乃抗表自陳曰:“臣裕北討,眾并不同,唯臣贊裕行計,致使強賊乘間,社稷危逼,臣之罪也。謹引咎以謝天下!”封表畢,仰藥而死。

乙丑,盧循至淮口,中外戒嚴,樞巴醯挛亩级綄m城諸軍事,屯中堂皇,劉裕屯石頭,諸將各有屯守。裕子義隆始四歲,裕使咨議參軍劉粹輔之,鎮(zhèn)京口。粹,毅之族弟也。

裕見民臨水望賊,怪之,以問參軍張劭,劭曰:“若節(jié)鉞未反,民奔散之不暇,亦何能觀望?今當(dāng)無復(fù)恐耳。賊若于新亭直進,其鋒不可當(dāng),宜且回避,勝負之事未可量也;若回泊西岸,此成禽耳!

徐道覆請于新亭至白石焚舟而上,數(shù)道攻裕。循欲以萬全為計,謂道覆曰:“大軍未至,孟昶便望風(fēng)自裁;以大勢言之,自當(dāng)計日潰亂。今決勝負于一朝,乾沒求利,既非必克之道,且殺傷士卒,不如按兵待之!钡栏惨匝嘁缮贈Q,乃嘆曰:“我終為盧公所誤,事必?zé)o成;使我得為英雄驅(qū)馳,天下不足定也!

裕登石頭城望循軍,初見引向新亭,顧左右失色;既而回泊蔡洲,乃悅。于是眾軍轉(zhuǎn)集。?盅州W,用虞丘進計,伐樹柵石頭淮口,修治越城,筑查浦、藥園、廷尉三壘,皆以兵守之。

劉毅經(jīng)涉蠻、晉,僅能自免,從者饑疲,死亡什七八。丙寅,至建康,待罪。裕慰勉之,使知中外留事。毅乞自貶,詔降為后將軍。

魏長孫嵩至漠北而還,柔然追圍之于牛川。壬申,魏主嗣北擊柔然。柔然可汗社侖聞之,遁走,道死;其子度拔尚幼,部眾立社侖弟斛律,號藹苦蓋可汗。嗣引兵還參合陂。

盧循伏兵南岸,使老弱乘舟向白石,聲言悉眾自白石步上。劉裕留參軍沈林子、徐赤特戍南岸,斷查浦,戒今堅守勿動;裕及劉毅、諸葛長民北出拒之。林子曰:“妖賊此言,未必有實,宜深為之防!痹T:“石頭城險,且淮柵甚固,留卿在后,足以守之!绷肿,穆夫之子也。

庚辰,盧循焚查浦,進至張侯橋。徐赤特將擊之,林子曰:“賊聲往白石而屢來挑戰(zhàn),其情可知。吾眾寡不敵,不如守險以待大軍!背嗵夭粡。遂出戰(zhàn),伏兵發(fā),赤特大敗,單舸奔淮北。林子及將軍劉鐘據(jù)柵力戰(zhàn),硃齡石救之,賊乃退。循引精兵大上,至丹陽郡。裕帥諸軍馳還石頭,斬徐赤特,解甲。久之,乃出陳于南塘。

六月,以劉裕為太尉、中書監(jiān)、加黃鉞;裕受黃鉞,馀固辭。以車騎中軍司馬庾悅為江州刺史。悅,準(zhǔn)之子也。

司馬國璠及弟叔璠、叔道奔秦。秦王興曰:“劉裕方誅桓玄,輔晉室,卿何為來?”對曰:“裕削弱王室,臣宗族有自修立者,裕輒除之。方為國患,甚于桓玄耳!迸d以國璠為揚州刺史,叔道為交州刺史。

盧循寇掠諸縣無所得,謂徐道覆曰:“師老矣,不如還尋陽,并力取荊州,據(jù)天下三分之二,徐更與建康爭衡耳!鼻,七月,庚申,循自蔡洲南還尋陽,留其黨范崇民將五千人據(jù)南陵。甲子,裕使輔國將軍王仲德、廣川太守劉鐘、河間內(nèi)史蘭陵蒯恩、中軍咨議參軍孟懷玉等帥眾追循。

乙丑,魏主嗣還平城。

西秦王乾歸討越質(zhì)屈機等十馀部,降其眾二萬五千,徙于苑川。八月,乾歸復(fù)都苑川。

沮渠蒙遜伐西涼,敗西涼世子歆于馬廟,禽其將硃元虎而還。涼公暠以銀二千斤、金二千兩贖元虎;蒙遜歸之,遂與暠結(jié)盟而還。

劉裕還東府,大治水軍,遣建威將軍會稽孫處、振武將軍沈田子帥眾三千自海道襲番禺。田子,林子之兄也。眾皆以為“海道艱遠,必至為難,且分撤見力,非目前之急!痹2粡,敕處曰:“大軍十二月之交必破妖虜,卿至?xí)r,先傾其巢窟,使彼走無所歸也!

譙縱遣侍中譙良等入見于秦,請兵以伐晉?v以桓謙為荊州刺史,譙道福為梁州刺史,帥眾二萬寇荊州;秦王興遣前將軍茍林帥騎兵會之。

江陵自盧循東下,不得建康之問,群盜互起。荊州刺史劉道規(guī)遣司馬王鎮(zhèn)之帥天門太守檀道濟、廣武將軍彭城到彥之入援建康。道濟,祗之弟也。

鎮(zhèn)之至尋陽,為茍林所破。盧循聞之,以林為南蠻校尉,分兵配之,使乘勝伐江陵,聲言徐道覆已克建康;钢t于道召募義舊,民投之者二萬人。謙屯枝江,林屯江津,二寇交逼,江陵士民多懷異心。道規(guī)乃會將士告之曰:“桓謙今在近道,聞諸長者頗有去就之計,吾東來文武足以濟事,若欲去者,本不相禁!币蛞归_城門,達曉不閉。眾咸憚服,莫有去者。

雍州刺史魯宗之帥眾數(shù)千自襄陽赴江陵;蛑^宗之情未可測,道規(guī)單馬迎之,宗之感悅。道規(guī)使宗之居守,委以腹心,自帥諸軍攻謙。諸將佐皆曰:“今遠出討謙,其勝難必。茍林近在江津,伺人動靜,若來攻城,宗之未必能固;脫有蹉跌,大事去矣!钡酪(guī)曰:“茍林愚懦,無他奇計,以吾去未遠,必不敢向城。吾今取謙,往至便克;沈疑之間,已自還返。謙敗則林破膽。豈暇得來!且宗之獨守,何為不支數(shù)日!”乃馳往攻謙,水陸齊進。謙等大陳舟師,兼以步騎,戰(zhàn)于枝江。檀道濟先進陷陳,謙等大敗。謙單舸奔茍林,道規(guī)追斬之。還,至涌口,討林,林走,道規(guī)遣咨議參軍臨淮劉遵帥眾追之。初,謙至枝江,江陵士民皆與謙書。言城內(nèi)虛實,欲為內(nèi)應(yīng);至是檢得之,道規(guī)悉焚不視,眾于是大安。

江州刺史庾悅以鄱陽太守虞丘進為前驅(qū),屢破盧循兵,進據(jù)豫章,絕循糧道。九月,劉遵斬茍林于巴陵。

桓石綏因循入寇,起兵洛口,自號荊州刺史,征陽令王天恩自號梁州刺史,襲據(jù)西城。梁州刺史傅詔遣其子魏興太守弘之討石綏等,皆斬之,桓氏遂滅。韶,暢之孫也。

西秦王乾歸攻秦略陽、南安、隴西諸郡,皆克之,徙民二萬五千戶于苑川及枹罕。

甲寅,葬魏主珪于盛樂金陵,謚曰宣武,廟號烈祖。

劉毅固求追討盧循,長史王誕密言于劉裕曰:“毅既喪敗,不宜復(fù)使立功!痹闹。冬,十月,裕帥兗州刺史劉籓、寧朔將軍檀韶、冠軍將軍劉敬宣等南擊盧循,以劉毅監(jiān)太尉留府,后事皆委焉。癸巳,裕發(fā)建康。

徐道覆帥眾三萬趣江陵,奄至破冢。時魯宗之已還襄陽,追召不及,人情大震;騻餮哑骄┮,遣道覆來為刺史,江、漢士民感劉道規(guī)焚書之恩,無復(fù)貳志。道規(guī)使劉遵別為游軍,自拒道覆豫章口,前驅(qū)失利;遵自外橫擊,大破之,斬首萬馀級,赴水死者殆盡。道覆單舸走還湓口。初,道規(guī)使遵為游軍,眾咸以為強敵在膠,唯患眾少,不應(yīng)分割見力,置無用之地。及破道覆,卒得游軍之力,眾心乃服。

鮮卑仆渾、羌句豈、輸報、鄧若等師戶二萬降于西秦。

王仲德等聞劉裕大軍且至,進攻范崇民于南陵,崇民戰(zhàn)艦夾屯兩岸。十一月,劉鐘自行覘賊,天霧,賊鉤得其舸。鐘因帥左右攻艦戶,賊遽閉戶拒之。鐘乃徐還,與仲德共攻崇民,崇民走。

癸丑,益州刺史鮑陋卒。譙道福陷巴東,殺守將溫祚、時延祖。

盧循兵守廣州者不以海道為虞。庚戌,孫處乘海奄至,會大霧,四面攻之,即日拔其城。外撫其舊民,戮循親黨,勒兵謹守,分遣沈田子等擊嶺表諸郡。

劉裕軍雷池,盧循揚聲不攻雷池,當(dāng)乘流徑下。裕知其欲戰(zhàn),十二月,己卯,進軍大雷。庚辰,盧循、徐道覆帥眾數(shù)萬塞江而下,前后莫見舳艫之際。裕悉出輕艦,帥眾軍齊力擊之;又分步騎屯于西岸,岸上軍投火焚之,煙炎漲天。循兵大敗,走還尋陽;將趣豫章。乃悉力柵斷左里。丙申,裕軍至左里,不得進。裕麾兵將戰(zhàn),所執(zhí)麾竿折,幡沉于水,眾并怪懼。裕笑曰:“往年覆舟之戰(zhàn),幡竿亦折,今者復(fù)然,賊必破矣!奔垂哦M。循兵雖殊死戰(zhàn),弗能禁。循單舸走,所殺及投水死者凡萬馀人。納其降附,宥其逼略,遣劉籓、孟懷玉輕軍追之。循收散卒,尚有數(shù)千人,徑還番禺;道覆走保始興。裕板建威將軍褚裕之行廣州刺史。裕之,裒之曾孫也。裕還建康。劉毅惡劉穆之,每從容與裕言穆之權(quán)太重,裕益親任之。

燕廣川公萬泥、上谷公乳陳,自以宗室,有大功,謂當(dāng)入為公輔。燕王跋以二籓任重,久而弗征,二人皆怨。是歲,乳陳密遣人告萬泥曰:“乳陳有至謀,愿與叔父圖之!比f泥遂奔白狼,與乳陳俱叛,跋遣汲郡公弘與張興將步騎二萬討之。弘先遣使諭以禍福;萬泥欲降,乳陳不可。興謂弘曰:“賊明日出戰(zhàn),今夜必來驚我營,宜為之備!焙肽嗣車廊苏n草十束,畜火伏兵以待之。是夜,乳陳果遣壯士千馀人來斫營,眾火俱起,伏兵邀擊,俘斬?zé)o遺。萬泥、乳陳懼而出降,弘皆斬之。跋以范陽公素弗為大司馬,改封遼西公;弘為驃騎大將軍,改封中山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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