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七回 黃三太帶罪見駕 楊香武三盜玉杯

話說楊香武與黃三太二人,跟彭公出了宮門,天有巳正,回歸關(guān)帝廟內(nèi)。楊香武派季全去找武七韃子來商議大事。季全出了關(guān)帝廟,見對面是一條大街,正往前走,忽聽對面說:“閑人閃開,馬來了!”季全見是武成帶著四個跟人,還同著一位三十來歲、紫面模樣、穿青皂褂的人。季全說:“二位往哪里去?我奉楊五叔之命,正要去請你老人家�！蔽涑烧f:“我也不放心,便同這位張爺?shù)酱舜蚵犗�息。”季全說:“請跟我到廟里就知道了。”三個人到了廟內(nèi),賽毛遂迎接到門首。武成下馬說:“張賢弟過來見見�！睏钕阄湟豢凑f:“原來是雞鳴五更張德勝。”此人乃是東平州人氏,會學(xué)各種鳥叫,練得一身好武藝,一見楊香武就說:“故人楊五哥好哇!黃三哥呢?”楊香武說:“現(xiàn)在里邊,你許還不認(rèn)識神眼季全?”張德勝說:“不認(rèn)識。”楊香武說:“他就是跟著南霸天飛鏢黃三太大哥的神眼季全,你二位要彼此照應(yīng)。”

季全說:“張寨主,我是久仰大名,今得相會,也是三生之幸�！倍�人見禮已畢,來至西院禪堂。黃三太看見說:“武賢弟請坐,張賢弟少見啦�！睆埖聞僬f:“三哥好哇?”彼此見禮。

武成說:“三哥,我在王爺臺前告了兩個月的假,沒有當(dāng)差,我也不放心你二位見駕如何?就便到園內(nèi)向王爺銷假�！皸钕阄湔f:”甚好!“自己就把見駕時奉旨盜九龍玉杯的緣故,說了一遍。武成說:”此事不好,老王爺一生服軟不服硬,臂力過人,還有哪位大人去�！皸钕阄湔f:”王中堂。此時只恨人少,要再有幾位才好。“忽見手下人來報,說:”今有濮大勇、武萬年、賀兆熊、張茂隆、蔡慶,帶著徒弟朱光祖、萬君兆七位前來�！皸钕阄渖鯙橄矏偂�張德勝說:”楊五哥,還有金面獸陳應(yīng)太、錦毛虎張秉成、左喪門孫開太、烏云豹李世雄他們四位,是與我一同進(jìn)京的,都在探聽黃、楊二位兄臺的官司,可以派人前去約來。“

正說著,外邊來報說:“陳、張、孫、李四位前來拜訪�！�

楊香武說:“請進(jìn)來,大家吃酒�！睏钕阄溆职炎约航袢毡I杯之事,與眾人說知。眾人各吃一驚,就怕賽毛遂不能盜取此杯。

楊爺說:“你眾人助我一膀之力�！贝蠹艺f:“有用我等之處,萬死不辭�！睏钕阄湔f:“朱光祖、萬君兆,我把薰香給你二人,一直去到達(dá)木蘇王的花園之內(nèi),單找更夫所住之房,用薰香把更夫薰過去。你二人得了梆鑼,可就從未定更先定更,少時就打二更,連著三更四更。聽見雞叫,你二人就敲亮更鑼,跳出花園,回歸廟內(nèi),算你二人頭一功�！倍�人點頭。楊香武又回頭說:“武賢弟,你是王府二等侍衛(wèi),又帶管家,你今先到花園,必見王爺請安�？勺屚�伴伙友先在門上等候,候王中堂來時,叫賀、武、濮三位與張茂隆、蔡慶二位,假扮跟官之人,個個抱著袍袱帽盒,混在人叢中鬧一個龍蛇混雜。如到門首之時,武賢弟你就先與他五位親熱,叫王爺疑是中堂這邊的人,中堂這邊又疑是王爺?shù)娜恕Ｖ镣肀卦谕婊�樓飲�?那兩家家人誰不去看熱鬧,齊集樓下,可暗助我成功�！蔽迦舜饝�(yīng)下去。

又回頭叫白馬李七侯帶著陳應(yīng)太、張秉成、孫開太、李世雄四人,暗進(jìn)花園,作為臂膀。五人答應(yīng)。又喚季全換了一身衣服,預(yù)備吐痰盒、太平袋、煙荷包,在季全耳邊說:“如此如此,可以成功�！奔救�自己改扮去了。武成說:“都要預(yù)備齊了才好�！�

楊香武又叫張德勝說:“賢弟,我今盜杯全在你的身上,須暗助我一膀之力。你今夜施展飛檐走壁之能,到了王爺?shù)幕▓@,天有三更,你在北邊學(xué)雞叫,再往南邊叫幾聲,然后引得雞聲全叫,你往樓上找愚兄去。我把杯盜在手內(nèi),你就跟我在房上,我向王爺說話,他必疑雞叫,你可再叫一聲,教他知道是我一個人,真假難辨。然后大家回歸關(guān)帝廟內(nèi),從墻上進(jìn)廟,不可聲張�！睆埖聞俅饝�(yīng)去了。

再言武七韃子站起來告辭說:“我先到花園之內(nèi),少時再見�！北娙苏f:“不送了�！彼麕�人到了花園內(nèi),此時達(dá)木蘇王正在紫霞閣里,派四個人把那玉杯收好。家人來報說:“外邊有武成假滿請安�！蓖鯛斪钕矚g的是武成,便吩咐帶進(jìn)來。武七韃子到了紫霞閣內(nèi),與王爺叩頭。達(dá)木蘇王說:“武成,你還伶俐些,今日派你在門上,多加小心,防備盜杯的人,不許閑人出入�！蔽涑纱饝�(yīng)出去。王爺說:“今日他真能把九龍玉杯盜去,我就面奏圣上,赦他等無罪,我還要賞他些金銀。他如不能盜去,那時奏明圣上,全把他等結(jié)果性命,一個不留!這伙毛賊,他如何比得了時遷呢�！蓖鯛斦�在說話之際,家人來報說:“王中堂來拜�！蓖鯛敺愿勒堖M(jìn)來。差官出去,立時把王中堂請了進(jìn)來。王爺降階相迎說:“老中堂貴駕來臨,未曾遠(yuǎn)接,多有失迎�！蓖鯛斦f:“臣來至大王爺花園,一來請安,二來看那伙人今夜如何盜懷�！边_(dá)木蘇王說:“那是小事,你我先喝酒談心。我是久有此心要請你,總未得便。”言罷,家人擺上酒筵,二人飲了多時。達(dá)木蘇王吩咐在玩花樓上點起紗燈,另備酒筵,我二人到那里飲酒去。家人出去,少時回話說:

“稟爺?shù)弥?各事均已齊備�！蓖鯛斉c中堂二人到了后邊,天已日落,萬花放香,里邊真正好看!有詩為證:眾芳搖落獨暄妍,占盡風(fēng)情向小園;疏影橫斜水清淺,暗香浮動月黃昏。

霜禽欲下先偷眼,粉蝶如知欲斷魂;幸有微吟可相狎,不須檀板共金樽。

達(dá)木蘇王與王中堂到了玩花樓上面,把樓窗兒早已打開,萬花皆在眼前。樓臺殿閣,花卉鳥獸,令人可觀,真是另有一番勝境。王中堂見那樓是五間,靠北邊墻是花梨條案,上擺古玩。墻上名人字畫,畫的是大富貴多壽考,牡丹花鮮艷無比,兩邊各有一條對聯(lián),寫的是:司馬文章元亮酒,右軍書法少陵詩。

案前八仙桌兒邊,各有太師椅一把,達(dá)木蘇王與王中堂分賓主落座。吩咐家人去到書房之內(nèi),把九龍玉杯取來,放在桌兒上。本府家人早把那只九龍玉杯取來,放在王爺?shù)拿媲啊Ｍ踔刑么蜷_錦匣一看,果然玲瓏細(xì)巧,上有九條龍。王中堂贊賞不已。那兩府的家人,齊集在玩花樓下,都要瞧瞧這熱鬧。

武七韃子見那張茂隆與濮大勇、武萬年、賀兆熊、蔡慶五個人到了門首,連忙上前迎接,把馬接上,見了本府的人說:“他五人是王中堂那邊的人�！彼麄兣c本府人對坐在一處講話,眾人說:“來了嗎?你們跟中堂有差事?”他五人說:“是�！�

見王中堂那邊的人,又說他五人是本府的人。武七韃子正在應(yīng)酬那些人,忽見季全前來,穿的新衣帽,手拿吐痰盒與煙袋荷包,把武七韃子拉在一邊,說如此如此!武成把他帶到樓下,說:“眾位,開開道兒�！彼�到王爺面前請了安,說:“王爺與中堂在此吃酒,樓下這些人難辨是哪府的人,恐賊人生智,混在人群之中,暗中觀看,多有不便。依奴才之見,派幾個精細(xì)

之人,都要年輕力壯,可以辦事的來伺候王爺,方好看守玉杯�！�

達(dá)木蘇王聽了,心中甚為喜悅,說:“就派我四名太監(jiān)來�！蔽涑沙鋈ゲ欢鄷r,帶著四個太監(jiān),還有季全跟隨至內(nèi),來此伺候王爺。那達(dá)木蘇王又叫武成去把那些人都趕下去。武成到樓外說:“王爺有諭,閑雜人等非傳喚不準(zhǔn)在此,急速退下。”那些人全都下去了。天已黃昏之時,不見那眾人動作。季全在樓上伺候,達(dá)木蘇王看他那樣,疑是跟王中堂來的;王中堂見季全這樣伺候,又跟四名太監(jiān)上來,疑是本府派來的,也不好問。

不言玩花樓飲酒。且說朱光祖、萬君兆二人,至黃昏之時,偷進(jìn)了達(dá)木蘇王的花園,在各處尋找更夫。忽聽西邊梆子響,方才起更,二人順著聲音找去,見西房三間,外邊一人手拿梆子在打,屋內(nèi)燈光閃灼。萬君兆一直到房屋內(nèi),見有人在那里喝酒呢。府內(nèi)共四個更夫,外邊去一個打梆子的,屋中只有三人。萬君兆早已聞上解藥,伸手拿薰香說:“我點個火吧!”那三個更夫疑是跟王中堂來的,知道生人也進(jìn)不來,三個人連忙讓座說:“請坐吧!點火吃煙啦�！比f君兆說:“你給別人點著火。”他又與這三個人說話,不多時外邊那個人也進(jìn)來坐下,覺著頭迷眼花,四個更夫已栽于就地。朱光祖、萬君兆立時拿起梆子,二人打起更來。

再說賽毛遂楊香武與左銅錘雞鳴五更張德勝,兩個人到了黃昏時候,來到達(dá)木蘇王的花園內(nèi)。二人分手,楊香武施展飛檐走壁之能,到了玩花樓上。但只見樓窗大開,里面明燈亮燭,王爺與中堂對坐飲酒,那九龍玉杯就放在面前。楊香武與季全定好的,一拍窗戶,就進(jìn)去盜杯。楊香武伏在窗下,那樓上并無下人照應(yīng)。在花園里,那假充跟班的張七、賀兆熊等,在外面花廳內(nèi)與眾人說:“眾位別去到樓上,倘若丟了玉杯,那時王爺必說是咱們與賊通氣。依我之見,別找禍,輕者打一次鞭子,重者送官治罪。賀兆熊與張茂隆這幾句話,只說得兩府的人,無一個敢走到玩花樓上去。

且說王爺與中堂談話吃酒,不知不覺間,忽聽外面已交四更。王爺勃然大怒,說:“中堂,你看那些毛賊,說了些狂言大話,直到如今,連一點動作未有,大概他等不能把杯盜去了。

少時天亮,我去面君,把黃三太與楊香武一齊結(jié)果他的性命,號令市上,以絕后患�！巴踔刑眠�未答言,忽聽得正北雞叫。

王爺說:“無能為了,他說雞叫盜去,不算能為,現(xiàn)時雞已叫了!”王中堂說:“他等也是狂言,如何能盜了去!我同王爺明日見駕,啟奏當(dāng)今,必重處他等�！奔救�見王爺已懈怠了。這時正北雞叫,少時梆子五下。達(dá)木蘇王說:“天已亮了,無能為也。”季全趁此之際,先給楊香武送信,把窗戶拍了一下。

然后他至王爺面前,伸手一拉王爺?shù)呐圩?連拉了幾下,他往樓下就走。王爺不知何事,連中堂齊往樓下觀看。楊香武如何將杯盜在手內(nèi)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