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回 鄭畋大戰(zhàn)朱全忠

畋見朱溫,遂大罵:“反賊早早回兵,休來尋死!”溫怒持槍來迎,兩馬相交,斗上一百余合,不分勝敗,日已沉西,鳴金收軍,兩馬并回。鄭畋回至營中見帝,畋曰:“臣與朱溫戰(zhàn)上一百余合,不分勝負,吾來日必定擒之。”帝曰:“且自將息,來日再議。”卻說朱溫回至寨內(nèi),恨氣未消,帶酒而言:“明日定擒僖宗,以獻吾主。”言未絕,只見屏后轉(zhuǎn)出一佳人,近前聲言不可。溫視之,乃玉蠻英也。溫曰:“汝有何言。”

鑾英曰:“僖宗乃妾之兄也,天下已被汝眾奪去,何故定要擒之?”溫曰:“汝乃女流之輩,有何識見?僖宗,草創(chuàng)昏君,大齊,真命之主,無德讓有德,自古皆然,斬草若不除根,恐后復(fù)發(fā)矣�！辫幱⒃�:“君言謬矣,唐之天下,子孫相承一十七世,反言草創(chuàng),黃巢只一匹夫,起于強寇,稱為真主,此何理也?豈不聞古人有云:‘順天者存,逆天者亡�！�汝若改邪歸正,棄賊扶唐,實為良久之計,將軍請熟思之。”溫聽言沉吟半晌,欣然悟曰:“汝言是也,吾意已決!”遂吩咐手下,收拾旗幟,準備降唐。

卻說次日,鄭畋復(fù)來搦戰(zhàn),只見溫素體戎裝,身無寸鐵,手執(zhí)降旗,大叫:“唐將休得放箭,吾來降唐。”畋曰:“既然如此,吾當(dāng)帶汝見駕。”畋以此事來奏帝曰:“斯人終是為盜,豈容納之。”田令孜曰:“目今用人之際,既有降兵,不可不納�！钡奂磸闹�,遂宣召至闕下,拜叩已畢。帝見溫形容古怪,實有驚恐之意。問:“汝是何人?”溫曰:“臣是黃巢部將,姓朱名溫,奉巢命來追圣駕,實該萬死,臣今不敢有違天命,特來愿充前部,同破巢賊。”帝曰:“誠如是,社稷生靈之福也!”溫奏曰:“臣啟陛下,近日臣因掃宮,見御妹玉蠻英,將身赴井,實臣救之,現(xiàn)在營中,請陛下圣鑒。”帝聞奏愕然,半晌無言,自覺滿面羞慚。田令孜曰:“此人有大功,合配御妹為妻,陛下遲疑乎?”帝欣然從之,隨封溫為汴梁節(jié)度使,更賜玉帶一條。時帝嫌溫容貌丑陋,名字又惡,因賜名全忠,令以溫字改之。溫心暗喜,已知字意乃人王中心四字,頓首謝恩而出。溫領(lǐng)人馬上汴梁去訖。卻說鄭畋保駕進西祁州,帝即日升殿,改元中和元年,群臣朝賀已畢,帝仰面大哭。畋跪曰:“今日入城登殿,且一路平安,乃喜事耳,大哭何也?”帝曰:“朕哭高祖耳!”畋曰:“高祖崩已久矣,陛下此哭何意?”帝曰:“朕想高祖、太宗,東蕩西除,南征北伐,苦爭血戰(zhàn),混成一統(tǒng)天下,傳流一十七世,今被巢賊所侵,社稷危在旦夕,朕有何顏見高祖于地下乎?

”言罷又哭。畋曰:“失天下,乃天運循環(huán)使之然也!近日西祁州街市童謠云:庚子年來日月枯,唐朝天下有如無,山中果木重重結(jié),巢臼鴉飛犯帝都,世上逆流三尺血,蜀中兩見駐鸞輿,若要太平無士馬,除是陰山碧眼鶘。

逸狂詩云:畋論童謠慰帝情,應(yīng)知劫數(shù)報分明。

敬天法祖加修省,異日還堪致太平。

以此論之,正應(yīng)天運有變,‘庚子年來日月枯\’,陛下立干符元年,至干符二年是庚子,我主又改為廣明元年,明乃‘日月\’也,今歲失天下,豈不是‘枯\’矣。‘唐朝天下有如無\’,即今黃巢在位,未知中興如何,豈不是‘有如無\’也。

‘山中果木重重結(jié)\’,果字頭有三絲,乃為‘巢\’字,豈不是‘重重結(jié)\’也�！�巢臼鴉飛犯帝都\’,今黃巢入長安,奪帝位豈不是‘犯帝都\’也�！�世上逆流三尺血\’,自黃巢作亂,順者存,逆者亡,縱兵屠殺,流血成川,豈不是‘三尺血\’也。

‘蜀中兩見駐鸞輿\’,昔安祿山作叛,明皇蜀中避難,今日巢兵逼,陛下亦在蜀中避難,豈不是‘蜀中兩見駐鸞輿也\’。末此二句,‘若要太平無士馬,除是陰山碧眼鶘�！痋‘碧眼鶘’即李鴉兒也�！钡墼�:“鴉兒是何等人?”畋曰:“此人王侯之子,帝室之冑,陛下緣何不識?”帝曰:“朕實不識,卿試言之�！鳖痹�:“此人父名國昌,在朝廷有大功,得賜姓李,生子克用,善能騎射,驍勇無敵,官封為兵馬使。嘗因受詔監(jiān)筵,只因國舅段文初鬧席,與克用兩下拒言,克用大怒,一拳打落文初二齒,文初欲奏朝廷,克用性如烈火,即取出銅錘,將段文初打死。朝廷聞知,欲殺克用,賴眾臣力救,得貶于直北沙陀歇馬�？擞靡坏奖颂�,訓(xùn)練軍士,招集番兵四十余萬,有五百家驍勇兵將、十二太保,皆無敵之士。此人生得左眼大,右眼小,黃睛綠珠,人皆稱為獨眼龍,自號碧眼鶘,每出陣有三萬三千三百三十個鐵甲軍,皆穿皂衣,號為鴉兵。今黃巢乃鳥巢也,謠言:‘群鴉人巢,巢必破矣’,須得此一支軍來救取,方可無危矣�！�

帝大喜,便問群臣:“淮可為使,前往直北取回克用?”

階下一人進曰:“臣雖不才。愿往直北,調(diào)取克用人馬,剿除巢賊�！钡垡曋�,乃吏部尚書程敬思也。帝曰:“卿去甚當(dāng),奈外夷與中國,語言不同,人物亦異,克用心懷忿懼,未必便來。”敬思曰:“臣幼頗通番語:且與克用有一面之交,陛下赦其死罪,封克用官職,臣往以言撫慰之,彼必引兵來恢復(fù)矣。

”帝曰:“封他何職?”敬思曰:“陛下先肯擢以重任,使克用得展其威武,方好舉兵行事�！钡墼�:“朕即封克用為忻代石嵐破巢兵馬大元帥,雁門關(guān)都招討�！彼熨n金銀十車,金牌五百面,空頭宣五百道,龍衣一套,玉帶一條,更遣八員健將,五百名官軍,金寶敕書,即日便行。一面遣人調(diào)取二十八鎮(zhèn)諸侯,都到河中府會兵取齊,待克用人馬到來,協(xié)同破巢。

十八鎮(zhèn)諸侯:

函國公袁容、晉國公王鐸、荊州王元、

涇原程宗楚、秦州仇公遇、寰州童弘真、同臺岳彥真、華州韓鑒、曹州曹順、兗州周順、鄆州赫連鐸、河中府王重榮、幽州馬三鐵、定州王景宗、汴梁朱全忠、徐州支樣、景州周太初、平州王用之、壽州張仲仁、萊州馬君武、陳州劉從吉、孟州朱合爽、朔州唐大弘、邠州朱文、鄜州楊思恭、青州王敬武、干州王守存、覃州邵升昌。

欲知二十八鎮(zhèn)諸侯如何破巢,且看下回分解。

卓吾子評:

裊巢占了上林一枚,只怕李鴉兒飛來,不得長安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