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二二回 王仙芝大寇荊南
卻說賊將尚君長、俞亮正在帳中議曰:“若官軍攻打之時(shí),切不可輕出,弓箭、炮石不可亂發(fā)。官軍遠(yuǎn)來,難以久住,待糧盡退去,用兵擊之,一鼓而可擒曾元裕矣。”言未絕,忽然官軍轉(zhuǎn)過山南而去。尚君長大驚曰:“官軍知長垣無兵,必去攻老營也。若長垣有失,吾此處皆無用矣?杀M起眾兵迤然擊之!痹瓉碓A粝率?dāng)?shù)人扮作鄉(xiāng)民,暗窺虛實(shí),見賊兵欲起,飛報(bào)曾元裕。元裕曰:“彼知吾取長垣,拔寨來擊,正中吾計(jì)!蹦嗣瓮顝(fù)光引一軍埋伏于洮水濱,待賊兵過來,同時(shí)舉發(fā)。二將引軍去了,尚君長、俞亮軍馬看看趕上,忽然一聲炮響,宋威、楊復(fù)光從后進(jìn)發(fā),元裕兵回,兩下夾攻,賊兵大敗,殺死無數(shù),降者極多。尚君長、俞亮死戰(zhàn)得脫,前至狗脊嶺,正逢王仙芝到,合兵一處。人馬和官軍交鋒,尚君長出馬,被朱威一刀斬于馬下,賊兵大敗。王仙芝引敗兵退入中州城,閉門守護(hù)。追兵四面圍合。時(shí)值秋天,降下大雨,河水暴漲,運(yùn)糧船只從河口直到城下。其雨連綿,月余不止,官軍營外,平地水深三尺,軍人驚惶。宋威入中軍言曰:“雨水連綿,營內(nèi)浮坑,不能停住,望移屯于前面山上。”元裕大怒曰:“吾偏不知擒賊在邇,安可亂移?汝等再言,即當(dāng)斬首!彼瓮煨於。少時(shí),參軍陶繼業(yè)又來稟說:“軍皆怯水,意欲移營!痹E:“輒敢亂言,惑我軍心,推出斬之。”當(dāng)時(shí)號令首級于軍門,于是三軍鎮(zhèn)靜。元裕傳令,叫城北軍馬暫退,放城中賊人樵采柴薪,牧放馬匹。官軍伍謖曰:“昔日招討攻臺(tái)州之時(shí),八郡連進(jìn),晝夜不息,故得城下擒王郢斬之。今日遠(yuǎn)來,不令攻打,一任霖雨滿營,又縱城中人樵柴、牧放牛馬,愚竊慮也,請招討教之!痹Pυ:“汝雖為司馬,不知用兵之道也。昔王郢兵少糧多,城內(nèi)可支一年,我官軍四倍于王郢之糧,而不勾一月。以一月之糧,而充一年之餉;以四部之眾,而敵一部之寡,而不容不速也。是以不計(jì)死傷,與糧爭競也。今者賊兵多,官軍少,賊餓軍飽,因此不必攻打,以待自走也。走而擒之,無有不勝。吾不掠牛馬,不絕樵采,是容賊走路也。夫用兵者,詭道也,若因事變。賊糧并盡,軍恃雨霖,未肯束手歸降,吾故示無能以安之。若取小路以驚之,賊必沖突而死戰(zhàn)也。此雨數(shù)日必晴,一晴并力攻打,賊可擒也。”眾將皆拜曰:“此神武之算也!眳s說帝在長安升殿,群臣來奏:“近者秋雨一月不止,軍馬勞苦,可宣招討罷兵!钡墼:“曾元裕臨陣智變,必有良謀,擒王仙芝可計(jì)日而待,何必憂也?”卻說軍中,數(shù)日果然雨霽天晴。星夜曾元裕出帳,仰觀星象,忽見一星大如斗,流火長數(shù)十丈,墜于申州城東南黃梅嶺。眾將皆驚問元裕曰:“此何兆也?”元裕曰:“五日后星落處,必然斬王仙芝矣。來早四面圍合,并力打城!敝T將得令,次日筑土上掘地道,沖車、云梯、炮石晝夜攻打,箭如急雨亂射。城中糧盡,人皆相食。眾欲殺王仙芝,仙芝慌使俞亮、柳君賢出城到曾元裕寨中投降。元裕曰:“汝來何也?”俞亮曰:“望請招討權(quán)退三十里,吾自縛。”元裕大怒曰:“輒敢輕吾也!”叱左右推出斬之,將首級付從者書檄,令將回見王仙芝?聪:唐詔討使大元帥曾公檄下王仙芝:竊謂楚鄭列國,鄭伯尤肉袒牽羊迎之;吾乃天子上公,而賊子俞亮等欲使退兵,甚是無禮。二人老耄,傳言有失,已皆斬首。若事有未已,可更遣年少聰明者前來告復(fù),稍若稽遲,悉皆誅戮。故檄。王仙芝大驚,與眾共議。賊將曹師雄愿往曾元裕寨中,說克日送大王到,定許開門納降。仙芝即命師雄到唐中軍。元裕坐帳上,左右叱師雄膝行至前,跪而告曰:“望招討暫息雷霆,容克日面縛而降!痹T:“軍土大要有五:能戰(zhàn)當(dāng)戰(zhàn);不能戰(zhàn),不能守,當(dāng)走。既皆不能,有降與死耳。汝等不肯面縛,此決就死也?上搭i待劍。”于是叱曹師雄令回報(bào)。師雄抱頭鼠竄而回,見王仙芝說之。仙芝驚惶,乃與賊眾是夜二更帶數(shù)百騎開城門望東南而走。仙芝見無兵,心中暗喜。行不到五更,山頂上一聲炮響,迎前一軍擺開,當(dāng)先曾元裕,上有袁知節(jié),下有齊元陽大喝:“反賊休走!”王仙芝急欲回馬尋路,后面張自勉軍馬到來,左邊宋威、右邊楊復(fù)光軍馬四面圍住。王仙芝下馬受縛,曾元裕視諸將曰:“吾前夜見流星墜于此地,曾有云:‘五日之后,當(dāng)斬仙芝于此地矣!駪(yīng)斯言!彼旌攘顢刂。仙芝與曹師雄等對面受戮。史官有詩云:賊子仙芝井底蛙,癡心恣意慕榮華。不知身死鋼刀下,尤自貪圖作帝家。當(dāng)日勒兵恢復(fù)長垣。比及曾元裕到城下,唐兵盡已人城,誅殺仙芝余黨二百余人。于是出榜安民,令各官分地守把,重賞三軍。元裕奏凱班師,回入長安。后人有詩贊云:
盡忠報(bào)國曾元裕,破賊黃梅大有功。
唐末英雄夸獨(dú)步,至今千載播高風(fēng)。總批:王仙芝若受中朝之封,授左神策之職,其榮貴為何如?而被黃巢迫脅,遂不受命;即或未能歸順,使不殺李范、史文龍二人,猶末至于今日也。是集自隋公楊堅(jiān)于陳高宗大建十三年辛丑歲受周王禪即帝位起,歷四世禪位于唐高祖,以迄僖宗乾符五年戊戌歲,唐將曾元裕剿戮王仙芝止,凡二百九十五年。繼此以后,則有《殘?zhí)莆宕緜鳌吩敹d焉,讀者不可不并為涉獵以睹全書云。
萬歷已未歲季秋既望,金閶書林龔紹山繡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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