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回　瑤瑟席中晤快人　瓊仙后園比武器

卻說二人正在席中談?wù)撝�間,忽報領(lǐng)袖來了。二人方待起迎,正見那婦人已進食堂來,笑道:“悔氣,悔氣,撞著那兒奴才�！爆幧�看那婦人時,頭戴簪花時世冠,身纏紫榴緊身裳,下身穿一條鳳尾留仙摺葉裙,手中拿一本書,舉止灑脫,容貌俊俏。湘云笑道:“瓊妹妹又有什么著作了?”那婦人也笑道:“別是那兒話。沒事情到圖書館找書看,撞著一個干不干凈不凈的后生兒。自己說是出洋留學生,找著咱們談話。咱們勉強應(yīng)承了兩句兒,他便親親熱熱的懷中取出一本條陳,說是要上魏尚書的,給咱們瞧,那處不好的,還請咱們給他更改。咱們也不知道書中端的說什么請立憲、開議院、興學堂、地方自治。若論題目,倒是了得,止是才情大了些兒。累累十余萬言,富貴人那里看得許多,便是咱們也不耐煩瞧�！毕嬖平又�說道:“不見他們終日夸文矜墨,做些文弱事情,那些政府那里瞧他,徒然使官場多添個字簍�！蹦菋D人又說道:“可不是嗎?多咱聽得說,好些斯文蟲大驚小怪的,外務(wù)部每天接來十多個電報,都是他們打來的。政務(wù)處那些大人先生一個個氣急了道:‘你們這些小孩兒們,那里夠得上說話?咱們的事情,你們都夠管嗎?’噯!我也別管他許多,這封書姐姐給他隨意兒勾一勾罷!”說罷,將書遞與湘云。

湘云道:“有新客在此,相見了再計議。”瑤瑟聞道領(lǐng)袖二字,料道是白十字社會長,慌忙施禮道:“適間沖犯,望祈恕罪。”那婦人走近兩步,執(zhí)著瑤瑟的手道:“好姐姐,別多禮,拉拉手罷!”湘云指著那婦人道:“這是敝社會長的妹妹,名叫瓊仙。”又笑指瑤瑟對瓊仙說道:“這位便是翠領(lǐng)袖新擒來的佳客,名叫瑤瑟�！杯傁蓪�瑤瑟相了一相,說道:“哎呀!原來是這位姐姐。聽得咱們姐姐說,姐姐有枝好手槍,還有一匹好電馬,真?zhèn)�了得。咱們止是不信。那馬兒倒別說起,若說起槍兒,咱們也敲敲打打做些技師工夫。若論打靶,也能打過幾寸厚鐵,剽剽的穿過透空,不見影兒。咱們有意要合姐姐會會,尋姐姐指駁些兒。又聽得咱們姐姐說,發(fā)往洗腦院去了。被咱們一頓氣兒發(fā)作,嘔得咱們好苦。姐姐,自古道:聞名不如見面,賢友勝于良師。那枝槍兒還在么?”湘云笑道:“瓊妹妹一味好勝,還是舊來脾氣。你也與客應(yīng)酬幾句,才說那些話�！杯傁傻�:“姐姐也是個直性,咱們止是爽快些兒,見了好姊妹,還要低低答答拉些官場牌調(diào)嗎?”瑤瑟謙讓道:“荷蒙姐姐過愛,妹妹止是不敢。若論那槍,原是敝黨領(lǐng)袖發(fā)明的。妹妹研究工業(yè),有志未逮,愿求世界名家贄為弟子。若蒙姐姐不棄,愿請指教指教�！杯傁尚Φ�:“是咯好姐姐,最與咱們對勁兒。湘云姐姐止是撒酸�！毕嬖平又�說道:“妹妹跑了一日,想也饑了,隨意也來陪客,咽兩口肉汁。我們用膳罷!”湘云扯瓊仙就座,瓊仙搖手道:“別客氣,別客氣,咱們在群珍樓喝了幾口婆羅羹,肚里還飽些個,取了槍便來。”說罷,將書撒在湘云懷里,喚侍女叫副馬車,電也似跑回去了。

湘云笑向瑤瑟道:“這位妹妹好生性高,決不肯低半點氣。娘子隨意與他比試一番,使他不敢輕視世界�！爆幧�道:“這倒不敢。若論我那槍,能中十二英里,子碼都是爆發(fā)藥造的。但瓊仙娘子既出大言,必有實學,但不知他的槍又是如何?”湘云道:“俺也不知底實,止終日聞他說發(fā)明什么火藥,能生炭養(yǎng)(氧)與輕(氫)氣瓦斯四萬倍�！爆幧�點頭,又道:“但不知他的槍式如何?”湘云笑道:“說來令人好笑,止見他一人終日吵吵鬧鬧,說道來福槍也不好,毛瑟槍也不好,又托人在德國買來一枝電氣槍,也說是不好。后來沒法,自己閉著門,晝夜不息的敲敲打打,那里管得他許多閑事�！爆幧�又點頭。

二人用膳,將次用完,止見瓊仙拿著槍,健步走來,笑道:“二位姐姐,沾了幾擔兒秀才氣,還在你推我就嗎?”湘云也笑道:“好個性急人,喜的瑤瑟娘子不見外。”瓊仙道:“哎呀!人生百歲不過一眨眼的光景,少壯不作急,老大徒傷悲!掉斯掉文,耽些時日,費些精神,作什么?我想這個浮世如夢的身子,能夠做幾天事呢?一恍兒就白了頭勾了腰。”一邊說,一邊用手攪亂了杯盤,叫侍女:“收去罷!瑤姐姐與我性情很合式的。”湘云道:“且緩。比試雖好,只是你說瓦斯幾萬倍,他說他的瓦斯幾萬倍,莫將我的洗腦院炸翻了,卻教我為難。還要想個善法。”瓊仙道:“別要緊,別要緊。后面花園里挖個洞兒,咱們和瑤姐姐站在假山上,做一塊兒射擊,止看爆裂力的強弱便了�！爆幧�道:“這個最好。”湘云即叫侍女取出隧道器械。瓊仙拿著槍,親自督率幾個強壯侍女去了。少時,湘云在房內(nèi)取出瑤瑟的槍,掛了子碼袋,湘云也用手巾包了幾樣物件,二人一先一后,來到院后花園。

止見那花園好生寬敞,比歐美公園規(guī)模還要大了。也有寒帶苔草、熱帶花木,亦有可珍之鳥、難致之獸。行了十多分鐘,來到一個水族博覽所,后面便是個三四十來丈高的假山。那假山三百皆池,流水灣灣,游魚款款。中間一個二龍戲珠的噴水器,噴得那水百來丈高。二人上得假山,止見瓊仙合幾個侍女已先在那里等候�，幧�把眼向前一望,約有一個中里之遠,現(xiàn)在(出)兩個大洞來,一個在左,一個在右,相隔約十余丈。瑤瑟道:“妹妹止是不敢,請瓊娘子先射�！杯傁傻�:“也好。咱們只是性急些兒,有見笑的,好請姐姐指教�！闭f罷,折上裙兒,拿著槍,上了子碼,輕舒玉腕,剽注柳眉,端的端端正正,覷的親親切切。正待要放,湘云止住道:“且緩�！杯傁陕犝f道,“我國婦女從古不武,至今文弱。這種風氣,談及社會,宋明以還,一任外族侵凌。今得二位姊妹比試一番,一來見我國學術(shù)長進,二來見我國武運大興。俺中心雀躍,為我國前途一賀。今有些小薄物,聊為二位姊妹利品,但有贏者,即以奉贈�！闭f罷,將手巾打開,乃是菊花寶星一顆,瑞士利劍一柄,擺在地下。瓊仙道:“我也不管他利品不利品,好姐姐,別要胡拉溜扯,瞧咱們放一槍罷!”說罷,一槍放去,一片火光,沙石飛揚。煙散處,用望遠鏡一看,那洞兒約比舊大了三分之一。湘云、瑤瑟齊聲道:“好!”瓊仙笑道:“這也不算什么,咱們的止到這樣田地了。這回輪到瑤姐姐,咱們卻要領(lǐng)教領(lǐng)教�！闭f罷,撒了槍,取下裙兒。卻早出些微汗,解開緊身外衣,叫侍女掌兩扇兒,坐在假山石上看瑤瑟射擊。瑤瑟拿著槍,對二位女士說道:“兩位姐姐聽稟,妹妹先前說過,這槍并非妹妹所造,其中實力并不知道,如有見拙之處,二位姐姐切勿見笑。”湘云、瓊仙同聲答道:“別吝教,止管射來�！爆幧�也緊扎全身,上了子碼,端著槍,向前一指,即收著道:“今番妹妹輸了�！毕嬖频�:“怎見得娘子輸了。”瑤瑟指道:“你看瓊姐姐所射之洞,石少土多,妹今所射之洞,石多土少。石多土少,故爆裂易;石少土多,故爆裂難。我今有個善法,不射洞中,止射洞界罷!”二人未及回信,止見瑤瑟倒豎柳眉,圓睜鳳睛,右手如托泰山,左手如瀉秋水,火噴如落日,彈飛如流星,說時遲,那時快,一聲爆發(fā),天崩地裂,樹木橫飛,土石齏碎。忽然后面一人大聲叫道:“真?zhèn)�好槍!”正是:

不是一番比試,怎見得學問海樣深、實力天來大?直教觀音座下,羅拜幾多英雄;救世軍中,排列千百娘子。

欲知這人是誰,且聽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