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三回 馬成龍奉調(diào)汝寧府　老俠客泄機平安莊

詩曰:

一霜蹄骨亦寒,廿年辛苦據(jù)征鞍。

即今日近長安遠(yuǎn),從古天高蜀道難。

金盡可能長作客,錢多容或好升官。

世人不棄君須棄,破瓶何曾見復(fù)完。

楊永太一聽天寵之言,說:“你要問顧煥章那日探峨嵋山南山口之事,我知道。你先別忙,咱們喝著酒,我告訴你就是�！狈愿罃[酒。下面嘍兵答言,不多時把酒擺上,三個人落座吃酒。楊永太說:“王義士,你今年高壽了?”無寵說:“三十一歲。”永太說:“我聽人說,尊駕孤身一人,并無妻室。人生在世上,‘不孝有三,無后為大’。你想想,要是照著義士,你如何是個了結(jié)?”天寵長嘆一聲,說:“我此時哪里有閑心去辦理那些閑事,我先替我恩兄報仇雪恨,然后再說�！庇捞�說:“我給王義士你保一門親事,就是我長兄之女,今年二十四歲。不說是德貌兼全,也算是知三從、曉四德。你我都是綠林中的人,何不作這一門親戚?我兄長也有依靠了,我兄弟二人并無子嗣,不知義士尊意如何?”那王天寵一聽,說:“老寨主所說,我本應(yīng)從命。無奈一件,此時我有大事未曾辦完,實不敢應(yīng)允�！睏钣腊惨膊淮鹧�。楊永太說:“既不應(yīng)許也可,咱們喝酒吧�！蓖跆鞂櫡讲耪f:“尊駕說過,我那恩兄顧煥章受害之事你知道,何不先指示明白我哪?”楊永太說:“你要問那件事,我告訴你吧,我知道不能與你說。你是大清國的人,我是天地會的人,‘桀犬吠堯,各為其主’,你可知道?你要是應(yīng)允了我保親之事,我就把那顧煥章被擒、受三釘慘死之事,是誰拿的他,我再慢慢的與你說,你知道了。”王天寵本來是迷了山,也不知道這座山寨離峨嵋山有多遠(yuǎn),一聽楊永太之言,說:“老英雄,我就應(yīng)允你,我連聘禮都沒有�！睏钣捞�大喜,說:“不必聘禮。有你一句話就是了。留下你一支鏢,就是定禮�！蓖跆鞂櫶统鼋痃S來,交給了楊永太,站起身來拜見岳父。楊永安甚喜,說:“賢婿,方才我讓你上山,我就有心與你說,怕你推辭,多有不便,故此我聽說吾二弟一來,吾甚喜悅。我想你二人是故舊之交,我出去暗中告訴他來與你說。我這座山名三岔山,往東走奔湖廣地面,往西走是峨嵋山,往南奔漢中。前者我?guī)е�女兒在天下各處找擇了一回�?也未遇見一個英雄。我原有此心,訪一個天下成名的英雄。再未想到今天得了乘龍佳婿�！比�人重新吃酒。

王天寵又問說:“顧煥章被擒受害,叔父請道其詳�！睏钣捞�說:“我此時在天地會之內(nèi),不過是觀瞧妖人之變,早晚我就要替國家除害,刺殺了妖人,老未得其便。倭侯爺顧煥章那日是在南山口內(nèi)鎖龍山夾溝口內(nèi),落在滾板之內(nèi),有巡查南山的金槍會總文繡拿住,送給勇南公爺飛虎宋天雄那里。后來有忠勇一字并肩王馬杰把他要了去。我想要去救他,天已然大亮,聽說用板釘在北山口內(nèi)青龍嶺上。據(jù)我想,那馬杰乃是北五省的英雄,行俠作義,他焉能害他?他其中必有緣故。我手下兩個人都認(rèn)的顧煥章的,叫他二人瞧瞧是真是假的。他兩個瞧了瞧那被釘之人,渾身是血,五官帶著重傷,瞧不明白了。你訪能人入山,見馬杰去,就知是死是活了。此時山里頭更緊著,有七層圍子,都有人把守,出入總有腰牌為證,怕有奸細(xì)入山。”王天寵說:“我要入山,進(jìn)的去進(jìn)不去?”楊永太說:進(jìn)不去,你又與妖道對過陣,別時會中人也認(rèn)的你。你訪能人入山,探馬杰的口氣,盜他的八卦鈸與太阿劍。把你的金鏢給我一支,如有人進(jìn)山,你也與他一支金鏢為賃,我作內(nèi)應(yīng)�！蓖跆鞂櫼宦�,說:“我往哪里去訪能人哪?”楊永太說:“浙江宜興縣西海岸獨龍口總兵張廣太,他在那里廣收攬英雄。你歇息幾日,再去上獨龍口。我這就告辭了。”天寵伸手掏出一支金鏢,交給楊永太,送出大廳,二人分手。王天寵住在山寨以內(nèi),次日天明,暫且養(yǎng)病,見那些個嘍兵都往后山空場耕種稻田。

光陰似箭,日月如梭,又至新春三月。王天寵的心病也好了,想要起身告辭。楊永安備酒送下過去,不知所因何故。”楊永安說:“你等下山,追上就說我與王姑老爺請他們上山�！眹D兵答言下山就追。

書中交代,馬成龍這是往哪里去?因大營神力王帶病,賊人也不出山來,攻了兩次山,官兵帶傷之人不少。這一日,來了一角文書,是穆將軍的文書,來調(diào)馬成龍、馬夢太、李慶龍三個人。是因天地會老會總?cè)紊?他前者由獨龍口帶隊,統(tǒng)路在僻靜深山之內(nèi),探聽吳恩搬回峨嵋山去了,他暗暗的派他這手下的余黨改扮逃荒之人,奔河南界。那日到了河南地界邊聚齊了,派云南二勇士小長萬楊平為先鋒,大耗神梅峰為接應(yīng),合后糧臺搬山雕陳忠。外有張寶仁、任鳳山,逍遙會總與太平會總,大小只是四十八家會總,大兵十萬,進(jìn)取汝寧府。那一日,取了汝寧,分兵取歸德、夏邑、虞城等處。警報早報到河南巡撫慶安保,慶大人調(diào)各處提鎮(zhèn)協(xié)帶兵剿滅,一面奏明了朝廷�？滴跏ブ髋山ㄍ�將軍、侍衛(wèi)處領(lǐng)隊大臣穆詹與蔡榮,帶十萬精兵征剿河南會匪。派兵部侍郎汪平為提調(diào)參贊大臣,奉旨挑滿漢侍衛(wèi)八十名,頭等侍衛(wèi)韓托保、韓三保、薩哩善、哈三保等眾人。那出都之時,想起本隊官兵人等都是八旗滿漢之人等,并未打過軍需,不知賊人的情形。有人說:“跟神力王大營內(nèi)的馬成龍、馬夢太、李慶龍三個人,久戰(zhàn)天地會八卦教,何不把他們調(diào)來,一同征剿?”老將軍去了一角文書,那神力王接著文書,怕路上不甚好走,派夢太、李慶龍二人帶五百馬隊,馬成龍為統(tǒng)領(lǐng),發(fā)了路引關(guān)文,三人起身。那營內(nèi)與他三個人相好的朋友,都來給他三個人送行。謝祿、韓虎二人帶奮勇隊送出營外,加營交令,仍歸前鋒營胡大人管轄。馬成龍等三個人,那日路過三岔山,馬隊進(jìn)山路走的快,嘍兵如何能追的上。三個人玩玩笑笑,在路上非一日。那一天,到一座鎮(zhèn)店,是南北大街,路西有一座大店,三個人帶隊進(jìn)店,安了公館,下馬入西上房。有伺候他們?nèi)齻�人的差官,送進(jìn)凈面水來。夢太把帽子一摘,衣服一脫,把辮子挽上,蹲在那里洗臉。李慶龍也就摘了帽子在那里撢土。惟有山東馬坐在那椅子上一聲也不言語,面帶怒容,不甚樂。馬夢太洗完了臉,站起身來,笑嘻嘻的說:“馬大哥,你不洗臉哪?”馬成龍也不答言。夢太不知道是為什么,心中不解。聽見山東馬說:“你們這兩個人還了得嗎,連一點規(guī)矩也沒有了,那兵丁見了你們應(yīng)該如何?我是個統(tǒng)領(lǐng),你兩個人是我的屬員,進(jìn)了公館,我先坐在這里,連帽子戴著還未解,你們兩個人一路混排場!�！眽籼�一聽,心中說:“好朋友,一朝權(quán)在手,便把令來行,不念故舊之交。”連忙穿好了衣服,戴上帽子,說:“大人要早吩咐,我二人連在一處屋里住都不敢。我想咱們是朋友,才無拘束�！崩顟c龍也把帽子戴上了。二人心中不悅,臉上不敢?guī)С鰜?勉強帶笑,與成龍說話。成龍一笑,說:“你這個東西,每日與我玩笑,今天我耍笑耍笑你兩個就不成了?我真要往你兩個人充大人,我早就充了。也等不到今天!你兩個人要酒,咱們喝酒吧。”三個人脫去衣服,入座吃酒。天有初更時分,馬夢太一拉李慶龍到外邊,說:“他是耍笑咱們,明天到半路之上,他是分文都未帶著,他的領(lǐng)項也在咱們手內(nèi),咱兩個人如此如此,餓他一天,也叫他知道知道�！闭f罷,二人進(jìn)了屋,又喝了會子酒,吩咐撤去殘桌安歇。

次日天明起來,用完了早飯,算還了飯帳,出了店門,往前行走。天有午牌之時,暮春之際,天氣甚熱。前邊有一個樹林兒,三人見了樹林,說:“站住歇歇。你看前邊有兩條大路,不知哪是正路?”三個人下馬,坐在馬扎上。眾兵丁也下了馬,在林了旁邊等過往人,好訪問路徑。夢太望成龍說:“馬大哥,咱們哥兒倆是結(jié)拜的兄弟,晚夜晚上你就不對,不應(yīng)該那樣玩笑。照著那樣交友,我拿開水澆你�！瘪R成龍一聽,說:“已然過去的事,何必如此?”夢太說:“你過去了,我沒過去哪。從此我越想越有氣!”成龍說:“你有氣別與我說話,我不是朋友,你別交我�！眽籼�說:“很好,跟我的人帶馬過來!咱們下站見,前站等你們?nèi)ァ！闭f著上馬,從人收拾物件,帶二百五十馬隊,竟自去了。馬成龍回頭與李慶龍說:“李大人,你瞧他這個人對不對?不應(yīng)該這樣辦法。自己哥們,何必要這個樣子!”李慶龍說:“不對,是你不對!你們兩個人當(dāng)初與顧煥章在神前一拜之交,自倭侯爺一死,你二人應(yīng)該親近才是。為什么玩玩笑笑,是所因何故?你說說�！鄙綎|馬一聽,說:“不愿意交我就散!”李慶龍說:“跟我的人哪,帶馬過來!”上馬說:“我頭前走了�！瘪R成龍一瞧兩個人帶隊走了,說:“跟我的人哪?”左右一瞧,并無一個。自己猛然醒悟,說:“好個馬夢太!這號東西,他知道我是沒有帶著銀錢,他兩個商議好了,故此那么才走去了。我何不上馬追他二人?他二人打算餓我一天,我明白了!”自己站起身來,也不要馬扎啦,伸手方要拉馬,聽見東樹林外邊有人嘆息說:“罷了,生有處,死有地,該當(dāng)我今天死在此處�！�

成龍?zhí)ь^一瞧,見東邊有一棵小柳樹,樹旁站著一個人,年約七十多歲,身高有四尺向外,赤紅臉膛,白胡須;身穿藍(lán)布大衫,白襪青鞋,手拿一根新連兒繩,扔在樹上拴套兒,要上吊。馬成龍過去說:“老頭兒,你別想不開,這大年歲還想要尋此短見。你是為什么哪?”那老頭“欸”了一聲,說:“我是江蘇人氏,姓朱,孤身一人,并無親故,家私百萬,俱被我花費了。今天從早至此,并未吃飯,我想我活這么大歲數(shù),還等著餓死不成嗎?”成龍說:“你跟我走吧,我救你就是。我管你一頓飯就是,我還要周濟周濟你�！蹦抢项^兒說:“你真救我,是怎么樣救啊?怕你管不起我吃的。”馬成龍說:“我要救不了你,我是一個肏進(jìn)子!”那老頭兒說:“很好。”二人一同到了樹旁,把馬解下來,成龍上馬說:“你就跟我走吧�！蹦抢项^兒一瞧,說:“這個人應(yīng)了誓了,你救不了我。你騎著馬,我這大年歲,如何跟的上你那匹馬?”馬成龍一想,說:“你也上來就是。”那老頭兒抓住馬成龍的腿,也騎在馬上,可在成龍身背后,兩只手一摟他的腰。山東馬說:“好家伙!你這個人幸虧是一個老頭兒,要是年青的人,我決不能叫你騎在我身背后�！蹦抢蟽赫f:“我抱著你就是�！倍�人一縱馬,往前正走有二十里之遙,前面一座鎮(zhèn)店。馬成龍來到此處,要惹出一場大禍。

不知后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