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七回 李長齡廟中行刺　侯化泰戲耍高杰

詞曰:

日日深杯酒滿,朝朝小圃花開。自歌自舞自開懷,且喜無拘無礙。

青史幾番春夢,紅塵多少奇才。不須計較莫安排,領(lǐng)取而今現(xiàn)在。

那鐵面僧紀(jì)忠看見那高杰、楊勝二人動手,怕是二虎相爭,定有一傷,紀(jì)忠要了一條鐵棍,趕奔前去,叫楊勝躲開,說:“賢弟閃在一旁,待我結(jié)果他性命!”小霸王楊勝也要看看紀(jì)忠的武技如何,把馬往旁一帶,勒馬橫槍,看他二人動手。鐵面僧經(jīng)忠來到高杰的面前說:“鼠輩休要逞強,你我分個高低!”身臨且近,慢慢說道:“高杰你還不快走!你我假戰(zhàn)三合,佯輸詐敗,你就去吧�！边@里二人密言說罷,那高杰果然與紀(jì)忠戰(zhàn)了有兩三個照面,鐵面僧紀(jì)忠照定高杰頭頂,就是一棍。高杰用槍橫壓過梁,往上一迎,撒馬往東就敗。小霸王楊勝一瞧,紀(jì)忠真乃英雄也,說:“這個鼠輩果然猛勇,錯非兄長,別人萬不是他的對手哪!你我暫且回山吃酒,不必追趕他了�！睅ьI(lǐng)人馬歸回湖耳山來。

且說高杰來到東邊樹林之內(nèi),見著侯化泰,他說:“侯禿子,你要不是我,你死在小霸王之手�！焙罨�泰說:“咱們回廟吧,我不與你一般見識�！闭f罷,二人繞山環(huán)往南走了約一里之遙。只見對面跑來一人,渾身滿臉都是血跡,一見侯化泰,連說:“侯大哥救人!后面賊人追將來了�！焙罨�泰抬頭一看,不是別人,正是辦案的班頭夏德芳,連忙問道:“為何你這等模樣?”夏德芳說:“我自四方鎮(zhèn)與眾位分手之后,我探訪九首真人李長齡的下落。那日我在永善縣一見九首真人李長齡,我想要拿他,不料這賊人本領(lǐng)高強,武藝出眾,因此我被他用暗器打了一身重傷。時才間他把我追將下來,求二位相助!”高杰一聞此言,氣沖兩脅,說:“好一個鼠輩,膽敢拒捕官人!你把我?guī)Я巳?把他拿住�！�

正說之間,忽見對面來了一個老道,手執(zhí)寶劍,說:“夏德芳休走!”

高杰跳下馬來,擺手中單鞭,撲奔老道而來,說:“老道別走,看鞭!蓋頂就砸。老道往旁邊一躥,擺寶劍分心就刺。走了兩個照面,老道掏出一宗暗器,照定高杰面門打來。高杰往旁邊一躥,一瞧,原來是一片飛缽,用單鞭照定老道打去,老道并不放在心上。二人又走了幾趟,老道一連打了幾片飛缽,高杰用單鞭磕開,氣的老道三尸神暴跳,五靈豪氣騰空,自己武藝又贏不瞭高杰,只可把寶劍一擺,跳出了圈外,說:“小輩,祖師爺失陪了!”那高杰并不追趕,把夏德芳中至近前,說:“班頭,我看你也是一個英雄,我送你一個地方,投奔我的朋友那里,不知你意下如何?比你當(dāng)班頭勝強百倍�！毕牡路颊f:“叫我投奔哪里去?”高杰說:“西海岸獨龍關(guān)有一位總兵官,名叫張廣太,為人甚是精明強干。你投奔他去,倒是進(jìn)步之所。”夏德芳說:“也好,求老爺給我寫一封書信投見去�！备呓苷f:“你跟我走吧�！毕牡路几�隨二人來到鐵善寺。高杰把馬拴至東跨院,帶領(lǐng)夏德芳來到西院上房,給眾人見禮。高杰叫馬成龍給夏德芳寫了一封書信,打發(fā)夏德芳起身去后,那王天寵問道:“你二人這般時候往哪里去了?”侯化泰把上項事情細(xì)說一遍。王天寵說:“你老人家從此不可去了,倘若出事來,你我倒不怕,恐連累這一座鐵善寺廟內(nèi),多有不便。”侯化泰說:“我們再也不敢去了�！北娙苏�在談?wù)撝�際,忽聽外面叩打山門。小和尚出去,把山門開放,原來是鐵面僧紀(jì)忠與白少將軍回來了。進(jìn)得門來,說:“好險哪,好險!侯老英雄與高將軍為何前去罵山?”侯化泰說:“我一時的粗魯,廟主休要見怪�！卑逊讲胖�事又重說了一遍。天色已晚,大家歸座。白少將軍重新把衣服換好,辮子編上,掌上燈光。馬成龍問:“白少將軍,湖耳山地勢如何?”白少將軍說:“此湖耳山正西乃是金沙江發(fā)源之所�？空�西一帶,有石湖,水內(nèi)出些魚蝦。那山之西北有稻田地五千畝,是湖耳山屯田養(yǎng)兵之所。北面有兩個山峰:一個是青石峰,一個是峨頭峰。若要進(jìn)兵,先取了這座山,方能往云南進(jìn)兵�！北娙擞猛炅送盹�,天有初鼓之時。高杰平生有個毛病,吃飽了就困,非睡覺不行,高杰說:“你們眾位說話,我要到西屋內(nèi)睡覺去了�！闭緦⑵饋�,出離北上房,到西廂房北里間屋內(nèi)順前檐上,和衣而臥,躺下就打呼聲。高杰睡著了不表。

單說鐵面僧與眾人正在談話之際,忽見朱天飛站起身來往外去了,眾人也不在意。原來是眾人正在談話之際,檐上趴著一個人,怕是湖耳山的奸細(xì)前來竊聽官事,那朱天飛出來,往各處一找,并不見有人;自己連前帶后各處找過,并不見動靜,方才回歸上房之內(nèi)。

書中交待,這條人影兒不是別人,正是那九首真人李長齡。他雖然是落荒逃走,自己懷恨在心,他暗中繞道跟隨,到了那高坡之處站立,偷看他三人一同繞山路進(jìn)了鐵善寺去了。李長齡心中說:“今夜晚你們休想活命,我是斷不能饒你眾人!”自己找了一個地方,買了些酒飯,吃喝已畢,天已黃昏之時,他收拾齊備,這才竟奔鐵善寺而來。天有二鼓以后,他飛身到了內(nèi)院,在各處尋找。見西院北上房燈光閃爍,里面坐定是胖馬馬成龍、瘦馬馬夢太眾位英雄。老道正觀看之際,忽見朱天飛從里面出來,嚇的九首真人李長齡躥至在廟外,在松樹之上躲避。片刻之工,復(fù)翻身躥進(jìn)廟來�？匆娢鲙�房中隱隱燈光,他身臨且近,在窗欞外用舌尖把窗欞紙濕破,往里面一看,但則見靠著西墻有一張八仙桌,兩邊各有椅子,桌上放著一個燭燈,點著一盞羊蠟。順前檐一張大,上躺著一條大漢,正是仇人高杰。李長齡回頭一看,院內(nèi)無人,他一想:“先結(jié)果這個人,然后等大眾睡著覺,再結(jié)果他等的性命�！奔泵�來到西廂房簾櫳以外,見屋中蠟花多長,靜悄悄,空落落,并無一人。隨手掀起簾櫳進(jìn)去,手執(zhí)寶劍,到北里間屋中。一見高杰正在睡熟之際,真是仇人見面,分外眼紅,舉寶劍照定高杰脖頸,“噗哧”就是一劍,紅光崩冒,鮮血直流,“咕嚕嚕叭達(dá)”,人頭墜落于地。書中交待,高杰可沒死,死者正是九首真人李長齡,被朱天飛在后面一刀殺死。這朱天飛手提人頭來到北上房,對眾人說道:“我把刺客殺了�！眹樀描F面僧冷冷打一個寒戰(zhàn),“這必是湖耳山的賊黨前來,哨探我廟中消息,怕還有余黨逃走,那可就不好了�！敝焯祜w說:“就是這一個老道,并無第二人�！辫F面僧紀(jì)忠叫孫壽、葛福把尸首連人頭搭出去,扔在澗溝之內(nèi),把西屋內(nèi)血跡收拾干凈。此時高杰尚然未醒。侯化泰來到西廂房,用手一拍高杰說:“渾小子,醒醒吧!”高杰睜眼一看,說:“侯禿子,你別來攪我,咱們兩人可不玩笑。你這么大年歲,還凈鬧!”侯化泰說:“你別著急,你問問孫壽、葛福,方才你這屋中鬧刺客沒有?”孫壽、葛福說:“可不是嗎!方才來了一個老道,要殺你老人家�！焙罨�泰說:“是不是?要不是我,你早作無頭之鬼了�！备呓苷f:“老哥哥,你是我救命的恩人!”聞屋中尚有血腥氣。侯化泰說:“你跟我到北上房觀看觀看。”高杰來到北上房,大眾齊說:“你睡得好死!”侯化泰說:“還不給我叩個頭謝謝我?”高杰是個實心人,聽眾人一說,他連忙跪倒,沖侯化泰叩頭,說:“侯老英雄,你是我救命的恩人,我再不敢瞧不起你了!”侯化泰哈哈大笑,說:“你起來吧!”高杰站起身來,見馬夢太微微冷笑,說:“高杰,你今日可上了當(dāng)了,真救你的那個人哪,在這里�！庇檬忠恢钢焯祜w。高杰說:“原來是朱老英雄救的我,我給你老人家叩頭!”朱天飛說:“這是小事,高賢弟請起吧�！备呓苓盗艘粋�頭,站起身來,用手一指侯化泰,說:“你這匹夫,當(dāng)著眾人耍笑我!你就是再給我叩三個頭,我才饒了你哪!若要不然,我死把你的腦袋揪下來!”侯化泰說:“你別著急,我也沒叫你給我叩頭哇!你自己愿意給我叩頭�！备呓苓^去伸手要揪侯化泰,侯化泰往旁邊一閃,說:“你別不要臉!難道說侯太老爺還怕你么?”伸手拉刀,就要與高杰動手。眾位把他二人勸開。高杰怒氣沖沖,大有不悅之色。侯化泰坐在那里還不依不饒的,只說高杰藐視人。王天寵說:“侯大哥,你這么大年歲的人,何必與他一般見識哪!你應(yīng)該有個容讓。”朱天飛在旁也說:“侯賢弟,你作事就不對。他是一個渾人,你冤他作什么?”馬成龍說:“這件事是侯大哥的不是。你們二位誰也不要記恨著了�！卑咨賹④姾唾梁顮斠彩沁@樣的說法。

侯化泰一語不出,站起身來往外就走。眾人疑惑侯化泰上外邊方便去了。焉知道侯化泰被眾人一說,羞氣難當(dāng),自己出了鐵善寺,仰面觀瞧,滿天星斗,皓月當(dāng)空,鏡光似水,如同白晝一般。侯化泰嘆了一口氣,說:“我游蕩江湖數(shù)十年,連一個朋友都沒交下。適才乃是一件小事,眾人都說我的不好。不免我從這里直奔云南,我也不回來了。要能把八路都會總吳恩捉住,把他首級割下來,至大清營奉獻(xiàn),也叫那一干人看一看我是如何人也!”自己心中盤算,往前行走,不知不覺天到五鼓,見左右無人,大路之上俱都是高山峻嶺,樹木森森。自己又嘆了一聲,說:“人生在世,日月如梭,光陰荏苒,不知不覺,老將至矣!我今年六十九歲的人,明朝二十日就是我的生日。正在桃花盛開,又占了一個正午時,有人給我細(xì)看流年八字,說我一生太孤獨的很哪!我這一到云南,死生未定。大丈夫生在亂世,焉能偷閑躲懶!我惟有一命答報君王�！�

又往前走了有二里之遙,紅日東升,天色大亮,見前面黑暗暗,霧潮潮,彷佛象山莊鎮(zhèn)店相似。及至身臨且近,原來是小小一座鎮(zhèn)店,南北的大街,東西的鋪戶。街上來往之人不少,不像離亂之世。侯化泰想要找一個客店歇息歇息,見路東有一座德興客店,粉墻之上書寫著大字:“德興客棧,草料俱全,安寓客商,仕宦行臺�！焙罨�泰進(jìn)了大門,說:“店家,有閑房給我找一間�！毙』镉嬚f:“有東上房三間�！焙罨�泰說:“你頭前帶路�！眮碇翓|上房,問小伙計說:“茅房在哪里?我要方便方便。”小二用手一指,說:“就在這北邊�！焙罨�泰解完手回到東上房,一看墻上貼著一張畫。侯化泰不瞧猶可,一瞧此畫,嚇的癡呆呆一陣發(fā)楞。

要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