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八回 黑樹岡范天保行刺 金鑾殿顏大人辭官

且說徐良、北俠等保著大人轎子,前呼后擁,頭里執(zhí)事排開,雨墨的引馬,從人跟隨俱在轎后,兩旁有接站的官兵護(hù)送,眾英雄換替著保護(hù)。正走在一塊大葦塘,周圍都是些樹木,地名叫做黑樹岡。忽然從葦塘里出來一人,穿了一身破衣服,腰扎抄包,一雙趿鞋,口喊冤枉,往轎前一撲。雨墨將要下馬,轎子還未打住,那人就到了轎前。原來那人手中拿著一口刀,不甚長大。到了轎前,左手一掀轎簾,右手用力扎將進(jìn)去。此時保大人的,是熊威、韓良、朋玉、韓天錦。這四個人本領(lǐng)不強。你道這個刺客是誰?原來就是閃電手范天保,那回叫四爺追跑了,由水中逃了命,不敢回家,隔了兩日,晚間方敢回轉(zhuǎn)家內(nèi),不料門戶封鎖,叫官人看著。他又不敢上魯家村去,無奈何,到親戚家隱藏。親戚慢慢給打聽明白,方知道魯士杰的干老,是翻江鼠蔣平。知蔣四爺跟著大人當(dāng)差,自己就投奔襄陽來了�？汕砂肼酚鲆婞S面狼朱英,二人就找了一座酒樓,朱英就把王爺在寧夏國,怎么聘請?zhí)煜律搅趾�島的英雄,與王爺共成大事的話,說了一遍。范天保聽在心里,也把自己的事學(xué)說了一遍。朱英說:“巧了,你要找蔣平,我與你一路前往,你殺蔣平,我與你巡風(fēng),然后我殺大人,你與我巡風(fēng)�！狈短毂Ｒ宦�,說:“這事真巧,有了膀臂了。你殺大人何用?”朱英說:“你真胡涂,顏春敏是王爺大大的仇人,誰要能殺了貪官,王爺?shù)锰煜屡c誰平分�！碧毂Ｕf:“要是那樣,我一人即可殺他們兩個,你與我巡風(fēng)�！倍�賊議論好了,會了酒鈔,就奔到黑樹岡,打聽顏按院掃此經(jīng)過。二賊商議,這個地勢正可動手,怕跟大人的手下人多,現(xiàn)買了一件破衣服,裝作喊冤,趁他們不提防,一刀將大人殺死。他們縱有保大人的人,無頭就不行了。二賊商量好了,就在葦塘一等,他們從暗處望明處,看得明白,瞧著大人轎子臨近,范天保望外一躥,一喊“冤枉”,誰也想不到他是行刺的。不料他把轎簾一掀,“噗哧”一刀,只聽“哎喲”一聲。韓天錦喊:“了不得了!有人把大人殺了�！毙芡�、韓良、朋玉三個人忙亮刀,容他們把刀拉出來,范天保也就跑了,三個人就追。

范天保正走,忽見一人擋住去路。一身皂青緞衣襟,黑紫臉面,兩道白眉,一雙闊目,四字口。手中那口刀,刀把上有一個環(huán)子,一擺手中刀,攔住去路,口中說:“烏八日的,別走,爺爺在此久候多時�！痹瓉砩轿餮阏�在車上坐著,同賽管輅魏昌一輛車上說話,后來一看,這個地勢周圍樹木叢雜,那邊又有一塊大葦塘,徐良就與魏先生說:“這個地方可有點不好。”先生問:“怎么不好?”徐良說:“白天還不要緊,晚間是藏賊的所在�！毕壬�說:“我們念書的人哪懂得這些事情�！毙炝季涂匆娙斕羶�(nèi)有兩個人影,在里頭亂晃。徐良跳下車來,往前緊走了幾步,正遇著范天保,徐良蹬一個箭步,就把他去路擋住。范天保不知老西那個利害,把刀就剁。徐良把刀往上一迎,只聽“嗆啷”一聲,就把范天保這口刀削為兩段。范天保出世以來,沒見過這宗兵器,把刀一扔,回頭往葦塘里就跑。依著朋玉、熊威,要往葦塘內(nèi)追。北俠趕到,大叫不要追趕,咱們先瞧看大人要緊。這三個人返身回來。徐良順著葦塘追賊人去了。北俠帶著蕓生,又把轎夫叫將回來,收拾轎簾,看了看大人。這一刀,正扎在肩頭之上,鮮血淋漓。北俠拿出點藥來,給他敷上,囑咐了幾句言語,把那件蟒袍,給他往上提了一提,仍然叫轎夫搭起就走,里面還是哼咳不止�？尚δ切┳o(hù)送兵了,只管執(zhí)著長槍大刀,瞧見刺客出來一砍大人,各各嚇的南北亂跑,不顧拿人。見刺客跑了,大家仍又聚在一處,仍然保護(hù)大人前往。連熊威也是納悶,又見主管雨墨也不深看大人受傷的情形,并且連馬都沒下,還嘻嘻直樂。你道這是什么緣故?原來這個轎子里,不是真正欽差。這全是蔣四爺?shù)闹饕?第二站分三路行走,叫金知府從監(jiān)內(nèi)提出一個被罪的人來,叫他假充大人,一路無事,就把他死罪免了,要是遇禍,也是他命該如此。果然,在黑樹岡正遇此事。不然,雨墨他有不急的么?總是蔣爺有先見之明。到了驛站,重新又換一個做大人,一路也是無事。大眾到京,大人也到了。

山西雁追了一路,也沒把賊人追著,彼此全都大相國寺見大人。大人是頭天入都,住大相國寺,第二日見駕。蔣四爺大眾先到開封府,見著智化。蔣爺說:“賢弟,你可算是神龍露頭不露尾�！敝菭斝卸Y說:“四哥別過獎我了�！笔Y爺說:“但是你見大人不見?若要封官,看你作官不作?”智爺說:“這也就無法了。你們先見相爺罷�！庇峙c邢家弟兄見了。蔣爺把智爺拉在一邊,低聲說道:“你好大膽子!這是兩個刺客,你敢保舉他在開封府當(dāng)差,二人要是一變性情,你不料想是什么罪?”智爺說:“對呀!我也是一時胡涂,過后也覺有些害怕,不然,我怎么盡看著他們不敢離開。這幾日光景,我已看出兩個人性情來了。四哥,你只管放心,決沒意外之事。”蔣爺說:“既然這佯,很好很好。我們見相爺去了�！贝蠹业嚼锩嬉姲�公。包相爺說道:“索性把邢如虎、邢如龍兩個人的名字,也提在折本之上,破銅網(wǎng)有功,保舉兩個作官�！笔Y爺連連點頭,謹(jǐn)遵相渝。包公又問:“鍾雄由君山帶多少人來?”蔣爺說:“回稟恩相大人得知,鍾雄由君山就帶了兩個人來,余者全是鍾雄手下從人�！卑�公吩咐四爺,把君山三人帶來一見。蔣爺先把那邢如龍、邢如虎帶至大相國寺,面見顏大人,說明了相爺?shù)姆愿�。這兩個人,跪下與大人叩頭,求大人施恩。蔣爺在旁邊就把相爺說求大人保舉兩個人為官的話說了一遍,大人點頭,吩咐叫他們起去。蔣爺又說相爺要見君山鍾雄他們?nèi)齻�。大人復(fù)又點頭,教蔣爺帶鍾雄等至開封府聽候相諭。蔣爺隨即帶著鍾雄、于奢、于義,至開封府里面書房見相爺。

包公見鍾雄,面如白玉,五官清秀,三綹短髯,翠藍(lán)袍,四楞巾,厚底靴子,很是清高儒雅。又看金鐺無敵大將軍于奢,身高一丈開外,面如淡金,頭如麥斗,膀闊腰圓,包公一發(fā)歡喜。再看于義,武生相公打扮,白面如玉,恰似未出閨門的少女,與白護(hù)衛(wèi)品貌相仿。包公問他們的名姓。蔣爺在旁,替他們回稟:“這個叫鍾雄,這個叫于奢,那個叫于義�！卑�公道:“本閣聽說,你文中進(jìn)士,武中探花,退隱居住君山,可算你是聰明反被聰明誤�！辨R雄叩頭,口稱:“罪民一念之差,身該萬死�！卑�公說:“及早回頭,總算是個名士,回相國寺,候萬歲旨意便了�！比�人叩頭,跟蔣爺出來。有一個差人,捧著一個帖兒,說:“四老爺,智大爺派我在這里等著見你老人家,這有一個貼兒,說一看便知�！笔Y爺接過貼來,一怔,說:“不好,大半又要走星照命�！贝蜷_帖一看,何嘗不是。上寫著:“字奉蔣四哥得知,小弟智化所以在開封多住幾日,為伴著邢家弟兄,如今你們眾位已到,小弟卸責(zé),書不盡言,容日再會�！笔Y爺見了字柬,一跺腳嘆了一聲,說:“智賢弟行事實系古怪�！敝坏猛�著鍾寨主到大相國寺,見了顏大人,就把相爺見了鍾雄的話說了一遍。又將智化留的這帖子給大人看了。大人也嘆息了半天。然后大人叫先生打折本,預(yù)備明日投遞,所有眾人,俱都寫在折本之內(nèi)。盧、韓、徐、蔣四個人,辭官不做,也在折本之內(nèi)寫明。折本打好,大人過目已畢,天已五鼓。大人上朝,至朝房前住轎,少刻包公到,過去見了老師,行師生之禮,至朝房內(nèi)談話。不多的工夫,天子升殿,文武百官在品級山前行禮。朝賀已畢,文東武西,分班站立。顏大人的折本,黃門官傳遞,陳總管接過,在案上展開,天子看了,降旨封官。又下了一道旨意,今日晚膳后,所有破銅網(wǎng)的人,俱在龍圖閣陛見。這段節(jié)目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