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回 猛漢險些驚圣駕 于奢一怒犯天顏

且說天子降旨,著盧珍舞劍。盧珍就學(xué)大爺那個法子,打脊背拉兵器。

盧珍本是跟著丁二爺學(xué)的這套功夫。先前時節(jié),一手一勢,后來,一件快似一件,類若一片劍山相似。直是一條鐵鏈,把盧公子裹了個風(fēng)雨不露。連天子帶眾人,無不夸贊。盧珍收住了劍之后,也是往旁邊一跪,氣不涌出,面不更色。然后露出艾虎。天子見他一身皂青緞衣襟,身材不高,生就虎頭燕額,粗眉大眼,鼻直口闊,純厚體態(tài)。天子一見,降旨叫他試藝。這個不用取兵器,就把衣襟一掖,袖子一挽,往起一躥一丈多高,然后腳站實(shí)地,真恰如貓鼠一般,連一點(diǎn)聲音都無。打完了這趟拳,收住架勢,也往旁邊一跪。天子贊不絕聲。然后再叫徐良,萬歲一瞧,就有幾分詫異,一身皂色衣襟,倒是壯士的打扮,黑紫臉面,兩道白眉,眉梢往下一搭拉,真恰似吊客一般。又看他乃是徐慶之子,外號叫多臂人熊,又叫山西雁。天子一看他這相貌,就幾分不樂,看花名,他是一手三暗器,萬歲爺納悶,何為教作一手三暗器?莫不成一只手能打三種暗器去,總是天下之才。就往下傳旨,著徐良試藝。陳總管過來,告訴徐良。徐良問總管:“小民怎樣試法?”總管說:“咱家不懂得,你怎么倒問起我來?”徐良說:“我能把三種暗器一手發(fā)出,前面可得有東西擋住,不然也看不出準(zhǔn)頭來。萬歲這里,可有射箭的箭牌沒有?”總管說:“有�！毙炝颊f:“你老人家把后頭托上板子,我自有打法�！笨偣芰⒖膛扇�,頃刻間,就把箭牌取來。徐良一看,高有七尺,寬有尺四,木作的邊框,底下有個木頭墊子,用紙糊著,上面黏了一層白布。總管叫人把后面托上板子。過來對徐良說:“咱家全依著你這個主意,你看看可打的中。要是打不中,再給你換寬些的去。”

徐良說:“要是打這個白牌還打不中,那就不叫多臂人熊了,那就叫狗熊。求你老人家奏明萬歲,在這白牌之上,分三路,上中下,用紅筆點(diǎn)上三個點(diǎn)兒,我三枝暗器,全要打中紅心,方算手段。”總管說:“你過于鬧事哩!依咱家說,打中白牌,就算不錯�！毙炝颊f:“凈牌我不打�！笨偣軣o奈,只得給他奏聞天子。天子一聽,更不愿意。萬歲爺明知徐良說的話太大,遂把旁邊逍遙管沾著朱砂墨往箭牌上一點(diǎn),無非只有針尖大小。慢說他打,就是瞧也瞧不見哪。萬歲又一想,他若打不中紅心,連他父親一世英名也都付于流水,再說也擔(dān)誤了他這幾個朋友。天子遂降旨,派陳總管在箭牌上戳上三個紅心。陳總管領(lǐng)旨,叫人搭好箭牌,自己過去,提起逍遙管,把朱砂墨研了許多,總管也是與萬歲一樣想頭,暗想徐良說的話實(shí)系太大,我若把這個點(diǎn)點(diǎn)小了,他打不中時節(jié),必然抱怨與我。我若把這點(diǎn)兒點(diǎn)大,又屈了他的才干,又怕萬歲不愿意。又一想,總是點(diǎn)大一點(diǎn)為是,誰教我與他父親有交情呢!想定這個主意,用筆蘸著朱砂墨,噗哧往箭牌上一戳,待筆涂圓也就有小核桃大了,連點(diǎn)了三個,天子一看,早明白這個意思,這叫自來的人情。總管放下筆,還叫徐良看一看,說:“你瞧瞧大小如何?”徐良說:“這要再嫌小,就是狗熊啦�！狈愿澜腥藢⑴拼钤谡�南。徐良一看,雪白的箭牌上,配著上中下三個紅心,早把自己暗器拾奪好了。你道他是甚么三暗器?原來是兩長夾一短,收拾兩枝袖箭,裝上一技緊背低頭花裝弩。萬歲往下傳旨,著徐良試藝。陳總管過來,告訴徐良:“叫你試藝�！本鸵娦炝颊酒鹕韥�,沖南一點(diǎn)頭,雙手微換,微然聽見點(diǎn)聲音:“噔噔噔”,誰也沒顧得看那邊,凈瞧著徐良。重新又往北瞧了一瞧,再看他,一絲也不動。萬歲又傳旨:“著徐良試藝�！笨偣苓^來說:“萬歲有旨,叫你試藝�！毙炝紱_著總管叩了一個頭,說:“已然打在箭牌之上,怎么還叫我試藝?”陳總管往對面一看,果然兩長夾一短,正打在紅心當(dāng)心,暗暗吃驚,怎沒瞧見打,全釘在箭牌之上,只得奏聞萬歲。天子一看,果然不差,兩枝袖箭,一枝弩箭,正打在紅心當(dāng)中。天子夸將好俊暗器,這樣暗器,可稱得起古今罕有。

又一看花名冊,叫霹靂鬼,天子看見這個外號,倒噓了一口涼氣。往下面一瞧,見韓天錦也沒等旨意,他就起來了,挺肚撐胸,兩只眼睛瞪圓,看著天子。把個陳總管老爺嚇得渾身亂抖,過來一揪天錦,叫他跪下。天錦說:“我不得勁�！笨偣苷f:“不管那些,你總得趴下�！碧戾\只得趴伏在地�？偣茈x開,他又是照舊挺著肚子,看著萬歲。天子并不嗔怪于他,知道他是渾人�？偠�言之,傻人有個傻造化。天子見他這個名下,并沒有別的本事。天子想他這個力大,可怎么試演呢?天子降旨,由他施展施展,也就一并封官�？偣苓^來說:“萬歲叫你試藝�！碧戾\問:“叫我試什么?”總管說:“我知道你會什么!你到底是會什么?”天錦說:“我會吃飯�！笨偣苷f:“胡說!你會什么本事?”天錦說:“我會打杠子。”總管說:“呔!你還說什么,幸虧離萬歲甚遠(yuǎn),若是教萬歲聽見,那還了得!你不論練點(diǎn)什么,也好作官,不然人家都作了官,你可不能作官。難道你任什么也不會嗎?”天錦一急,說:“唔呀,唔呀!我怎么任什么不會!嘿嘿嘿,你瞧他們會本事不是,我能把他們抓住,扔在房上�！笨偣苷f:“那可使不得�！碧戾\說:“這可怎么好呢!”他一眼就把那白玉欄桿看見了,說:“我把這欄桿扳折了罷。”總管說:“哎喲,那可使不得,拆毀禁地,你該什么罪過!”

正說之間,萬歲倒想出一個主意,看這龍圖閣,是座西向東,這座殿明是五間,暗是十五間的寬闊�？恐�南北墻下,有兩個白玉石頭座子,上面有兩個鐵鼎。天子說道:“韓天錦力大,此處有個鐵鼎,可不知他可舉的起來?昔日秦孟賁與秦武王賽舉鼎絕臏,這段故事,包卿可記得?”包公回奏:“臣一一盡記�！笨偣苈犚娬f:“萬歲叫你舉鼎,你可舉得起來?”天錦問:“什么叫作舉鼎?”陳總管暗道,怪不得他說凈會吃飯,果然全不懂得。用手一指那邊鐵鼎說:“就是那個叫鼎�！碧戾\說:“就是那個小玩藝兒?是一只手舉是兩只手?”總管說:“兩只手還怕不行哪,你先過去試試�！笨偣軒Фㄌ戾\,直奔正北。天錦往起一站身軀,更透高大。萬歲十分喜悅,就要把他封一個站殿將軍之職。思忖如有外國朝賀,或筵宴外國的時節(jié),要叫他們看著大邦人品出色,可惜再有一個才好。此時天錦已把鐵鼎抱到�？偣艿闹饕�,把鼎耳子上絆住絲繩。天錦套進(jìn)一雙臂膀,雙手一抱兩個耳子,就將鐵鼎抱起,沖著萬歲,轉(zhuǎn)了三個圈,方把鐵鼎放下。天子一笑贊道:“天錦可比昔日之孟賁。”忽聽他大聲說道:“謝主龍恩�！碧熳右徽�,這才封官:蕓生四品左護(hù)衛(wèi),徐良右護(hù)衛(wèi),艾虎、盧珍御前四品護(hù)衛(wèi),韓天錦站殿將軍。萬歲知曉,這五個人是盟兄弟,又知道,俱是將門之后,天子親封為小五義。連包公帶大眾一齊謝主龍恩。總管派人拿著刀劍袖箭彎箭,又叫天錦把鐵鼎安放舊位。忽聽御花園門首,有人喊冤枉。要問是何人喊冤枉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