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三回 窮漢打擂連贏四陣 史云動手不教下臺

且說馬龍在臺上與王興祖交手,工夫一大。只有招架之功,并無還手之力。艾虎正要上去,省得叫大哥吃苦,不料一展眼,馬爺早被人家一個掃堂腿,掃了一個筋斗,只羞得馬龍面紅過耳。王興祖反倒陪笑說:“這位兄臺,承讓承讓。”遠遠的有人招呼,說:“王教師爺,我們員外有請這位壯士,在看臺上面談!毙№n信張大連要陪著馬龍上看臺,面見東方亮。就在這個時候,忽聽北面喊,說:“窮爺爺?shù)搅恕!蓖跖d祖一聽更透著詫異,臺下眾人一看這個打擂的,全場哈哈一陣暢笑。這個打擂的,實在襤褸不堪。也帶著天熱,頭上沒戴著頭巾,連網(wǎng)子全都沒有,就把頭發(fā)挽了個牛心發(fā)髻,身上穿一件破藍綢汗衫,穿一條破青綢褲,足下一雙薄底快靴,靴腰上綁著帶子,靴底綻了半邊,一臉灰塵?墒羌毭奸L目,皂白分明,唇似徐朱,大耳垂輪,肩頭上有一個破捎馬子,困苦之狀,已到十分。雖是衣服襤褸,倒有英雄氣象。馬龍趁著窮人躥上臺上之際,自己躥下臺去,鉆入人叢之內(nèi),直奔正東,可巧被蔣四爺把他擋住。

再說那窮人,困苦到這般光景,還有什么心腸打擂?皆因他看著馬龍有幾個招數(shù)使得不到家,他替馬龍著急,這才招出事來。馬龍使了一個靠山,王興祖一閃,他替馬龍著急,心內(nèi)想著一比勢,他身后一人就教他肘了一個筋斗。那人爬將起來,搗著前胸哎喲哎喲哼哼說:“朋友,你看天到這個時候,也該找找去了。你瞧我們這些人看完了打擂,回家全都有準飯,似乎尊駕你得現(xiàn)去找去,若過了時刻,誰能與你準備得現(xiàn)現(xiàn)成成的?”這位爺氣往上一沖,說:“你管我找不找去,與你何干?”那人說:“我本就是癆病,你沖我心口給了我一肘,你不管我受得受不得?你看瞧熱鬧的人甚多,誰像你帶比架勢的。真有本事,上去與這位臺官較量較量,真能踢他個筋斗,就是一百兩,打他一拳,也鬧五十兩換換衣裳,這是何苦哪!备F人說:“你管不了俺的閑事!蹦侨苏f:“我管不了,我上你前頭站著去!笨汕筛F人又看著馬爺打出的一拳不到家,自己又一比勢,嘣的一聲又打在那人的后心,要不是人多,那人也就栽倒了。那人回頭惡狠狠的說:“窮鬼,你窮瘋了罷!既有這個能耐,為何不上去露露臉去!”窮人說:“我上去就上去!可惜我如今衣衫襤褸。”

那人說:“真有本領(lǐng),不在衣衫,就怕你不敢上去!备F人看了看自己衣服,一聲長嘆。那人暗暗約會了十數(shù)個人把窮人往起一擠,齊聲一喊說:“窮爺爺?shù)搅?”就把那個窮人擠上臺去。王興祖扭項回頭一看,這窮人上臺打擂,必是聽見有五十兩銀子啦。連忙問道:“這位朋友,也是前來打擂的么?”窮人趕緊一恭到地,說:“臺官爺在上,你看我這般光景,還有什么心腸打擂。皆因我在臺下得罪了看打擂之人,他們把我擠上臺來。我既來到臺上,哪有空返之理,只可陪著臺官爺走個三合兩趟,我也不敢來贏,只求臺官爺手下留情,走了三合兩趟,我就下去。常言‘破車別礙好道。\’”王興祖一聽,出言不俗,別看他身上衣服襤褸,反倒抱拳帶笑說:“朋友,你大概沒上號棚掛號去罷?請問貴姓大名,仙鄉(xiāng)何處?”窮人說:“尊公不必細問,皆因我有難心之事,我是被朋友所害,才到了這個光景。大概會點武藝之人,絕不能出身就窮,望求閣下不必往下細問。我要不與尊公走個三合兩趟,也教那些小人們瞧不起我!蓖跖d祖心中暗暗喜愛,想著此人大概本領(lǐng)不差,又想道:與他走個三合兩趟,然后把他請下臺去,給他更換衣服,再細問他的姓名。一抱拳說:“既這樣,朋友請哪!币娔侨艘惨槐,留出行門過步,走了半個回合,窮人從上手繞到下手,這才叫打擂的規(guī)矩。二人將揮拳比武,從后面跑過一個人來說:“大哥已連勝了三個,暫請后面歇息,我先替兄長領(lǐng)教領(lǐng)教這位的武藝!

王興祖也覺愿意。他本是粗中有細之人,他料著這個窮人到了這般光景,不是十分能耐,絕不敢上臺比試,他正愿意有個人先與窮人走個三合兩趟,他就知道窮人的武藝如何。你道過來這人是誰?是金頭活太歲王剛。王興祖往后一閃,王剛過來說:“這位朋友請!比匀欢艘槐,窮人把捎馬褡褳放下,袖子一挽,汗衫一掖,兩個人往當中一湊,就打起來了。這二人躥奔跳躍,閃轉(zhuǎn)騰挪忽上忽下,行高就矮,這就叫當場不讓步,舉手不留情。臺下之人,全都喝采夸贊不絕。此時徐良、艾虎、馮淵、盧珍相湊在一處,議論這個人。徐良說:“這個人比咱們兄弟還好,他一身功夫,窮到這個地步,他還不偷,可見此人志量不小。”盧珍說:“等他下來,我周濟周濟他,我真愛惜此人。”艾虎說:“我也愛惜他,我問問他的名姓,不但周濟他,我還要與他拜把子哪!毙炝颊f:“拜把子算上我!瘪T淵說:“我看這人本領(lǐng),像我們本門里人。”徐良說:“臭豆腐,不用往臉上貼金啦,我領(lǐng)教過尊駕的本領(lǐng),你們怎么有這樣出色的人物。”馮淵說:“醋糟,你也太藐視人了,我們本門中除了我不行,難道連一個強的都沒有!”艾虎說:“你們二位先別爭論。三哥,你看這個窮人是輸是贏?”徐良說:“似乎那個黃臉的,三個也不是窮朋友的對手!闭f話之間,王剛早被那個窮人刁住腕子,往上一拉,橫跺子腳踹在脅下,險些沒掉下臺來,撲咚倒于擂臺之上。那個窮人過去拿起他的捎馬褡褳就要走,墨金剛柳飛熊過來,說:“這位壯士別走,我來領(lǐng)教。”窮漢說:“方才小可已然說明,非為上臺打擂,無非陪著爺們走個三合兩趟罷了!绷w熊說:“不行,總得較量較量!备F人無奈,兩個人一交手,走了十幾個來回,窮人往下一敗,柳飛熊趕將下來,跟著一腿,打算要踢窮漢,窮漢一回身,用手一桂柳飛熊腳后跟,往起一勾,將柳飛熊摔倒擂臺之上。急三槍陳正過來,五六個回合,被窮人使了一個靠山,把他摔倒擂臺之上,菜火蛇秦業(yè)氣哼哼的過來,說:“你別走。”那個窮漢無奈,只可又與秦業(yè)交手,走了數(shù)十余合,那窮人不慌不忙,一手一勢,身體靈便,把個秦業(yè)打的鼻洼鬢角,熱汗直流,始終不能搶人家的上風(fēng)。一著急,使了一個盡命的招數(shù),用一個雙風(fēng)貫耳,窮人雙手合在一處,往兩下一分,其名叫白鶴亮翅,把他雙手撥開,復(fù)用自己雙手,住秦業(yè)肋下一插,是一個撮勁,秦業(yè)身不由自主,往后一仰,噗咚倒于擂臺之上。

王興祖過來說:“兄臺別走,還是小弟領(lǐng)教!备F人說:“我絕不是兄臺的對手,只當我是甘拜下風(fēng),讓我去罷。”王興祖一定還要與他較量,那人無奈,只得又陪著他動手。這二人方是棋逢敵手,一招一勢,類若編就活套子一般,原來是見招還招,見勢使勢,臺下之人,此時全都叫起好兒來了。窮人一急,也打算把王興祖踢個筋斗,翻起一腿,不料自己使得力猛,吧的一聲,把捆靴子帶子迸斷,颼的一聲,把靴子甩出去多遠。臺下之人,一陣大笑,窮人說:“這可算我輸了罷!蓖跖d祖說:“不算不算,我先給你換上一雙靴子,然后再較量!痹瓉砜磁_上早已看的明白,打發(fā)人來請這個窮漢,說:“員外爺有請這位打擂的,看臺上問話!蓖跖d祖這才住手。那窮人教人把靴子給他撿來,復(fù)又穿上,自己拿了捎馬褡褳,跟著從人下了擂臺,見東方亮來了。王興祖將一回頭,忽見迎面躥上一個人來,離擂臺五尺多高,待那人站立臺上一看,八尺多高,是個大黃胖兒。原來是史云,教韓天錦、于奢把他扔上臺來。向著王興祖說:“立臺的,我拿銀子來了,我們這個朋友連踢了你們四個筋斗,應(yīng)當給我們四千兩銀子,我把車都雇好了,特為來拿銀子,快盤哪。”王興祖說:“那個窮朋友,可是連贏了四個,要銀子一分一厘,也短少不了,你既是與他相好,你先說說他姓甚名誰?家住何方?”

史云說:“他自己還不肯說呢,我可知道不說。”王興祖問:“你叫甚么?”史云說:“我姓史,名叫史云,外號人稱愣史!蓖跖d祖說:“你盡為要銀子,你還是要打擂?”史云說:“銀子也要,擂也要打!彪S說著話,躥過去就是一個沖天炮,一抬腿就踢,要不是王興祖的眼快,險些還被他打上了,皆因是給冷不防。臺官一看,這個打出來的招數(shù)更可笑了。王興祖往旁一閃,用手一刁史云的腕子,腳底下用了個勾掛腿,史云就噗咚一聲,趴在臺上。王興祖說:“別叫他走!笨磁_的過來,就要揪他。愣史躺在那里,也不起來,說:“你們打死我罷!蓖跖d祖問:“你跟誰學(xué)的本事?”史云說:“跟我?guī)煾!蓖跖d祖說:“你有師傅哪!據(jù)我看來跟你師妹學(xué)的。論說我們這擂臺上,可沒有講強梁的道理。我們這打擂的,先前兩個多少還算練過,似乎你只跟師妹學(xué)的,打出拳來,踢出腿來,我們只不認得是甚么招兒?偟媚媚阕饕粋榜樣,不然笨漢長工也都要上臺打擂來了!笨磁_的說:“臺官爺,咱們把他鎖在臺柱子上罷!蓖跖d祖說:“不用,把他衣服剝下來,叫他找教給他武藝的來取!笔吩普f:“你們可別胡說,我?guī)煾缚稍诘紫履!蓖跖d祖說:“更好了,要的就是你師傅。”隨吩咐剝他的衣裳?磁_的將要動手,愣史把雙手一分,其名叫反背錘,將看臺的打倒。王興祖氣往上沖,將要過來,忽聽臺下一聲喊叫說:“師傅來也!”要問來人上臺怎樣動手,且聽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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