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三十二回 用火攻官軍大敗 擺惡陣妖道逞能

話說一枝梅打中了鄴天慶一彈,打得血流不止,坐在馬上晃了一晃,正要預備帶馬向旁邊沖殺進去,卻好一枝梅平地一個箭步竄到鄴天慶面前,當胸就刺。鄴天慶說聲:“不好!”趕著將馬一夾,閃在一旁,順手就是一戟,向一枝梅當頭挑下。一枝梅是在步下,鄴天慶在馬上,究竟不如一枝梅來得輕佻。只見一枝梅見他一戟刺來,急將單刀向上一架,身子一縮,早竄到鄴天慶背后,煞手一刀,認定鄴天慶馬后退砍下。鄴天慶來不及防護馬退,早被一枝梅砍中一刀。那馬就一縱飛奔,溜韁而去。鄴天慶坐在馬上,險些兒跌下馬來。

一枝梅見鄴天慶的馬溜韁而去,心中一想:“我若此時就走,周湘帆等三人尚被圍在那里,不知性命如何;若再進去將他們救出來,我終久是個步下,如何沖殺進去?”正在疑惑不定,忽見周湘帆從里沖殺出來,后面一員賊將緊緊追趕。一枝梅一見,立刻生出一個計策,趕著向旁邊一閃,等周湘帆的馬走過,看看后面賊將已經趕到,一枝梅從旁側出其不意,大喝一聲:“賊將休走!看刀!”真?zhèn)�是聲到手到,一聲未完,那把刀已到了那賊將的胸前。那賊將措手不及,早被一枝梅砍于馬下。一枝梅即將那賊將的馬奪過來,飛身上馬,復行沖殺進去。真?zhèn)�是如入無人之境,只見賊兵紛紛向兩旁讓開。

一枝梅到了里面,只見徐壽、楊小舫還在那里同著三個賊將死力戰(zhàn)斗。一枝梅一馬上前,飛舞單刀,出其不意,當即砍倒了一員賊將。徐壽、楊小舫見一枝梅復殺進來,也就并力殺了出去。三個人殺出重圍,只得落荒而走。

再說鄴天慶被馬溜韁直跑下二十余里,才把馬兜轉回來,到了官軍營寨的地方,已是天明。當下鳴金收軍。只見那些官軍已死得不計其數(shù),真是尸橫遍野,血流成河。本部的兵卒亦復死得不少。再查隨兵的將士,李三泰、王英俱已陣亡,皆被一枝梅殺死。鄴天慶心中大恨,還要重整旗鼓,追趕下去,不將一枝梅擒住,誓不回營!還是金仁遠、吳用賢二人苦苦勸住,方肯收兵回城。此次一戰(zhàn),雖然大獲全勝,卻喪了兩名牙將。

當下回至城中,先著人報進宮去。宸濠聞言,即傳令進見。鄴天慶進入宮內,見了宸濠備達一遍。宸濠道:“雖然喪了兩將,總算將敵寨劫去,敵軍也算覆沒了�！庇忠娻捥鞈c血流滿面,因問道:“將軍面上何以許多血痕?”鄴天慶道:“系被一枝梅彈子所傷,險些兒喪了性命�！卞峰┡�道:“一枝梅等如此猖獗,若不及早擒住,是心腹之患也!將軍等有何妙策,可擒若輩?”李自然道:“別無他法,惟有請千歲星夜差人馳往非幻道人營內,請他火速擺陣,令王守仁破陣。王守仁必不知道陣法,只要將徐鳴皋等陷入陣內,無論他生死如何,王守仁必然驚恐。而且他無甚猛將,勢必調回一枝梅等人,然后再請非幻道人設法以除之。只要將他等一干人除去,王守仁不足慮也。”宸濠答應,即刻修書,命人星夜馳往吉安府界,催非幻道人火速擺陣。鄴天慶退下,又密令細作出城打聽一枝梅的底細。

且說一枝梅的大寨被賊軍劫去,遂與楊小舫、徐壽落荒而走,退下十數(shù)里遠。再將殘兵招集起來,計點人數(shù),已傷了大半;所有旗幟、器械,焚毀殆盡;又不知周湘帆敗往何處去了。一枝梅好生憂悶。若欲重下營寨,器械一概全無;若不安營,竟回吉安,又恐元帥見罪。正在躊躇不決,忽見周湘帆回來,彼此相顧,好生不樂,又各說了一番細情。一枝梅道:“今日大敗如此,總是愚兄疏忽之處,有何面目去見元帥呢?”周湘帆道:“兄長勿憂,勝負乃兵家常事。而況今雖大敗,卻斬了他兩員賊將,便是元帥見罪,也可將功抵過�，F(xiàn)在既不能重安營寨,莫若趕回吉安,見了元帥,或再增兵前來,以圖報復便了�！币恢γ返日�在商議,忽見一騎馬如旋風般跑來,馬上坐著一人,手執(zhí)令旗,到了面前,滾鞍下馬,高聲說道:“奉元帥令,速調慕容將軍星夜馳回吉安,勿得延誤!”說罷站起身來,飛身上馬而去。一枝梅見王元帥差人調他們回去,不知何意,不免大吃一驚。因即振頓殘兵,連夜拔隊,馳回吉安而去。

你道王元帥何以飛調一枝梅回軍?只因非幻道人已將非非陣擺好,徐鳴皋首次探陣即陷入陣中,諸將亦多有陷陣者,所以王元帥趕緊調一枝梅等回去�？垂倌�急,等愚下慢慢說來。非幻道人自從得了宸濠續(xù)添的三千津銳,他便連夜進軍,距王元帥大寨相隔十里遠近,安營已畢,他就連夜擺下一座非非大陣。你道他這非非陣有何利害么?原來內藏六丁六甲,外面擺列十二門,這十二門名喚死、生、傷、亡、開、明、優(yōu)、暗、風、沙、水、石。只有開門、生門、明門,可以出入。若從生門殺進,由開門殺出,再由明門殺入,其陣必亂。若誤入死門,其人必氣悶而死。誤入傷門,必為爇氣蒸亡。誤入亡門,必為冷氣所逼,骨僵而死。誤入優(yōu)、暗兩門,不見天日,必為賊將所擒。誤入風、沙、水、石四門,登時被狂風卷倒,飛沙迷住,大水沖去,石塊打下,皆有性命之患。其實皆是陰氣、邪氣凝結變幻出來,驅使六丁六甲,以助邪術。及至破陣之后,這陣內依然空無所有,所以名喚非非大陣。這日,非幻道人將非非大陣擺設好了,自己為主陣軍師,又將如何變幻、如何擒人、如何捉將各邪術,細細與余半仙講究了一夜,余半仙因也明白,即命余半仙為副軍師。復又于每門安派津兵二百名,各執(zhí)撻鉤,以備擒人。陣中設一高臺,臺上擺了一張柳木八仙桌,桌上供設令牌、令箭、令旗等類。分派已定,即刻修了戰(zhàn)書,差小軍送入王守仁營中,請他破陣。

王守仁接著這封書,折開一看,原來是非幻道人請他破陣,當下批準,差來軍帶回。王守仁就即刻傳齊請將商議道:“今妖道前來下書,內云非非大陣刻已擺完,約本帥前去破陣。本帥想來,這妖道邪術多端,今既擺此妖陣,其中必有變幻。本帥雖熟讀兵書,從不曾見過有這非非陣的名目。而況昨得慕容將軍來報,說及宸濠其所以有恃無恐者,皆賴非幻道人邪術,而且他又添兵與妖道擺設妖陣。本帥所慮,這陣中必然皆是妖氣凝結而成,若誤入其內,必兇多吉少。諸位將軍皆具有本領,又兼是高人的門徒,可有識得此陣應如何破法否?”徐鳴皋首先說道:“末將等明日先隨元帥前去一觀,看究竟如何光景,再作計議。此時未見陣勢,也不知那陣內如何�！蓖跏厝实�:“將軍之言甚是。諸位將軍就于明日隨同本帥前去觀陣,先將陣勢察看一遍,然后再作區(qū)處便了。”當下各人退出帳外。

到了次日,王元帥即傳齊合營將士,戎裝戎服,一齊出得營來,前往觀陣。不一會到了賊營,但見賊營中殺氣騰騰,陰風慘慘,風云變色,日月無光。王元帥正與諸將察看陣勢,忽見陣門開處,一聲炮響,走出兩個妖道:上首非幻道人。頭戴華陽巾,身穿鶴氅,手執(zhí)云帚,坐下梅花關鹿,后背葫蘆;下首便是余半仙,頭戴純陽巾,手執(zhí)寶劍,身穿八卦道袍,坐下一匹四不象,皆是滿臉的妖氣。只見非幻道人將手中云帚向王守仁指道:“呔!王守仁,今本師擺下此陣,爾既身為元帥,應知破陣之法。若破得此陣,本師即日回山,重加修煉,永遠再不下山;若破不得此陣,爾即速速歸降,本師尚可于寧王前保舉你一個官職。若再執(zhí)迷不悟,爾死在旦夕,可莫怨本師不存仁愛之心了!”王元帥聽了這番言語,真氣得話也說不出來,大叫一聲,倒于馬下。不知王元帥性命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