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一回 題詩偶逢好友 買劍結(jié)拜良朋

詞曰;

人心曲曲彎彎水,世事重重疊疊山。

古古今今多改變。貧貧富富有循環(huán)。

將將就就隨時(shí)過,苦苦甜甜總一般。

話說章紫蘿小姐見琴弦忽斷,便叫丫鬟定金下來張看。

那山玉聽了此言,唬得慌了,心中想道:“好沒主意!倘章兄見了,成何體統(tǒng)?”回頭依舊路就跑。不想章小姐在樓上,目光之中看得分明,便用手一指道;“那是甚么人在此走呢?”定金一把攔住山玉道:“你是那個(gè)?”山玉見丫鬟攔住,便立住了腳道:“小生是來聽琴的,并無他意。”章小姐在上問道:“既是聽琴,可知我方才彈的什么曲詞?”山玉道:“不過一曲常調(diào),有何難處?小生也略知一二!

小姐見他回話從容,品格豐韻,便知不是下流之輩,就向道:“你是何人?因何到此?”那山玉便把自己的姓氏、家鄉(xiāng),和章江相好的話說了一遍。章小姐聽了,心中想道:“好位書生!又是名宦,我哥哥又同他相好,畢竟腹內(nèi)也通!北愕:“既是尊客,請(qǐng)便罷!蹦钦滦〗氵@一番動(dòng)問,早已有心了。正是:一曲秦樓調(diào),已諧楚岫緣。

那山玉聽說請(qǐng)便二字,方才轉(zhuǎn)身走出。卻好方才走到亭邊,那章江已經(jīng)看過信出來,向山玉道:“因友人見約詩會(huì),失陪,失陪。”山玉道:“豈敢,豈敢!闭陆:“意欲奉邀尊兄一往,不知肯賜教否?”山玉道:“若蒙攜帶,定當(dāng)奉陪!闭陆笙.當(dāng)晚盡醉而散。

次日絕早,章江起身,即過水月庵來。卻好鐘山玉方才梳洗已畢,一見章江到了,忙起身來迎接道:“昨日多謝!闭陆:“豈敢,豈敢。有慢,有慢!倍瞬枇T三巡,章江道:“昨晚奉約,今日到西湖一游,不知可即同行否?”

山玉道:“但貴相知奉邀,小弟怎好輕造?”章江道:“這個(gè)何妨!四海之內(nèi)皆兄弟也,不嫌有褻,就此同行!鄙接癫缓眠^卻,只得整頓衣冠,同章江起身,出了寓所,一路上奔西湖而來。不一時(shí)來至西湖口邊,只見:山青水秀傳今古,柳暗花明勝畫圖。

二人正在徘徊,忽見畫橋邊一只小船,船上站立兩個(gè)安童,見了章江,便大叫道:“章相公來了么?我家相公到府奉迎去了!闭陆仡^一看,道:“你們好早呀,倒先到這里了!蹦前餐:“快請(qǐng)相公上船坐下,我家相公迎不著相公就回來了!闭陆犃,遂邀了山玉上船坐下。不多時(shí),只見岸上來了兩個(gè)人,走得一身是汗,跑到船邊,一見章江,便道:“章兄,你好人呀!還哄我們亂跑!闭陆:“小弟因約一密友特來奉陪,因此失迎,得罪,得罪!

那二人聽了,遂上船來,一同見禮已畢。那三人向章江道:“此位是誰?”章江遂代山玉說了姓名。那二人道;“原來是御史的公子,失敬,失敬!鄙接竦:“豈敢!币嘞蛘陆瓎柖说男帐。章江道:“此二位乃小弟同學(xué),姓賈名文,此位名秀!鄙接竦:“如此,失敬,失敬。”當(dāng)下四人敘了禮,賈文吩咐開船前去游玩西湖。那船家隨即開船,傍西湖游玩。

正是暮春天氣,那一路上,只見山明水秀、綠暗紅稀,十分可愛。章江便向賈文道:“聞得六橋煙柳頗佳,何不就此一游?”賈文道:“如此最好,且有詩料,不知鐘兄意下如何?”山玉道:“極妙的了!彼焓幮≈郾剂鶚蚩谇Яf而來。不一時(shí)到了橋口,賈文命船家扣定了船,在此伺候。四個(gè)人一同上岸。抬頭一望,足有十里多遠(yuǎn)近一條溪都是垂楊碧柳。但見:千條軟翠迎風(fēng)舞,萬縷青煙帶露垂。

山玉一見,連聲嘆道:“果然名不虛傳,真仙境也!”

四個(gè)人步了一會(huì),只見柳蔭之下,往往來來,無限游人士女,也有名士山人,吟詩吃酒,十分熱鬧,四人不覺高興。

章江道:“賈兄,何不就將舟中的酒果移在柳下一談,有何不可?”賈文用手一指道:“那柳蔭深處,一帶紅欄,青簾飄蕩,不是酒店么?我們何不就進(jìn)去一樂,豈不便益?”章江道:“也好!币恍腥藖淼礁,只見臨水靠橋一座小小的茅店,招牌上字跡分明,寫的“貰綠軒”三個(gè)字,門口擺幾只酒缸,案上列多少菜蔬,倒也精致。四個(gè)人謙了一會(huì),進(jìn)了店門,步人后堂,抬頭一望,只見桌椅條臺(tái)十分齊整,四壁上貼著斗方畫片,有舊的,有新的,也有來游玩的人題的。看了一會(huì),揀到座頭坐下。有酒保來問道:“諸位爺還是候客,還是就飲?請(qǐng)點(diǎn)菜肴!辟Z文道:“也不候客,也不用點(diǎn)菜,有好酒美肴,揀上好的隨便掇來便了!本票4饝(yīng),登時(shí)捧上杯壺小萊并那時(shí)鮮的果品、美味佳肴,次第而上。

四個(gè)人傳杯弄盞,飲了一會(huì),章江便動(dòng)了詩興,向賈文道:“如此春光,又有佳客,不可虛度,須有詩句,方不傷雅!鄙接竦:“賈兄賢昆玉自然是好的,小弟也免不得獻(xiàn)丑了。就請(qǐng)賈兄命題如何?”賈文道:“小弟怎敢放肆,還是尊兄命題才是!鄙接竦:“不敢,不敢!敝t了半日。

章江道:“二兄不必過謙,讓小弟放肆,就以春柳為題,以陽、春、煙、景為韻分拈,不知二兄意下如何?”賈文道:“好,還是章兄爽快,遵命,遵命。”當(dāng)下章江命書童回船,取了文房四寶等件來到酒店。章江寫了題目,又寫了“陽”、“春”、“煙”、“景”四個(gè)韻,各人分拈。山玉先拈了一個(gè)“春”字,章江拈了一個(gè)“煙”字,賈文拈了一個(gè)“景”字,道:“罷了,罷了,獨(dú)獨(dú)拈了一個(gè)仄韻,如何下筆?”賈秀道:“我這‘陽\’字也不好做呢!碑(dāng)下分了題、拈了韻,各人去思索不表。

單言山玉偷眼看那章江提筆在手,略為思索,便揮毫就寫,回看賈氏弟兄握筆愁眉,在那里苦吟,卻像做不出來的光景。那山玉看在眼中,隨即將自己的詩也不草稿,一氣寫完了,又做了一首。正是:倚馬千言真敏捷,輸他工部與青蓮。

當(dāng)下山玉寫完,卻好章江也做完了。山玉道:‘章兄好敏才,一下就做完了,小弟還來下筆呢!闭陆:“未必。”那賈文、賈秀見章江做完了,都擱筆來著。章江不肯,道:“謅謬不堪,要求指教!鄙接竦:“一定是好的!彼烊硪豢,只見上寫道:

春柳分韻得煙字:

春雨春風(fēng)又一年,纖腰舞向晚妝前。

鶯梭燕剪般般巧,織就長堤萬縷煙。

那山玉看了,心中想道:“如此好詩,真正是不愧當(dāng)年才子,與他相交,不枉了取友一場(chǎng)!笔箻O口稱贊道:“章兄之句,宛然張緒風(fēng)流,如在目前,我等竟擱筆了!辟Z文便道:“章兄珠玉在前,愚弟兄越發(fā)難做了!鄙接竦:“我們甘罰無辭,詩題本來也不好做。”賈文道“是,是!闭陆:“鐘兄不可吝教,你做完了,還要賴甚么?

一定要請(qǐng)教的!辟Z文聽道:“鐘兄只怕也未必完呢!鄙接竦;“有倒有了兩首,只是不敢獻(xiàn)丑。”賈文聽見說有了兩首,唬了一跳,道:“難道比章兄又敏捷些?就有了兩首?快些請(qǐng)教請(qǐng)教。”山玉在袖中取出道:”要求三兄指教才好!蹦琴Z文、賈秀、章江三人接來一看,上寫道:

春柳分韻得春字:

灞上堤邊漢水濱,絲絲縷縷拂輕塵。

東風(fēng)蕩起千條線.只系離愁不系春。

章江看完一首,便連聲贊道:“妻仙筆也!雖李白也不過如此,敬服!敬服!”又看到第二首:

煬帝行宮汴水濱,輕煙十里隔紅塵。

章臺(tái)風(fēng)景蕭條后,怕舞纖腰懶試春。

那章江看完二首,不覺心服,道:“真仙才也!”當(dāng)下賈文見三詩在前,也不做詩了,吩咐安童收過筆硯,重整杯盤,入席飲酒,將三首詩貼在店內(nèi)壁上。

才吃了幾杯,忽見店門口一片喧嚷,那兩個(gè)酒保打得跌跌爬爬,跑到后邊,口內(nèi)喊道:“打死人了!反了!反了!”

那一堂的人都哄起來了,驚得章江等忙站起身來一看,見一個(gè)黑凜凜的大漢,赤發(fā)黃須,濃眉大眼,身長九尺,頭戴一頂元色舊將巾,穿了一件玉色綾的破箭衣,一只手拿了一口帶鞘的寶劍,劍上插了一支草標(biāo),一只手掄拳來打酒保。章江見他相貌不凡,便上前一把拉住道:“壯士息怒,有話好好講,不要?jiǎng)郁?打壞了人,不是當(dāng)耍的!蹦侨吮阃A瞬降:“相公有所不知,俺因路過,缺少盤川,將這口劍來店中貨賣?珊捱@酒保不許俺進(jìn)店,因此賞他一頓拳頭。多蒙解勸!闭陆:“既是如此,幸會(huì),幸會(huì)。請(qǐng)坐一坐如何?”那漢道:“怎好闖席?”章江道:“這又何妨!”便拉那漢坐下,問道:“壯士尊姓大名?貴鄉(xiāng)何處?”那漢道:“在下姓陳名玉,字昆山,西邊居住。因俺爹爹在北狼關(guān)胡申手下為官,被他害了性命,俺到此投親不遇,少了路費(fèi),故賣此寶劍,卻遇相公相問!鄙接裨谂月犃诉@一番言語,同病相憐,不覺嘆息道:“壯士,你這口寶劍要賣多少銀子?”陳玉道:“論俺這口寶劍,是祖遺的,也要二百兩銀子,如今急需,隨便,即二三十兩銀子也就賣了!鄙接竦:“壯士豈可無劍?若無路費(fèi),小弟寓所還有幾兩銀子,可以來奉贈(zèng)!蹦顷愑褚宦牬搜,心中感激,便道:“蒙相公如此盛情,叫俺陳玉何以為報(bào)?”正是:萍水相逢如骨肉,皇天自不負(fù)良人。

當(dāng)下章江、山玉、賈文等又敬了陳玉幾杯酒,還了酒錢。山玉道:“壯士何不就同船而去,以便到敝寓即銀,豈不兩便?”陳玉道:“俺奉陪!碑(dāng)下山玉、賈文等一行五人,上船緩緩而行.才走了里許之遙,忽見后邊岸上一個(gè)家將飛奔趕來道:“那只船上是鐘山玉相公?快快轉(zhuǎn)來,俺老爺請(qǐng)呢!”山玉聽了,只道事犯,吃了一驚。

不知后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.

精彩推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