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二回 王天完誤走三岔山 楊永太泄機(jī)八卦教

詩曰:

衣上猶存舊驛塵,三年兩度此勞辛。

空拋壯歲為游客,重見名山似故人。

道路蛇盤難托足,功名雞肋亦纏身。

得歸便擬國耕稼,卻聽荒農(nóng)苦語貧。

話說二馬正哭倭侯爺,自外面進(jìn)來了王天寵,伸手把那靈牌拿起來,說:“二位大人,莫非我恩兄有什么變故不成嗎?”

書中交代,王天寵因八卦幡傷反復(fù),在后帳養(yǎng)傷,每日倭侯爺總在眼前,自那日晚上,不知俟?fàn)斖�哪里去了。今天早晨問伺候人說:“侯爺哪里去了?”下邊人說:“奉令出差,上湖廣催餉去了�！蓖跆鞂櫼宦牪恍�,心里說:“我大哥要往哪里去,必要給我一個準(zhǔn)信,焉有不給我的準(zhǔn)信之理!我今日身上不爽,我到外邊訪問訪問。再者,夜內(nèi)我夢見我恩兄,渾身鮮血淋淋,說:‘我死得好苦也!’我醒來是一兇夢。我何不到那外邊問一個實(shí)信。”想罷,自己站起來,到了外邊,正要到前鋒營,只見病,二郎李慶龍帶著四個差官,拉著馬,帶著弓統(tǒng),一直往前鋒營而去。王天寵緊行幾步,說:“李大人,你可瞧見倭侯爺往哪里去了?”李慶龍說:“我聽說奉命押折差入都去辦事,不知何時回來�！蓖跆鞂欉�是不信。只見那邊左營參將鄧德彪過來,他又問說:“倭侯爺往哪里去了?你可知道?”鄧大人一想,心內(nèi)說:“有副帥的令,誰敢告訴他。”

想罷,說:“侯爺出差,上四川總督那里去了�！蓖跆鞂櫼幌�,更不對了,三個人說了三樣。

他竟奔威遠(yuǎn)營馬成龍這里,那看門的偏巧睡著了,他一進(jìn)帳房,把靈牌兒抓過來,說:“二位大人,我侯爺大哥到底往哪里去了?”二馬也料著瞞不住了,就把深山遇害之故說了一遍。王天寵放聲痛哭,說:“我那恩兄啊!二位馬大人,為何王爺不調(diào)兵,給我兄長報仇雪恨?”二馬又把王爺著急吐血、伊大人不準(zhǔn)放人出營之故說了一回。

那王天寵自己到了神力王大帳,說:“民子王天寵,請王爺?shù)陌?”王爺知道他是一個義士,說:“王天寵,你來此何干?”王天寵說:“王爺不必著急,我是來明去白。我自己入峨嵋山,去刺吳恩,替我恩兄報仇雪恨!”說罷,站起身往外就走。那神力王說:“王天寵不可前往!等你養(yǎng)好了傷,再入山不遲!”那王天寵故作未聞,找了一口雁翎刀,站在營內(nèi)說:“大清營眾位大人,我王天寵替我恩兄報仇入山去了。三天之后,你等必知分曉!”說罷,自己撲奔營門。那神力王傳令:“不準(zhǔn)阻擋他的去路�！蹦鞘貭I門之人也真不敢不開營門。王天寵連急帶氣出離了大營,到了正午之時,自己心血一迷,不知東南西北,兩眼發(fā)直,他往正西走了有三十多里路,到了一座山鎮(zhèn)。他一瞧路東有座店,這陣心內(nèi)明白過來了。進(jìn)了店,小二說:“客官住東上房吧?”自己一瞧,說:“我給兄長報仇,為什么來到此處?真乃是怪事!”一急,又迷昏過去了。進(jìn)了上房,他把那靈牌兒掏出來,說:“恩兄請坐!”

那小二一瞧,嚇了一跳,說:“哪里有什么人?”泡了一壺榮,拿了一個茶碗。王天寵說:“混帳東西,真不要臉!我們兩個人,為何拿一個茶碗?好哇!你既如此,我要打你這個東西!”

小二說:“我不知是二位客官�！边^去又拿來了一個茶碗。見王天寵斟了兩碗茶,先端一碗放在那邊,說:“恩兄,你吃茶�！�

小二把舌頭一伸,說:“一個人叨鬼話!”又要酒菜。小二知道是一個人,拿了一雙筷子、一個酒杯。那王天寵說:“這個東西真要臉!我且問你,你瞧不見兩個人嗎?”小二連忙答言,又取來了一個酒杯、一雙筷子,擺上了菜。聽見王天寵在那里嚷說:“恩兄,吃酒用菜吧!”小二自己到了柜房內(nèi)與掌柜的說:“方才來了一個住店的客人,是一個半瘋兒。他在那上房自己直說鬼話,不知是怎么個緣故?”

那店中掌柜的姓馬,名德順,久趕大營做買賣,為人中正和平,因年月荒亂,他自己在這里開了一個旅店。聽說此事,他先到了上房窗外,偷著一瞧,認(rèn)得是公道大王王天寵。他一見就進(jìn)去了,給王天寵請了一個安,說:“王大爺,你老人家莫非是瘋了嗎?”王天寵定了定心,自己才明白過來,說:“你是誰呀?你說說我聽�！瘪R德順說:“你老人家不認(rèn)得我嗎?我當(dāng)初久在外邊做買賣,后來我販賣綢緞,常路過聚泉山,我在那里掛號,遇見過你老人家。后來我趕大營做買賣,在江湖咱們也見過。今天是從哪里來呀?”

王天寵心中說:“認(rèn)得我的多,我問問他這是什么地方,再作道理�！彼靻栒f:“店東,這是哪里?離峨嵋山北口有多遠(yuǎn)?你知道不知?”馬德順說:“此去東南二十里,就是北山口。進(jìn)我們這村南那一道小山嶺,近得多。王寨主為何如此?請道其詳�！蓖跆鞂櫨桶涯琴梁顮敱磺�、賊人把侯爺用木板釘在山嶺之上說了一遍。馬德順說:“寨主要替侯爺報仇雪恨,也不可這樣,那還了得嗎?瘋瘋癲癲,你自己要往寬里想才是�！�

又勸了王天寵半天。那王天寵才心平氣和,說:“店東,多謝美意。我再問你,要一入山,都是天地會,是否還有咱們清國的人?”那店東說:“山里都是天地會的賊人。我明天送給寨主你些個入山走長路的干糧就是�！闭f罷,告辭去了。王天寵自斟自飲,直吃到二更以后。自己叫人撤去殘桌,才安歇睡覺,一夜無話。次日天明起來,掏出一錠銀子,算還了飯帳。

才要起身,馬店東出來給王天寵一個白布口袋,里邊裝著入山的干糧,奉送。王天寵千恩萬謝出店,一直往正南,走了有五六里路。前面是高山峻嶺,往上有一條小道。王天寵上山往南一瞧,大峰俯視小峰,前嶺高接后嶺。誰有兩條小路,直通正南,一條路通東南,有一條小徑往正東。自己一直往正南行走,走了有二三百里路程,天也晚了,也瞧不見山寨,也未遇見一個人。路靜人稀,也不見有一個山莊兒。天已晚了,自己也就分不出東西南北來了,迷迷糊糊走了一夜,也不知走了有多少路徑。自己坐在就地等候。

天色大亮,又睡了一覺起來,天已巳正之時。站起身來,一直的往前行走。天氣熱,怕口袋內(nèi)的餑餑壞了,前邊有一樹林子,一旁有無數(shù)的石頭,天寵把餑餑從口袋內(nèi)掏出來,晾在石頭上,坐在一旁正歇著呢。只聽那邊有人叫喊說:“呔!那邊來的肥羊孤雁,留下買路金銀,放你過去,牙崩半個不字,定然結(jié)果你的性命!”王天寵一瞧,見有三十多個嘍兵,個個都是花布巾包頭撮打工,手像皮咯噠,短衣襟,小打扮。王天寵看罷,說:“你這一伙賊徒也不睜眼,我乃福建臺灣聚泉山公道大王小白龍王天寵在此!”那些個嘍兵不由一陣狂笑,說:“我們告訴你,你別不睜開眼瞧瞧,我們這座山可比不得別處,你先別道字號,你聽我們告訴你:家住山嶺有數(shù)秋,飄蓬湖海沒閑游。寨中嘍羅千百隊,勝似皇家九龍樓�！蓖跆鞂櫼宦�,說:“你這些個狐群狗黨,待我結(jié)果你的性命!”一擺手中的刀,撲奔那二三十嘍兵,掄刀就剁。那些個嘍兵急架相還,如何是王天寵的對手,幾個照面,那些個嘍兵往正東跑進(jìn)了山口去。

不多時,只見從正東山口內(nèi)出來了一個老英雄,身高九尺,面如藍(lán)靛,兩道環(huán)眉,一雙大眼,花白胡子,身穿藍(lán)縐綢褲褂,薄底快靴,手擎金背刀,說:“小輩休要無禮,我來也!”過來與王天寵動手,二人在山場之上一往一來,不分高下。只見從山口內(nèi)出來了一騎馬,馬上有一個女子,年在二十以外,五官俊俏,品貌端方;頭上有手絹罩頭,身穿藍(lán)綢子女汗衫,月白綢子中衣,窄窄弓鞋;蛾眉皓齒,杏眼桃腮,手擎繡絨刀,催馬過來,望那老英雄說話,說:“爹爹躲開,我來拿他這賊人!”掄刀照定王天寵就是一刀。王天寵門在一旁,說:“你且慢來!我乃男子漢大丈夫,豈能與你這三綹梳頭、兩截穿衣之人作對!”那老英雄說:“朋友,你姓什么?叫什么?哪里人氏?”王天寵說:“我乃福建臺灣聚泉山公道寨主王天寵是也。

你是什么人?快說名姓!”那位老英雄說:“原來是王天寵王義士!我姓楊,名永安,別號人稱虬首龍。吾二弟楊水太先占聚泉山,我聽說讓給尊駕。甚好,今朝相會,也是三生有幸!請至山寨一敘。”那王天寵說:“老英雄,我有緊急大事,我要入峨嵋山刺殺吳恩,替我顧大哥報仇雪很!”楊永安說:“你既奔峨嵋山,走錯了路了。你跟我到山寨,我指你一條明白道路,你去就是了�！�

王天寵跟楊永安,帶著那些個嘍兵,往正東進(jìn)了山口。那女子一催馬,早已奔山寨去了。天寵一瞧那正北有一個山寨,在半山之中,寨門高大,一帶虎皮石的墻。進(jìn)了大寨門,兩旁都是房屋。正北有一個大廳九間,兩旁有兩個小角門通后寨,大廳之上擺著刀槍架子。讓天寵上面落座,永安叫人來獻(xiàn)茶,擺在桌上,二人吃茶。

天寵見這山寨內(nèi)冷冷清清,也不過有一百多名嘍兵。正在說談閑話之際,外邊有人來報說:“二案主歸山,在大寨門外給老寨主請安,不敢進(jìn)來�！睏钣腊猜犝f,自己站起身來,帶笑說:“王寨主暫且坐著,我到外邊去去就來�！弊约旱搅舜箝T,楊永太一瞧,心中說:“我自歸天地會,我兄長永不與我說話,這是為什么瞧不起我?”只聽他兄長永安說:“二弟,你過來,劣兄有話與你商議�！备蕉�過來,如此如此。楊永太點(diǎn)頭答應(yīng),二人進(jìn)來。王天寵一瞧是故人,說:“老英雄,你還好啊?你自哪里來?”永太說:“我與你別后,天地會內(nèi)有幾個朋友邀我人伙。我一想,人生在世,一處不到一處迷,是處不到永不知。我就入了天地會,在峨嵋山封為管糧會總之職。今天來看吾兄長,正遇王義士,真乃三生有幸!”王天寵說:“老英雄說我去探山。”自己帶那二百人出營。見馬成龍帶的都是囚犯營內(nèi)的罪人,倭侯爺說:“成龍,你探北山口,我探南山口,不探明白,至死也不回營!”馬成龍說:“大哥,為何出此不吉之言?”倭侯爺一直撲奔正東,又往南拐,即帶那這二百人探山去了。成龍一瞧,天已不早,即帶著這二百多人一直進(jìn)了北山口。不知后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