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八回

卻說湯歸亳后,桀四十年甲申,夏,太史終古來歸湯。一日,出見人張網(wǎng)四面。那人祝曰:“從天墜者,從地出者,從四方來者,皆罹吾網(wǎng)!睖:“嘻!盡之矣!”乃解去三面,止置一面。更祝曰:“欲左者左,欲右者右,欲高者高,欲下者下。不用命者人吾網(wǎng)。”諸侯聞之曰:“商侯之德,至及禽獸!币押蟛婚g時月,天下之人來歸者,不計其數(shù)。鬲君自青方來,支機子自豕韋來,無終子、胙伯、墉男自冀方來,巳離自昆吾來,正寶自雍方來,常騶、臨天道自徐、楊來。皆請商侯出師,拯救萬民。商侯皆以無王命而國小民寡,謙讓退辭。數(shù)諸侯及霸國親民,及別眾諸侯未來歸之人,皆以此為言,商侯退遜不敢任。眾共言之于伊尹,伊尹曰:“吾君不任此,固吾之任也!彼煲鎰畋o,養(yǎng)財用,作民氣忠義之教,既已有素。至桀四十四年戊子,葛從順棄葛民來歸,訴以不祀之事。

商侯側(cè)然,即使元士虞生衡往送牛羊。自秋至冬,又未嘗祀。商侯再問,謂無黍稷。次春,商侯命近葛境上毫民,往為之耕祭田。大夫皆諫之曰:“奈何受欺誑?行仁太過。”伊尹與萊朱皆不言。大夫問伊尹曰:“君受其誑,何也?”尹曰:“春雨時至,不謂糞穢之塘自滿而不施。盛德溢發(fā),不謂調(diào)殘惡之人自絕而不化。君行仁而已。”于是亳民奉命,并不攀張扯李,欣然肯往,為葛耕田。是何故也?不說我民不合勞于他人,惟知有侯命而已。因此命一得十,命十得百,有上千人替葛國耕田去了。又有幾百人送酒飯去馌田者,比耕自己的還勇往齊捷。都是商侯平日仁施德化,感深應(yīng)疾不得。一發(fā)令,皆爭先奔赴。豈料葛氏無道,別樣不惟不送酒食來餉。且使人窺亳民馌田,酒食之多,率眾伏路,搶奪之以為戲笑。有不與之者,則殺之。亳民多有童子送餉,蓋壯者在田也。葛人所殺亳民童子五人。毫民猶以候命不忍遽歸。送餉者回至境上,即報知慶輔。慶輔命速召毫民歸。時己丑元月之晦日也。慶輔速歸,先白伊尹。伊尹邀萊朱與終古、葛從順同慶輔五人,盡夜人見商侯。曰:“天下大勢,積之寸心,而持之數(shù)十年者,以有今夕耳!今大勢已極,事機當發(fā),不容更,旦暮遲也!焙钲侨辉:“何謂也?”尹曰:“夫人動以天,天得以人。有人無天,天下不興。有天無人,天下不成。今夏王為惡將五十年。天下諸侯叛,士民怨。百姓之窮苦困極:夫不保其妻,父不保其子,子不保其母,母不保其女,兄不保其弟者,盡天下之人。而食不日餐,衣不羞掩,展轉(zhuǎn)而流離者,盡天下君侯忍不救乎?”商侯聞之嘆息曰:“然則奈何?”尹曰:“善民死于暴政,善士死于亂刑。天變于上,日斗星隕,矢流霧克。地變于下,山崩泉裂,犬吠于地。此皆變易之象也。今一夏王在上,眾夏王在四方,遍毒天下人類,不將滅乎?昔共工作亂,女媧滅之。榆罔失道,軒轅滅之。義起于時,不得已也。女媧之女也,而皇天下軒轅之子也,而代炎帝,皆以救人命,合天意也。今夏王之與五霸,其為榆罔也,甚共工也多矣。今日之女媧氏、有熊氏,非君而誰?而五方之諸侯、大夫,已盡相率而歸君,非此其時乎?”

商侯嘆息曰:“噫!黃而后,禹以天下傳家。君臣之分,遂如一定,而不可移。一言一事,不敢稍違王命也。”尹曰:“夫勢極而反,時至而化,天地之道也。彼有熊之子,獨非榆罔之臣乎哉?夫帝王者,天所命也。天命絕之,雖處帝位,實則天之戮民,人人得而誅之矣!有明德者,生于是時,則天之所續(xù)也。今之明德,非君而誰?”商侯曰:“然則天下棼爭極矣!五方競斗,誰能平之?吾國小而力微,自存恐或不足,何以救天下?”尹曰:“救天下者,非以我救天下,使天下自救也。故圣人后天下而具,先天下而成。”商侯曰:“敢問后天下而具?”尹曰:“夫后天下而具者,順人者也。人未順而先之則窮,人已順而后之則通!痹:“何以先天下而成?”曰:“先天下而成者,人順者也。已順人而具,人即順而成矣!夫圣人者,動于天意,人心之不得已也。天變?nèi)烁F之極,旦夕不能待。圣人念天下之民,亦旦夕不能安,若背負芒而撻之于市也。故不得已而具也。君以今日尚容己乎?”商侯曰:“不謂。夫子教寡人遂及于此,然則吾行之而人應(yīng)之乎?”尹曰:“天下所以不敢具者,無智人以率之也。而其所以不能具者,非仁者,人不歸之也。民之所以日夜待斃,莫如何者?如童子之亡父母,無可依歸,有號泣而已。忽有人引見其父母,必涕泣從之。況即予之以父母乎?”商侯悵然曰:“夫子之言至矣!然則將何先?”尹曰:“一發(fā)收,則萬發(fā)當矣!近人悅,則遠人思矣!須葛國為先!鄙毯钤:“吾方用德化,使民耕于葛,奈何遽征之?”

于是,葛從順極言葛垠之不可以德化,而慶輔以殺童子之事告。商侯乃怒,失席。令入夜視五家之民,五家之民以日暮不煩奔告。商侯夜不能寐,坐而待旦。明晨,二月一日,商侯至國門,召五家之民至。五家之民泣而訴童子也。商侯流涕,言曰:“是寡人之罪,殘汝骨肉!泵兴緸樵嶂,而給五家之粟帛慰之歸。五家之民流涕而不能受也。固遣之。即日,商侯命慶輔、湟里且,召國中耆老,泣而言曰:“以寡人保汝民于此亂世,謂將自全,不知其不能全也。葛氏無道久矣!而近于吾寡人,謂將以德化之,不惜吾民力也。乃至殺害吾民。寡人將與葛氏不并生矣!”眾人老不待辭畢,而已號呼曰:“愿報君王往殺之!卑俾暼粢。商侯慰耆老。使自往齊車馬,具器糧。問伊尹曰:“盡起七軍往乎?”尹曰:“不煩多也,只須西境三軍足矣!”遂命起西境三軍。慶輔將左,湟里且將右,商侯自將中軍,伊尹為副,太康延、葛從順為御。

二日,西行征葛,軍入葛境。葛之童子有望師而走歸舍者,謂其父母曰:“何處兵來也?”其父母愕然曰:“豈又葛氏出獵乎?將奈何?”隨有從田來者,從容曰:“鄰國商侯師也!逼渫又改冈:“也如吾葛氏之田獵否?若如吾葛氏,則當走矣!”有曰:“商侯仁人也,是必來救我者,何走之有?”及商師至,則陣齊車正,兵肅馬靜,旌旗整,戈戟齊,如林如堵而行,無一卒亂走一步者。葛之民初見此象,于是遠近來從,環(huán)而觀之。皆牽手加額,仰天謝曰:“吾幸安矣!不須驚矣!”及觀之既習,則田者自田,行者自行,市者自市。但師過之時,各停手足之務(wù),共仰而視之。及至葛城之東關(guān),并不見葛兵動靜。但見葛民無數(shù),攜壺挈畚,盛湯飯來餉商師,請商師進城。葛從順謂葛民曰:“汝先回城,告城中臣民曰:‘吾國葛從順,御商侯求救吾民。商侯只欲獲葛垠,不害一民也。’中大夫勾殊、削被二子,叫他伐圖謀!备鹈駳g噪回城,喊布滿城。商侯按兵陣于城外。

葛氏垠尚在太和堂中喧飲。聞商師至,乃驚惶亟令閉城。召城外民,民無一人應(yīng)者。點城中兵,兵誑哄不來。身邊只有三千護衛(wèi)人,又不肯出戰(zhàn)。皆平素相從放縱淫酗,即前日殺童子者也。商侯命叩木、高標,聲葛氏蔑祀、殺無辜之罪。葛氏乃曰:“何人為我出國起諸侯之兵。”顧左右同飲寵臣狎客,皆不應(yīng)。乃命中大夫勾殊往起諸侯兵,削被點城中兵。勾殊曰:“君侯何不更進以酒,則無憂矣!諸侯平日未有得于君,他豈肯來?”削被謂城中兵曰:“商侯仁者,伊尹圣人,皆不可敵。今其來,原非罪吾等。爾輩愿為葛死,則出戰(zhàn)。如不愿,則散”。三千護衛(wèi)人散去一半。

勾殊往城上謂國人曰:“爾輩知商侯之所以不進城乎?非懼吾也,乃恐殺吾等善人也。何不早戴以為君?”滿城中合呼曰:“此言是也?煽`酗主而出歸商侯!惫词庠:“有勇者,前縛之!庇谑菙(shù)千人勇者,爭前入太和堂。勾殊、削被遂同率國人先將葛氏護人千余殺其半,擒其半。遂盡縛葛氏及狎客寵臣,共五十三人妻子,皆系以出迎商侯。商侯在城外,但聞城中喊聲。以問伊尹,伊尹曰:“城中鼓噪,必擒葛氏也!泵囍袚艄膽(yīng)之。聲未止,而葛人勾殊、削被率國中民擒葛氏等至。商侯命三軍直舉旗槍,如陣而進城。一人不出伍,一戈不斜擬。葛民滿市呼拜商侯。乃進葛伯堂。問伊尹曰:“何以厝處?”尹曰:“不殺葛伯,何以快葛民之心?不赦其左右,無以輯天下亂人之志。”乃命梟葛伯于市。究前日奪食、殺童子等之人于護衛(wèi)兵中,殺三十人以祭童子之墓。其余寵臣、狎客、衛(wèi)士,重罪者,劓、刖、髡、黔、腐五刑刑之:罪輕者,流之。婦女老幼盡赦之。乃以金帛賞勾殊、削被。二人者,平日無寵之臣,與從順稍合意者也。仍使從于從順。又發(fā)葛氏之金珠幣帛,求葛國之良士予之。而盡發(fā)酒米肴物,來賞葛國之民。遂封葛從順仍守葛國,用其士安其民。封太康延仍于陽夏。商師但歸,于葛國兩日而已,出師止四日而歸亳。葛之民送之,泣下淋淋然。自后,四百里中,朝慶訟獄謳歌,民俱自歸于亳也。于是中國之諸侯聞之大悅,愿共尊商侯為天子。不復(fù)往朝桀,皆來朝商侯矣!且說商侯既歸亳,仍勸課農(nóng)桑。而東方之人,鬲君與支機子輩,求師征豕韋氏,商侯不許。曰:“寡人初無征伐之權(quán)。為葛近我,如矢注于弦,不得不發(fā)。今葛已征之,兵更敢他出哉?”伊尹曰:“女媧、黃帝豈有人主使之掌征伐之權(quán)乎?且使人主命之征伐,豈有命其即征人主也哉?且仁人征伐之權(quán),天命之也。君既受天命矣!又何疑焉?且君救民為心,豈但救中原一掌之民哉?將在天下,且君即不行,今已如騎虎之身,不得下矣!明歲庚寅,去甲申大朝六年矣!諸侯即不盡至,而霸國必朝夏。君將朝,是自以肉投虎也。不朝將會師而攻我,君何以應(yīng)之!鄙毯钽等辉:“當復(fù)奈何?”伊尹曰:“兵有先實而后聲者,前日之征葛是也。兵有先聲而后實者,他日之征豕韋是也。請先遣慶輔往結(jié)東方諸侯,次遣湟里且往近方諸侯結(jié)好,道君侯之心,諸方必來。待農(nóng)事畢,而東征。先除巨霸,夏失其一臂矣!”商侯蹙然曰:“奈何謀至此?”尹曰:“非此則不能救生民,奈何?”商侯乃悉從議行。

至八月,中國諸侯,有男氏、杞氏、繒氏、冥氏、有莘氏、房伯氏、弦子氏七君領(lǐng)二十余小國之君及新封大康氏、葛氏皆來朝于商。商侯與言豕韋之罪,諸國俱愿從征。商侯命九君等各歸本國,選精銳之士各千人,車各百乘,仲秋之望來會。厚待三十國之君,遣歸。人人退去,頌商侯之圣德如天矣!九月,慶輔以豕韋之族中賢士彭祖、彭賓來歸,報東方斟鄩氏、斟灌氏、陶山氏等十余國頻苦系韋侵陵,皆愿密部兵車以應(yīng)。惟薄姑氏黨豕韋,而萊子遠,有施氏以妹喜之族不可結(jié),九夷亦遠,未往。月望,九國之師來會。商侯自發(fā)國中五軍,命支機子將前,鬲君將后,慶輔將左,湟里且將右,自與伊尹將中,彭賓為御。九軍別為九陣。

廿七日,軍于彭山。斟鄩等三軍前導,九軍隨后,商師中列。時豕韋冀方奪民妻,而取其夫殺之。聞師至,大駭。急遣大夫往召淮夷,淮夷不至。自點國中九萬之眾,一夫不至。皆知其為商侯,盡簞食壺漿來迎勞了。冀盛怒曰:“吾且先殺子履,后殺吾國叛民!彼熳月视H軍一萬二千,陣于彭山東。系韋之民聞冀言,遂各率車馬戈甲來助商師。支機子先率豕韋之民入其國,系其妻子親戚,殺其惡黨。而商師未動。東國及九國之師,擁攻豕韋冀,冀之師望風而潰,半降半走,冀見事勢已危,單車走至城下,見城上皆商師旗鼓。鬲君追冀,獲之。商師乃入豕韋國。柱卿豕韋冀于城門。時諸侯之入桀豕韋冀尸為碎糜。釋其妻子,流之。察其親戚,罪重者刑之,輕者赦之。盡出其士民子女還家。發(fā)其谷粟,賑其民。發(fā)其幣帛金珠,犒賞諸侯之人。復(fù)封東方失國之君,如鬲君等者二十余人。封彭賓于大彭,其后盛于商世。支機子,實豕韋仁也,封承豕韋之后。商侯居韋國,僅六日而班師,往返二旬余耳。薄姑氏遠遁,商侯亦不窮兵。自是東方諸侯不朝桀而朝商矣!商侯歸毫,諭東、中諸侯各息其民,練其甲乘。而自息民于國。商侯問伊尹曰:“南北之伯不悛,伐當何先?”伊尹曰:“先伐昆吾。王者之師,不畏強凌弱,南弱北強,故先昆吾!焙钤:“吾力不敵,奈何?”尹曰:“吾力亦豈能敵豕韋乎哉?但君常存此不敵之心,則無敵于天下矣!”胙伯、良仁獻策曰:“昆吾氏協(xié)于夏王,明年必入朝。愿乘其國空虛而襲之,無有不克!鄙毯钤:“乘人之虛,掩人之國,如盜賊之行,瞰人之亡而取之也。吾不為也!币烈:“夫伐人國者,非伐其國也。伐其人也,亦非伐其人,討人之罪也。如是則天下為公。若乘虛襲之,是利其土地貨財。其人且不在,將問誰之罪哉?故莫若暫息民養(yǎng)威,以待其變。先遣諜以間其心腹。蓋中東既合,可以少待而自存。他方之罪人,待滿而后發(fā)可也!蹦耸寡断韧ノ,慶輔次往息國,以觀之。

卻說那昆吾國巳牟盧,正馳聘田獵。擒擊鼓告事之人,殺之而食其肝。聞報豕韋氏兵敗國亡,大怒曰:“商子履何人,有此肝膽乎?吾當踏平中原,為夏王討不庭!蹦藭狈街T侯,共議將伐商。不知北方聞商侯封亡國,全善人,誅暴惡,保民生,已無人不愿商侯之來。但聊且當面唯唯如命。

明年庚寅,夏桀四十六年元月,中東二方諸侯盡朝商。獨巳牟盧朝夏,以商侯之舉告于桀。桀一向在宮中取樂,昏昏夢夢,向無人敢言。聽牟盧說知,乃大怒。即命牟盧征之。賜其黃金、斧鉞、白玉、鞶帶,許以伐商侯,即以商地賜之。牟盧承命歸。又會集諸侯,諸侯一無應(yīng)者,牟盧怒。自率兵先伐安國,殺其君祈氏容。其子倚任,率兵奔黎國。牟盧又攻黎國。黎侯大陵冥,老成人,向不得已而從昆吾氏。今知天下有商侯,久欲歸商,隔于昆吾。是時,旬范在北陰結(jié)諸侯。黎侯與安侯、沙侯等十余國,已約待商師。牟盧攻急,一面各國之眾死力堅守,一面遣子弟從旬范朝商請師。商侯欲待農(nóng)事畢。尹曰:“數(shù)十萬生靈,豈待農(nóng)事畢耶?”乃以六月一日具師北征。商侯發(fā)國中六軍。以巳牟盧之弟已離將前軍為導,旬范將左,湟里將右,虞生衡將后軍。商侯自將中左,墉男寧為御。伊尹將中右,無終子、尤庭為御。諸侯之師以有莘氏為前左,有鬲氏為前右,太康氏為后左,葛氏為后右。其眾諸侯,皆四外為游兵。

八之日,次于鯀堤,此鯀治水時所筑也。那巳牟盧一向集諸侯不得,遂伐諸侯。諸侯死守,不能下。牟盧率民力攻,農(nóng)事盡廢。從征者縷縷逃歸,守國者搖搖欲亂。牟盧兵正在北攻黎國,而商師已至其南國中。士民望商師來久,歡呼踴躍,來勞商師,力請入國。百姓引導,商師從之,兵不血刃,遂入昆吾。擒其惡黨,甚罪者殛之,不甚者五刑治之,妻子流之,貨財散之。使人聲牟盧之罪,以北向。牟盧聞之,乃大驚曰:“吾國伯于北方百余年,未嘗見天下有如是兵也!睉嵟H兵三萬人,解黎國之圍,而南行至于洛水之陰。莘、鬲、康、葛四國之師伐之,戰(zhàn)于洛原。黎侯等十余國之師,乘牟盧之后夾攻牟盧,昆吾之兵大敗。死于洛水者半,奔散者半,降伏者半。安侯之子倚任竟擒牟盧。牟盧俯首乞憐,商侯不許。命磔之,以祭安侯,報怨也。遂復(fù)封倚任、墉男、無終子等為諸侯,守舊業(yè),息北方之民,而恤其善老,舉其賢士。商侯又憫然于洛水之戰(zhàn),命收其尸而共祭之,封已離于衛(wèi)地,后遂謂之九國,紂時九侯其子孫也。余國從化者,皆撫綏如舊。尤厚賚于安黎等國,嘉其首從正也。乃大勞諸侯之眾。初,豕韋之平,北方人望曰:“如何不來征我國!奔按髱熤帘,北方秋禾在野,人皆匿禾中,以視商師。及見大師安行于路,不旁揉一禾,民人乃盡出。從而觀曰:“真商侯來救我也!比雵鴷r,市不易肆。居其國十余日,民不知有兵,交易飲食于市,如相親友也。廿四日班師。北人如父母去,索路悲啼而送。商侯使大夫士慰諭之,三四十里而后還。商侯散諸侯之師各歸,而自歸毫。往返一月耳。盛署暴行,侯不張蓋,臣大夫不高幕,而士民歡歌去來,不以為苦。歸毫后,收谷息民。

明年辛卯,北方諸侯皆來朝。南國之豪士臨天道等,又以南方息國之暴亂告請南征。商侯不欲勞民,共請于伊尹。尹曰:“彼民誠可恤,吾民亦不可煩也。少待也!彼熘劣谇锇嗽,慶輔歸。已重訂其臣士,約其民人。常猱之黷貨日甚,而民財盡人于常氏。士民日夜號天,望商侯往救之也。伊尹乃請會師。商侯自發(fā)國中三軍分之為六,慶輔將前,湟里且將后,昌允將左,高離將右。已將中左,常騶為御。伊尹將中右為副。諸侯來從者:房伯為鳥,安侯為蛇,有男氏為風,杞氏為地,弦子為龍,太康為虎,有鬲為云,有莘為天,為八陣于外。而商侯在中。

十月四日出師。九日入息境。息民忭躍來迎,攜老挈幼,拜贊遮道。十日陣于鯛陽之岡。而南國諸侯拍子、蓼侯、六侯等軍七國之師來會。

惟麋子國尚助猱。猱方堆積金玉,修庫藏。聞師至,急點起兵,五萬之眾已散其大半,問則皆迎商侯去矣,止點得親卒數(shù)千人,附城萬余人,使大夫?qū)⒁猿鰬?zhàn)。南國七軍,假稱助息。實近而來持之,八陣之眾大薄之。息師大敗。潰者半,死者半。商侯曰:“嗟乎!其民何罪?乃無知從亂以求死乎?”命瘞其尸。大兵薄城,使慶輔等呼招城中。城中息大夫有勸常猱者曰:“何不發(fā)金玉,賞死士以戰(zhàn)?”猱曰:“寧可吾死,金寶在則心安。若金寶去,吾雖在,亦無益也。金寶不可舍!逼涑甲勇∽哉咴:“君既不舍金寶,請即舍身!彼炻时娍`猱以迎商師。商候入息,焚常猱而救其母,殛陶思嘉、柴經(jīng)。訪賢善。盡發(fā)其金寶,賞有功賢士善人。其谷帛,賞將士,賑窮民。流其妻子,殛其聚斂之徒,刑其親黨。賞子自隆而封常騶,后改姓呂,是為呂侯之國。其麋子引蠻兵自來救息,至于杏山。商侯命弦子伐之,大敗之而去。商侯乃撫綏各君及民,舉事賞功大勞而班師。往返四旬,散諸侯歸毫安民。明年壬辰,南方諸侯俱會,中東諸侯來朝商,北方諸侯亦來朝。而是時,桀又具兵擊近地近年之不朝而來朝商者。中、東、南、北諸侯,大者七十余國,小者數(shù)百國之君俱推戴商侯為天子,商侯惶恐自罪。又俱請伐夏王。商侯問伊尹,伊尹曰:“費昌之來,則夏王絕命之期也。今費昌未來,且待之。”侯遂緩緩諸侯,使各自固守。

至七月,西方有洛氏來歸,即夏桀元妃之家也。為顧氏所凌,而來乞師伐顧。金冥、湟里且、正寶等俱勸之。而十月后,綿氏、殳氏之族又皆來,懇出師。伊尹乃請命湟里且先往要結(jié)諸侯,并諜約其腹心,以癸巳元月趁諸侯來朝,即會師。商侯自發(fā)國中四軍。以二軍分為四,為前后左右,以二軍居中。正寶將前為導,慶輔將后,臨天道將左,虞生衡將右。侯自將中左,殳氏為御。伊尹將中右,綿氏為御。有洛氏為虎,息侯常騶為地,有莘氏為天,蓼侯為鳥,葛伯從順為蛇,有鬲氏為風,九伯巳離為云,大康氏為龍。共八陣,周于四外。各旅之師從行。

元月七日西行,十四日至有洛之國。商侯使大夫旬范,往朝夏之舊元妃焉。元妃泣告旬范曰:“妾聞商侯仁者,當有天下。賤妾有罪,其亦已矣!惟此孤子,雖夏王之委然,生來三歲即不見夏王矣!若以救天下之心,憐其無罪,在所恤存,愿遂以為托!鄙毯盥勚異湃弧J寡栋菔苊,獻之布帛。不受。師西行二十日,次于商南,夏陽之太康氏、褒氏,與西莘之姒氏等十三國來朝商侯于師。湟里且率有緡民之遺民來會。

顧金冥怒點國中師,四萬之眾大半潰亂。蓋西方亦久想商侯之仁,盡怨其不早來。才望見商師,舉手加額,謝天地,簞食筐篚以來迎矣!金冥點城中城外不滿萬五千人,連這萬五千人也都心在歸順商侯,只因去商師遠,不知果如何?近在里面,不得不從命。遲遲縮縮,不肯向前。金冥還狠戾叫有司,將遲縮百姓一連殺了百余人。又將遲縮有司,用極刑煅煉,炙其肝而食犬。城中大亂。其臣該眾謂顧國人曰:“商侯來,乃是生我民,何不早生?一頃刻殺此殘賊,獻之商侯!眹藨(yīng)聲萬數(shù),千人從該眾圍廳,將顧金冥煉為碎泥,人人嚼食之盡。乃盡殺其家妻子黨類。遂出迎商師。商師整隊而進,蕭然雍然,未嘗試一戈、棄一矢也。商侯乃命瘞死尸。賞該眾以金帛,賑窮民以谷粟。訪善人賢者,分之以顧氏之財寶,悉赦回獄官正寶。而復(fù)封綿氏、殳氏等諸侯。大康氏、有洛氏遠來有功者,俱金幣犒勞之。

時猶是元月二十五日,燕諸侯于復(fù)陽。豳侯姬公劉聞之,大悅曰:“天下定矣!”遠引十乘來朝商侯于夏陽,勸商侯伐夏救民,即就天位。商侯遜讓不遑,勞豳侯去。乃遣諸侯各班師。自與中、東諸侯一路歸。往返不四旬耳!”諸侯各歸國,商侯自歸亳。休兵息民。命各諸侯俱行善政,仁民禮士,用賢。自選舉于東方之士,得賢者九人。選于北方之士,得賢者十人,選于西方之士,得賢者七人。選于南方之士,得賢者八人。選于中原,得三十人。用之以行各國,賑老恤窮,獎善訪賢。蓋已行帝王之道于天下矣!一年之間,陶唐氏、有虞氏、有仍氏等附夏之旁者數(shù)十國,俱來訴于商侯,請師伐夏。至十二月,夏秩宗費昌來歸,力請伐夏。不識何如吊伐?且看下回分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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