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五回 翻舊案詳究細情 巧改扮拿獲兇犯

話說彭公審問張應(yīng)登,說:“你的書童來報武喜之妻被殺,怎么樣呢?”張應(yīng)登說:“晚生聽說嚇了一跳。到了武喜家中,看那甄氏死尸躺于就地,不見了五封銀子,連婦人的頭亦不見了。連忙報官。前任老爺把晚生傳來,押入監(jiān)內(nèi)。老爺說明了,如有人頭才得放我。過了兩天,我家老家人張得力來獻人頭,說由野外找來的。前任老爺說:”張應(yīng)登,你依我三件事,頭一件你給武喜再娶一房妻子;第二件把人頭縫上埋葬;第三件你給武喜十兩銀子燒埋。‘小人全行應(yīng)允,當堂具結(jié)完案�！芭砉�說:”帶武喜上來�！皟膳匝靡廴说却饝�(yīng),帶上武喜,跪倒在地。彭公看武喜五官端正,面帶慈善之相,不象作惡之人�？戳T,說:”你叫武喜?“武喜答應(yīng)說:”是�！芭砉�說:”你妻甄氏被人殺死,是何緣故?“武喜說:”小人一概不知,全是我主人所為�！芭砉�說:”你怨恨你主人不恨?“武喜說:”老爺,小人天膽也不敢怨我主人,連我的骨頭肉全是我主人的,報恩尚且報不了,還敢怨主人。“彭公說:”好一個不敢怨恨,你也是不得已而為之�！胺愿纻魅�班人役,帶刑仵人等,到北門外去驗尸首。

張應(yīng)登搔頭,不得已跟隨前往。到了北門外,彭公叫一干人證,到了高梁地墳前。早有地方預(yù)備公位,彭公下轎坐了公位,吩咐刨墳驗尸。地方人等把墳刨開,把棺木抬出來打開,把尸身抬出。五月天氣,此尸已壞,刑房過來請老爺過目。彭公到了那死尸一旁,見那人頭發(fā)的有柳斗大,七竅看不甚真。

彭公看罷,說:“武喜,你去看看那個人頭,是你妻子不是?”

武喜瞧罷,說:“回稟老爺,那個尸身象我妻子甄氏;那個人頭丑陋不堪,不是我妻子的人頭�！迸砉�說:“張應(yīng)登,你這個人頭是從哪里得來?”張應(yīng)登把眼一瞪說:“我不信人頭會有假的,豈有此理。”彭公吩咐裝殮起來,停放一旁,打道回衙。

彭公到了衙門,吩咐帶張得力上堂。兩旁人等把老管家?guī)е链筇?跪倒叩頭。彭公看那個管家、年有六旬以外,五官端方�？戳T,說:“張得力,你那個人頭是從哪里來的,從實說來,免得皮肉受苦�！睆埖昧Ρ臼且粋�誠實之人,料想此事不能隱瞞,便說:“我受我太老爺之恩,因我家小主人被劉老爺押住,愁眉不展,我有一個小女兒,二十二歲,生得丑陋不堪,又無人家要她,那一日我吃幾杯酒,與我女兒商議說,小主人被押,如找不到甄氏人頭,不能釋放,打算把你殺了,用你的人頭去救小主人。我女兒雖不愿意,被我用酒灌醉,遂將她殺了,把人頭送到縣衙,才救出我家主人來。上下用了四十多兩銀子,這是從前已往之事。”彭公聽了說:“來人,把武喜釋放,把張應(yīng)登與張得力看押,黃狗派杜清喂著�！�

彭公退堂,請李七侯來到后書房內(nèi),說:“李壯士,這一只青布靴為證,可以前去秘訪,須用兩個文武雙全之人�！崩钇吆钫f:“是�！鳖I(lǐng)了老爺?shù)氖?回至家中,到了大廳,叫家人上武家疃禹王廟,把眾綠林請來。家人去后,不多時,從外面來了幾位豪杰。頭前那位是樸刀李俊,以下是滾了馬石賓、泥金剛賈信、悶棍手方回、大刀周勝、滿天飛江立、就地滾江順、快斧子黑雄、搖頭獅子張丙、一盞燈胡沖、快腿馬龍、飛燕子馬虎等十二位英雄,一齊來到大廳,與李七侯見禮說:“七爺呼喚我等,有何事故?”白馬李七侯說:“我邀眾位英雄,有一件事商議�！本桶腰S狗告狀之事,說了一遍。又說現(xiàn)有青布靴子一只為證,必須如此如此,不知哪位賢弟辛苦一趟?快腿馬龍、飛燕子馬虎二人答言說:“我兄弟二人去一趟吧。”李七侯說:“很好,請二位賢弟去吧!”馬龍說:“來人,拿一身舊衣服來�！庇忠�了一對荊條筐,一條扁擔,煙袋一根,茶杯兩個,破中衣一件。自己換了一件月白布小汗褂、藍布中衣,白襪青鞋,挑起荊條筐來,手拿著梆梆鼓兒。馬虎跟隨在后,也扮出了一個莊戶人家模樣,暗帶兵器,順大路往前行走。

正值天氣炎熱,往北走了五六里地,到了張家莊的東頭,見路北里有兩棵槐樹,搭著天棚,北上房三間,掛著那茶牌子、酒幌兒,寫著“家常便飯”。馬龍把挑兒放下,坐在天棚下板凳之上。跑堂的說:“才來呀。喝茶吃飯?”馬龍說:“先給拿一包茶葉,泡一壺茶來�！瘪R龍正在吃茶之際,忽見那正西來了一人,年約二旬上下,頭戴大草帽,身穿藍寧綢大褂、青綢子中衣,腳登抓地虎靴子,手拿一把折扇,搖搖擺擺地從西往東而行,正從茶館門首經(jīng)過。里邊所有吃茶的人,齊站起來說:“六太爺,里邊坐吧�！蹦莻�人說:“不必讓,眾位請吧�！泵吞ь^,見筐內(nèi)放著一只青布靴子,說:“這個挑兒是哪一位的?”

馬龍說:“是我的,你買什么?”那個少年人說:“你這只靴子要幾個錢?”馬龍說:“大爺,我有兩句話要說明了:頭一件,要買我這只靴子的,他若有一只也可賣給我,湊成一雙。他若不賣給我,我就賣給他。只要你有那一只,拿來一對,你瞧著愿意給我多少錢,我也不爭。這一只青布靴子,是我在路旁拾來的,挑著也無用。”那少年之人說:“我有一只,與這一只一個樣,我去拿來你看。“說著,自己去了。馬龍問旁邊那些吃茶的人說:”這位要買我這只靴子的姓什么?“那一旁有人說:”這個人是我們張家莊有名的神拳李六,為人奸巧刁猾,嘴甜心苦,口是心非,所作所為都是傷天害理、欺人滅義的事。他若拿了那靴子來,別與他斗話�！榜R龍聽罷說:”知道了。“正說著,那李六拿著那只靴子前來說:”你比比準對。“那馬龍一瞧,果然是一對。飛燕子馬虎過來說:”你別走啦,我丟了無數(shù)東西,咱們到三河縣衙門去說吧!“馬龍說:”走,哪個不走不是人�！袄�著李六兒,一直進了三河縣城。

方到衙門,正遇見白馬李七侯。二人說:“七太爺,這個就是差事�！崩钇吆钫f:“二位賢弟辛苦,你們先回禹王廟去,把他交給我�！边@時過來幾個當值的說:“鎖上他�！彼鞂⒗盍鶐е涟喾績�(nèi)。李七侯進了衙門內(nèi)宅,回明了老爺,把靴子呈上。

彭公吩咐升堂,三班人役等喊過堂威,帶上李六來。彭公說:“你把所作的事,給我實招!”神拳李六說:“小人安善良民,不知老爺為何拿我?求老爺說明�！迸砉�說:“你在哪里住?”

李六說:“小人住在張家莊,今年二十七歲,并不敢作犯法之事。”正問著,忽然那告狀的黃狗,汪的一聲,咬住了李六的腿肚,死也不放。彭公早知其中情由,說:“黃狗,他犯國法,自有王法治他,不準咬的。”那黃狗聽說,果然就不咬了。彭公說:“武喜之妻被你殺死,還不從實招來!”李六說:“小人不知�！迸砉�說:“你既不肯實招,來人,將他給我拉下去打!”

兩旁一喊堂威,把李六打了一頓竹板,只打得他皮開肉綻。李六說:“老爺不必打,我實說就是了�！迸砉�說:“你從實招來!”

又吩咐帶武喜、張得力、張應(yīng)登一同上堂。衙役人等答應(yīng),不多時把三個人帶上堂來,跪在一旁,聽那李六從頭至尾一一招來。不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