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六回 胡明告狀獻(xiàn)人頭 彭公被參聞兇信

話說神拳李六兒被彭公拷打,受刑難忍,說:“求老爺饒命,小人我從實(shí)招來。只因那一日在通州路遇武喜,我問他往哪里去?他說奉主人之命,往家里去買辦物件,須得兩個月才能回來。小人聞聽,想起武喜之妻甄氏十分美貌,我回家到了晚晌,帶著一把鋼刀就到武喜家去,跳過墻,見上東房里間屋內(nèi),燈光閃閃,我舔破了窗紙,瞧了一瞧,那甄氏和衣而臥,炕桌上放著五封銀子。小人進(jìn)了房內(nèi),把甄氏推醒。甄氏一瞧,認(rèn)識小人,說六弟你做什么來的?小人說:”嫂嫂,我白晝之間,聽說武喜不在家中,你一個人睡覺,好不冷清,我來與你作伴。‘甄氏說:“你胡說,我若喊起來,叫人把你拿住�！�說著她就嚷。小人甚是害怕,一刀把她殺死,把桌上放著的五封銀子帶在兜囊之內(nèi),把人頭用包袱包好,擲在開飯鋪的胡明后院之內(nèi)。因胡明為人可惡,不認(rèn)鄰里鄉(xiāng)黨,我恨他,故移禍于他。”彭公說:“胡明飯鋪在哪里?”李六說:“就在張家莊�！�

彭公聽罷,吩咐馬清、杜明,傳胡明到案。

二役方要下堂,忽聽有人喊冤,一個少年拉住一人,有二十多歲,是買賣人打扮,跪至堂前,說:“小人劉元,告的是他胡明。”馬、杜二役一聽,也站住了,說:“回老爺,這就是張家莊開飯鋪的胡明。“彭公點(diǎn)頭,問劉元說:”你告他所因何故?“劉元說:”我給他當(dāng)伙計,每月工錢三吊整,因上月小人在后院出恭,見胡明在那里用鐵鍬要埋人頭,那時被我看破,我說:“胡明你害了人啦,我告你去。‘他一害怕,許給我一百兩銀子,定于這個月給我。他不給我錢,今天我跟他要銀子,他說我訛他,還口出不遜,打了我一頓,求老爺公斷�！迸砉�說:“你有何話說?”胡明說:“小人開飯鋪生理,只因上月,天有五更之時,在后院出恭,從墻外擲過一個婦人頭來。我一害怕,遂將那擲來人頭,埋在后院之內(nèi),當(dāng)時被伙計劉元看見,我許給他銀子是實(shí)�！迸砉�遂派馬清跟胡明去把人頭找來。

彭公把一干人犯齊集在公堂,把人頭也取來了,給武喜驗看。武喜說:“這是小人妻子的人頭。”那只黃狗見了武喜,搖頭擺尾。武喜說:“這條黃狗乃是小人家的,走了有兩個多月了,不知今天因何來此!”神拳李六說:“老爺,這事也奇怪,那狗乃是武家之狗,自從我殺了甄氏,它天天跟著我。不知它幾時咬了我一只青布靴子來告狀,該當(dāng)小人犯案。”彭公訊罷,提筆判斷:張應(yīng)登身為生員,以上凌下,見色起意,以致甄氏被殺,例應(yīng)杖八十。念你書生,罰銀五百兩贖罪。張得力殺女救主,忠義堪嘉,賞銀五百兩。胡明見頭不報,杖四十,枷號一個月。劉元、武喜免議。李六兒貪色起淫,因奸斃命,例應(yīng)斬立決,候府文書到衙施行,先行當(dāng)堂具結(jié)完案。李六入獄,胡明枷號一月釋放。

彭公斷完此案,退堂晚膳。次日天明起來,早飯后,忽聽外面來報,說有順天府文書到,差官稟見。彭公說:請進(jìn)來。

少時請進(jìn)差官,與大老爺見面。四衙老爺并城守營全來了。拆開文書觀看,內(nèi)有京報官抄一紙,上諭:御史李秉成奏三河縣彭朋輿情不洽,任意妄為,著即革職。三河縣事,著典史劉正卿護(hù)理。彭公看罷,知道是武舉武文華的手眼,無可奈何,打發(fā)差官起身,然后說:“二位寅兄,候我盤查三日,再為交代�！�

劉正卿答應(yīng)告辭。這一文書,哄動了三河縣那些軍民人等,也有愿意彭公卸任的;也有說可惜一位清官,一旦卸任,這必是武家莊武舉武文華辦的,他乃是索奈皇親的義子,五府六部,很有聲勢,必是為左青龍之故。大家紛紛議論。

單說俠心俠腸的英雄白馬李七侯,聽人傳言武文華搬弄人情,把彭公參了,怒氣填胸,到了書房內(nèi),見了老爺說:“方才我聽人說,你老人家被參,不知所因何來?”彭公長嘆一聲說:“李壯士,我實(shí)指望為國盡忠,與民除害,不想半途被李秉成所參,我也無顏見三河一縣之人�！崩钇吆钜娕砉�一點(diǎn)精神沒有,有冤無處去訴。李七侯說:“老爺請放寬心,暫住這里,我管保你老一月之內(nèi)官復(fù)原職。”彭公說:“李壯士不可,此事焉能那樣容易�！崩钇吆钫f:“我認(rèn)識一個武成,他乃神力王府的管家,在王爺跟前很紅的,說一不二,我去給老爺托著,請老爺千萬別走,多住四五天再走不遲�！闭f罷,李七侯出了衙門,上馬竟撲武家疃而來。

至莊門之外,早有幾個莊客過來接住說:“七爺來了,把馬交給我吧�！崩钇吆钸M(jìn)了大廳,正遇見那武七韃子在大廳之上,與那搖頭獅子張丙、一盞燈胡沖、泥金剛賈信、滾了馬石賓、悶棍手方回、大刀周盛、快斧子黑雄、滿天飛江立、就地滾江順、快腿馬龍、飛燕子馬虎、樸刀李俊等大家說話。一見李七侯進(jìn)來,齊聲讓座說:“七太爺里邊坐吧�！崩钇吆钜娏吮娢挥⑿�,遂把彭公被參之故,說了一番。然后說:“請武大哥跟我來,咱們二人到左莊頭那里去,托他在裕親王爺臺前說兩句好話,可以有門路保住彭老爺官復(fù)原職,方顯我等英雄�！�

武七韃子點(diǎn)點(diǎn)頭。二人上馬,出了武家疃,竟奔那南莊而去。

到了左南莊門,那些家人都認(rèn)得莊主的好友,連忙過來接馬,說:“二位爺有何事故?我家莊主正要請你二位去呢,來了甚好�！蔽淦唔^子同李七侯進(jìn)了大廳,見左莊頭正在那里坐定,一見二位,連忙站起來說:“二位寨主請坐,今天是從哪里來?”吩咐家人獻(xiàn)茶。

白馬李七侯說:“我等有一件為難事相求,不知莊主肯替我解難否?”左玉春是一個心直口快、愛說大話的人,有一個外號叫左天篷,又叫左白臉,為人慷慨忠正,仗義疏財,專愛結(jié)交好漢。一聽李七侯所說,他就知道是綠林中人打了官司,說:“二位寨主,不論什么事,只管說吧。五府六部,翰林科道,提督衙門,營城司坊,無論哪個衙門,只要有左某一到,可以管保成功�！蔽淦唔^子與李七侯說:“這件事不是打官司,是三河縣知縣彭朋老爺因拿惡霸左奎,那是你本族之人,在夏店街上橫行霸道,已經(jīng)被彭公拿獲。有武文華倚仗著他是武舉人,硬上公堂與左青龍講情。彭公不允,逐出衙門。他乃索皇親索奈的義子,他進(jìn)京說是彭公結(jié)交響馬,剝盡地皮,誣良為盜,買通御史李秉成參了一本,說彭公輿情不洽,任意妄為,上諭著即行革職,把那彭公氣得一語不發(fā)。我在書房之內(nèi),夸下了�？�,說我與兄臺素有往來,托個人情,管保一月之內(nèi)官復(fù)原職�！弊笥翊赫f:“一個七品正堂,要叫他官復(fù)原職甚不容易,非用白銀一萬兩不可。只要有一萬兩銀子,我就去辦。”

李七侯與武七韃子說:“莊主聽我二人信吧!我二人辦去,十日內(nèi)大約可成。”

二位英雄告辭,回到武家疃下馬,到了大廳之內(nèi),與眾位說:“大事全都辦好,就短一萬兩銀子,還須眾位大家?guī)兔Α?/p>

我已吩咐家人預(yù)備香燭紙馬,祭拜天地,喝了英雄酒,燒了福紙,才能上馬去呢。“

大家吃酒燒香已畢。李七侯說:“樸刀李俊、泥金剛賈信、滾了馬石賓、快斧子黑雄、悶棍手方回、大刀周盛,你六個人帶二十名手下人,往東路什百戶埋伏;滿天飛江立、就地滾江順、搖頭獅子張丙、一盞燈胡沖、快腿馬龍、飛燕子馬虎,你六個人帶二十名手下人,去南洼半路等候!”二位英雄在家中候信。李俊帶手下人來至東路什百戶漫洼之處,樹林之內(nèi),勒住馬,派人前去探聽。不多時有人來報,說有一老一少,兩人押著騾馱子,五個騾子兩匹馬,離此不遠(yuǎn)。樸刀李俊說:“知道了�！币淮咦�下馬,往前面一瞧:那邊塵土大起,來了一伙騾馱子,前頭一匹黃騾馬,鞍轡鮮明,馬上一人,看他身軀約有八九尺光景,頭戴羽纓邊帽,身穿米色銀綢單袍兒,紅青羽緞馬褂,腰束涼帶,足登青緞靴子,肋下佩刀,四方臉,濃眉大眼,精神百倍,年過半百以外。這李俊一催馬,便把去路攔住。有分教:天下英雄來相會,四海豪杰顯奇能。

不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