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一回 管夷吾智辨俞兒 齊桓公兵定孤竹

話說山戎乃北戎之一種,國于令支,亦曰離支。其西為燕,其東南為齊魯,令支界于三國之間,恃其地險(xiǎn)兵強(qiáng),不臣不貢,屢犯中國�！跋葧r(shí)曾侵齊界,為鄭公子忽所敗。至是聞齊侯圖伯,遂統(tǒng)戎兵萬騎,侵?jǐn)_燕國,欲絕其通齊之路。燕莊公抵?jǐn)巢蛔?遣人走間道告急于齊。齊桓公問于管仲,管仲對曰:”方今為患,南有楚,北有戎,西有狄,此皆中國之憂,盟主之責(zé)也。即戎不病燕,猶思胳之。

況燕人被師,又求救乎?“桓公乃率師救燕,師過濟(jì)水,魯莊公迎臺魯濟(jì),桓公告以伐戎之事。魯侯曰:”君剪豺狼,以靖北方,隴邑均受其賜,豈惟燕人?寡人愿索敝賦以從。“桓公曰:”北方險(xiǎn)遠(yuǎn)之地,寡人不敢勞君五趾“。若遂有功,君之靈也。不然,而借兵于君未晚�！濒敽钤�:“敬諾�！被腹珓e了魯侯,望西北進(jìn)發(fā)小卻說令支子名密盧,蹂躪燕境,已及二月,擄掠子女,不可勝計(jì)。聞齊師大至,解圍而去。桓公兵至薊門關(guān),燕莊公出迎,財(cái)齊侯遠(yuǎn)救之勞。管仲曰:“山戎得志而去,未經(jīng)挫折,我兵若退,戎兵必然又來。

不如乘此伐之,以除一方之患可也�！盎腹�曰:”善。“燕莊公請率本國之兵為前隊(duì)�；腹�曰:”燕方經(jīng)兵困,何忍復(fù)令沖鋒?君姑將后軍,為寡人聲勢足矣。燕莊公曰:“此去東八十里,國名無終,雖戎種,不附山戎,可以招致,使為向?qū)��！被腹�乃大出金�?遣公孫隔朋召之。無終子即遣大將虎兒斑,率領(lǐng)騎兵二千,前來助戰(zhàn)�；腹珡�(fù)厚賞之,使為前隊(duì)。約行將二百里,桓公見山路逼險(xiǎn),問于燕伯。燕伯曰:“此地名葵茲,乃北戎出入之要路也�！被腹�與管仲商議,將輜重資糧,分其一半,屯聚于葵茲。令士卒代木筑土為關(guān),留鮑叔牙把守,委以轉(zhuǎn)運(yùn)之事。休兵三日,汰下疲病,只用精壯,兼程而進(jìn)。

卻說令支子密盧聞齊兵來代,召其將速買計(jì)議。速買曰:“彼兵遠(yuǎn)來疲困,乘其安營未定,突然沖之,可獲全勝�！泵鼙R與之三千騎。速買傳下號令,四散埋伏于山谷之中,只等齊兵到來行事�；�兒斑前隊(duì)先到,速買只引百余騎迎敵�；�兒斑奮勇,手持長柄鐵瓜錘,望速買當(dāng)頭便打。速買大叫:“且慢來!”亦挺大桿刀相迎。略斗數(shù)合,速買詐敗,引人林中,一聲呼哨,山谷皆應(yīng),把虎兒斑之兵,截為二段。虎兒斑死戰(zhàn),馬復(fù)被傷,束手待縛。恰遇齊侯大軍已到,王子成父大逞神威,殺散速買之兵,將虎兒斑救出。速買大敗而去�；�兒斑先領(lǐng)戎兵,多有損折,來見桓公,面有愧色�；腹�曰:“勝負(fù)常事,將軍勿以為意。”乃以名馬賜之,虎兒斑感謝不已。大軍東進(jìn)三十里,地名伏龍山,桓公和燕莊公結(jié)寨于山上。王子成父賓須無立二營于山下。皆以大車聯(lián)絡(luò)為城,巡警甚嚴(yán)。次日,令支子密盧親自帶領(lǐng)速買,引著騎兵萬余,前來挑戰(zhàn)。一連沖突數(shù)次,皆被車城隔住,不能得入。延至午后,管仲在山頭望見戎兵漸漸稀少,皆下馬臥地�？谥兄櫫R。管仲撫虎兒斑之背曰:“將軍今日可雪恥也!”虎兒斑應(yīng)諾。車城開處,虎兒斑引本國人馬飛奔?xì)⒊�。際朋曰:“恐戎兵有計(jì)。”管仲曰:“吾已料之矣!”即命王子成父率一軍出左,賓須無率一軍出右,兩路接應(yīng),專殺伏兵。原來山戎慣用埋伏之計(jì),見齊兵堅(jiān)壁不動(dòng),乃伏兵于谷中,故意下馬謾罵,以誘齊兵。

虎兒斑馬頭到處,戎兵皆棄馬而奔�；�兒斑正欲追趕,聞大寨嗚金,即時(shí)勒馬而回。密盧見虎兒斑不來追趕,一聲呼哨,招引谷中人馬,指望悉力來攻。卻被王子成父和賓須無兩路兵到,殺得七零八落,戎兵又大敗而回,乾折了許多馬匹。速買獻(xiàn)計(jì)曰:“齊欲進(jìn)兵,必由黃臺山谷口而入。吾將木石擂斷,外面多掘坑塹,以重兵守之,雖有百萬之眾,不能飛越也。

伏龍山二十余里皆無水泉,必仰汲于濡水。

若將懦流壩斷,彼軍中乏水飲,必亂,亂則必潰。吾因潰而乘之,無有不勝。一面再遣人求救于孤竹國,借兵助戰(zhàn),此萬全之策也�！懊鼙R大喜,依計(jì)而行。

卻說管仲見戎兵退后,一連三日不見動(dòng)靜,心下懷疑。使諜者探聽�；匮�:“黃臺山大路已斷塞了!管仲乃召虎兒斑問曰:”尚有別徑可入否?“虎兒斑曰:”此去黃臺山不過十五里,便可以直搗其國。若要尋別徑,須從西南打大寬轉(zhuǎn),由芝麻嶺抄出青山口,復(fù)轉(zhuǎn)東數(shù)里,方是令支巢穴。但山高路險(xiǎn),車馬不便轉(zhuǎn)動(dòng)耳。“正商議問,牙將連摯稟道:”戎主斷吾汲道,軍中乏水,如何?“虎兒斑曰:”芝麻嶺一派都是山路,非數(shù)日不到。若無水?dāng)y載,亦自難往�！盎腹珎髁�,教軍士鑿山取水,先得水者重賞。公孫隅朋進(jìn)曰:”臣聞蟻穴居知水,當(dāng)視蟻蛙處掘之�！败娛扛魈幩褜�,并無蟻蛙,又來享復(fù)。腥朋曰:”蟻冬則就暖,居山之陽,夏則就涼,居山之陰。今冬月,必于山之陽,不可亂掘�！败娛咳缙溲�,果于山腰掘得水泉,其味清例�；腹�曰:”隔朋可謂圣矣!“因號其泉曰圣泉,伏龍山改為龍泉山。軍中得水,歡呼相慶。密盧打聽得齊軍未嘗乏水,大駭曰:”中國豈有神助那?“速買曰:”齊兵雖然有水,然涉遠(yuǎn)而來,糧必不繼。吾堅(jiān)守不戰(zhàn),彼糧盡自然退矣。密盧從之。

管仲使賓須無假托轉(zhuǎn)回葵茲取糧,卻用虎兒斑領(lǐng)路,引一軍取芝麻嶺進(jìn)發(fā),以六日為期,卻教牙將連摯,日往黃臺山挑戰(zhàn),以綴密盧之兵,使之不疑。如此六日,戎兵并不接戰(zhàn)。管仲日:“以日計(jì)之,賓將軍西路將達(dá)矣。

彼既不戰(zhàn),我不可以坐守�！澳耸故孔涓髫�(fù)一囊,實(shí)上其中,先使人駕空車二百乘前探,遇塹坑處,即以土囊填滿。大軍直至谷口,發(fā)聲喊,齊將木石搬運(yùn)而進(jìn)。

密盧自以為無患,日與速買飲酒為樂。忽聞齊軍殺人,連忙跨馬迎敵。未及交鋒,戎兵報(bào):“西路又有敵軍殺到!”速買知小路有失,無心戀戰(zhàn),保著密盧望東南而走。賓須無追趕數(shù)里,見山路崎嶇,戎人馳馬如飛,不及而還。馬匹器仗,牛羊帳幕之類,遺棄無算,俱為齊有。奪還燕國子女,不可勝計(jì)。令支國人,從未見此兵威,無不章食壺漿,迎降于馬首。

桓公一一撫慰,吩咐不許殺戮降夷一人。

戎人大悅�；腹�召降戎問曰:“汝主此去,當(dāng)投何國?”降戎曰:“我國與孤竹為鄰,素相親睦,近亦曾遣人乞師未到,此行必投孤竹也。”桓公問孤竹強(qiáng)弱并路之遠(yuǎn)近。降戎曰:“孤竹乃東南大國,自商朝便有城郭。從此去約百余里,有溪名曰卑耳。過溪便是孤竹界內(nèi)。但山路險(xiǎn)峻難行耳�！被腹�曰:“孤竹黨山為暴,既在密選,宜前討之�！边m鮑叔牙遣牙將高黑運(yùn)乾精五十車到,桓公即留高黑軍前聽用。于降戎中挑選精壯千人,付虎兒斑帳下,以補(bǔ)前損折之?dāng)?shù)。休兵三日,然后起程。

再說密盧等行至孤竹,見其主答里呵,哭倒在地,備言:“齊兵恃強(qiáng),侵奪我國,意欲乞兵報(bào)仇。”答里呵曰:“俺這里正欲起兵相助,因有小恙,遲這幾日,木意你吃了大虧。

此處有卑耳之溪,深不可渡。俺這里將竹筏盡行拘回港中,齊兵插翅亦飛不過。俟他退兵之后,俺和你領(lǐng)兵殺去,恢復(fù)你的疆土,豈不穩(wěn)便?“大將黃花元帥曰:”恐彼造筏而渡,宜以兵守溪口,晝夜巡行,方保無事�！按鹄锖窃�:”彼若造筏,吾豈不知?遂不聽黃花之言。

再說齊桓公大軍起程,行不十里,望見頑山連路,怪石嗟峨,草木蒙茸,竹管塞路。有

詩為證:

盤盤曲曲接青云,怪石峻蚜路不分。

任是胡兒須下馬,還愁石窟有山君。

管仲教取硫黃焰硝引火之物,撒人草樹之間,放起火來,賜賜剝剝,燒得一片聲響。真?zhèn)�草木無根,狐兔絕影,火光透天,五日夜不絕�；鹣ㄖ�后,命鑿山開道,以便進(jìn)車。諸將稟稱:“山高且險(xiǎn),車行費(fèi)力。”管仲曰:“戎馬便于驅(qū)馳,惟車可以制之�！蹦酥粕仙较律街�歌,使軍人歌之�！渡仙礁琛吩弧�

山兔克兮路盤盤,木灌浪兮頑石如欄。云薄薄兮日生寒,我驅(qū)車兮上嶺屹。風(fēng)伯為馭兮俞兒操竿,如飛鳥兮生羽翰,跋彼山巔兮不為難。

《下山歌》曰:

上山難兮下山易,輪如環(huán)兮蹄如墜。聲鱗轉(zhuǎn)兮人吐氣,歷兒盤兮頃刻而平地。搗彼戎廬兮消烽蟻,勒勛孤竹兮億萬世。

人夫唱起歌來,你唱我和,輪轉(zhuǎn)如飛�；腹�與管仲隔朋等,登卑耳之巔,觀其上下之勢�；腹珖@曰:“寡人今日知人力可以歌取也�！惫苤賹υ�:“臣昔在檻車之時(shí),恐魯人見追,亦作歌以教軍夫,樂而忘倦,遂有兼程之功�；腹�曰:”其故何也?對曰:“凡人勞其形者疲其神,悅其神者忘其形�！被腹�曰:“仲父通達(dá)人情,一至于此!”于是催植車徒,一齊進(jìn)發(fā)。行過了幾處山頭,又上一嶺,只見前面大小車輛,俱窒塞不進(jìn)。軍士稟稱:“兩邊天生石壁,中間一徑,止容單騎,不通車輛�！被腹�面有懼色,謂管仲曰:“此處倘有伏兵,吾必?cái)∫?”正在躊躇,忽見!山凹里走出一件東西來�；腹�睜眼看之,似人非人,似獸非獸,約長一尺有余,朱衣玄冠,赤著兩腳,向桓公面前再三拱揖,如相近之狀。然后以右手摳衣,竟向石壁中間疾馳而去�；腹�大驚,問管仲曰:“卿有所見乎?”管仲曰:“臣無所見�！被腹�述其形狀。管仲曰:“此正臣所制歌詞中‘俞兒\’者是也/桓公曰:”俞兒若何?“管仲曰:”臣聞北方有登山之神,名曰‘俞兒\’,有霸王之主則出見。君之所見,其殆是乎?拱揖相邁者,欲君往伐也。摳衣者,示前有水也。右手者,水右必深,教君以向左也�！镑孜逃性娬摴苤僮R”俞兒“之事。詩云:

《春秋》典籍?dāng)?shù)而知,仲父何從識“俞兒”?

豈有異人傳異事,張華《博物》總堪疑。

管仲又曰:“既有水阻,幸石壁可守。且屯軍山上,使人探明水勢,然后進(jìn)兵。”探水者去之良久,回報(bào):“下山不五里,即卑耳溪,溪水大而且深,雖冬不竭。原有竹筏以渡,今被戎主拘收矣。右去水愈深,不啻丈余。若從左而行,約去三里,水面雖闊而淺,涉之沒不及膝�！被腹珦嵴圃�:“俞兒之兆驗(yàn)矣!”燕莊公曰:“卑耳溪不聞?dòng)袦\處可涉,此殆神助君侯成功也!”桓公曰:“此去孤竹城,有路多少?”

燕莊公曰:“過溪東去,先團(tuán)子山,次馬鞭山,又次雙于山,三山連絡(luò),約三十里�！�—此乃商朝孤竹三君之墓。過了三山,更二十五里,便是無椽城,即孤竹國君之都也。”虎兒斑請率本部兵先涉。管仲曰:“兵行一處,萬一遇敵,進(jìn)退兩難,須分兩路而行。”乃令軍人伐竹,以藤貫之,頃刻之間,成筏數(shù)百。留下車輛,以為載箋,軍士牽之。下了山頭,將軍馬分為兩隊(duì),王子成父同高黑引著一軍,從右乘筏而渡為正兵,公于開方豎貂,隨著齊桓公親自接應(yīng);賓須無同虎兒斑引著一軍,從左涉水而渡為奇兵,管仲同連摯隨著燕莊公接應(yīng)。俱于團(tuán)子山下取齊。

卻說答里呵在無橡城中,不知齊兵去來消息,差小番到溪中打聽,見滿溪俱是竹箋,兵馬紛紛而渡,慌忙報(bào)知城中。答里呵大驚,即令黃花元帥率兵五千拒敵。密盧曰:“俺在此無功,愿引速買為前部�！秉S花元帥曰:“屢敗之人,難與同事!”跨馬徑行。答里呵謂密盧曰:“西北團(tuán)子山,乃東來要路,相煩賢君臣把守,就便接應(yīng);俺這里隨后也到�！泵鼙R口雖應(yīng)諾,卻怪黃花元帥輕薄了他,心中頗有不悅之意。卻說黃花元帥兵未到溪口,便遇了高黑前隊(duì),兩下接住廝殺。高黑戰(zhàn)黃花不過,卻待要走。王子成父已到,黃花撇了高黑,便與王子成父廝殺。

大戰(zhàn)五十余合,不分勝負(fù)。后面齊侯大軍俱到,公于開方在右,豎貂在左,一齊卷上。

黃花元帥心慌,棄軍而走,五千人馬,被齊兵掩殺大半,余者盡降。黃花單騎奔逃,將近團(tuán)子山,見兵馬如林,都打著齊、燕、無終三國旗號,乃是賓須無等涉水而渡,先據(jù)了團(tuán)于山了。黃花不敢過山。棄了馬匹,扮作樵采之人,從小路爬山得脫。齊桓公大勝,進(jìn)兵至團(tuán)子山,與左路軍馬做一處列營,再議征進(jìn)。

卻說密盧引軍剛到馬鞭山,前哨報(bào)道:“團(tuán)子山已被齊兵所占�！敝坏镁婉R鞭山屯扎。

黃花元帥逃命至馬鞭山,認(rèn)做自家軍馬,投入營中,卻是密盧。密盧曰:“元帥屢勝之將,何以單身至此?”黃花羞慚無極。索酒食不得,與以炒麥一升。又索馬騎,與之漏蹄。黃花大恨,回至無慷城,見答里呵,請兵報(bào)仇。答里呵曰:“吾不聽元帥之言,以至如此!”黃花曰:“齊侯所恨,在于令支。今日之計(jì),惟有斬密盧君臣之首,獻(xiàn)于齊君,與之講和,可不戰(zhàn)而退。答里呵曰:”密盧窮而歸我,何忍賣之?“宰相兀律古進(jìn)曰:”臣有一計(jì),可以反敗為功�！按鹄锖菃�:”何計(jì)?“兀律古曰:”國之北有地名曰旱海,又謂之迷谷,乃砂債之地,一望無水草。

從來國人死者,棄之于此,白骨相望,白晝常見鬼。又時(shí)時(shí)發(fā)冷風(fēng),風(fēng)過處,人馬俱不能存立,中人毛發(fā)輒死,又風(fēng)沙刮起,颶尺不辨,若誤入迷谷,谷路纖曲難認(rèn),急不能出,兼有毒蛇猛獸之患。誠得一人詐降,誘至彼地,不須廝殺,管取死亡八九。吾等整頓軍馬,坐待其斃,豈非妙計(jì)?“答里呵曰:”齊兵安肯至彼乎?“

兀律古曰:“主公同宮眷暫伏陽山,令城中百姓,俱往山谷避兵,空其城市。然后使降人告于齊侯,只說:”吾主逃往砂磺借兵。,彼必來追趕,墮吾計(jì)矣�！包S花元帥欣然愿往。更與騎兵千人,依計(jì)而行。黃花元帥在路思想:”不斬密盧之首,齊侯如何肯信?若使成功,主公亦必不加罪�！八熘榴R鞭山來見密盧。卻說密盧正與齊兵相持未決,且喜黃花救兵來到,欣然出迎。黃花出其不意,即于馬上斬密盧之首。速買大怒,綽刀上馬來斗黃花。

兩家軍兵,各助其主,自相擊斗,互有殺傷。速買料不能勝,單刀獨(dú)馬,徑奔虎兒斑營中投降�；�兒斑不信,叱軍士縛而斬之�？蓱z令支國君臣,只因侵?jǐn)_中原,一朝俱死于非命,豈不哀哉!史官有詩云:

山有黃臺水有蠕,周圍百里令支居。

燕山鹵獲今何在?國滅身亡可嘆吁!

黃花元帥并有密盧之眾,直奔齊軍,獻(xiàn)上密盧首級,備言:“國主傾國逃去砂硫與,與外國借兵報(bào)仇,臣勸之投降不聽。今自斬密盧之首,投于帳下,乞收為小卒。情愿率本部兵馬為向?qū)?追趕國主,以效微勞。”桓公見了密盧首級,不由不信。即用黃花為前部,引大軍進(jìn)發(fā),直抵無檬,果是個(gè)空城,益信其言為不謬。誠恐答里呵去遠(yuǎn),止留燕莊公兵一支守城,其余盡發(fā),連夜追襲。黃花請先行探路,桓公使高黑同之,大軍繼后。已到砂債,桓公催軍速進(jìn)。行了許久,不見黃花消息�？纯刺焱�,但見白茫茫一片平沙,黑黯黯千重慘霧,冷凄凄數(shù)群啼鬼,亂颯颯幾陣悲風(fēng)。寒氣逼人,毛骨俱驚,狂飄刮地,人馬俱驚,軍馬多有中惡而倒者。時(shí)桓公與管仲井馬而行,仲謂桓公曰:“臣久聞北方有旱海,是極厲害之處,恐此是也,不可前行�！�粗公急教傳令收軍,前后隊(duì)已自相失,帶來火種,遇風(fēng)即滅,吹之不燃。管仲保著桓公,帶轉(zhuǎn)馬頭急走。隨行軍士,各各敲金擊鼓,一來以屏陰氣,二來使各隊(duì)聞聲來集。只見天昏地慘,東西南北,茫然不辨。不知走了多少路,且喜風(fēng)息霧散,空中現(xiàn)出半輪新月。眾將聞金鼓之聲,追隨而至,屯扎一處。挨至天曉,計(jì)點(diǎn)眾將不缺,止不見隔朋一人。其軍馬七斷八續(xù),損折無數(shù)。幸而隆冬閉蟄,毒蛇不出,軍聲喧鬧,猛獸潛藏,不然,真?zhèn)�不死帶傷,所存無幾矣。管仲見山谷險(xiǎn)惡,絕無人行,急教尋路出去。奈東沖西撞,盤盤曲曲,全無出路,桓公心下早已著忙。管仲進(jìn)曰:”臣聞老馬識途,無終與山戎連界,其馬多從漠北而來,可使虎兒斑擇老馬數(shù)頭,觀其所往而隨之,宜可得路也�！盎腹�依其言,取老馬數(shù)匹,縱之先行,委委曲曲,遂出谷口。

髯翁有詩云:

蟻能知水馬知途,異類能將危困扶。

堪笑淺夫多自用,誰能舍己聽忠漠?

再說黃花元帥引齊將高黑先行,徑走陽山一路。高黑不見后隊(duì)大軍來到,教黃花暫住,等候一齊進(jìn)發(fā)。黃花只顧催過。高黑心疑,勒馬不行,被黃花執(zhí)之,來見孤竹主答里呵。黃花瞞過殺密盧之事,只說:“密盧在馬鞭山兵敗被殺,臣用詐降之計(jì),已誘齊侯大軍,陷于旱海。又擒得齊將高黑在此,聽?wèi){發(fā)落�！贝鹄锖侵^高黑曰:“汝若投降,吾當(dāng)重用。”高黑睜目大罵曰:“吾世受齊恩,安肯臣汝大羊哉?又罵黃花:”妝誘吾至此,我一身死不足惜,吾主兵到,汝君臣國亡身死,只在早晚,教你悔之無及!“黃花大怒,拔劍親斬其首。真忠臣也!答里呵再整軍容,來奪無律城。燕莊公因兵少城空,不能固守,令人四面放火,乘亂殺出,直退回團(tuán)子山下寨。

再說齊桓公大軍出了迷谷,行不十里,遇見一技軍馬,使人探之,乃公孫隅朋也。于是合兵一處,徑奔無棱城來。一路看見百姓扶老攜幼,紛紛行走。管仲使人間之,答曰:“孤竹主逐去燕兵,已回城中,吾等向避山谷,今亦歸井里耳�！�

管仲曰:“吾有計(jì)破之矣!”乃使虎兒斑選心腹軍士數(shù)人,假扮做城中百姓,隨著眾人,混人城中,只待夜半舉火為應(yīng)。虎兒斑依計(jì)去后,管仲使豎貂攻打南門,連摯攻打西門,公子開方攻打東門,只留北門與他做走路。卻教王子成父和隔朋分作兩路,埋伏于北門之外,只等答里呵出城,截住擒殺。管仲與齊桓公離城十里下寨。時(shí)答里呵方救滅城中之火,招回百姓復(fù)業(yè)。一面使黃花整頓兵馬,以備廝殺。是夜黃昏時(shí)候,忽聞炮聲四舉,報(bào)言:“齊兵已到,將城門圍�！秉S花不意齊兵即至,大吃一驚,驅(qū)率軍民,登城守望。延至半夜,城中四五路火起,黃花使人搜索放火之人。虎幾斑率十余人,徑至南門,將城門砍開,放豎貂軍馬入來。黃花知事不濟(jì),扶答里呵上馬,覓路奔走,聞北路無兵,乃開北門而去。行不二里,但見火把縱橫,鼓聲震地,王子成父和腥朋兩路軍馬殺來。開方、豎貂、虎兒斑得了城池,亦各統(tǒng)兵迫襲。黃花元帥死戰(zhàn)良久,力盡被殺。答里呵為王子成父所獲。兀律古死于亂兵之中。至天明,迎接桓公人城,桓公數(shù)答里呵助惡之罪,親斬其首,懸之北門,以警戎夷,安撫百姓。戎人言高黑不屈被殺之事,桓公十分嘆息,即命錄其忠節(jié),待回國再議恤典。

燕莊公聞齊侯兵勝人城,亦自團(tuán)子山飛馬來會(huì)。稱賀已畢,桓公曰:“寡人赴君之急,跋涉千里,幸而成功。令支孤竹,一朝珍滅,辟地五百里,然寡人非能越國而有zth,請以益君之封�！毖嗲f公曰:“寡人借君之靈,得保宗社足矣,敢望益地?惟君建置之。”桓公曰:“北睡僻遠(yuǎn),若更立夷種,必然復(fù)叛,君其勿辭。東道已通,勉情先召公之業(yè),貢獻(xiàn)于周,長為北藩,寡人與有榮施矣�！毖嗖�乃不敢辭�；腹�即無律城大賞三軍,以無終國有助戰(zhàn)之功,命以小泉山下之田界之�；�兒斑拜謝先歸�；腹�休兵五日而行,再渡卑耳之溪,于石壁取下車輛,整頓停當(dāng),緩緩而行。見令支一路荒煙余燼,不覺慘然,謂燕伯曰:“戎主無道。

殃及草木、不可不戒!“鮑叔牙自葵茲關(guān)來迎,桓公曰:”鉤饋不乏,皆大夫之功也�！�

又吩咐燕怕設(shè)戍葵茲關(guān),遂將齊兵撤回。燕伯送桓公出境,戀戀不舍,不覺送入齊界,去燕界五十余里�；腹�曰:“自古諸侯相送,不出境外。寡人不可無禮于燕君�！蹦烁畹刂了�送之處界燕,以為謝過之意。燕伯苦辭不允,只得受地而還。在其地筑城,名曰燕留,言留齊侯之德于燕也。燕自此西北增地五百里,東增地五十余里,始為北方大國。諸侯因桓公救燕,又不貪其地,莫不畏齊之威,感齊之德。

史官有詩云:

千里提兵治犬羊,要將職貢達(dá)周王。

休言續(xù)武非良策,尊攘須知定一匡。

桓公還至魯濟(jì),魯莊公迎勞于水次,設(shè)饗稱賀。桓公以莊公親厚,特分二戎鹵獲之半以贈(zèng)魯。莊公知管仲有采邑,名曰小谷,在魯界首,乃發(fā)丁夫代為筑城,以悅管仲之意。時(shí)魯莊公三十二年,周惠王之十五年也。是年秋八月,魯莊公斃,魯國大亂。欲知魯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