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四回 伏地君王收二寇 金家弟兄見群賊

且說這兩個奔藏珍樓的到底是誰?儒守府管轄,有一座朝天嶺,山上有五個寨主,一個叫王紀(jì)先,一個叫王紀(jì)祖,三寨主叫金弓小二郎王玉。山下有個梅花溝,內(nèi)中有個金家店,兩個店東,一個叫金永福,一個叫金永祿,就是山中四寨主、五寨主。這朝天嶺山路最險,前面是十里地的水,通著馬尾江,到山口左右,有兩座島,一座叫連云島,一座叫銀漢島,當(dāng)中有個中平寨。這中平寨前,在兩個島口當(dāng)中,隔著一段竹門,竹門之前,水內(nèi)有滾龍擋,上面有刀,有水輪子,無論多大識水性的人,也過不了這滾龍擋。過了竹門,有個三孔橋,內(nèi)有三張卷網(wǎng)。這梅花溝,就在連云島下面,靠著中平寨的水面,南岸就是金家店,皆因為這日,金永福、金永祿正在店中,接著王爺?shù)臅��?過水面與山中送信,見了王紀(jì)先、王紀(jì)祖、金弓小二郎王玉,投了王爺?shù)臅�信�？汕深^一天,有團城子伏地君王東方亮派了兩個人去,一個叫赫連齊,一個叫赫連方,兩個人送東方亮的請?zhí)�。山上三個寨主,都沒見到,只見了金永福、金永祿。今日金家弟兄一見王紀(jì)先就提說:“昨日晚間,東方亮派人到了我們店中,與我們留下了一個請?zhí)�。我們店中待承了他們的酒�?今日早晨辭別去了�！�

翠麒麟王紀(jì)祖問說:“大哥,我聽說團城子?xùn)|方亮家中有一口魚腸劍,從列國專諸刺王僚的時節(jié)直到如今,復(fù)又出現(xiàn),可稱是無價之玉。大哥可見過此物?”王紀(jì)先說:“只是耳聞,我最怕那宗東西出世,我有一身寶鎧,尋常刀劍一概不怕,所懼者就是魚腸劍�！蓖跫o(jì)祖問:“東方亮下請?zhí)?五月十五這天,哥哥打算去與不去?”王紀(jì)先說:“我們與他素?zé)o往來,他也不是名聲遠震的人物,誰與他前去助威?”王紀(jì)祖說:“既然不去,又與他沒有交情,幾時若是得便,到他那里,把他魚腸劍盜來,我們大家一觀,一則大家瞧看瞧看,二則亦免大哥憂慮此物日后為患�！蓖跤裾f:“這有何難?待小弟去走上一趟,除非我去,別的人還不行哪。”王紀(jì)祖問:“怎么非你去不行?”王玉說:“這東方亮家內(nèi),有個藏珍樓,這藏珍樓不易進去,非得能人去不可,倘若不行的到那里,不但不能把劍得來,還怕有害于己�！�

王紀(jì)祖說:“待等得便之時,王兄弟就辛苦一趟。”金永福在旁言道:“三哥方才所說這魚腸劍,我弟兄二人情甘愿意往團城子去走上一趟如何?”王玉說:“二位賢弟,不是劣兄小看你們,你們二位,雖然高來高去,要盜人家無價之寶,只怕畫虎不成反類犬。你們不想一想,既是祖?zhèn)髦��?必要收藏一個嚴(yán)密的所在,不能就在明處放著。再說他那里人多,你們二位,又沒有什么格外的秀氣,豈不是班門弄斧。”金永祿一聽,微微冷笑說:“既然這樣,非你去不可。”王玉說:“你們二位,如要不信我的言語,就辛苦一趟。要能夠真把魚腸劍盜來,我從山上一步一個頭,給你們磕到梅花溝去。”王紀(jì)先攔道:“你們千萬不可這樣。”金永福、金永祿也就不往下再說。當(dāng)日晚間出山,回到梅花溝,二人這口悶氣不出,商量著要上南陽府。金永祿說:“哥哥愿意去不愿意去?你要不愿去,我就一人前去了�！苯鹩栏Ｕf:“焉有不愿意去的道理?倘若我們把魚腸劍盜來,非叫三哥給我們磕頭不行。他實在是眼空四海,目中無人�！倍�人商量妥當(dāng),次日換了衣服,帶些盤費,提了夜行衣靠的包袱,由梅花溝金家店起身,一路無話,也是住在五里新街。晚間換好夜行衣靠,背插單刀,奔團城子而來。進團城子頭一個是金永福,第二個掉翻板內(nèi)的就是金永祿。

二人問明白了更夫,到了藏珍樓院內(nèi)一看,這樓的形象,極其高大,當(dāng)中挖出來的旋門,與廟門一樣,有兩個門環(huán),紅門上起金釘,兩扇門當(dāng)中,約有二指寬的門縫。上面嵌出來三個大銅字,是“藏珍樓”。在銅字上邊。有一條金龍,張牙舞爪,垂著兩根龍須,有如通條粗細,越往下越尖,這龍須垂到與門的上檻高低不差往來。二人一齊要上七層臺階,不料就踩在翻板之上,噗咚一聲,墜落下去。幸而好不大深,二人打算要往上躥,上邊翻板復(fù)又蓋好,里面是黑洞洞的,伸手不見掌。二人往下一墜,就聽嘩啷嘩啷,銅鈴一陣亂響,工夫不多,只聽上邊一陣亂嚷,把翻板一掀,十?dāng)?shù)把長撓鉤,往下一伸,先把金永福搭住,后把金永祿搭住,拉將上來,俱都捆上二臂,從背后給他們把刀抽出去,推推擁擁往外就走,一直奔了更房兒。許多打更的說:“告訴咱們大太爺去�！�

更夫與東方亮送信暫且不表,

且說徐良直到前面,看有明三暗九一座大廳,就大廳后面躥將上去,躍過房脊,到了前坡,扒住連檐瓦口,往下探身軀一看,就見伏地君王東方亮員外在當(dāng)中落座,足下是薄底靴子,身上箭袖袍、獅蠻帶。面如油粉,兩道寶劍眉,一雙大三角眼,獅鼻闊口,一部花白胡須遮滿前胸,可是黑多白少。上首就是他的兄弟,紫緞的扎花壯巾,紫緞子箭袖袍,身高九尺,膀闊三停,紫微微一張臉面,劍眉圓目,直鼻闊口,一部黑髯,這就是紫面天王東方清。內(nèi)中還坐著六個人,一個個穿紅掛綠,長短不等,全都是兇眉惡眼,臉上怪肉橫生,俱部不是良善之輩。正在觀看之際,只見從外邊飛也似跑進一個人來說:“周四寨主爺?shù)��！狈�地君王說:“請�！辈欢嘁粫r,前面燈球火把,就把許多人引將進來。東方亮迎出大廳之外,大眾都給伏地君王行禮,又見了紫面天王東方清。房上的徐良,認(rèn)得進來的這些人,卻是火判官周龍,小韓信張大連,青苗神柳旺,赫連齊,赫連方,又有三尺短命了皮虎,黃榮江,黃榮海,細脖大頭鬼王房書安。惟獨見了房書安,這里伏地君王東方亮問道:“房賢弟,你如今也有四十多歲了罷,怎么混鬧起來了,你自己也不覺著叫人恥笑。”房書安哈哈一笑,說:“哥哥說了半天,多一半是為我這鼻子罷?”東方亮說:“你自己還知道哇,這個歲數(shù),反倒胡鬧起來了。”

房書安說:“你打算我這鼻子是長了天皰瘡了不成?卻不是。我這是叫一個,一個--”說了半天總沒說出什么來。東方亮哈哈大笑說:“一個什么呀,怎么不往下說了?”房書安說:“我說到此處,心里就有些發(fā)怯,我總怕他老人家在這里�！睎|方亮說:“你這人說話半吐半咽,屋里來說罷�！钡搅宋葜�,就與金頭活太歲王剛,墨金剛柳飛熊,急三槍陳振,菜火蛇秦業(yè),獨角龍常二怔,病獬豸胡仁等,大家相見了一回,然后彼此落座,從人獻茶上來。東方亮問:“房書安,你這鼻子是什么緣故?”房書安說:“我這鼻子是遇見一個削鼻子的祖宗給削了去了�！睎|方亮問:“這削鼻子祖宗是誰?”房書安說:“提起此人,大大有名。陷空島有一個穿山鼠徐慶之子,此人姓徐名良,外號人稱多臂人熊,又叫山西雁。這人本領(lǐng)高強,足智多謀,一身的暗器,會裝死,會假打呼,人家疑惑他睡著了,卻原來他假睡著,一過去,就吃了他的苦了。火焚桃花溝,殺跑了飛毛腿,結(jié)果了金箍頭陀鄧飛熊的性命。就因張大連對著我信口開河,也搭著我多吃了幾杯酒,講來講去,我就講到穿山鼠徐三老爺子那里去了,這個削鼻子祖宗,他哪里答應(yīng)我呀!我鉆到桌子底下,叫他們替我說一句‘沒在這里\’,他們誰都不管,后來還是我?guī)С鰜淼倪@個黃大兄弟、黃二兄弟,報答了報答我,把桌子一掀,他們兄弟兩個端后窗戶跑了。要不是我眼前有點機靈,那天晚上就出了大差了。也仗著是我腿軟嘴軟,才保住這條性命。”

東方亮問:“什么腿軟嘴軟?”房書安說:“這你還不明白么?腿軟是給人家跪著,嘴軟是央求人家,這才把這位老爺子央求心軟了說:‘我不殺你罷,實在怒氣難消?殺了你罷,義瞧你央求的可憐�！�這才與我留下了一個記號,把鼻子削將下來,我方逃了性命�！庇执钪�他說話沒有鼻子,烏嚷烏嚷的,更加著他說話,有一句說一句,絕不藏私,所有聽的人俱都掩口而笑。紫面大王東方清大吼一聲,說:“住了,房賢弟,不要往下再講了,休長他人的志氣,滅自己的威風(fēng)。慢說他是穿山鼠徐慶之子,就是五鼠五義,也不放莊復(fù)姓東方的心上。有日王爺興師,早晚必要會會他們這些俠義,看看他們有多大本領(lǐng)。連徐慶我都不懼,何況是他的后人!就怕遇不見他,我若見著這個多臂人熊,要不把他首級拿來見見眾位,從此我就更名改姓!”房書安說:“三爺,這么說的人太多了,見面之時你就曉得他那個厲害了。”這一句話不要緊,只氣得紫面天王把桌案一拍,大叫:“房書安,你再要夸獎于他,你就出我們團城子去罷,或者你把他找來,你看著我們兩個人較量較量。”山西雁正在房上,聽了個真切,心中暗道:“你不用找,老西現(xiàn)在此處,要較量較量卻有何難�！毕氲酱颂�,一抽大環(huán)刀,就要躥下房去。要問徐良勝負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