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二回 五里屯女賊漏網(wǎng) 尼姑庵地方泄機

且說姑娘正在教盧珍應(yīng)允此事,盧珍是至死不應(yīng)。可巧這個時候趙保進(jìn)來了。鐵腿鶴一看盧珍,眼睛就紅了,又一看素貞神色不對,故意說:“妹子你的膽小,不敢殺人�！闭f畢,把刀抽出來,對著盧珍就剁。盧珍把雙睛一閉等死,焉知旁邊有不教他死的。素貞把自己鼻子一捏,把迷魂帕往外一拉,對著趙保一抖,鐵腿鶴身不由自主,噗咚就躺下了。素貞嗤的一笑,說:“相公,你看見了沒有?我對你準(zhǔn)是真心實意。咱二人要殺他,不費吹灰之力,你若不點頭,那可是無法。你一定要求死,也叫你死一個心眼口眼。”連說了好幾次,盧珍仍是搖頭。素貞一瞧此事有些不行,又怕迷躺下的那個他要醒來時節(jié),問我因何故將他迷倒,我何言對答?這兩個人總得殺一個才行,姓盧的只好是殺他罷。

正猶豫未決,忽聽外邊有人說:“你不用問我四兄弟了,老西倒愿意,你跟我去,餓不著你,早晚有你一碗醋喝。”素貞一聽問道:“外面什么人?”徐良說:“是老西�！蹦愕肋@徐良從何而至?皆因為金錢堡羞走,他就直奔南陽府。這日遠(yuǎn)遠(yuǎn)看見城墻,遇見一個打柴的,與他一打聽,那人說:“你看見的那城墻不是南陽府,那就是團(tuán)城子,正經(jīng)城墻在東邊哪,看不見�！毙炝加謫柲睦镉写蟮�,那人說:“就在這前邊五里新街,俱有大店�！毙炝冀o那樵夫行了個禮,樵夫擔(dān)上柴薪揚長而去。徐良進(jìn)了五里新街,一看人煙稠密,做買做賣、推車挑擔(dān)的人,實在不少。一直往西,路北有座大店,門前有幾個伙計在板凳上坐著。徐良往里看了一看,伙計就張羅:“客官住店嗎?”徐良說:“有跨院沒有?”伙計說:“有,西跨院三間上房�！毙炝几�著進(jìn)來,到里面一看倒也干凈。啟簾到了屋中,打臉?biāo)�烹�?然后吃飯,外帶米醋一盆。徐良說:“餅、饅首、飯一同上來。”徐良飽餐一頓,然后點上燈火,自己吃了半天茶。天有二鼓光景,忽然心中一動,對面就是團(tuán)城子,此時無事,我何不到團(tuán)城子走走,把店中伙計叫過來,叫他把門鎖好,吹了燈燭,“我到外邊走走就來�！�

伙計答應(yīng),把門鎖好。徐良出去,直奔團(tuán)城子而來,周圍一繞,就是東西有兩個大門,此時已然關(guān)閉了,地方實系寬大。自己心中納悶:“他一個莊戶人家,如何筑得城墻?難道說本地面的官府盡自不管?此中必有情由。本是從北面看起,仍然繞至北面,忽見東邊有一個人,飛也似直奔西北。徐良尾于背后跟下來了,直跟到廟墻,那人并不叫門,竟自躍墻而過。徐良也就跟著上了墻。就見西邊墻上,上來了一個人,山西雁細(xì)細(xì)一看,原來是艾虎,自己納悶,他怎么也上這里來了?遂進(jìn)了院內(nèi),與艾虎打了個手勢。艾虎一見徐良,滿心歡喜。艾虎皆因等盧珍工夫甚大,不見出來,甚是著急,把韓天錦留在外邊,自己進(jìn)去看看什么緣故,可巧碰見三哥。二人奔至窗欞之前,戳破窗根紙,偷著瞧看,單見盧珍在那里綁著,趙保剛才要殺,就見路素貞一抖手帕,趙保就躺下了。然后又見她與盧珍商議兩個人聯(lián)姻的意思,盧珍只是搖頭,姑娘拿刀威嚇,盧珍執(zhí)意不肯點頭。外面二位英雄暗伸大指稱贊,徐良這才把九尾仙狐叫將出來。艾虎一伸手,從兜囊之中掏出四個布卷,遞與徐良兩個,教他堵住鼻孔,自己也堵住鼻孔。艾虎說:“與這丫頭動手,搶上風(fēng)頭,小心她那帕子。”你道艾虎這個布卷怎么這樣現(xiàn)成?皆因是前番雙盜獄的時節(jié),他偷了沈仲元的熏香盒子,直到如今也沒還給沈仲元,故此身邊總帶著幾個布卷,倒是為他使熏香所用,不料此時用著這個物件了。路素貞由屋中奔至院內(nèi),說:“你們是哪里來的狂徒?好生大膽!”隨著把刀就剁。

徐良大環(huán)刀往上一迎,嗆啷一聲,把她的刀削為兩段。路素貞嚇的魂飛天外,趕忙一搶上風(fēng)頭對著徐良一抖迷魂帕。徐良往后一閃身,隨說:“你那東西抖別人還可以,要抖老西算在用心機,你不知道我有佛法護(hù)身?”路素貞更覺著急。艾虎一擺七寶刀,躥將上來,路素貞正迎艾虎之面,一抖迷魂帕。艾虎一歪臉,說:“我也有佛法護(hù)身�！彼刎懸娺@帕子不靈,只得往墻上一躥,逃竄性命。不料外頭那個大傻小子等急了,左一個進(jìn)去不出來了,右一個進(jìn)去也不出來了,自己扒著西墻往里看,他身高一丈開外,墻只九尺,看的真切。老兄弟同著三爺與一個姑娘動手,那姑娘往墻上一躥,他就過去雙手一抱,說:“你別走啦!”抱住了,往墻下一拉。徐良說:“別撤手!”徐良往墻上一躥,跟著艾虎也就上了墻,剛上墻,就聽見噗咚一聲,韓天錦栽倒在地,原來早被路素貞用那迷魂帕抖倒。九尾仙狐逃命去了。待等徐良、艾虎下了墻頭,過來一看,韓天錦四肢直挺,人事不省。艾虎說:“三哥先在這里看著,我進(jìn)去開了廟門。”徐良點頭。艾虎進(jìn)來,先到屋中,解了盧珍的綁,掏出口中之物。盧珍一聲長嘆,說:“我真是時運不佳,才遇見這丫頭纏繞�！卑�虎說:“我去開門�！北R珍點頭,艾虎出去把門開了。山西雁把韓天錦扛進(jìn)來,到里邊見了盧珍,與他道驚。盧珍很覺慚愧。那里現(xiàn)有灌盧珍的涼水,把韓天錦與趙保全用涼水灌醒。把趙保四馬倒攢蹄捆上。

艾虎問:“三哥從哪里來?”徐良把自己事情說了一遍,說:“我實在沒臉見我弟婦,故此不辭而別,跑下來了。四弟因為何故,你們走在一處?”艾虎就把找三爺,二爺老叫不醒,樹林睡覺遇見四哥的話學(xué)說了一遍。徐良說:“我去找地方去,這人準(zhǔn)是一個賊�！北R珍說:“不但是賊,這里還有他的真贓實據(jù),開封府內(nèi)還等著他結(jié)案哪�！毙炝颊f:“我出去找地方,教地方把他交在當(dāng)官,解往開封府結(jié)案。你我先別露面,若要一露面,白菊花要在這一方,他一知道就不好辦了。四弟你說哪里有真贓實據(jù)?”盧珍說:“方才女犯盜來的包袱在這里,大概失主離此也不甚遠(yuǎn)�！�

徐良出去,等了半天工夫,方才進(jìn)來,帶了五六個人來,一個是地方,其余幾個是伙計。到里面與盧珍、艾虎相見,道:“這是盧老爺,這是艾老爺,在此處辦開封府要緊的案子,不料碰上了這么一案,明天把這個叫趙保的交給你們本地官,解往開封府結(jié)案,還跑了一個女賊,等著我們慢慢拿獲。此刻我們是不能出頭露面,我們還要在此處探訪,有奉旨的差使哪。”地方朱三連連點頭說:“老爺們只管放心,絕不能把風(fēng)聲透露�！�

徐良問:“這廟是官廟私廟?”地方說:“這個廟,是團(tuán)城子里東方員外的家廟�！毙炝颊f:“要是他的家廟,你可更別聲張了�！钡胤近c頭說:“老爺們只管放心,是囑咐我的言語,我們絕不能泄露�！毙炝加謫�:“這個團(tuán)城子?xùn)|方員外,他有多大的前程?”地方說:“是個武童�！毙炝颊f:“他是武童就住城墻房子,他要是朝中卿相,該住什么房子!難道說你們地面官也不管嗎?”地方說:“老爺,這個話提起來就長了,焉有不管之理�！毙炝颊f:“既然要管,怎么由著他蓋城墻房子,這不是要反叛么?”地方說:“先前這五里街不熱鬧,是南陽西關(guān)熱鬧。團(tuán)城子那里本叫劉村,姓劉的人多,每逢二八大集。這復(fù)姓東方是后搬去的,那財主大的無比,名叫東方保赤。”此時韓天錦可也醒過來了,趙保也醒過來了,無奈是教人家捆住了,暗暗自己后悔,明知這場官司總有性命之憂。徐良又問:“東方保赤怎么樣?”

地方說:“此人家財甚厚,又趕上年歲不好,是賣房子的他就要。那個城墻本是個當(dāng)鋪,三年前止當(dāng)候贖,把鋪子關(guān)閉了。他就買將過去,就用當(dāng)鋪的那垛墻把他買的那些房子都圈在里面去了,那個集場市面,也就歸到五里新街來了。先前東西南北四個梢門,他把北門堵塞了。又有人給他看風(fēng)水,他叫東方保赤,赤者是火,南方丙丁火,見者無處躲,把個南門也堵塞了。知府大人叫錢秀,一上任就親身拜望他去了,見他家有城墻,立刻教他拆,他用了許多銀錢疏通好了�？汕捎謸Q了一位知府大人叫錢瘧,到任之后仍是找他。他一想,此事不好,換多少回知府,得花多少回銀錢,便與這位知府拜盟兄弟,哀告知府給他一個執(zhí)照,作為是住戶院墻,但不應(yīng)砌城垛口,若要拆毀又無錢壘砌,將來塌陷之時,不許再砌成城垛口的形象。給了他一張這樣的印文,再換知府,就不能找他了。其實他這個城墻歷年修補,一萬年也沒有塌陷之說。里面還蓋了一個什么‘藏珍樓\’,東西兩個門如今連人都不許走了�！毙炝家宦劥搜�,就對上房書安的話了。自己想了主意,要到團(tuán)城子找冠袍帶履,連白菊花帶盜魚腸劍的節(jié)目,且聽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