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零六回 徐家父子觀賊隊 乜氏弟兄展奇才

且說徐良,剛把親事定妥,忽聽號炮驚天,眾人一怔,本來生在太平年間,聽著這事,當(dāng)作新聞。剛要派人出去打聽,忽有家人進來,說:“不好了!襄陽王反到此處,會同朝天嶺之人,就在梅花溝扯起大旗,要招安咱們這幾個村子。外面也有不降的,也有降的。”閻正芳聽說氣往上沖,說:“眾位,如今我們這里造反,你們大眾去罷,逃生要緊,我是至死不能降反叛的。”徐慶說:“他們誰愛走誰走,我是不走了。”又聽外面聲音更大了,閻勇、閻猛、閻安、閻興、閻海、閻泰,全是閻正芳的侄兒,有短衣襟,有長衣襟,各執(zhí)兵器,大家迎風(fēng)而入,見了閻正芳,一齊行禮。有叫叔父的,有叫伯父的,齊說:“如今梅花溝造反,你老人家降不降?”閻正芳說:“我不能降賊。不知你們心意如何?”眾人異口同音說:“我們打聽你老人家,我們?nèi)�死在這里,也不能降賊。”閻正芳說:“親家,此事怎么辦法?”徐慶說:“親家,我就管打頭陣,出主意我可不行。我是個渾人,若論打仗,千軍萬馬,我都不懼。”此時徐良和閻齊,與他們小弟兄們見禮。閻勇、閻猛見徐良在這里,也是納悶,過來問他的衣服下落,閻齊告訴大眾一遍。徐良害羞,不肯讓他再說,就在徐慶面前說道:“孩兒東西全有了,還有半袋多鏢,沒還給孩兒。”閻正芳說:“叫閻齊取去。”徐三爺說:“那就不用取了,就作為定禮罷。”閻正芳說:“既然這樣,咱們大家上廟齊人。”眾人點頭。原來門外已有好幾百人了,都聽閻老員外的吩咐。閻正芳就把不降的話說了一遍,大眾全都愿意,俱跟著上廟。

廟叫北極觀,進廟一撞鐘,可著三千戶的男子全到,有二十二個會頭。

閻正芳對他們講說,此時有徐三爺在此,不久的又有開封府的護衛(wèi)老爺們前來,保護咱們這一方的生靈。眾人一聽,無不歡喜。就是與他們交手,沒有兵器。眾人各自去尋找,也有長短家伙,也有鐵鍬木耙,也有撓鉤木棍鍘刀,用大竹竿子綁上包袱,就算大旗。拿出鑼鼓來,閻正芳的主意,若要緊打鼓,誰也不許往后退,若要敲鑼,誰也不許往前進,傳將下去,大家全都知道此信。此地叫三千戶,雖不夠三千戶的人家,也有二千有余,老叟頑童中年漢,全湊在一處,就有好幾千人。此時又有八寶村、斷頭峪、桃園這幾處的人,全是年富力強二、三十歲,各人扛定家伙,跟著會頭,俱要求見閻老員外。閻老員外把他們會頭全請進來,先與徐三爺見禮,說:“這就是開封府護衛(wèi)大人,攻打朝天嶺的前站。”眾人一聽,無不歡喜,把信往外一傳,那幾村人,如同有了主帥的一般。

正在說話之際,有人進來說:梅花溝連梅花嶺一帶,有兩三千人。用石頭筑起一段墻來,還有一個轅門,扯起許多纛旗,內(nèi)中有兩桿大白旗,上寫著是“改山河扶保真主”,那邊寫“滅大宋另整乾坤”。另有兩桿大纛,上面寫著兩個斗大的金字,還有寫乜字的旗子,當(dāng)中一桿大纛旗上,寫著:趙王駕下天下都招討兵馬大元帥八路總先鋒王。所有他們那里的人都換了衣服,在他們墻子上,四面八方,全插著紅旗,上面有白字寫著,是“招安四方”四字。又寫著“無論士農(nóng)工商,知天命愿降王爺者,量才錄用,倘有出色文武藝,之外或數(shù)學(xué)或算學(xué),只要有別創(chuàng)異格之能,立封顯爵”。徐良說:“這可真是要造反哪!我先探探虛實去。”正要前往,忽聽有人進來報說:“梅花溝有人來下書。”閻正芳吩咐,叫他進來。不多一時,前邊走著一個,后邊跟著一個,前邊那個翠藍箭袖袍,獅蠻帶,薄底靴子,肋下佩刀,面似煙熏。后面跟定梅花溝金家店的伙計。前邊那人見著大眾,深打一恭,眾人全都站起身來,惟有徐慶昂然坐在那里不動。閻正芳連忙問道:“未曾領(lǐng)教,尊公貴姓?”

那人說:“我是王爺駕下的旗牌官,姓王名信。王爺在寧夏國,不久興師,先派兩個前部,正印先鋒官姓乜,一個叫乜云雕,外號顯道神;一個叫乜云鵬,外號巨靈神,奔到朝天嶺,約會五家寨主,要把左右鄰一齊打盡,殺奔潼關(guān)。現(xiàn)有朝天嶺大寨主,是王爺?shù)恼杏懘笤獛�。為因朝天嶺與貴處俱是唇齒之邦,不忍傷害許多生靈,故此修下一封書信,派我前來,定要見著閻老員外,將書投遞。老員外若肯歸降王爺,免死許多的生靈,還可以保住全村的性命,王寨主情甘愿意,把元帥印付與閻老員外執(zhí)掌。”說畢,把書信往上一遞。徐慶聽這旗牌前來勸降,與徐良使了一個眼色。徐良繞在來使的身后,把大環(huán)刀拉出來,對著來使腦后,噗哧一刀,咕咚頭顱墜地,尸首往前一栽。徐良殺了這個旗牌官,把金家店的伙計嚇得跌了一個筋斗,跪在地下,苦苦哀求。徐三爺說:“別殺他,殺了他沒人前去送信。”徐良說:“便宜你,回去送信去罷。回去時節(jié),你可務(wù)必說明,你那伙計,是我殺的,不與閻家相干。我姓徐叫徐良,外號人稱多臂人熊。你記住了沒有?”伙計說:“我記住了。”徐良說:“多少給你留下點記號。”大環(huán)刀一過,削了一個耳朵。那人撒腿就跑。遂吩咐把那個尸首搭將出去,徐良說:“咱們疾速快去,如不然,怕他們帶人前來,就不好辦了。”

閻正芳同著徐慶帶領(lǐng)眾家小弟兄,教家人預(yù)備兵器。別的會頭,也有會本事的,總而言之,有本領(lǐng)的在前,無本領(lǐng)的在后,出離三千戶的后街,就聽見咕咚咚連聲炮響。來在梅花溝的對面,就看見了人家那里列成陣勢,明顯一字長蛇,變化二龍歸水。戈戟森森,器械鮮明。兩桿白緞子大旗,上面書寫黑字。寫的是:改山河扶保真主,滅大宋另整乾坤。當(dāng)中有一桿大座纛旗,寫著是:趙王駕下天下都招討兵馬大元帥八路總先鋒王。當(dāng)中另有兩桿大旗,寫著前部先鋒,還有兩個斗大的“乜”字,左右兩桿紅旗,左邊是左先鋒,一個斗大的“金”字,右邊是右先鋒,一個斗大的“金”字。徐良一看,就認(rèn)得那“金”字旗下,是金永福、金永祿,“乜”字旗下,是兩個穿黑掛皂之人,全都身高一丈,俱是鑌鐵包額,青緞扎中,雙飛火焰,兩朵絨桃,青緞小襖,牛皮靴子。一個面如血盆,一個面似瓜皮,每人扛著一條虎尾三節(jié)棍。每人腰中,盤繞著一根十二節(jié)鞭,在那里催軍。

原來這兩個就是顯道神乜云雕、巨靈神乜云鵬。二人本是在寧夏國占山為王的兩個野人,受了王爺?shù)恼邪�。如今就派這兩個人,作前部先鋒官。由寧夏國帶了五百人來,還有他們山中幾十個嘍兵,拿著王爺?shù)臅��?先見了王紀(jì)先、王紀(jì)祖,將王爺書信投遞。兩家寨主一見書信,并且還有許多金銀彩緞、白玉珠寶,王爺并沒見過面,就封了一個天下都招討兵馬大元帥八路總先鋒,那纛旗認(rèn)標(biāo),俱由乜云鵬、乜云雕帶來,當(dāng)時就找了長竿,穿了纛旗。兩家寨主沖著寧夏國,謝了王爺之恩,收了禮物。依這乜云鵬要出去掃滅那些村子,搶擄東西。兩個寨主說:“三千戶有一個閻員外,那老兒不是好惹的,先去招安他們,若要閻正芳一降,王爺又得一員虎將,倘若不降再洗他們的村子。”遂即修了一封書信,乜云鵬派他的旗牌官王信前來下書。乜云雕、乜云鵬也就告辭下山,盡山路就是四十里,也有墩鋪,五里一墩,三里一鋪,走在山下,有個臨河寨,有兩個寨主,姓廖叫廖習(xí)文、廖習(xí)武,二人是親兄弟,一文一武,是王紀(jì)祖的兩個表兄。

由臨河寨上船,至中平寨,有一家寨主,姓楊名平滾,外號人稱入河太歲。有四員偏將,吩咐下去,扎住滾龍擋,撤去卷網(wǎng),另用船只,迎接乜家弟兄,過了中平寨,開了竹門,繞過銀漢島,棄舟登岸,奔梅花溝,至金家店,見金永福、金永祿,立刻齊隊,放三聲號炮,叫大眾搬石塊,迭墻子,立轅門,插纛旗。少刻金家店伙計回來,被人家削了一個耳朵,鮮血淋漓,見著金家弟兄、乜家弟兄,就把王信被殺的話,細說了一遍。乜家兄弟,聞聽此言,就要傳令。金永福說:“且慢!”就把徐良的一身本事,對著乜家弟兄細說了一遍,囑咐他們出去萬一遇見此人,千萬小心在意。乜家弟兄微微一笑,說:“也不是我兩個人夸下海口,不怕他項長三頭,肩生六臂,要活的生擒過來,要死的結(jié)果性命。”遂即往下傳令叫列隊。連聲炮響,畫鼓齊敲,有寧夏國五百兵,俱是受過訓(xùn)練的,聞鼓聲一響,就列成一字長蛇大陣,纛旗認(rèn)標(biāo),空中飄擺,他們弟兄四個人各歸本隊,俱在各人門旗之下,也往對面觀瞧。那些莊兵拿包袱當(dāng)作旗子,扛著長短的家伙,可也有長槍大刀,有多一半鍬鋤等類,還有些撓鉤鍘刀木棍,站立得也參差不齊,亂擠亂碰,吵吵嚷嚷,當(dāng)中單有一伙人倒是虎勢昂昂,都有兵刃。永福、永祿見著山西雁,不敢出隊,就是乜家弟兄挺身躥將出來。見那邊出來了兩個,閻正芳要出來,閻勇、閻猛兩個侄子把他攔住,這二人每人一條槍,就迎上去了。乜家弟兄用虎屋三節(jié)棍,往外一捉,一反手就結(jié)果了閻家弟兄的性命。徐良見二人已死,就要出來與乜家弟兄交手。這段節(jié)目,且聽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