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回 小俠客箭射至剛僧 鄴將軍力擒三勇士

卻說包行恭飛身逸出,大叫:“二哥,走罷!”鐵昂恐其暗算,將頭一偏,行恭已到門外。我一口難說兩處。這里與鄴天慶交戰(zhàn)的時候,屋面上徐壽與錢玉、佟環(huán),也在上邊廝殺。徐壽見二人勇猛,難以取勝,暗想:“我隨師數(shù)年,學(xué)成如此本領(lǐng),以為天下無兩。那知世上英雄,如此之多。這兩個偏將,怎這等利害?今日他們?nèi)�人只怕難以脫身,不如待殺出重圍,到主人處送個信息,再作商量�！毕攵ㄖ饕�,賣個破綻,跳出圈子外來,覷定這說破楊小舫的那廝颼的一弩,果然矢無虛發(fā),一弩正貫咽喉,錢玉翻身下屋。

這里包行恭逃出門來的時候,恰巧錢玉跌下庭心,王府眾將吃了一驚。包行恭趁勢殺出重圍而去。鄴天慶見傷了錢玉,心中大怒,大吼一聲,把楊小舫擒下。湘帆隨后竄上瓦房。恰巧雷大春守住后門,聞報眾賊在前門廝殺,吩咐徐定標(biāo)、曹文龍謹(jǐn)守后門,自己跳上瓦房,依著殺聲,直到前邊。正遇湘帆上屋,不防雷大春到來,出其不意,一把拿住,擲下庭心,喝教眾軍士縛了。

且說徐壽一弩射翻了錢玉,跳下瓦房,把眾兵了砍瓜切菜,殺出重圍去了。佟環(huán)怕他暗箭,不敢窮追,虛張聲勢追了一程,也就罷了。行恭、徐壽二人,雖然殺了出來,無如這里只有一條官道,一面是進城的路,一面便是往三岔口的。徐壽初到這里,不識路徑,卻向進城的一頭逃去。走了一程,方知錯了,便向橫里東轉(zhuǎn)西抹,一陣兜抄,倒被他走了。

那包行恭卻望三岔口而走,正是到馬家村的道路。無奈前有埋伏,行恭那里知道。行不到二里,前面一派松林,岔生歧路,一面向梅村去的,一面到馬家村去的。行恭正在躊躇,林內(nèi)跳出一員大將,手提九環(huán)潑風(fēng)刀,大叫:“先鋒大將殷飛紅在此,堅細(xì)往那里走!”當(dāng)頭一刀砍來。行恭叫聲:“不好,此處有了代兵,我命難保!”慌將寶劍架開,覺得十分沉重,虎口有些震痛,暗想此人不比方才屋瓦上的可比,若與對壘,定被拿了,不如走為上著。轉(zhuǎn)定念頭,便向殷飛紅虛晃一劍,正待要走,不防樹林中伸出二三十只撓鉤,將行恭拖翻在地,眾軍士發(fā)一聲喊,一齊上前,將他縛了。殷飛紅大喜,便教眾軍兵回城繳令。

行不到半里,只見鄴天慶同了雷大春、佟環(huán)、徐定標(biāo)、曹文龍并偏裨牙將,追趕前來。見殷飛紅拿下了一個堅細(xì),便道:“草草只走了家僮,我們也可口城繳令的了�！彪S吩咐把錢玉尸首買棺成殮,帶了眾將三軍,回城而去。

鐵昂同黃三保把周家房屋封鎖了,便到他磁器店中,卻招牌已換了別人家的店號。查問情由,已于半月之前,盤與姓張的開了。鐵昂將店內(nèi)賬簿拿來一看,果然不差,便問:“周湘帆何故盤于他人?”那掌柜的稟道:“教頭不知,湘帆平日不肯經(jīng)理生意,只喜結(jié)交朋友,費用甚大。連年來暗中虧耗,外人那里知道?故而將田房產(chǎn)業(yè),盡皆賠償他人,只留自己這一所住宅。”鐵昂聽了,無可如何,只得將言回覆軍師,不表。

且說鄴天慶回進城中,直到軍師府內(nèi),把周家眾家人并三名堅細(xì)繳令。李自然記了眾將功勞,眾三軍皆有犒賞,遂即奏明寧王。寧王親自提審,湘帆、小舫、行恭三人,俱各認(rèn)了,但家僮輩無罪,求恩赦了他們。寧王將家人細(xì)細(xì)審過,皆系江西小民,便一齊放了,單把三名要犯,喝教推出午門斬了。李自然奏道;“請千歲暫息雷霆之怒。想兇徒已落陷阱,插翅也難飛去。依臣愚見,不如收禁天牢,等待拿住羅德、徐鶴等為首正犯,一面申奏朝廷,將活口與俞謙對質(zhì)過了,然后開刀,好問俞謙個謀害王親的罪名�！睂幷郎�(zhǔn)奏,吩咐將三犯禁在牢中“末”字號內(nèi),發(fā)十名驍尉看守。要知這個監(jiān)牢,在王府中最灣曲的所在,四面銅墻鐵壁,一路埋伏重重,連飛鳥也難出進。他三人命犯牢獄之災(zāi),此時收禁了進去,直要到后書徐鳴皋三探寧王府,七子十三生大會江西,徐鳴皋請了五位劍俠大鬧離宮,傷了王府多少上將,方才把三人救出天羅地網(wǎng),此是后話。

我且按下藩邸一邊,再說徐壽逃了出來,一路大圈轉(zhuǎn),來到馬家村地方。原來好個所在:山清水秀,綠柳成行,一村有三五百家人家,房舍華好,路徑十分曲折。這馬家村俗名叫做八陣圖,外方人初到此間,必要迷途。徐壽走到里邊,行了好半歇,卻仍到了原處。走了數(shù)遍,穿來穿去,多是樹林。但聞隱隱的雞犬之聲,如在東邊,向東走,又向西邊,總摸不著入村的路徑。暗道:“這也奇了,世間豈有這等所在?”就向林子里坐著,歇息一回,等有人來問個信兒。

方才坐定,只見一個鄉(xiāng)人,挑著兩只筐籃,籃內(nèi)都是零星物件。暗想此人必定村里居人,進城去買東西回來的。便立起身,上前把手一拱,叫聲:“大哥請了,在下要到馬家村馬教師家里,望大哥指引。”那鄉(xiāng)人道:“你要到馬金標(biāo)家去么?只跟了我走就是�！毙靿壑x了一聲,就跟著他一路走去。轉(zhuǎn)過樹林,卻望了來的方向倒兜轉(zhuǎn)來。徐壽道:“大哥如此走法,卻是倒退回去了�！蹦青l(xiāng)人笑道:“這里的路,要進先退,要退卻進。你若順灣倒灣,一路向前,今年走到明年,也只仍在這里。此地乃開國功臣劉基軍師隱居之所,俗名叫做八陣圖,就是這個意思。”

一路講講說說,不多一會,已到村中。只見房屋高大,鱗次櫛比,地雖無多,布置得灣環(huán)曲折。徐壽心中大喜,喝彩道:“好個所在,真乃別有洞天!”走過了二村,來到一處,四面竹園環(huán)抱,中間一村房屋,約莫數(shù)十余家。那鄉(xiāng)人指著前面高墻之內(nèi)說:“小客官,那家便是馬金標(biāo)家里�！闭f著挑了擔(dān)子,唱著山歌,向有首轉(zhuǎn)灣去了。

徐壽謝了鄉(xiāng)人,走到馬家門首。只見里邊走出一個大漢,原來正是羅季芳。便道:“羅大爺,我主人可在里邊?”季芳道:“阿壽,你來做甚?老二在里頭�！毙靿垡膊换匮�?一直走到廳上,見馬金標(biāo)同著徐鳴皋、徐慶、狄洪道、王能、李武齊齊坐著。那馬金標(biāo)年紀(jì)五十光景,生得相貌堂堂,三縷長髯,半已花白,身穿葛布箭干,足登緊統(tǒng)驍靴,正與眾人說話。槍步上前,見了鳴皋與眾英雄,兜了一個總揖。鳴皋道:“徐壽,見過了馬師爺�！毙靿勖τ肿髁艘灰�。馬金標(biāo)還禮道;“原來就是徐壽兄弟,果然好一表人物�！兵Q皋忙問:“周家怎樣了?”徐壽把方才的事,細(xì)說一遍,“現(xiàn)在三人尚未脫身。只是這班堅黨好生利害,看來兇多吉少�！�

羅季芳也跟到里邊,聽了徐壽之言,便叫:“老二,我們何不殺到周家,把這班堅賊殺了!”鳴皋道:“呆子,你只這般容易!只怕此時他三人已被拿進城關(guān)的了。這是我的不是,不該把小舫留在那里,豈不是我害了他三人性命!”徐慶道:“此事也難怪他,誰曉得這賊禿,當(dāng)日被他漏網(wǎng)?”馬金標(biāo)道:“事已如此,據(jù)我看來,還是差人去城中打聽消息,再作道理�！兵Q皋道:“教師說得是。但叫誰人去好?”馬金標(biāo)道:“待我去探來。”鳴皋道:“只是有勞教師�！苯饦�(biāo)道:“說什么話。況且小徒分上,理當(dāng)如此�！闭f罷怞身便走。眾弟兄惶惶惑惑,坐立不安。

到了黃昏時候,金標(biāo)回來。眾人忙問怎樣了,金標(biāo)道:“還好,尚是不幸中之幸。周湘帆一家兒,并包行恭、楊小舫一齊拿進城關(guān),那家僮人等,多好出來了。寧王要把他三人斬首。倒是李軍師說了下來,如今拘禁天牢,要等拿了眾人,一齊開刀。我們且慢慢地想法劫救出來。只是一件難處:王府里的牢監(jiān)極其秘密,外人尋都尋不到的�！兵Q皋聽了金標(biāo)之言,知他三人未傷性命,心中略定,便要單身私探王府牢監(jiān),且聽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