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六回 馬杰泄機天地會 煥章私訪蘆溝橋

詩曰:

滿城風(fēng)雨薊門秋,五百年來感舊游。

偶與蓬萊仙子遇,相攜便上酒家樓。

話說那位英雄言道:“我乃是天津衛(wèi)滄州人氏,姓馬,名杰,別號人稱紅胡子。我有一個拜兄,名叫大刀韓成公,在北五省,人皆稱我們?yōu)闇嬷蓦p俠。因我的朋友被案死去,那時我正在四川,聞此兇信,五內(nèi)皆崩,回到滄州,到拜兄墳上祭掃,痛哭一常有人在本處居住,又怕北五省綠林弟兄有事常來尋找,故此隱居在廟內(nèi)。八卦教屢有書信前來,請我入會,封我為一字并肩王。我早晚打算入川,探望賊人大勢如何。若果勢大,我身在天地會,心在大清國,明順賊人,暗替國家出力,等待大兵征剿之時,我那時自有道理。今天相見,真是三生有幸!意欲結(jié)為金蘭,不知尊意如何?”煥章一聞此言,心中甚喜,言道:“既蒙兄臺見愛,小弟無不樂從!闭f罷,馬杰叫童兒把香案擺齊備,二人叩頭已畢,馬杰為兄,煥章為弟,重復(fù)入座飲酒,說:“賢弟,蘆溝橋有一座天賜店,店內(nèi)前后有五層大房,那是直隸巡撫吳聯(lián)所開的,那里就為了鑄地雷!

列位,直隸從先定鼎之時,乃是巡撫缺,至嘉慶年間,方改總督。此處可不是說書的說錯了。閑言少敘。再說:“他那里店中所有的人,俱是會匪,連吳聯(lián)也是八卦教,他是會中的忠勇王,教中都稱呼他為忠勇都會總。他從做知縣之時,就是八卦教了。他是叛逆總頭目八路督會總吳恩的兄弟,才智過人,專好收攬英雄。你要將這地雷之事訪明白了,回都奏明圣上,一則為國出力,先斷賊人的余黨;二則功勞浩大,圣上必要重加封賜。你這么樣可不成,改扮一個買賣客商,方好前去。別的買賣怕你說漏了,你就扮做一個賣人參的就是。我這南屋子里,有兩箱子人參:也有扒山的貨,也有老山的貨。用只小箱子盛上,你就說你由祁州廟上回來,要上都中參局去賣,那時必然相信,你就在那店中裝病,,就說后邊還有車輛。夜晚出去,再暗中察訪。如將此事訪明,再走不遲!睙ㄕ乱宦,心中甚喜,說:“若果如是,我真感念兄臺的好處。”二人吃酒,天已大亮,煥章收拾齊備,背上參箱,辭別馬杰,起身往蘆溝橋前去。

天至巳正,來至蘆溝橋天賜店門首,見里面房屋甚多,頭層院內(nèi),馬棚槽道俱全。煥章進(jìn)店就嚷說:“唔呀,我要住店!”從里面出來一個小二,年有二十多歲,身穿半截藍(lán)布衫,白襪青鞋;淡黃瞼面,笑嘻嘻的說:“客人,我們這店不住孤行客,里邊沒有閑房。”煥章說道:“我不是孤行客,我是賣人參的客人。你趕緊給我找房,隨后車輛就到!毙《f:“同我到上房去住”煥章隨到上房,屋中甚是干凈。落座要凈面水,洗罷吃茶。小二擺上四碟點心,煥章說:“我不吃點心,快給我燙酒擺飯吧,我在路上還沒有吃早飯呢!毙《ゲ欢鄷r,擦抹桌案,暖酒擺菜,冷葷熱炒,干鮮果品,應(yīng)時菜蔬,擺列滿桌,又送過兩壺蓮花白酒。煥章吃得十分高興,問:“小二,你姓什么?”小二言道:“我姓侯,排行在六,在這里店內(nèi)跑堂,我家就在這里。我的母親老病,復(fù)發(fā),買你點人參治溫補病,,行不行?”煥章說:“不要緊,我送你一支老山參就是,我諒你也買不起。我再告訴你吃參的方法:用一個小瓷缸兒,放在開水之內(nèi)煮著,等待兩刻工夫,蒸透倒出再喝!闭f罷,遂在箱內(nèi)取出一支極好的老山參,交與小二。小二道謝已畢。煥章吃罷飯,天色已晚,又因昨夜不曾睡覺,遂合衣而臥。

睡至初鼓方醒,喝了兩碗茶,又要了點心吃下。至二更時分,大家俱已安歇,收拾妥當(dāng),換了夜行衣靠,出房各處巡訪地雷消息。直找到五鼓,并無頭緒,無奈回歸上房睡覺。天亮托言有病,,仍然不走,一連五天。

這一日晚上,小二侯六進(jìn)來說:“客人,今天晚上須要早早睡覺,不可出門。今晚我們店中有事,不可出去,你就睡覺就是了!睙ㄕ乱姥哉f:“是了。”天色已晚,自己把燈吹了,說:“我睡啦!”小二甚是放心。煥章在窗孔偷看。

天有二更時分,只聽外面馬蹄聲喧,有人扣門之聲。有幾個人出去開門,說:“哪位來叫門?”外面說:“散值會總與分巡會總、逍遙會總、太平會總,前來察看地雷之工程。”眾人把門開放。少時,有兩個燈籠在先,后面有兩個年邁之人:頭一個戴三角白綾巾,銀抹額,二龍斗寶,藍(lán)綢箭袖袍,氈底尖靴,腰系涼帶,面皮微白,沿口胡須。后面還有一個人,也是頭戴三角白綾巾,金抹額,銀灰寧綢單袍兒,薄底靴子,并插白鵝翎兒。后面還有兩個少年:一個穿青洋綢大衫,年約二十多歲,薄底快靴。一個年約三十上下,身穿藍(lán)春綢大衫,薄底抓地虎快靴;面如白玉,唇若涂朱,五短身材。共是四個會總:老龍神散值會總馬風(fēng)山,分巡會總?cè)紊?逍遙會總張寶任,太平會總?cè)硒P蛟,帶著十六個會中之人,來查驗地雷工程。眾賊人見里面店門已關(guān),任山說:“侯六,你去把三層上房屋內(nèi)地板開開,少時我等去觀看!敝灰姾盍氲谌龑釉褐卸ァ

顧爺看夠多時,暗中就把后窗戶開開,拉刀上房,從窗戶中躥出去,翻身躥在上房一瞧,又望院中一看。見侯六手提燈籠,撲奔后面,至三層院中,又見他把鎖開開進(jìn)去。煥章在暗中一瞧,只見他把燈籠放在地下,用手把地下的方磚起下來,一連起五十三塊方磚;又把地板一翻,只聽“咯嘣”一聲,將板提起來。又打燈籠出來,至前院中去。煥章從屋上下來,進(jìn)得上房屋中,來在地板臨近,順著梯兒一級一級地下去了,約有三四丈深。至底下,自己把火一晃,照了照,一直往東,都是平川之地,還有好些個竹竿兒。

正在觀看之際,只聽得外面梯子聲響,燈光閃閃,煥章忙往樓梯背后一蹲,也不言語。只見那四位會總,一齊帶領(lǐng)著眾人,往里面來了,各處去瞧瞧,也有火藥,也有鐵炮,也有房屋。只聽得那個說:“老會總,你看看成不成?”那個說:“好,你等大家同我上去吧,我必有保舉就是。”眾人齊說“好”,遂往上去。煥章從樓梯后面也要上去,只聽板子一響,早已蓋上了。煥章想要出來,是比登天費事。不知顧爺性命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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