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一十八

列傳第六景穆十二王下

任城王云,和平五年封。少聰慧,年五歲,景穆崩,號哭不絕聲。太武抱之泣曰:「汝何知而有成人意也!」獻(xiàn)文時,拜都督中外諸軍事、中都大官,聽訟,甚收時譽(yù)。及獻(xiàn)文欲禪位于京兆王子推,王公卿士莫敢先言。云進(jìn)曰:「父子相傳久矣,皇魏未之有革。」太尉源賀又進(jìn)以為不可,愿思任城之言。東陽公元丕等進(jìn)曰:「皇太子雖圣德夙彰,然實(shí)沖幼。陛下欲隆獨(dú)善,其若宗廟何?」帝曰:「儲宮正統(tǒng),群公相之,有何不可?」于是傳位孝文。

后蠕蠕犯塞,云為中軍大都督,從獻(xiàn)文討之。過大磧,云曰:「夷狄之馬初不見武頭盾,若令此盾在前,破之必矣。」帝從之,命敕勒首領(lǐng),執(zhí)手勞遣之。于是相率而歌,方駕而前。大破之,獲其兇首。后仇池氐反,又命云討平之。除開府、徐州刺史。云以太妃蓋氏薨,表求解任。獻(xiàn)文不許。云悲號動疾,乃許之。性善撫接,深得徐方之心,為百姓所追戀,送遺錢貨,一無所受。

再遷冀州刺史,甚得下情。于是合州請戶輸絹五尺、粟五升,以報云恩。孝文嘉之,詔宣告天下,使知勸勵。遷長安鎮(zhèn)都大將、雍州刺史。云廉謹(jǐn)自修,留心庶獄,挫抑豪強(qiáng),劫盜止息,州人頌之者千余人。太和五年,薨于州,遺令薄葬,勿受贈襚,諸子奉遵其旨。謚曰康,陪葬云中之金陵。

長子澄,字道鏡,少好學(xué),美鬢發(fā),善舉止,言辭清辯,響若縣鐘�？低蹀�,居喪以孝聞。襲封,加征北大將軍。以氏羌反叛,除征南大將軍、梁州刺史。文明太后引見誡厲之,顧謂中書令李沖曰:「此兒風(fēng)神吐發(fā),當(dāng)為宗室領(lǐng)袖,是行當(dāng)不辱命,我不妄也�！钩沃林�,誘導(dǎo)懷附,西南款順。加侍中,賜衣一襲,乘黃馬一匹,以旌其能。轉(zhuǎn)開府、徐州刺史,甚著聲績。朝京師,引見于皇信堂。孝文詔澄曰:「昔鄭子產(chǎn)鑄刑書而晉叔向非之。此二人皆賢士,得失竟誰?」對曰:「鄭國寡弱,攝于強(qiáng)鄰,人情去就,非刑莫制,故鑄刑書以示威。雖乖古式,合今權(quán)道。」帝方革變,深善其對,笑曰:「任城當(dāng)欲為魏子產(chǎn)也。朕方創(chuàng)改朝制,當(dāng)與任城共萬世之功�！购笳鳛橹袝�令,改授尚書令。齊庾蓽來朝,見澄音韻遒雅,風(fēng)儀秀逸,謂主客郎張彝曰:「往魏任城以武著稱,今魏任城乃以文見美也。」

時詔延四廟之子,下逮玄孫之胄,申宗宴于皇信堂。不以爵秩為列,悉序昭穆為次,用家人之禮。帝曰:「行禮已畢、欲令宗室各言其志,可率賦詩。」特命澄為七言連韻,與孝文往復(fù)賭賽,遂至極歡,際夜乃罷。

后帝外示南討,意在謀遷,齊于明堂左個。詔太常卿王諶,親令龜卜易筮南伐之事,其兆遇《革》。澄進(jìn)曰:「《易》言革者更也,將欲革君臣之命,湯、武得之為吉。陛下帝有天下,今日卜征,不得云革命,未可全為吉也�！沟蹍柭曉�:「此象云大人武變,何言不吉也!」車駕還宮,便召澄,未及升階,遙謂曰:「向者之《革》,今更欲論之。明堂之忿,懼眾人競言,沮我大計(jì),故厲色怖文武耳。」乃獨(dú)謂澄曰:「國家興自北土,徙居平城,雖富有四海,文軌未一。此間用武之地,非可興文。崤函帝宅,河洛王里,因茲大舉,光宅中原,任城意以為何如?」澄深贊成其事。帝曰:「任城便是我之子房�！辜訐彳姶髮④姟⑻�子少保,又兼尚書左仆射。及車駕幸洛陽,定遷都之策,詔澄馳驛向北,問彼百司,論擇可否。曰:「近論《革》,今真所謂革也。」澄既至代都,眾聞遷詔,莫不驚駭。澄援引今古,徐以曉之,眾乃開伏。遂南馳還報,會車駕于滑臺。帝大悅曰:「若非任城,朕事業(yè)不得就也�！箯男亦拰m。除吏部尚書。

及車駕自代北巡,留澄銓簡舊臣。初,魏自公侯以下,動有萬數(shù),冗散無事。澄品為三等,量其優(yōu)劣,盡其能否之用,咸無怨者。駕還洛京,復(fù)兼右仆射。

帝至北芒,遂幸洪池,命澄侍升龍舟。帝曰:「朕昨夜夢一老公,拜立路左,云晉侍中嵇紹,故此奉迎,神爽卑懼,似有求焉。」澄曰:「陛下經(jīng)殷墟而吊比干,至洛陽而遺嵇紹,當(dāng)是希恩而感夢。」帝曰:「朕既有此夢,或如任城所言。」于是求其兆域,遣使吊祭焉。

齊明帝既廢弒自立,其雍州刺史曹武請以襄陽內(nèi)附。車駕將自赴之,引澄及咸陽王禧、彭城王勰、司徒馮誕、司空穆亮、鎮(zhèn)南李沖等議之。禧等或云宜行,或言宜止。帝曰:「眾人意見不等,宜有客主,共相起發(fā)。任城與鎮(zhèn)南為應(yīng)留之議,朕當(dāng)為宜行之論。諸公坐聽,長者從之�！褂谑堑弁鶑�(fù)數(shù)交,駕遂南征,不從澄及李沖等言。后從征至縣瓠,以疾篤還京。

車駕還洛,引見王公侍臣于清徽堂。帝曰:「此堂成來,未與王公行宴樂之禮。今與諸賢,欲無高而不升,無小而不入。」因之流化渠。帝曰:「此曲水者,取乾道曲成,萬物無滯�！勾沃�洗煩池。帝曰:「此池亦有嘉魚。」澄曰:「所謂'魚在在藻,有頒其首。'」帝曰:「且取'王在靈沼,于牣魚躍。'」次之觀德殿。帝曰:「射以觀德,故遂命之�！勾沃�凝閑堂。帝曰:「此堂取夫子閑居之義。不可縱奢以忘儉,自安以忘危,故此堂后作茅茨堂�！怪^李沖曰:「此東曰步元廡,西曰游凱廡。此坐雖無唐堯之君,卿等當(dāng)無愧于元、凱。」沖對曰:「臣既遭唐堯之君,敢辭元、凱之譽(yù)?」帝曰:「光景垂落,朕同宗有載考之義,卿等將出,何得默爾德音�！辜疵�黃門侍郎崔光、郭祚、通直郎刑巒、崔休等賦詩言志。燭至,公卿辭退,李沖再拜上于萬歲壽。帝曰:「卿等以燭至致辭,復(fù)獻(xiàn)于萬壽,朕報卿以《南山》之詩。」乃曰:「燭至辭退,庶姓之禮;在夜載考,宗族之義。卿等且還,朕與諸王宗室欲成此夜飲�！购笞�公事免官。尋兼吏部尚書。

恆州刺史穆泰在州謀反,授澄節(jié),銅武、竹使符,御仗左右,仍行恆州事。行達(dá)雁門,遣書侍御史李煥先赴。至即禽泰,窮其黨與,罪人皆得。鉅鹿公陸睿、安樂侯元隆等百余人并獄禁。具狀表聞。帝覽表,乃大悅曰:「我任城可謂社稷臣,正復(fù)皋陶斷獄,豈能過之?」顧咸陽王等曰:「汝等脫當(dāng)其處,不能辦此也。」車駕尋幸平城。勞澄,引見逆徒,無一人稱枉。時人莫不嘆之。帝謂左右曰:「必也無訟,今日見之。」以澄正尚書。

車駕南伐,留澄居守,復(fù)兼右仆射。澄表請以國秩一歲租帛,助供軍資,詔受其半。帝復(fù)幸鄴。見公卿曰:「朕昨入城,見車上婦人冠帽而著小襦襖者,尚書何為不察?」澄曰:「著者猶少。」帝曰:「任城欲令全著乎?一言可以喪邦,其斯之謂。可命史官書之�！褂衷�:「王者不降佐于蒼昊,拔才而用之。朕失于舉人,任一群婦女輩,當(dāng)更銓簡耳。任城在省,為舉天下綱維,為當(dāng)署事而已?」澄曰:「臣實(shí)署事而已�！沟墼�:「如此,便一令史足矣,何待任城?」尋除尚書左仆射,從駕南伐。孝文崩,受顧命。

宣武初,有降人嚴(yán)叔懋告尚書令王肅遣孔思達(dá)潛通齊國,為叛逆。澄信之,乃表肅將叛,輒下禁止。咸陽、北海二王奏澄擅禁宰輔,免官還第。尋除開府、揚(yáng)州刺史。下車封孫叔敖之墓,毀蔣子文之廟;上表請修復(fù)皇宗之學(xué),開四門之教。詔從之。

先是,朝議有南伐之計(jì),以蕭寶夤為東揚(yáng)州刺史,據(jù)東城;陳伯之為江州刺史,戍陽石。以澄總督二鎮(zhèn),授之節(jié)度。澄于是遣統(tǒng)軍傅豎眼、王神念等進(jìn)次大峴、東關(guān)、九山、淮陵,皆分部諸將,倍道據(jù)之。澄總勒大眾,絡(luò)繹相接,所在克捷,詔書褒美。既而遇雨,淮水暴長,澄引歸壽春。還既狼狽,失兵四千余人。澄頻表解州,帝不許。有司奏奪其開府,又降三階。

轉(zhuǎn)鎮(zhèn)北大將軍、定州刺史。初,百姓每有橫調(diào),恆煩苦之。前后牧守未能蠲除,澄多所省減。又明黜陟賞罰之法,表減公園之地以給無業(yè)貧人,布絹不任衣者禁不聽造,百姓欣賴焉。母孟太妃薨,居喪過毀,當(dāng)世稱之。服闋,除太子太保。

時高肇當(dāng)朝,猜忌賢戚。澄為肇間構(gòu),�？植蝗�,乃終日昏飲,以示荒敗。所作詭越,時謂為狂。宣武夜崩,時事倉卒,高肇?fù)肀�于外。明帝沖幼,朝野不安。澄雖疏斥,而朝望所屬。領(lǐng)軍于忠、侍中崔光等奏澄為尚書令,于是眾心欣服。尋遷司空,加侍中,俄詔領(lǐng)尚書令。

登表上《皇誥宗制》并《訓(xùn)詁》各一卷,欲太后覽之,思勸誡之益。又奏利國濟(jì)人所宜振舉者十條:一曰律度量衡,公私不同,所宜一之;二曰宜興學(xué)校,以明黜陟之法;三曰宜興滅繼絕,各舉所知;四曰五調(diào)之外,一不煩人,任人之力,不過三日;五曰臨人之官,皆須黜陟,以旌賞罰;六曰逃亡代輸,去來年久者,若非伎作,任聽即住;七曰邊兵逃走,或?qū)嵪輿],皆須精檢,三長及近親,若實(shí)隱之,征其代輸,不隱勿論;八曰工商世業(yè)之戶,復(fù)征租調(diào),無以堪濟(jì),今請免之,使專其業(yè);九曰三長禁奸,不得隔越相領(lǐng),戶不滿者,隨近并合;十曰羽林武賁,邊方有事,暫可赴戰(zhàn),常戍宜遣番兵代之。靈太后下其奏,百僚議之,事有同否。

時四中郎將兵數(shù)寡弱,不足以襟帶京師。澄奏宜以東中帶滎陽郡,南中帶魯陽郡,西中帶恆農(nóng)郡,北中帶河內(nèi)郡,選二品、三品親賢兼稱者居之。省非急之作,配以強(qiáng)兵。如此則深根固本,強(qiáng)干弱枝之義也。靈太后將從之,從議者不同,乃止。尋以疾患,表求解任,不許。

澄以北邊鎮(zhèn)將選舉彌輕,恐賊虜窺邊,山陵危迫,奏求重鎮(zhèn)將之選,修警備之嚴(yán),詔不從。后賊虜入寇,至于舊都,鎮(zhèn)將多非其人;所在叛亂,犯逼山陵,如澄所慮。

澄奏:「都城府寺猶未周悉,今軍旅初寧,無宜發(fā)眾,請取諸職人及司州郡縣犯十杖以上、百鞭以下收贖之物,絹一匹輸磚二百,以漸修造�！乖t從之。太傅、清河王懌表駁其事,遂寢不行。

澄又奏:「司州牧、高陽王臣雍拷殺奉朝請韓元昭、前門下錄事姚敬賢,雖因公事,理實(shí)未盡。何者?若昭等狀彰,死罪以定,應(yīng)刑于都市,與眾棄之。如其疑似不分,情理未究,不宜以三清九流之官,杖下便死,輕絕人命,傷理敗法。往年在州,于大市鞭殺五人,及檢賊狀,全無寸尺。今復(fù)酷害,一至于此。朝野云云,咸懷驚愕。若生殺在下,虐專于臣,人君之權(quán),安所復(fù)用?請以見事付廷尉推究,驗(yàn)其為劫之狀,察其拷殺之理。」詔從之。澄當(dāng)官無所回避。又奏墾田授受之制八條,甚有綱貫。西哉

嚈噠、波斯諸國,各因公使,并遺澄駿馬一匹。澄請付太仆,以充國閑。詔曰:「王廉貞之德,有過楚相,可敕付廄,以成君子大哉之美。」

御史中尉、東平王匡奏請取景明元年以來內(nèi)外考簿、吏部除書、中兵勛案并諸殿最,欲以案校竊階盜官之人。靈太后許之。澄表以為「御史之體,風(fēng)聞是司。至于昌勛妄階,皆有處別。若一處有風(fēng)謠,即應(yīng)攝其一簿,研檢虛實(shí)。若差殊不同,偽情自露,然后繩以典刑,人誰不服?豈有移一省之事,窮革世之尤,如此求過,誰堪其罪?斯實(shí)圣朝所宜重慎也�！轨`太后納之,乃止。后遷司徒公,侍中、尚書令如故。

神龜元年,詔加女侍中貂蟬,同外侍中之飾。澄上表諫曰:「高祖、世宗皆有女侍中官,未見綴金蟬于象珥,極鼲貂于鬢發(fā)。江南偽晉穆何后有女尚書而加貂榼,此乃衰亂之世,妖妄之服。且婦人而服男子之服,至陰而陽,故自穆、哀以降,國統(tǒng)二絕。因是劉裕所以篡逆。禮容舉措,風(fēng)化之本,請依常儀,追還前詔。」帝從之。

時太后銳于興繕,在京師則起永寧、太上公等佛寺,工費(fèi)不少,外州各造五級佛圖。又?jǐn)?shù)為一切齋會,施物動至萬計(jì)。百姓疲于土木之功,金銀之價為之踴上。削奪百官祿力,費(fèi)損庫藏。兼曲賚左右,日有數(shù)千。澄上表極言得失。雖卒不從,常優(yōu)答禮之。政無大小,皆引參預(yù)。澄亦盡心匡輔,事有不便于人者,必于諫諍,殷勤不已,內(nèi)外咸敬憚之。

二年,薨,贈假黃鉞、使持節(jié)、都督中外諸軍事、太傅、領(lǐng)太尉公,加以殊禮,備九錫,依晉大司馬齊王攸故事,謚曰文宣王。澄之葬也,兇飾甚盛。靈太后親送郊外,停輿悲哭,哀慟左右。百官會赴千余人,莫不欷歔,當(dāng)時以為哀榮之極。第四子彝襲。

彝字子倫,繼室馮氏所生,頗有父風(fēng)。拜通直散騎常侍。及元叉專權(quán)而彝恥于托附,故不得顯職。莊帝初,河陰遇害。贈儀同三司、青州刺史,謚曰文。

彝庶長兄順,字子和。年九歲,師事樂安陳豐,初書王羲之《小學(xué)篇》數(shù)千言,晝夜誦之,旬有五日,一皆通徹。豐奇之。白澄曰:「豐十五從師,迄于白首,耳目所經(jīng),未見此比,江夏黃童不得無雙也。」澄笑曰:「藍(lán)田生玉,何容不爾。」十六通《杜氏春秋》,下帷讀書,篤志愛古。性謇愕,淡于榮利,好飲酒,解鼓琴。每長吟永嘆,托詠虛室。宣武時,上《魏道頌》,文多不載。起家為給事中。時高肇權(quán)重,天下人士望塵拜伏。順曾懷刺詣?wù)亻T,門者以其年少,答云:「在坐大有貴客」。不肯為通。順叱之曰:「任城王兒可是賤也?」及見,直往登床,捧手抗禮,王公先達(dá)莫不怪懾;而順辭吐傲然,若無所睹。肇謂眾賓曰:「此兒豪氣尚爾,況其父乎!」及去,肇加敬送之。澄聞之大怒,杖之?dāng)?shù)十。后拜太常少卿,以父憂去職,哭泣歐血,身自負(fù)土。時年二十五,便有白發(fā),免喪抽去,不復(fù)更生,世人以為孝思所致。

尋除給事黃門侍郎。時領(lǐng)軍元叉威勢尤盛,凡有遷授,莫不造門謝謁。順拜表而已,曾不詣叉。叉謂順曰:「卿何得聊不見我?」順正色曰:「天子富于春秋,委政宗輔,叔父宜以至公為心,舉士報國。如何賣恩,責(zé)人私謝,豈所望也!」至于朝論得失,順常鯁言正議,曾不阿旨。由此見憚,出除恆州刺史。順謂叉曰:「北鎮(zhèn)紛紜,方為國梗,請假都督,為國屏捍�！共嫘囊呻y,不欲授以兵官,謂順曰:「此朝廷之事,非我所裁�！鬼樤�:「叔父既殺生由己,自言天歷應(yīng)在我躬,何得復(fù)有朝廷?」叉彌忿憚之。轉(zhuǎn)齊州刺史。順自負(fù)有才,不得居內(nèi),每懷郁怏,形于言色。遂縱酒自娛,不親政事。叉解領(lǐng)軍,征為給事黃門侍郎。親友郊迎,賀其得入。順曰:「不患不入,正恐入而復(fù)出耳。」俄兼殿中尚書,轉(zhuǎn)侍中。初,中山王熙起兵討元叉,不果而誅。及靈太后反政,方得改葬。順侍坐西游園,因奏太后曰:「臣昨往看中山家葬,非唯宗親哀其冤酷,行路士庶見一家十喪,皆為青族旐,莫不酸泣。」叉妻時在太后側(cè),順指之曰:「陛下奈何以一妹之故,不伏元叉之罪,使天下懷冤?」太后默然不語。

就德興于營州反,使尚書盧同往討之,大敗而還。屬侍中穆紹與順侍坐,因論同之罪。同先有近宅借紹,紹頗欲為言。順勃然曰:「盧同終將無罪!」太后曰:「何得如侍中之言?」順曰:「同有好宅與要勢侍中,豈慮罪也?」紹慚,不敢復(fù)言。

靈太后頗事妝飾,數(shù)出游幸,順面諍之曰:「禮,婦人喪夫,自稱未亡人,首去珠珥,衣不被采。陛下母臨天下,年垂不惑,過修容飾,何以示后世?」靈太后慚而還入,召順責(zé)之曰:「千里相征,豈欲眾中見辱也!」順曰:「陛下盛服炫容,不畏天下所笑,何恥臣之一言乎!」

初,城陽王徽慕順才名,偏相賞納。而廣陽王深通徽妻于氏,大為嫌隙。及深自定州被征,入為吏部尚書,兼中領(lǐng)軍,順為詔書,辭頗優(yōu)美。徽疑順為深左右,由是與徐紇間順于靈太后。出順為護(hù)軍將軍、太常卿。順奉辭于西游園,徽、紇侍側(cè)。順指謂靈太后曰:「此人魏之宰嚭,魏國不滅,終不死亡�！辜v協(xié)肩而出。順因抗聲叱之曰:「一介刀筆小人,正堪為幾案之吏,寧應(yīng)忝茲執(zhí)戟,虧我彝倫!」遂振衣而起。靈太后默而不言。時追論順父顧托之功,增任城王彝邑二千戶,又析彝邑五百以封順為東阿縣公。順疾徽等間之,遂為《蒼蠅賦》。屬疾在家,杜絕慶吊。

后除吏部尚書,兼右仆射,與城陽王徽同日拜職。舍人鄭儼于止車門外先謁徽,后拜順。順怒曰:「卿是佞人,當(dāng)拜佞王。我是直人,不受曲拜�！箖吧顟阎x。順曰:「卿是高門子弟,而為北宮幸臣,仆射李思沖尚與王洛誠同傳,以此度之,卿亦應(yīng)繼其卷下。」見者為之震動,而順安然自得。及上省,登階向榻,見榻甚故,問都令史徐仵起。仵起曰:「此榻曾經(jīng)先王坐。」順即哽塞,涕泗交流,久而不能言,遂令換之。

時三公曹令史硃暉素事錄尚書、高陽王雍,雍欲以為廷尉評,頻煩托順,順不為用。雍遂下命用之,順投之于地。雍聞之,大怒,昧爽坐都?,召尚書及丞郎畢集,欲待順至,于眾挫之。順日高方至。雍攘袂撫幾而言曰:「身天子之子,天子之弟,天子之叔,天子之相,四海之內(nèi),親尊莫二。元順何人,以身成命投棄于地!」順須鬢俱張,仰面看屋,憤氣奔涌,長歔而不言。久之,搖一白羽扇,徐而謂雍曰:「高祖遷宅中土,創(chuàng)定九流,官方清濁,軌儀萬古。而硃暉小人,身為省吏,何合為廷尉清官?殿下既先皇同氣,誠宜遵旨,自有恆規(guī),而復(fù)逾之也?」雍曰:「身為丞相、錄尚書,如何不得用一人為官?」順曰:「庖人雖不理庖,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。未聞有別旨令殿下參選事�！鬼樣謪柭曉�:「殿下必如是,順當(dāng)依事奏聞�！褂核煨Χ�言曰:「豈可以硃暉小人,便相忿恨�！顾炱�,呼順入室,與之極飲。順之亢毅不撓,皆此類也。后兼左仆射。

氽硃榮之奉莊帝,召百官悉至河陰。素聞順數(shù)諫諍,惜其亮直,謂硃瑞曰:「可語元仆射,但在省,不須來。」順不達(dá)其旨,聞害衣冠,遂便出走,為陵戶鮮于康奴所害。家徒四壁,無物僉?,止有書數(shù)千卷而已。門下通事令史王才達(dá)裂裳覆之。莊帝還宮,遣黃門侍郎山偉巡喻京邑。偉臨順喪,悲慟無已。既還,莊帝怪其聲散,偉以狀對。莊帝敕侍中元祉曰:「宗室喪亡非一,不可周贍。元仆射清苦之節(jié),死乃益彰,特贈絹百匹,余不得為例�！官浬袝�令、司徒公,謚曰文烈。

初,帝在籓,順夢一段黑云從西北直來,觸東南上日月俱破,復(fù)翳諸星,天地盡暗。俄而云消霧散,便有日出自西南隅,甚明凈,云長樂王日。尋見莊帝從閶闔門入,登太極殿,唱萬歲者三,百官咸加朝服謁帝,唯順集書省步廊西槐樹下,脫衣冠臥。既寤,告元暉業(yè)曰:「吾昨夜夢,于我殊自不佳�！拐f夢,因解之曰:「黑云,氣之惡者,是北方之色,終當(dāng)必有北敵,以亂京師,害二宮,殘毀百僚。何者?日,君象也。月,后象也。眾星,百官象也。以此言之,京邑其當(dāng)?shù)満?昔劉曜破晉室以為髑髏臺,前途之事,得無此乎?雖然,彭城王勰有文德于天下,今夢其兒為天子,積德必報,此必然矣!但恨其得之不久。所以然者,出自西南,以時易年,不過三載。但恨我不見之。何者?我夢臥槐樹下,槐字木傍鬼,身與鬼并,復(fù)解冠冕,此寧不死乎!然亡后乃得三公贈耳。」皆如其夢。順撰《帝錄》二十卷,詩賦表頌數(shù)十篇,并多亡失。

長子朗,時年十七,枕戈潛伏積年,乃手刃康奴,以首祭順墓,然后詣闕請罪。朝廷嘉而不問。朗位司徒屬。天平中,為奴所害,贈尚書右仆射。

順弟紀(jì),字子綱,隨孝武入關(guān)中,位尚書左仆射、華山郡王。

澄弟嵩,字道岳,孝文時,位步兵校尉。大司馬、安定王休薨,未及卒哭,嵩便游田。帝聞而大怒,詔曰:「嵩,大司馬薨殂甫爾,便以鷹鷂自娛,有如父之痛,無猶子之情,捐心棄禮,何其太速!便可免官�！购蠹嫖湫l(wèi)將軍。

孝文南伐,齊將陳顯達(dá)率眾拒戰(zhàn),嵩身備三仗,免胄直前,勇冠三軍。將士從之,顯達(dá)奔潰。帝大悅曰:「任城康王大有福德,文武頓出其門。」以功賜爵高平縣侯。初,孝文之發(fā)洛也,馮皇后以罪幽于宮內(nèi)。既平顯達(dá),回次谷唐原,帝疾甚,將賜后死,曰:「使人不易可得。」顧謂任城王澄曰:「任城必不負(fù)我,嵩亦當(dāng)不負(fù)任城,可使嵩也。」于是引嵩入內(nèi),親詔遣之。宣武即位,為揚(yáng)州刺史,威名大振。后并妻穆氏為蒼頭李太伯等所害。謚曰剛侯。

第二子世俊,頗有干用,而無行業(yè)。襲爵。孝莊時,遷吏部尚書。爾硃兆寇京師,詔世俊以本官為都督,守河橋。及兆至河,世俊初無拒守意,便隔岸遙拜。遂將船五艘迎兆軍,兆因得入。京都破殘,皆世俊之罪,時論疾之。尤為爾硃世隆所昵。孝武初,改封武陽縣子。世俊居選曹,不能厲心,多所受納,為中尉彈糾,坐免官。孝靜時,位尚書令。世俊輕薄,好去就。興和中,薨。贈太尉,謚曰躁戾。

南安王楨,皇興二年封。孝文時,累遷長安鎮(zhèn)都大將、雍州刺史。楨性忠謹(jǐn)。其母疾篤,憂毀異常,遂有白雉游其庭前。帝聞其致感,賜帛千匹以褒美之。征赴講武,引見于皇信堂,戒之曰:「公孝行著于私庭,令問彰于邦國,既國之懿親,終無貧賤之慮。所宜慎者略有三事:一者恃親驕矜,違禮僭度;二者傲慢貪奢,不恤政事;三者飲酒游逸,不擇交友。三者不去,患禍將生�！苟鴺E不能遵奉,后乃聚斂肆情。孝文以楨孝養(yǎng)聞名內(nèi)外,特加原恕,削除封爵,以庶人歸第,禁錮終身。

以議定遷都,復(fù)封南安王,為鎮(zhèn)北大將軍、相州刺史。帝餞楨于華林都亭,詔并賦詩。不能者,并可聽射,當(dāng)使武士彎弓,文人下筆。帝送楨下階,流涕而別。太和二十年五月,至鄴。上日,暴雨大風(fēng),凍死者數(shù)十人。楨又以旱,祈雨于群神。鄴城有石季龍廟,人奉祀之。楨告神像云:「三日不雨,當(dāng)加鞭罰。」請雨不驗(yàn),遂鞭像一百。是月,疽發(fā)背薨,謚曰惠。及恆州刺史穆泰謀反,楨知而不告。雖薨,猶追奪爵封,國除。

子英,性識聰敏,善騎射,解音律,微曉醫(yī)術(shù)。孝文時,為梁州刺史。帝南伐,為漢中別道都將。后大駕臨鐘離,英以大駕親動,勢傾東南,漢中有可乘之會,表求追討,帝許之。以功遷安南大將軍,賜爵廣武伯。

宣武即位,拜吏部尚書,以前后軍功,進(jìn)爵常山侯。尋詔英率眾南討,大破梁曹景宗軍。梁司州刺史蔡道恭憂死,三關(guān)戍棄城而走。初,孝文平漢陽,英有戰(zhàn)功,許復(fù)其封。及為陳顯達(dá)所敗,遂寢。是役也,宣武大悅,乃復(fù)之,改封中山王。

既而梁入寇肥梁,詔英率眾十萬討之,所在皆以便宜從事。英表陳事機(jī),乃擊破陰陵,斬梁將二十五人,及虜首五千余級。又頻破梁軍于梁城,斬其支將四十二人,殺獲及溺死者將五萬。梁中軍大將軍臨川王蕭宏、尚書左仆射柳惔等大將五人沿淮東走。凡收米四十萬石。英追奔至馬頭,梁馬頭戍主委城遁走,遂圍鐘離。詔以師行已久,命英為振旅之意。英表:「期至二月將末,三月之初,理在必克。但自此月一日已來,霖雨連并,可謂天違人愿。然王者行師,舉動不易,不可以少致暌淹,便生異議。愿聞朝廷,特開遠(yuǎn)略,少復(fù)賜寬,假以日月,無使為山之功,中途而廢�！辜八脑�,水盛破橋,英及諸將狼狽奔退,士眾沒者十有五六。英至揚(yáng)州,遣使送節(jié)及衣冠、貂蟬、章綬,詔以付典。有司奏英經(jīng)算失圖,案劾處死。詔恕死為百姓。

后京兆王愉反,復(fù)英王封,除使持節(jié)、假征東將軍、都督冀州諸軍事。英未發(fā)而冀州已平。

時郢州中從事督榮祖潛引梁軍,以義陽應(yīng)之,三關(guān)之戍并據(jù)城降梁。郢州刺史婁悅嬰城自守。縣瓠人白早生等殺豫州刺史司馬悅,據(jù)城南叛。梁將齊茍兒率眾守縣瓠。悅子尚華陽公主,并為所劫。詔英使持節(jié)、都督南征諸軍事、假征南將軍,出自汝南。帝以刑巒頻破早生,詔英南赴義陽。英以眾少,累表請軍,帝不許。而英輒與邢巒分兵共攻縣瓠,IN之,乃引軍而南。既次義陽,將取三關(guān)。英策之曰:「三關(guān)相須如左右手,若IN一關(guān),而二關(guān)不待攻而定。攻難不如易,東關(guān)易攻,宜須先取,即黃石公所謂戰(zhàn)如風(fēng)發(fā),攻如河決也�！褂⒖制洳⒘τ跂|,乃使長史李華率五統(tǒng)向西關(guān),分其兵勢,身督諸軍向東關(guān)。果如英策。凡禽其大將六人、支將二十人、卒七千、米四十萬石,軍資稱是。還朝,除尚書仆射。薨,贈司徒公,謚獻(xiàn)武王。

英子熙,字真興,好學(xué)俊爽,有文才,聲著于世。然輕躁浮動,英深慮非保家之主,常欲廢之,立第四子略。略固請乃止。累遷光祿勛。時領(lǐng)軍于忠執(zhí)政。熙,忠之婿也,故歲中驟遷。后授相州刺史。熙以七月上,其日大風(fēng)寒雨,凍死者二十余人,驢馬數(shù)十匹。熙聞其祖父前事,心惡之。又有蛆生其庭。初,熙兄弟并為清河王懌所昵,及劉騰、元叉隔絕二宮,矯詔殺懌,熙乃起兵討之。熙起兵甫十日,為其長史柳元章、別駕游荊、魏郡太守李孝怡執(zhí)熙置之高樓,并其子弟。叉遣尚書左丞盧同斬之于鄴街,傳首京師。始熙妃于氏知熙必敗,不從其謀,自初哭泣不絕,至于熙死。

熙既籓王,加有文學(xué),風(fēng)氣甚高。始鎮(zhèn)鄴,知友才學(xué)之士袁翻、李琰之、李神俊、王誦兄弟、裴敬憲等咸餞于河梁,賦詩告別。及將死,復(fù)與知故書,恨志意不遂。時人矜之。又,熙于任城王澄薨前,夢有人告之曰:「任城當(dāng)死,死后二百日外,君亦不免。若其不信,試看任城家。」熙夢中顧瞻任城第舍,四面墻崩,無遺堵焉。熙惡之,覺而以告所親。及熙之死也,果如所夢。熙兄弟三人,每從英征伐,在軍貪暴,或因迎降逐北,至有斬殺無辜,多增首級,以為功狀。又于忠誣郭祚、裴植也,忠意未決害之,由熙勸獎,遂至極法,世以為冤。及熙之禍,識者以為有報應(yīng)焉。靈太后反政,贈太尉公,謚曰文莊王。

熙弟略,字亻雋興,位給事黃門侍郎。熙敗,略潛行,自托舊識河內(nèi)司馬始賓。始賓便為荻筏,夜與略俱渡盟津,詣上黨屯留縣栗法光家。法光素敦信義,忻而納之。略舊識刁雙,時為西河太守,略復(fù)歸之。停止經(jīng)年,雙乃令從子昌送略潛遁江左。梁武甚禮敬之,封中山王,宣城太守。俄而徐州刺史元法僧據(jù)城南叛,梁乃以略為大都督,令詣彭城接誘初附。尋征略與法僧同還。略雖在江南,自以家禍,晨夜哭泣,身若居喪。又惡法僧為人,與法僧言,未嘗一笑。

梁復(fù)除略衡州刺史,未行。會其豫章王綜以城歸國,綜長史江革、司馬祖?恆、將士五千人,悉見禽虜。明帝敕有司悉遣革等還南,因以征略,梁乃備禮遣之。明帝詔光祿大夫刁雙境首勞問,除略侍中、義陽王。還達(dá)石人驛亭,詔宗室親黨、內(nèi)外百官先相識者,迎之近郊。其司馬始賓除給事中,領(lǐng)直侯,栗法光本縣令,刁昌東平太守,刁雙西兗州刺史。略所經(jīng)一食一宿處,無不沾賞。

尋改封東平王,后為尚書令。靈太后甚寵任之,其見委信,殆與元徽相埒。于時天下多事,軍國萬端。略守常自保,無他裨益,唯具臣而已。爾硃滎,略之姑夫,略素所輕忽。略又黨于鄭儼、徐紇,榮兼銜之。榮入洛也,見害于河陰。加贈太保、司空公,謚曰文貞。

英弟怡,位鄯善鎮(zhèn)將。在鎮(zhèn)貪暴,為有司所糾,逃免,卒。莊帝初,以爾硃榮婦兄,贈太尉、扶風(fēng)王。子肅,封魯郡王。

肅弟曄,字華興,小字盆子。性輕躁,有膂力。莊帝初,封長廣王。爾硃榮死,世隆等推曄為主,年號建明。尋為世隆廢。節(jié)閔立,封為東海王。孝武初,被殺。

城陽王長壽,皇興二年封,位沃野鎮(zhèn)都大將,甚有威名。薨,謚康王。子鸞襲。

鸞字宣明,身長八尺,腰帶十圍。以武藝稱,頻為北都大將。孝文初,除使持節(jié)、征南大將軍。與安南將軍盧陽烏、李佐攻赭陽不克,敗退,降為定襄縣王。后以留守功,還復(fù)本封。宣武時,為定州刺史。鸞愛樂佛道,繕起佛寺,勸率百姓,大為土木之勞,公私費(fèi)擾,頗為人患。宣武聞之,詔奪祿一周。薨,謚懷王。

子徽,字顯順,粗涉文史,頗有吏才。宣武時,襲封,為河內(nèi)太守。在郡清整,有時譽(yù)。明帝時,為并州刺史。先是,州界夏霜,安業(yè)者少,徽輒開倉振之,文武咸共諫止�；赵�:「昔汲長孺郡守耳,尚輒開倉,救人災(zāi)弊。況我皇家親近,受委大籓,豈可拘法而不救人困也?」先給后奏。明帝嘉之,加安北將軍。汾州山胡舊多劫掠,自徽為郡,群胡自相戒,勿得侵?jǐn)_鄰州。汾、肆之人多來詣徽投訴,愿得口判。除秦州刺史,還都,吏人泣涕攀車,不能自已�；哲囻R羸弊,皆京來舊物,見者莫不嘆其清儉。

改授度支尚書,兼吏部尚書,尋為正。徽以選舉法期在得人,限以停年,有乖舊體。但行之日久,難以頓革,以德同者盡年,勞等者進(jìn)德,于時稱為中平。除侍中,余官如故。徽表乞守一官。天下士子莫不嘆息,咸曰:「城陽離選,貧者復(fù)何所希!」怨嗟之聲,俄然上徹。還令兼吏部尚書。累遷尚書令。

時靈太后專制,朝綱頹褫,徽既居寵任,無所匡弼。與鄭儼之徒,更相阿黨。外似柔謹(jǐn),內(nèi)多猜忌,睚眥之忿,必思報復(fù),識者疾之。又不能防閑其妻于氏,遂與廣陽王深奸通。及深受任軍府,每有表啟,論徽罪過,雖涉誣毀,頗亦實(shí)焉。

莊帝踐阼,拜司州牧。尋除司徒,仍領(lǐng)牧。元顥之入洛,徽從莊帝北巡。及車駕還宮,以與謀之功,除侍中、大司馬、太尉公,加羽葆鼓吹,增邑通前二萬戶�；毡磙o官封,前后屢上�；諡榍f帝親待,內(nèi)懼爾硃榮等,故有此辭。莊帝識其意,聽其辭封,不許讓官。徽后妻,莊帝舅女。侍中李彧,帝之姊婿�；招载�媚,善自取容,挾內(nèi)外之意,宗室親寵,莫與比焉。遂與彧等勸帝圖榮。莊帝亦先有意。榮死,世隆等屯據(jù)不解。除徽太保,仍大司馬、宗師、錄尚書事,總統(tǒng)內(nèi)外�；毡疽庵^榮死后枝葉散亡。及爾硃宗族聚結(jié)謀難,徽算略無出,憂怖而已。性多嫉妒,不欲人居其前。每入?yún)⒅\議,獨(dú)與帝決。朝臣有上軍國籌策者,并勸帝不納。乃云:「小賊何慮不除?」又惜財用,于時有所賞錫,咸出薄少,或多而中減,與而復(fù)追。莊帝雅自約狹,尤亦徽所贊成。太府少卿李苗,徽司徒時司馬也,徽待之頗厚。苗每致忠言,徽多不采納。苗謂人曰:「城陽本自蜂目,而豺聲復(fù)將露也。」及爾硃兆之入,禁衛(wèi)奔散,莊帝步出云龍門,徽乘馬奔度,帝頻呼之,徽不顧而去。遂走山南,至故吏寇彌宅。彌外雖容納,內(nèi)不自安,乃怖徽云:「官捕將至。」令其避他所,使人于路邀害,送尸于爾硃兆。孝武初,贈使持節(jié)、侍中、太師、錄尚書事、司州牧,謚曰文獻(xiàn)。子延襲爵。齊受禪,例降。

章武王太洛,皇興二年薨,追贈征北大將軍、章武郡王,謚曰敬。無子。孝文初,以南安惠王第二子彬?yàn)楹蟆?/p>

彬字豹兒,勇健有將用。為夏州刺史,以貪婪削封。后除汾州刺史。胡六百余人保險謀反。彬請兵二萬,帝大怒曰:「必須大眾者,則先斬刺史,然后發(fā)兵!」彬奉詔大懼,身先將士,討胡平之。卒,贈散騎常侍。

子融,字永興,儀貌壯麗,性通率有豪氣。宣武初,復(fù)先爵,累遷河南尹。融性尤貪欲,恣情聚斂,為中尉糾彈,削除官爵。汾、夏山胡叛逆,連結(jié)正平、平陽。詔復(fù)融前封,征東將軍、持節(jié)、都督以討之。融寡于經(jīng)略,為胡所敗。后賊帥鮮于修禮寇暴瀛、定二州,長孫承業(yè)等討之失利。除融車騎將軍,為前驅(qū)左軍都督,與廣陽王深等共討修禮。師度交津,葛榮殺修禮而自立,轉(zhuǎn)營至白牛邏,輕騎擊融,于陣見殺。贈司空公。尋以融死王事,進(jìn)贈司徒公,加前后部鼓吹,謚莊武。子景哲襲。景哲弟朗,即廢帝也。

樂陵王胡兒,和平四年薨,追封樂陵王,謚曰康。無子。獻(xiàn)文詔胡兒兄汝陰王天賜之第二子永全后之。襲封后,改名思譽(yù)。孝文時,為鎮(zhèn)北大將軍。穆泰陰謀不軌,思譽(yù)知而不告,削封為庶人。太和末,復(fù)王封。薨,謚密王。子景略襲,位豳州刺史。薨,謚惠王。

安定王休,皇興二年封。少聰敏。為外都大官,斷獄有稱。車駕南伐,領(lǐng)大司馬。孝文親行諸軍,遇休以三盜人徇六軍,將斬之,有詔赦之。休執(zhí)曰:「不斬何以息盜?」詔曰:「王者之體,亦時有非常之澤,雖違軍法,可特原之�！剐菽朔钤t。帝謂司徒馮誕曰:「大司馬嚴(yán)而執(zhí)法,諸軍不可不慎。」于是六軍肅然。定都洛邑,休從駕幸鄴,命休率從駕文武迎家于平城,帝親餞休于漳水之北。十八年,休寢疾,帝幸其第,流涕問疾,中使醫(yī)藥相望于路。及薨至殯,車駕三臨。帝至其門,改服錫衰,素弁加绖�；侍�子百官皆從行吊禮。謚曰靖王。詔贈假黃鉞,加羽葆鼓吹,悉準(zhǔn)三老尉元之儀。帝親送出郭,慟哭而返。諸王恩禮莫比。宣武世,配饗廟庭。

次子燮襲,拜太中大夫,除華州刺史。燮表曰:「謹(jǐn)惟州居李潤堡,雖是少梁舊地,晉芮錫壤,然胡夷內(nèi)附,遂為戎落。竊以馮翊古城,實(shí)惟西籓奧府;面華、渭,包原澤;井淺地平,樵牧饒廣。采材華陰,陸運(yùn)七十,伐木龍門,順流而下。陪削舊雉,功省力易。丁不十錢之費(fèi),人無八旬之勤。損輕益重,乞垂昭鑒�！顾煸t曰:「一勞永逸,便可聽移�！罐坝谥�,贈朔州刺史。

子超,字化生,襲。時以胡國珍封安定公,改封北平王,后復(fù)本封。爾硃榮入洛,避難見害。

超弟琰,字伏寶,大統(tǒng)中,封宋安王。薨,謚曰懿。子景山。

景山字寶岳,少有器局,干略過人。周景帝時,以軍功累遷開府儀同三司。從武帝平齊,以功拜大將軍、平原郡公、亳州總管。法令明肅,賊盜屏跡,部內(nèi)大清。征為候正。宣帝嗣位,從上柱國韋孝寬經(jīng)略淮南。鄖州總管宇文亮反,以輕兵襲孝寬。寬為亮所薄,景山擊破之。以功拜亳州總管。

隋文帝為丞相,尉遲迥作亂。榮州刺史宇文胄與迥通謀,陰以書諷景山。景山執(zhí)使,封書詣相府,進(jìn)位上大將軍。以軍功,遷安州總管,進(jìn)柱國。隋文帝受禪,拜上柱國。明年,大舉伐陳,以景山為行軍元帥,出漢口。將濟(jì)江,會陳宣帝殂,有詔班師。景山大著威名,甚為敵人所憚。后數(shù)載,坐事免。卒于家,贈梁州總管,謚曰襄。子成壽嗣。

成壽便弓馬,為秦王庫直。大業(yè)中,為西平郡通守。

燮弟愿平,清狂無行。宣武初,為給事中,悖惡日甚,殺人劫盜,公私咸患。帝以戚近,不忍致之法;免官,禁之別館。館名悉思堂,冀其克念。帝崩,乃得出。靈太后臨朝,以其不悛,還于別館,依前禁錮。久之,離禁還家,付宗師嚴(yán)加誨獎。后拜通直散騎常侍、前將軍。坐裸其妻王氏于其男女前,又強(qiáng)奸妻妹于妻母之側(cè),御史中尉侯剛案以不道,處絞刑。會赦免,黜為員外常侍。卒。

論曰:陽平諸子,頤乃忠壯。京兆之胤,忄妻實(shí)有聲。匡之謇直,有足稱矣!當(dāng)獻(xiàn)文將禪,可謂國之大節(jié)�？低跻闳煌⒄�,德音孔昭,一言興邦,斯之謂歟!文宣貞固俊遠(yuǎn),郁為宗杰,身用累朝。寧濟(jì)夷險,社稷是任,其梁棟之望乎!順蹇諤俶儻,有汲黯之風(fēng),不用于時,橫招非命,惜矣!嵩有行陣之氣,俊乃裂冠之徒。南安原始要終,善不掩惡。英將帥之用,著聲于時。熙、略兄弟,早播人譽(yù),或才疏志大,或器狹任廣。咸不能就其功名,俱至非命,惜也!康王不永,鸞起家聲�；诊椫浅C情,外諂內(nèi)忌,永安之禍,誰任其責(zé)?宛其死也,固其宜哉!章武、樂陵,蓋不足數(shù)。靖王聽斷威重,見稱于太和,美矣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