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零五回 定巧計曹先生受贓 囑賊人惡家奴弄權(quán)

話說知縣派王成、李永兩個班頭,和七八個散役,急到黃花鋪鎖拿鄭華雄。孫喜出來告訴黃勇。黃勇說:“暫且不必傳他,先到我家,聽我的信�！卑囝^隨即同黃勇來到家中。毛順說:“大哥辦了么?”黃勇說:“辦好了,先打發(fā)人去提親,他如應(yīng)允,咱們花兩個錢,叫官人回去,不必傳他;他如不應(yīng)允,再傳他。”毛順說:“我去。”

他徑奔南街,來到鄭華雄的家門首打門。家人出來問他找誰?毛順說:“你進(jìn)去回稟,說我來拜望鄭大爺�！奔胰送�里一通報,鄭華雄將他迎到書房,家人獻(xiàn)上茶來。鄭華雄說:“毛兄久違,今日怎么閑在?”毛順說:“今天我一來拜望兄長,二來受朋友之托,有一件好事。”鄭華雄說:“什么事情?請講。”毛順說:“聞兄長有一令妹,尚未許配人家,因黃勇他斷了弦,老不能得其人,未能續(xù)娶,聽說令妹德容言工俱全,叫我來做一冰人,你兩家倒是門當(dāng)戶對,未知兄長尊意如何?”

鄭華雄一聽此言,心中大為不悅,說:“兄長此言差矣!一來黃勇的妻子并未死了,二來他年有四十,小妹才二十,年歲也不相當(dāng),門戶也不相當(dāng),我實不敢高攀,兄長請勿復(fù)言�！泵�順一見話不投機(jī),便說:“鄭大哥!我是一片好心,你既不愿意,必有你后悔之日,那時你再愿意,可就晚了!”鄭華雄口里不言,心中不悅,暗說:“我家是書香門第,縉紳人家,黃勇乃是窩藏賊人的匪棍,我焉能與他結(jié)親?”就說:“我沒有什么后悔的,毛兄喝茶吧!”毛順說:“我就此告辭�！编嵢A雄送到門口,心中氣憤,自己回到上房,與妻子王氏坐在一處談?wù)f:“娘子!方才有一件可氣之事,黃勇打發(fā)一個姓毛的來,他跟我有一面之識,因為鄧大哥挨打,見過他一次。他來給咱們妹妹提親,你想咱們焉能與賊子結(jié)親?”王氏說:“大爺不必生氣。反正不給,也就完了�！�

正說著話,外面有人打門。家人進(jìn)來說:“大爺!有本縣的班頭帶著幾個伙計,來請大爺過堂�！编嵢A雄立刻出來一瞧,認(rèn)得是王成、李永,他二人常在衙門管些閑事。鄭華雄說:“你二人來此何干?”王成抖鐵鏈就把鄭華雄鎖上?鄭華雄說:“你二人好大膽量,我乃皇上家有功名之人,膽敢鎖我?”王成說:“我們老爺有票,來此鎖拿,你做的事,你還不知么?

待到衙門你就知道了。“叫鄭華雄上了車,眾差人圍隨著來到衙門。往上一回稟,老爺吩咐伺候升堂,把鄭華雄帶了進(jìn)去。

鄭華雄口稱:“老父臺!舉人鄭華雄叩頭�！敝�縣說:“你好大膽,倚仗你是舉人,在家中窩藏江洋大盜,刀傷事主,把已往所干之事,給我招來�！编嵢A雄說:“舉人奉公守法,并未做這樣不法之事�！崩蠣斠宦�,叫差人用刑。鄭華雄說:“我在家中窩藏江洋大盜,何為憑據(jù)?”知縣說:“你只當(dāng)你是舉人,我不能辦你,我革去你的武舉再重辦你。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。

你說本縣是無憑無據(jù)的嗎?來人,把卞龍、卞虎帶上來�！白笥乙宦暣饝�(yīng),拿牌到獄中,把卞龍、卞虎提出來。工夫不大,卞龍、卞虎上了堂,說:”鄭大哥!你在家中作樂,我們哥倆打了官司,你不管了。這段事情,可下不去了!我們兩個人是你分明是無賴,不動刑,你也不認(rèn)。“吩咐左右快打。這一堂,鄭華雄五刑都受到了,并無口供,知縣把他釘鐐?cè)氡O(jiān)。

鄭華雄到獄中過了兩天,黃勇遣人又來說親,說:“你要允了,黃勇說你這官司他給你辦,如不應(yīng)允,黃勇一概不管�！�

鄭華雄把媒人罵了出去。媒人回去一稟報,黃勇說:“今天晚上帶人搶他的妹妹�！备嬖V毛順聚集綠林幾個毛賊,湊了十幾個打手,先給鄭華雄家送去兩匹彩緞、兩錠黃金、一副金首飾,假說鄭華雄應(yīng)允,今日晚間就要迎娶,先把東西送去。王氏娘子一聽就知道不是真事,對送禮的人說:“我家老爺打著官司,就是辦事,也不能如此之急,其中必有情節(jié),你把東西拿回去吧�！边@送禮的人,把東西扔下就走了。

王氏把人叫過來,給縣衙鄭華雄送信,再來到后面對姑娘鄭瑞蘭一說。瑞蘭姑娘自幼念過書,知曉三從四德,心里聰明伶俐,聽得嫂子一說,心中很難受,如萬把鋼刀刺心,說:“嫂嫂!請放寬心,賊人不來便罷,賊人要來,我自有道理�！�

天有日落之時,家人到縣衙送信回來說:“大奶奶!小人到縣里給大爺送信,官人不容見面�！蓖跏险f:“那也無可如何,明天雇一乘轎子,回娘家見我兄長,大家商議辦理�！闭�說著話,天有掌燈時,外面鼓樂聲喧,黃勇騎著馬,帶著二三十個賊黨,把大門打開,各執(zhí)明晃晃刀槍,跟著兩個婆子,到后面把姑娘拉上轎子,大家搭著走了。王氏放聲大哭,眾人也不敢出來攔阻。

黃勇喜不白勝,花轎來到自家院子,兩個婆子要挽鄭瑞蘭下轎。轎子落平,婆子一掀轎簾,嚇得大聲急喊,說:“莊主爺可了不得了!”黃勇說:“什么事?”婆子說:“新人自己拿剪子扎死了�！秉S勇一聽,嚇得目瞪口呆,說:“這便如何是好?”神偷照不宵說:“大哥,這算什么?”黃勇說:“人命關(guān)天!再說我搶了來,要跟我成了親,也好辦了,這要一報官,明明是搶掠民間少婦長女,因奸不允,逼死人命,我這場官司打不了�！泵�順說:“有主意,準(zhǔn)與你無干。”黃勇說:“賢弟有什么妙計?”毛順說:“既然人已死,仍舊把轎子給抬回鄭華雄家中,給他扔下,咱們一走�！秉S勇說:“甚好,賢弟你就帶著人給他送回去吧!”

毛順帶人將瑞蘭仍然搭到鄭華雄家中,由轎內(nèi)把死尸搭下來。王氏還在痛哭,家人稟報說給搭回來了。王氏出來一看,妹妹已死,嗓子插著一把剪子,立刻遣家人赴縣喊告。

次日,王氏回到娘家見她兩個哥哥,一個是文舉,一個是廩生,他們立刻約窗友及本處紳士,同遞公柬,去保鄭華雄,說他本是縉紳人家,并不做為非之事,卞龍、卞虎誣賴好人,求老父臺細(xì)細(xì)詳查。知縣見本處四十余名舉監(jiān)生員都來保鄭華雄,不能不準(zhǔn),便將鄭華雄當(dāng)堂開放,再用刑具拷問卞龍、卞虎,這兩個人也就不敢深扳鄭華雄。

這場官司雖然完了,鄭華雄又告黃勇?lián)寠Z婦女,逼死他妹妹。黃勇有銀錢買通上下,并不承認(rèn),由縣至府道省城,官司打了三年,未見輸贏,鄭華雄家中卻已花得一無所有。他只等大哥收租回來,卻三年也沒回信。這天大雪,正在屋中發(fā)愁,就聽外面喊叫:“鄭華雄!”正是:雪中送炭真人少,錦上添花世間多。

要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