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九則 箕帚帶入
話說河南登州府霞照縣有民黃土良,娶妻李秀姐,性妒多疑。弟士美,娶妻張?jiān)掠?性淑知恥。兄弟同居,妯娌輪日打掃,箕帚逐日交割。忽黃士美往莊取苗,及重陽日,李氏在小姨家飲酒,只有士良與弟婦張氏在家。其日輪該張氏掃地,張氏將地掃完,即將箕帚送入伯母房去,意欲明日免得臨期交付。此時(shí)士良已外出,絕不曉得。及晚,李氏歸見箕帚在己房內(nèi),心上道:今日嬸娘掃地,箕帚該在伊房,何故在我房中?
想是我男人扯他來奸,故隨手帶入,事后卻忘記拿去。晚來問其夫道:“你今干什事來?可對(duì)我說!狈虻:“我未干什事!
李氏道:“你今奸弟婦,何故瞞我!”士良道:“胡說!你今日酒醉,可是發(fā)酒瘋了?”李氏道:“我未酒瘋,只怕你風(fēng)騷忒甚,明日斷送你這老頭皮,休連累我!笔苛夹臒o此事,便罵道:“這潑賤人說出沒忖度的話來!討個(gè)證見來便罷,若是懸空誣捏,便活活打死你這賤婦!”李氏道:“你干出無恥事,還要打罵我,我便討個(gè)證見與你。今日嬸娘掃地,箕帚該在她房,何故在我房中?豈不是你扯她奸淫,故隨手帶入!”士良道:“她送箕帚入我房,那時(shí)我在外去,亦不知何時(shí)送來,怎以此事證得?你不要說這無恥的話,恐惹旁人取笑。”李氏見夫賠軟,越疑是真,大聲呵罵。士良發(fā)起怒性,扯倒亂打,李氏又罵及嬸娘身上。張氏聞伯與伯母終夜吵鬧,潛起聽之,乃是罵己與大伯有奸。意欲辯之,想:彼二人方暴怒,必激其廝打。又退入房去,卻自思道:適我開門,伯母已聞,又不辯而退,彼必以我為真有奸,故不敢辯。欲再去說明,她又平素是個(gè)多疑妒忌的人,反觸其怒,終身被她臭口。且是我自錯(cuò),不該送箕帚在她房去,此疑難洗,污了我名,不如死以明志。遂自縊死。
次日飯熟,張氏未起,推門視之,見縊死梁上。士良計(jì)無所措。李氏道:“你說無奸,何怕羞而死?”士良難以與辯,只跑去莊上報(bào)弟知,及士美回問妻死之故,哥嫂答以夜中無故彼自縊死。士美不信,赴縣告為生死不明事。陳知縣拘士良來問:“張氏因何縊死?”士良道:“弟婦偶沾心痛之疾,不少苦痛,自忿縊死!笔棵赖:“小的妻子素?zé)o此癥,若有此病,怎不叫人醫(yī)治?此不足信!崩钍系:“嬸嬸性急,夫不在家,又不肯叫人醫(yī),只輕生自死。”士美道:“小人妻性不急,此亦不可信。”陳公將士良、李氏夾起,士良不認(rèn),李氏受刑不過,乃說出掃地之故,因疑男人扯嬸入房,兩人自口角廝打,夜間嬸娘縊死,不知何故。士美道:“原來如此!标惞鹊:“若無奸情,彼不縊死。欺奸弟婦,士良你就該死了!崩毡普谐卸ㄗ。
正值包公巡行審重犯之獄,及閱欺奸弟婦這卷,黃土良上訴道:“今年之死該屈了我。人生世上,王侯將相終歸于不免,死何足惜?但受惡名而死,雖死不甘!”包公道:“你經(jīng)幾番錄了,今日更有何冤?”士良道:“小人本與弟婦無奸,可剖心以示天日,今卒陷如此,使我受污名;弟婦有污節(jié),我弟疑兄、疑妻之心不釋。一獄三冤,何謂無冤?”包公將文卷前后反復(fù)看過,乃審李氏道:“你以箕帚證出夫奸,是你明白了。且問你當(dāng)日掃地,其地都掃完否?”李氏道:“前后都掃完了!庇謫柕:“其糞箕放在你房,亦有糞草否?”李氏道:“已傾干凈,并無渣草!卑值:“地已掃完,渣草已傾,此是張氏自己以箕帚送入伯母房內(nèi),以免來日臨時(shí)交付,非干士良扯她去奸也。若是士良扯奸,她未必掃完而后扯,糞箕必有渣草;若已傾渣草而后扯,又不必帶帚入房。此可明其絕無奸矣。其后自縊者,以自己不該送箕帚入伯母房內(nèi),啟其疑端,辯不能明,污名難洗,此婦必畏事知恥的人,故自甘一死而明志,非以有奸而慚。李氏陷夫于不赦之罪,誣嬸以難明之厚,致叔有不釋之疑,皆由潑婦無良,故逼無辜郁死,合以威逼擬絞;士良該省發(fā)!笔棵肋殿^道:“我兄平日樸實(shí),嬸氏素性妒忌,亡妻生平知恥。小的昔日告狀,只疑妻與嫂氏爭忿而死,及推入我兄奸上去,使我蓄疑不決。今老爺此辯極明,真是生城隍。一可解我心之疑,二可雪我兄之冤,三可白亡妻之節(jié),四可正妒婦之罪。愿萬代公侯。”李氏道:“當(dāng)日丈夫不似老爺這樣辯,故我疑有奸。若早些辯明,我亦不與他打罵。老爺既赦我夫之罪,愿同赦妾之罪!笔棵赖:“死者不能復(fù)生,亡妻死得明白,我心亦無恨,要她償命何益?”包公道:“論法應(yīng)死,我豈能生之!贝藶槎蕥D之儆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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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第一卷
- 敘
- 卷三十一 張福娘一心貞守 朱天錫萬里符名
- 第二十六回 干嫂子色笑代承歡 老捕役潛身拿臬使
- 第001回 李節(jié)度拜佛求子 真羅漢降世投胎
- 第二十三卷 金海陵縱欲亡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