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四回 碧水魚救劉谷賢 鳳凰蛋放撒發(fā)國

詩曰:

高風(fēng)應(yīng)爽節(jié),搖落漸疏林。

吹霜旅雁斷,臨谷曉松吟。

屢棄涼秋扇,恒飄清夜砧。

泠然隨列子,彌諧逸豫心。

卻說國師道:“那一個是甚么人?”光頭滑臉的說道:“弟了是銅柱大王!眹鴰煹:“銅柱大王,原是佗羅尊者。你有甚么事來見我?”大王道:“弟子蒙佛爺爺度化大德,特來護(hù)送寶船。”國師道:“你手里提著是個甚么?”大王道:“是個信風(fēng)童兒。”國師道:“怎叫做個信風(fēng)童兒?”大王道:“他原先是個小郎,家住在汝南臨汝縣崆峒山玉燭峰土穴之內(nèi)。專一走腳送信,其快如風(fēng),飛廉收他在部下,做個風(fēng)神主管,送天上的風(fēng)信。三月送鳥信,五月送麥信,七八月送檐信,海洋上送颶飚信,江湖上送舶棹信,魯東門送爰居信,五王宮送金鈴信,岐王宮送碎玉信,昆侖山送祛塵信,扶枝送鳥鵲信,怒時送大塊信,喜時送鳴條信。故此叫做個信風(fēng)童兒!眹鴰煹:“怎么這等一個形狀?”大王道:“他皮毛狀貌像只白狗,帝堯朝里為人所獲;碎割碎剮切得只有蒼蠅翅膀至薄。但遇有風(fēng),其肉先動;搖動他的肉,其風(fēng)自生。后來遇著風(fēng)又活將起來,后歸飛廉部下!眹鴰煹:“你拿他來做甚么?”大王道:“因他到海上來送颶飚風(fēng)信,明月道童和他爭鬧,他就把明月道童打了一跌。加上那兩個行者,一個吃他踢了一腳,一總?cè)齻都不是他的對頭。是弟子懷忿于心,拿住他來見佛爺爺,請佛爺爺重加懲治。”國師道:“放風(fēng)是頭里的風(fēng)婆娘,與送信的何干?”大王道:“風(fēng)雖發(fā),不送信,風(fēng)不起。風(fēng)之大小,時日之多寡,都在送信的口里定奪!眹鴰煹:“既然如此,他今后不送信就是。你放他去罷!毙棚L(fēng)童兒聽見佛爺爺放他去,不勝之喜,說道:“佛爺爺就是天地父母之心,我今后再不送風(fēng)信來罷!眹鴰煹:“也難道今后再不送風(fēng)信?只是周年之內(nèi)不送,便自足矣!”信風(fēng)童兒說道:“就是周年!眹鴰煹:“你去罷!焙脗信風(fēng)童兒,說聲去,不曾住口,一聲響,一陣風(fēng)頭而去。銅柱大王說道:“佛爺爺只管慈悲,也不管人之好歹。這等一個娃子家,口尚乳臭,他顧甚么信行,轉(zhuǎn)背只好又送出信來!眹鴰熜σ恍φf道:“拿此等童兒,何難之有?”道猶未了,把禪杖一指,一個信風(fēng)童兒,一轂碌跌在面前,叫說道:“小的再也不敢,怎么佛爺爺又拘我回來?”國師道:“你去罷!币宦曧,又是一陣風(fēng)頭而去。大王道:“弟子今番曉得了!眹鴰煹:“你兩人回去罷。”紅羅山神道:“弟子愿送!蓖┲笸醯:“弟子愿送!眹鴰煹:“我們海上要過一周年,你兩人怎送得這遠(yuǎn)?”兩個齊說道:“弟子蒙老爺度化,萬年不朽,天地同休,豈說這一周年,呼吸喘息之頃耳!況兼明月道童,何如?”國師道:“既如此,你兩人住在鏡臺山罷,前行經(jīng)過哪一個去,你來報我知道!眱蓚齊應(yīng)聲“是”,齊上鏡臺山而去。

國師又邀二位元帥坐在蓮臺之上。二位元帥說道:“國師妙用,人數(shù)不知。當(dāng)時只說空饒了鹿皮大仙,哪曉得今日得他拿了風(fēng)婆娘,除此一害。當(dāng)原先只說便饒了佗羅尊者,哪曉得今日得他拿了信風(fēng)童兒,又除一害。”國師道:“且莫講除害兩個字,不知如今風(fēng)勢何如?”元帥道:“想也會住!奔磿r吩咐旗牌官,看外面風(fēng)勢何如?”旗牌官道:“內(nèi)勢漸漸的平伏!痹獛浀:“漸漸平伏,可喜!可喜!”旗牌官道:“還有一喜,不知老爺們可曉得么?”老爺?shù)?“甚么喜?敢是夜明珠么?”旗牌官道:“早上掉下去的軍士,幸遇一尾大魚,好好地送上船來!崩蠣?shù)?“軍士現(xiàn)在何處。”旗牌官道:“現(xiàn)在馬船上。”老爺?shù)?“叫過他來,咱問他一個端的!痹獛涇娏罱腥ゾ腿。叫來就來,一會兒一個軍士跪在面前。老爺?shù)?“你是甚么人?”軍士道:“小的是虎賁左衛(wèi)一名小軍,姓劉名谷賢!崩蠣?shù)?“早上掉下水去,可就是你么?”谷賢道:“是小的!崩蠣?shù)?“怎得上來?”谷賢道:“是一尾大魚送小的上來。”老爺?shù)?“是個甚么樣的魚?”谷賢道:“其魚約有十丈之長,碧澄澄的顏色,黑委委的鰭槍。是小的掉下去之時,得它乘住,雖然風(fēng)大浪大,它浮沉有法,并不曾受半點兒虧!崩蠣?shù)?“清早上到如今,風(fēng)大船快,不知行了多少路,怎么會趕著?”谷賢道:“小的坐在它的身上,也不覺得遠(yuǎn)哩!”老爺?shù)?“你怎得上來?”谷賢道:“是它口里說道:‘你去罷。\’不知怎么樣兒,小的就在船上。它臨去之時,口里又說道:‘多拜上佛爺爺。\’”國師點一點頭,說道:“貧僧曉得了!

三寶老爺說道:“國師老爺曉得敢是條龍么?敢是送夜明珠么?”國師道:“龍便是龍,只不是夜明珠哩!”老爺?shù)?“怎見得是龍,又不是夜明珠?”國師道:“元帥不準(zhǔn)信之時,貧僧叫它過來,就見明白!崩蠣?shù)?“水族之物,焉得有知。既去了,怎么又叫得轉(zhuǎn)來?”國師道:“這不打緊!

道猶未了,把禪杖一指,早已有個漢子,碧澄澄的顏色,黑委委的鰭槍,頭上一雙角,項下一路鱗,合著手打個問訊,說道:“佛爺爺呼喚弟子,有何指揮?”國師道:“劉谷賢多謝你救援!睗h子道:“弟子承佛爺爺超度,無恩可報。今日止救得谷賢一命,何足掛齒!”國師道:“你為何不職掌龍宮,還在外面散誕?”漢子道:“弟子運蹇時乖,撞遇著一個憊懶舊知己,扳扯一場,故此羈遲歲月!眹鴰煹:“是哪舊知己?”漢子道:“菩薩魚籃里的歪貨!眹鴰煹:“魚籃里是個甚么?”漢子道:“是個金絲鯉魚成精作怪的中生!眹鴰煹:“他怎么與你知己?”漢子道:“實不相瞞佛爺爺所說,弟子怎叫做碧水神魚?原做曲鱔出身,在南膳部洲東京城北,碧油潭之水,碧澄澄的約有萬丈之深,弟子藏在里面有千百年之久,故名碧水神魚!眹鴰煹:“金絲鯉魚在哪里?”漢子道:“因它同在碧油潭里!

國師道:“它怎么會成精作怪?”漢子道:“因是宋仁宗皇佑三年正月元宵令節(jié),東京城里奉圣旨放燈,大興燈會。金絲鯉魚動了游賞之心,即時跑出崖去,變成個女子,使個分身法,變成一個丫環(huán),吐出一顆小珠兒,變成一籠燈火,一個女子前面走著,一個丫環(huán)一籠燈,自由自在,穿長街,抹短巷,緩步金蓮,恣意游玩。只見:

弱骨千絲,輕球萬眼。庭開菡萏,熒熒華岳明星;洞筼筜笛,點點竹宮爟火。云母帳前瀲滟,多則過十千枝,光溜溜露影琉璃;夜明簾外輝煌,少也有一萬盞,翠泠泠雨絲纓絡(luò)。急閃閃瑤光亂散,妝成鹿銜五色靈芝;慢騰騰獸炭雄噴,做出犬吠三花寶葉。游魚上下,似洞霄宮里,隱隱約約,魚游錦上生波;走馬縱橫,像吐火山前,璁璁瓏瓏,瑪瑙屏中絕影。怎見得星移萬戶,赤溜溜的珠球滾地拋來;可知他月到千門,碧團(tuán)團(tuán)銀燭半空丟下。靈船低泛,通霞臺上,沉沉靄靄,平白地透出霞舟百里,丹煙流宿海;火鏡高燃,望日觀前,雄雄魄魄,半更天推出日扇九枝,紅艷簇天壇。的的攢攢冕觚棱,盡點綴了丹房檐蔔;霏霏裊裊旋華蓋,鎮(zhèn)飄飄些紫蔓葡萄。綠綠夭夭,高掛著明璚宛轉(zhuǎn),都來是方空素轂粘成;紅紅白白,細(xì)看他花格綸連,好不過員嶠輕蠶裁就。又不是龍吟聲、彪吼聲、膦合邏、膦迤夜、驎跋至,蠶發(fā)擂了,冬冬瞳瞳,瑞門禁鼓,六街驚糝,阿香車?yán)镄欣?且道個遏云社,飛盝社,喬宅眷、喬迎酒、喬樂神,旋扮將來,嘈嘈雜雜,復(fù)道危柵,百隊香攢,玉女窗前笑電。綠香沉穗,吹笙送度,紫微峨峨艷艷,半層圈絡(luò),金莖盤上映初晴;繡襖云花,夾仗繞開,四照玲玲瓏瓏,幾柱水條,玉膽瓶中看欲化。水晶檠,璀璀璨璨,白鳳凝酥,到處廣寒宮一般清澈,珊瑚座,碥諞璘璘,玄龍吐燭,咫尺融皋國萬里通明。玉消膏,琥珀餳,屑屑零零,妝花瓘耦,朱盤架,簇插飛蛾;流蘇帶,芳堤葉,閑閑淡淡,口參火楊梅,縞衣衫,爭傳帖蛋。別樣的機(jī)關(guān),活動得奇奇怪怪,彩樓高處,削成仙子三山;諸般故事,彩畫得分分明明,玉柵鋪時,簇成皇帝萬歲!正是:黃道宮羅瑞錦香,云霞冉冉度霓裳;龍輿鳳管經(jīng)行處,萬點明星簇紫星。

京城地面街道又寬闊,燈火又鬧哄,那妖精貪看了一會。哪曉得折轉(zhuǎn)身來,金雞已三唱矣,天色將明。妖精怕現(xiàn)了本相,不敢轉(zhuǎn)到碧油潭,急忙的走進(jìn)金丞相后花園中魚池里面藏了;▓@中有幾盆牡丹花,妖精每夜里來吐氣噴之,牡丹顏色鮮麗,紅的紅似血,白的白似雪,最可人情。

一日,有個赴選的劉秀才,寄寓在金丞相府里,聽知道花園中牡丹盛開,顏色鮮麗,稟過丞相,帶酒進(jìn)園里游賞一番。酒闌人散,那妖精走上岸來,搖身一變,變做金丞相的千金小姐,調(diào)戲劉秀才。大抵好色之心,人皆有之,劉秀才被他所惑,日往月來,情稠意密,被府中侍婢看見。侍婢雖然心上明白,曉得千金小姐美玉無暇,沒有這個淫奔之行,卻劉秀才房里又有個美人相親相伴。侍婢費了好一番尋思,走進(jìn)小姐房里來。房里是個小姐,走到劉秀才房里去,劉秀才房里又是個小姐,侍婢們吃驚,報上金丞相。金丞相不得明白,報上包閻羅。包閻羅把兩個小姐一下子都拘將來,審問一番,也不得明白,即時吩咐張龍、趙虎,取出照妖鏡來一照,原來是一個金絲鯉魚。那妖精現(xiàn)了本相,卻才慌了,吐出一口黑氣沖天,天昏地黑,一聲響,連千金小姐都不見了。這是一樁鬼怪,包閻羅豈肯甘休?牒到城隍,城隍不敢怠慢,差下陰兵,四路里一訪,卻訪得千金小姐在碧油潭左側(cè)四雄山石室之中。聞報包閻羅,金丞相親自取回小姐去了。卻訪得金絲鯉魚在碧油潭里出身,陰兵來拿它,它就走到南海中間躲著。因為陰兵來拿,弟子也安身不住,也自移了窩窠。落后來包閻羅不放城隍,城隍沒奈何,只得具札通知四海龍王,關(guān)上海門,嚴(yán)加捕捉。那妖精又賣弄神通,往天上跑,恰好撞遇著觀音菩薩,卻才收服了它,放在魚籃之中,除此一害。

城隍回命,包閻羅大喜,金丞相作謝,劉秀才得生。那妖精卻不是個憊懶的,弟子和它同住過,卻不是個舊知己?國師道:“他雖憊懶,怎牽連著你?”漢子道:“弟子蒙佛爺爺度化之后,已經(jīng)脫變成了龍。到了龍宮,見了龍王,舊例要參謁菩薩去。到南海參謁之時,那妖精閑在籃里,一轂碌跳將起來,說道:弟子也曾成精,也曾作怪,也曾迷人,今日不該成此正果,牽扯弟子這一番。菩薩怕中間有等隱情,卻就打回龍宮海藏來行查扯,喜得佛爺爺當(dāng)日度化弟子,寫得有個‘佛\’字在弟子處,卻才得這一硬證。龍王卻才回復(fù)菩薩,弟子卻才得了正果。因受它這一牽扯,故此羈遲不得職掌龍宮,還在閑散!

國師道:“閑散到幾時才住?”漢子道:“已經(jīng)入班在第七個上,不出一年之外,就有事管。”國師道:“你怎么曉得劉谷賢掉在水里?”漢子道:“弟子護(hù)送佛爺爺回京,故此曉得!眹鴰煹:“救人一命,勝造七級浮屠。你快去罷,就該你是頭班。”好個漢子,即時現(xiàn)出本相來,崢嶸頭角,鱗中崚山曾,一朵紅云,托著一條黑龍,沖天而起。

二位元帥不勝之喜,原來這個漢子就是碧水神魚,變成了這條好龍也。當(dāng)原日只說是便饒了碧水神魚,哪曉得今日又得它這一力!國師妙用,何處無之!三寶老爺又說道:“龍便是條龍,只是又沒有夜明珠哩!”國師道:“貧僧怎么敢打誑語,龍便是,魚卻不是!崩蠣?shù)?“馬譯字還是說謊,怎么再不見個珠影兒?”王爺?shù)?“命里有時終須有,命里無時到底無。老元帥怎么這等慌?”各自散去。

光陰似箭,日月如梭。忽一日,旗牌官跪著稟事。老爺?shù)?“你稟甚么事?”旗牌官道:“小的看守蜘蛛,五七年來并無半毫差錯。到了今日之時,猛然間蜘蛛不見在哪里去了,籠里面止遺下得一個滴溜圓的白石子兒,大約有雞卵之大小的,不知是個甚么出處,特來稟知元帥老爺!崩蠣?shù)?“那白石子兒在哪里?”旗牌官道:“現(xiàn)在蜘蛛籠里。”老爺?shù)?“你去取來。”元帥軍令如雷如霆,一會兒取到白石子兒。老爺拿在手里,看一看,只見那石子兒豈是等閑之物?身圓色白,視之燁燁有光。老爺看了一會,想了一會,卻明白了,大笑三聲,叫快請過王爺來。王爺進(jìn)門看見老爺一天之喜,說道:“老元帥,怎么今日這等盈盈笑色,喜上眉峰?”老爺手里拿著那白石子兒,說道:“王老先生,你試猜一猜,猜咱有何事可喜?”王越發(fā)大笑起來,說道:“王老先生,天下事這等有準(zhǔn)!蓖鯛?shù)?“怎見得?”老爺?shù)?“當(dāng)原日夢見賽月明,咱學(xué)生只說是個不吉之兆。雖則天師說雙鳳朝陽,咱學(xué)生又怕他課不靈驗;馬譯字說夜明珠,咱學(xué)生也怕他圓夢不準(zhǔn),耽了無限的心機(jī)。哪曉得天師的靈課,馬譯字神猜!蓖鯛?shù)?“果是一顆夜明珠么?”老爺雙手拿出珠來。王爺一看,果然圓又圓,大又大,亮又亮,乃稀世之奇珍,無價之大寶。王爺?shù)?“可喜!可賀!又不知支矮子是哪個?”老爺?shù)?“你也猜一猜兒,猜著哪個?”王爺?shù)?“知之為知之,不知為不知。這個我學(xué)生猜不著也!崩蠣?shù)?“請?zhí)鞄煛鴰熗瑏碜饕徊?看哪個猜著!

即時請到天師、國師,老爺相迎之際,不勝之喜。天師道:“恭喜元帥得了夜明珠!眹鴰煹:“阿彌陀佛!恭喜!恭喜!”老爺?shù)?“咱學(xué)生得了夜明珠,怎么二位老師就都曉得?”天師道:“入門休問榮枯事,觀著容顏便得知。老元帥這等歡天喜地,豈不是得了夜明珠么!崩蠣?shù)?“珠便是了!边f出珠來。國師看過,天師看過。都說道:“好顆夜明珠,卻是無價之寶!崩蠣斢终f道:“畢竟支矮子是個甚么人,相煩天師猜著?”天師想了一會,說道:“這倒也是難猜。”老爺又請回國師,國師只作不知,說道:“善哉!善哉!天師尚然不知,何況貧僧!崩蠣?shù)?“這個支矮子曾在國師門里出身,怎么就不知道?”國師道:“既是貧僧門里出身,有個不知道之理?只因是信風(fēng)所過,不記得他!

說了個“信風(fēng)所過”四個字,把三寶老爺嚇得只少一跌,連聲說道:“國師神見!國師神見!”王爺?shù)?“怎么‘信風(fēng)所過\’,就是神見?”天師道:“貧道也省得了!蓖鯛?shù)?“省得是個甚么?”天師道:“我和你初下西洋,才到爪哇國之時,一陣信風(fēng)所過。國師說道:‘當(dāng)主一物,其形如吼,其大如斗,其絲萬縷,其足善走。先前雖主一驚,以后還有一喜!袢找姑髦榫褪悄且幌!蓖鯛?shù)?“哎,原來支矮子是個蜘蛛。國師信風(fēng)之言,數(shù)年之后,這等靈驗!崩蠣?shù)?“馬譯字圓夢,更圓得有趣!碧鞄煹:“貧道‘雙鳳朝陽\’的課,卻也頗通。”國師道:“‘雙鳳朝陽\’,還不在這里。”老爺?shù)?“想在李胡子身上!眹鴰煹:“李胡子另是一顆夜明珠,‘雙鳳朝陽\’另是一宗功德!崩蠣?shù)?“在幾時?”國師道:“目前就見!钡廓q未了,國師叫過陰陽宮,問他行船行了多少月日。陰陽宮回復(fù)道:“已經(jīng)行了五個月零八日。”國師道:“是了!庇纸羞^非幻禪師,吩咐他天盤星上取下一個鳳凰蛋來。又叫過云谷徒孫,吩咐他旗牌官處取過那一個鳳凰蛋來。一時俱到。國師拿著兩個蛋在手里,念念聒聒,念了幾聲,咒了幾聲,一會兒兩道白氣沖天而起,白氣中間飛出一劉鳳凰,銜著那兩個蛋殼,悠悠揚揚,自由自在,直奮九天之上。把二位元帥、一位天師、四位公公、大小將官、滿船軍士,哪一個不說道:“真的‘雙鳳朝陽\’,真的國師妙用!

三寶老爺又問道:“原日撒發(fā)國收在鳳凰蛋里,今日朝陽,撒發(fā)國還在哪里?”國師道:“已經(jīng)放回他去了!崩蠣?shù)?“不曾損壞軍民人等么?”國師道:“貧僧敢打誑語?曾經(jīng)說過的話,以三年為率,多一日受一日福,少一日受一日之苦。經(jīng)今五年多些,哪一個不受福無量,哪一個不生歡生喜!崩蠣?shù)?“可看得見么?”國師道:“要見何難!”老爺?shù)?“可用梢船么?”國師道:“自從開船之后,五個多月不曾落篷,豈可今日為著這個撒發(fā)國,反又梢船!崩蠣?shù)?“既不梢船,何以得見?”國師道:“管你看見就是!崩蠣?shù)?“怎管得看見?”國師道:“貧僧自有個妙處。且問列位中間哪幾位要看?各人認(rèn)將下來!崩蠣?shù)?“咱一個是不消說的,要看。”四個公公一齊說道:“要看!蓖鯛?shù)?“我學(xué)生不愿看。”天師道:“貧道也不愿去!眹鴰煹:“不愿去的便罷!比龑毨蠣?shù)?“諸將中有愿看的么?”狼牙棒張柏應(yīng)聲道:“愿看。”游擊將軍馬如龍應(yīng)聲道:“愿看!蓖鯛?shù)?“只兩個去看足矣,其余的不許亂答應(yīng)!敝T將中分明都是愿去看的,得王爺這一攔阻,卻才不敢多話。國師道:“愿看的請上來,依次而坐!比龑毨蠣斪厦,四位公公坐左側(cè),兩位將軍坐右側(cè)。國師道:“列位去時,盡著腳走,以鈴響為號,都要轉(zhuǎn)身!北娙艘积R應(yīng)聲:“是!”國師道:“阿彌陀佛!都要閉了眼!北娙艘积R閉了眼。國師又念聲:“阿陀陀佛!”伸出手來,一個人眼上畫一個十字,眾人一齊瞌睡,靜悄悄的。

國師坐下,吩咐云谷旋烹新鮮茶來,與列位老爺醒瞌睡,云谷應(yīng)聲“是”,即時備辦烹茶。國師手里一聲鈴響,眾位瞌睡的一齊醒過來。三寶老爺雙腳平跳著,雙手齊拍著,嘎嘎的大笑,說道:“異哉!異哉!”國師一邊叫云谷遞上茶來。云谷回復(fù)道:“茶尚未熱。”王爺?shù)?“茶尚未熱,好快去快來也!”老爺?shù)?“得此奇妙,何用茶為!”王爺?shù)?“怎這等奇妙?”老爺?shù)?“我如今滿腹中都是奇妙的,只是一口說不出來!蓖鯛?shù)?“怎么一口說不出來?”老爺?shù)?“其妙處多得緊,說它不盡!蓖鯛?shù)?“說個大略就是!崩蠣?shù)?“咱平生看見五囤三出,心上著實有些狐疑。到了今日,卻才深服。咱適來閉上眼,不知怎么就出了神,怎么就到撒發(fā)國,依舊的城郭,依舊的宮墻,依舊的民居,依舊的番總兵府,依舊的圓眼帖木兒戰(zhàn)場,依舊的金毛道長仙跡,是咱看見兩個老者對手著棋,咱問他道:‘大國是甚么國?’他說道:‘是撒發(fā)國。\’咱問道:‘你國中平安么?’他說道:‘我這個國國小民貧,不載經(jīng)典,自古到今,平安無事。只是三五年前,受了一場兵火。這三五年后,卻混沌了一場。這五七日中間,才見天日,故此在這里著幾局棋,賀一個太平!蹎査:‘是個甚么兵火?’他說道:‘是個大明國差來的兩個元帥,一個道家、一個僧家,其實的厲害,殺了一個總兵官,滅了一個金毛道長,卻不是一場兵火?’咱心里倒好笑,指著咱說元帥,就是指著和尚罵禿子!咱又問他道:‘怎么混沌了一場?’他說道:‘為因抗拒了那兩位元帥,不曾遞上的降書降表,卻就吃他一虧,把我們這一個國,下了甚么禁符,弄了甚么術(shù)法。致使得這三五年間,滿天重霧,混混沌沌,不辨東西南北,不見日月星辰。也沒有商販等船到我這里來,我這里也沒有人敢出外去!蹎査:‘可過得日子么?’他說道:‘只是混沌些!漁樵耕牧,卻比舊時一同,日子倒是過得。卻又有件好處,三五年間,沒有半個人死,沒有半個人害病,這個又好似舊時!蹎柕:‘是幾時開的?’他說道:‘才開五七日。\’咱心上還要問他,猛空的那里一聲鈴響,轉(zhuǎn)過身來,恰好還在這里。似夢非夢,何等的奇妙。”王爺?shù)?“你們眾人看見些甚么?”眾人道:“地方都是一同。只各走各人的路,各撞著各樣人。”王爺?shù)?“你們撞著甚么人?也說一個!瘪R公公道:“咱撞著一班白須長者飲酒!焙楣:“咱撞著一群光頭娃子放羊。”侯公公道:“咱撞著鋤田的吃著二十四樣小米飯!蓖豕:“咱撞著三綹梳頭的都穿著二十四幅青腰裙!睆埨茄勒f道:“我進(jìn)城門之時,撞著四個人:一個手里一口快劍,一個手里一張琵琶,一個手里一把傘,一個手里一條帶。”馬游擊說道:“我出門之時,也撞遇著四個人:一個手里一撮米皮,一個手里一座東岳,一個手里一盞燈籠,一個手里一騎禿馬。”王爺?shù)?“這些人是個甚么意思?”國師道:“貧僧有所不知!碧鞄煹:“貧道更不得知!碧鞄熆诒阏f道:“更不得知!蹦樕闲α艘恍。

畢竟不知天師這一笑甚么緣故?且聽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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