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回　碧霞宮神女授兵符

話說石生的衙門后邊,是一處花園。園內(nèi)有一白石碑,其光可鑒。至夜半時分,中有人喊馬嘶甲兵響亮之聲,聽的甚真。相傳這碑是衙門中的鎮(zhèn)物。歷來官長俱莫敢動移。石生往外面私訪時,秋英在宅中無事,只身步入花園,來看這碑。到了跟前,忽見這碑變成一門。兩扇俱開,從里邊走出兩個女童,說道:“娘娘有旨,請石夫人里面相會。”秋英跟著女童進去。當中是一條磚砌的甬路,兩墀下俱是些異樹奇花。走有箭許,是一座紫石橋。從橋上過去,又走了數(shù)十步,是一座朱紅大門。門上懸著一匾,匾上寫著“碧霞宮”三字。才到門首,又出來了四個仙女。兩個執(zhí)著寶幡,兩個執(zhí)著提爐。說道:“娘娘候夫人多時?特著奴等相迎�！�

秋英隨著寶幡又進了兩三層門,才是一座大殿。殿當中蓮花座上,坐著一位娘娘。下邊放著四個繡墩,排著兩行侍女。秋英進的殿來,望上行禮。娘娘辭道:“夫人尊貴,小神怎敢當禮�！泵�二仙女急忙扶起,讓在東邊頭一個繡墩上坐下。秋英道:“賤妾塵埃俗人,何煩圣母相詔�！蹦锬锎鸬�:“石武曲不久即應大敵,軍旅未嫻,何以制勝?夫人聰明過人,特請來把軍中一切機務(wù),說與你知。日后誓師郊原,你兩人庶可共賦六月,以奏膚功�！苯邢膳�取出兵書三卷,付與秋英。

娘娘說道:“這書名為《行軍機要》首一卷是天時,第二卷是地利,第三卷是人和。自古以來,兵家總不外此三者。”秋英問道:“天時怎樣?”娘娘道:“春夏秋冬,天時之總名。其間所逢的月,逢日辰,俱為天時。時逢吉日則勝。如湯以辛卯而破昆吾。武以甲子而克商紂是也。”秋英又問:“怎謂地之利?”娘娘說道:“山川林薄俱是地利。凡扎營必相地高下平坡,方可以保無恙。若依山靠林,使敵兵得所埋伏,則受害不小。此楚師背離,而舍所為,貽患晉候。此務(wù)擇平坦寬闊之處,左右前后,俱無遮擋。這才是安營的吉地。”秋英又問道:“何謂人和?”娘娘道:“人和者眾人結(jié)成一心也。凡行軍之首先□人心。人心齊則氣壯,氣壯則力勇。一鼓而前,誰能御之。若人懷異心,子棄其父,弟棄其兄,各鳥獸散,安能破敵。如殷旅之前途倒戈,這就是人不和的一個榜樣�！鼻镉⒌�:“這三件是行軍大要,幸承圣母指明。但擺陣之法,終屬茫然,還求圣母詳說一番方妙。”娘娘道:“這口說不如眼見,你隨我來。”

娘娘下了蓮坐。秋英隨后跟著。一曲一灣,走到一個演武廳前,娘娘上去坐定,秋英旁邊相陪。娘娘分付仙女道:“取我的兵符來。”這個仙女轉(zhuǎn)入后廳,取出一桿紅旗遞給娘娘。娘娘接在手中,把紅旗一展。忽聽一陣風響,立時就有數(shù)萬人馬,站在演武廳前。娘娘分付道:“今日操演,爾等有失律者,定行梟首�！北姳�丁無不唱喏。娘娘把紅旗向東一擺,就成了一個陣勢。娘娘向秋英道:“這叫做八卦連環(huán)陣,生傷休死諸門俱備。昔年諸葛亮坐困陸郎,其遺跡至今尚在。此陣法之神妙莫測者也�！蹦锬镱I(lǐng)著秋英下了將臺,從生門而入,八門游遍。那吉那兇,說得清清楚楚。然即轉(zhuǎn)回廳臺,從新坐下。把紅旗向西一擺,又成了一個陣勢。秋英問道:“這是何陣?”娘娘道:“這名為一字長蛇陣,擊首則尾應,擊尾則首應,擊中則首尾俱應。此陣法之最活者也�！庇职鸭t旗一擺,成了一個陣勢。對秋英道:“是為鵝陣�！庇謹[成一陣道:“是為鸛陣。”又把紅旗左邊一擺,右邊一擺,眾兵丁交互奔騰,多時方住,成了一個陣勢,前后人馬相接,密如魚鱗。秋英問道:“這陣叫做什么?”娘娘道:“這陣名為魚鹿。昔年鄭莊公與周王戰(zhàn)于?葛,用的就是這個陣法。”陣已擺完,娘娘把紅旗一卷,數(shù)萬人馬,風流云散,當時就沒有了。

秋英謝道:“重煩娘娘指教,賤妾頓開茅塞�！蹦锬锏�:“這系你我有緣,方能遇的這般湊巧�！蹦锬镱I(lǐng)著秋英,下了廳臺。轉(zhuǎn)回殿內(nèi),仍照前坐定。娘娘分付仙女道:“取我兵符一道,付與石夫人帶去�！毕膳�取一紅旗交與秋英。娘娘道:“你后日臨陣時,把這兵符執(zhí)在手里,任所指麾,無不如意。成功以后,仍把這書與兵符交還于我�！鼻镉�問道:“賤妾從何處給娘娘送來?”娘娘道:“這卻不勞你送,就把這書符供在香案桌上,默祝一番,我自有人來取。”秋英又為致謝。娘娘道:“我還有律詩一首贈你。你朝夕度念,方知軍務(wù)艱難,不至于輕忽僨事�！彼焓謱懸辉姷�:

丈人行陣林師貞,何得輕心漫談兵。

無備終招懸雷奪,曳柴曾致班馬聲。

舟中掬指因爭濟,棄甲復來為食羹。

臨戎常懷量敵意,詰朝奏凱在盛京。

娘娘把詩付與秋英道:“你回去再留心細看兵書,就成女中一員名將。但系天機不可泄漏�！鼻镉�應過。遂著兩個仙女,領(lǐng)著秋英從舊路送出。出的門時,秋英回頭一看,仍然是統(tǒng)石碑。秋英轉(zhuǎn)入內(nèi)宅,進了自己房中,把兵法神書秘秘收好,總不肯告訴別人。秋英自得了這神書,白日不敢明看,俱是晚間,夜靜無人時,方才展開細玩。從頭看去,并無一字半句,心中模糊�？粗猎掠�,行軍擺陣之法,就遂一遭通了。心中暗忖道:“老爺是個文官,那至于身歷行伍。我乃女流,怎至于同赴疆場。圣母所囑,有些令人可疑。”這且不表。

卻說石生,自從訪真了洞中的叛賊,巡撫喜其有功,奏知皇上�；噬现枷�,著浙江布政兼理按察事務(wù)。石茂蘭赴京引見。石生把一切事務(wù),交與委圖的官員。從河路往北而下。船至濟寧,有他一個同年,姓殷名莫磐,字永安。聞石生路過本州,就上船來參拜。石生也下船去拜他。殷莫磐向石生道:“小弟選期已到,意欲赴京�？酂o腳力,年兄大人,若肯攜帶前去,承情不淺�！笔�生答道:“這是弟所情愿,明日請上船來同行�！钡降么稳�,殷生收拾行李,上了船,與石生同往京去。到了京中,石生引見圣上。圣上甚是嘉獎,著仍回原任理事。殷生掣簽,選了廣東惠州府的同知。對石生道:“弟實望選在浙江,今天各一方,終不能蒙年兄的覆庇了�！笔�生道:“仕路窄狹,安知不還遇在一處�！弊×藥兹�,石生辭殷生道:“年兄在京還有些事,故小弟實不能奉陪,不日就要先回浙江去了�！币笊�道:“年兄責任重大,小弟怎敢攀取�！�

石生上了一疏,乞告假一,往羅田縣去祭祖。圣上批準。石生謝過了恩,星夜往羅田縣而來。到了羅田郊界,那羅田縣的知縣卻迎二十余里,鋪設(shè)公館,饋送下程。石生概不敢當,在一客店內(nèi)住下。石生祭祖已過,仍回店中。辭別了縣主,一早起身而走�？h主又送了二十多里,方才回衙。石生從羅田縣,往赴浙水。剛才走了兩程,又下了一道旨意:“浙江布政石茂蘭訪查有功,準升廣東巡撫�！笔�生接了旨意,務(wù)要往那衙門,再赴廣東上任。殷莫磐聞得此信,不勝忻喜。

卻說秋英與翠容、春芳三個,無事閑談。管宅門的進來稟道:“大老爺高升廣東巡撫,紅報已到,小的先給太太叩喜�！鼻镉⒙犝f,諤然道:“廣東與苗民相近,老爺升到那里,戰(zhàn)伐之事終不免了�！本桶驯鴷�,逐夜留心細看,以預作準備。住不幾日,石生回到衙門,把布按兩司的事務(wù),一一交貸清楚。就擇日起身,率領(lǐng)家眷,來到廣東上任。一日殷莫磐特來參見,石生請至書房。殷生要行堂參禮,石生斷斷不肯,仍分賓主而坐。殷生道:“卑職得到大人屬下,可謂天遂人愿了�！笔�生答道:“你我同榜,兄弟私交也。服勞王家公義也。不忍以公而忘私,又安敢以私而廢公耶�！币笊�聞言,凜然而退�；氐窖瞄T,小心辦事。并不敢少涉棄謁。住有半年,又提升他潮州府的知府。

但不知石生在廣東如何?再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