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三回 小俠客風雪下書信 三勇士夜闖八卦山

上回書說到:群雄聚會鐵善寺,爬山虎趙勝報恩雍親王,泄機八卦山,韓寶、吳志廣兩名欽犯都已回山。趙勝走后,大家有些舉棋不定,秋佩雨要去八卦山探聽虛實,王爺他們也都樂意。秋佩雨帶好大寶劍,離開狐兒山鐵善寺。

海川送到山門外:“哥哥,您可多保重!薄斑@你放心,我跟他們都有交情,什么危險也沒有,你們千萬千萬可別著急,聽哥哥我的好信兒吧!

說罷,秋老俠客順著山道往下走,越過蜜蜂嶺,出山口往北邊方向,直奔八卦山去了。

半月已經(jīng)過去,仍然杳無音信。海川早就等急了,干脆請示王爺:“大伙兒一起去吧。”王爺說:“這可不行,你知道秋老俠在里頭怎么個事?萬一秋老俠在里頭都準備好了,沒法通出信去,咱們冒然間一去,就把事情破壞了!彼чL老亞然和尚想了半天道:“彌陀佛,王爺,眾位老俠客,貧僧我倒有個辦法,說出來大家伙兒聽聽,看看成不成。大家伙兒來到鐵善寺,八卦山不可能不知道,說秋老俠在八卦山出了問題,我想不可能,一定是在里頭絆住了出不來。這么長時間,天氣逐漸寒冷起來,貧僧的意思,是不是侯振遠、童海川二位俠客寫一封信,只是問候問候李昆李太極。最好寫得不痛不癢,就說我們哥兒倆已經(jīng)到了鐵善寺了,因身體不適,未能到貴山前往拜望,最近我們準備前去,不知八位莊主可肯賜教,您要樂意,請您給我們來封回信。就這么個意思。最后派個人,這個人最好精明強干,到了八卦山以后,察顏觀色,見著或見不著北俠,就通過言談舉止,探出點消息來,查出點冷暖來。這樣回來,咱們大伙兒就可以辦了,可行則行,可止則止,這好不好呢?”王爺一拍手道:“于老俠,眾位俠客,高僧出的這個主意很好啊。”“好,既然如此,我就寫信!崩蟼b侯振遠寫信,筆走龍蛇寫完了,念了念,大伙兒一聽,沒有什么破綻,裝在信封里,外邊寫著面呈大莊主李昆太極公親啟,下面寫“內(nèi)詳”。海川拿著這封信,看了看大伙兒,問:“誰去送書信好呢?”

這時候,從眾人背后轉(zhuǎn)出一個人來:“師父,您看弟子能去嗎?”大家伙兒一瞧,是穿云白玉虎劉俊。心里都直嘀咕,劉俊是童林的大徒弟,捉拿盜國寶的就是你童林,現(xiàn)在你的徒弟去八卦山,這里就有很大的風險哪!海川看了看劉俊,劉俊樂呵呵地往那一站:“師父讓我去吧。師大爺,讓我去吧?”老俠侯振遠一捋銀髯,問:“俊哥,你要去嗎?”“師大爺,我?guī)煾傅氖虑?弟子應當前往呀。”西方俠于成看了看他說:“爺們,別人去還好,你去八卦山可有危險呀!薄按鬆,為我?guī)煾傅氖虑?擔點風險也不要緊。

話說回來,兩國相爭不傷來使,何況我們武林同道的規(guī)矩呢!李昆李太極也是當代的名家,人家怎么能辦出這事來呢?“王爺說:”這么辦吧,就讓這孩子去吧,鍛煉鍛煉,閱歷閱歷也未償不可。我想也沒什么危險,不過到那兒多加小心就是了!啊蓖鯛、眾位師伯、師父,你們放心吧!皠⒖“研沤舆^來,準備明天一早送去。

天黑的時候,陰云密布,大雪紛飛。說云南那地方還下雪嗎?這也是山區(qū)呀!陰晴不定啊,冷極了。第二天清早,劉俊起來,揣好了書信,把軍刃放到家中,寸鐵不帶,打東配殿出來。呀!一陣風吹來,瘦小的劉俊不由地打了個冷戰(zhàn)。這雪雖小,可下了一夜,林如雪海,山里頭一片皆白。劉俊打個寒噤又回來了,打開包袱找了一件衣服穿上,就下山了。通過蜜蜂嶺,出南山口往西走,一直來到西頭,頂風冒雪直奔西北八卦山而去。

越過十八棵楊樹,就到了南盤江的江岸——八卦山入山路口的“金家渡口”。一江之隔,北面就是八卦山,江水甚狂,山似銀裝,林如玉簇。劉俊知道金家渡口有一個“金家酒店”。金家酒店是八卦山的耳目,你要進山,人家就得給你準備渡船。他溜溜達達地往前走,各處尋找。猛然間,風吹酒旗,小英雄抬頭一看,上頭寫著四個大字“金家酒店”。劉俊尋著旗子來到金家酒店的門口,一看呀,竹子編的柵欄門圈著看不見的江水,可江水的聲音牛吼一般,就在這金家酒店的后頭,院里的雪堆成了幾大堆,竹籬門已經(jīng)開了半扇。進去以后,東西房,還有北房,北房掛著厚厚的氈簾,上頭兩個白字“酒店”,院里頭很清靜,地方很幽雅。

劉俊撣了撣身上的雪,跺跺腳,一挑門簾進來了。屋里頭顯得溫暖如春,半人高的大爐子,爐子上頭有架,架上頭有個大鐵鍋,鍋里頭很多的開水冒著熱汽,好多把酒壺盛滿了酒,都在鐵鍋里放著。北面有個避風閣,可能是后門,外頭也有一個避風閣,周圍一圈金漆的八仙桌和金漆的椅子,當中有張桌子,桌上蒙著雪白雪白的布單。大清早,現(xiàn)在還沒有喝酒的?课髅婺莾悍胖眯﹤貨架子,上頭擺著各種涼菜。一進門靠西有個萬字欄柜,上頭一壇一壇的酒,有紅標簽寫著黑字,什么“女貞陳紹”、什么“遠年花雕”,壇子上頭是紅木蓋,一個大將軍帽的疙瘩,紅布墊。酒提、酒碗、還有很多的酒壺、酒杯碼著一排一排的,桌上放著帳簿和文房四寶。桌里頭高凳上坐著個人,右手曲肱而枕,攥著拳頭,頂著自己的太陽穴,“哧呼,哧呼……”

睡著了。劉俊來到這欄柜旁邊,伸手輕輕一拍:“掌柜的!薄鞍,唉呀,咳!——”兩只手這么一張,揉了揉眼睛:“大夢誰先覺?平生我自知。草堂春睡足,窗外日遲遲。陰著天哪……”哎,劉俊心說:這位是三顧茅廬的諸葛亮啊!等這人一展身形,跟劉俊一對眼光,劉俊才看清這個人,大高個,肩寬背厚。身上穿著綢子的棉袍,夾褲皮套褲,腳底下是踢死牛的鞋,腰里系著青抄包,外罩一件火狐腿皮斗篷,紅緞子面的。兩道花絞的眉毛,三道旋,斜飛入天蒼,一雙大眼睛,長長的睫毛,像個豹子似的,獅鼻闊口,大嘴岔,一對元寶耳,連鬢絡腮的胡子茬,一臉的白圈癬,一齜牙一咧嘴,還挺喜歡人的!肮染蒲,請坐吧。”“我不喝酒,我跟您打聽一下,這是金家渡口嗎?”“不錯,這就是‘金家渡口\’!薄拔以俑蚵牬蚵,這兒就是金家酒店了!薄安诲e,你找人哪還是喝酒啊?”“我不喝酒,我跟您打聽個人,金家酒店有兩名掌柜的,叫金錢豹金榮,愛葉花斑豹金亮,金氏昆仲在不在酒店啊?”“噢,你貴姓呀?”“我姓劉叫劉俊!

“從哪兒來呀?”“狐兒山鐵善寺!薄班,劉俊,哈哈哈,你外號叫穿云白玉虎吧?你的令師就是紫面昆侖俠童林童海川對嗎?”“喲,閣下,您怎么知道啊?”“哎,與鐵善寺有關系的人,我們八卦山全知道。不瞞少俠客你說,我就是金榮,就是金家渡口掌柜的!薄皢,原來是金寨主,久仰久仰!”“別客氣,請坐,請坐,我給你拿壺熱酒,你先喝點。小兄弟,你一定有事吧?”“酒,我是不喝了,我可以坐這兒休息休息,順便跟您談談。”

“好,好,坐坐坐,喝點熱茶!薄安枰膊缓!薄澳敲茨竭@兒有什么事呀?”“金寨主,我奉師命打算進趟八卦山,面見八位莊主爺,投遞書信。”

金榮低頭沉吟一下道:“依我看哪,小兄弟,你小小的年紀,一派英雄氣概很不錯。你也知道,你師父童俠客跟我們八卦山有切齒之恨哪!”劉俊看金榮是個口快心直胸懷坦蕩的人物,就說:“不錯,是啊!薄澳闳チ撕懿环奖,依我說,你把信拿出來交給我,你就別管了,回去吧,年輕輕的,別冒這么大的風險!薄爸x謝金寨主的關照,不過來的時候,我?guī)煵钫襁h、我?guī)煾竿4ㄕ佌亣诟?讓我必須親眼見到八位莊主爺投遞書信,我必須親自去一趟!薄肮,好呀,你把信拿出來我看看!薄昂!眲⒖“研“ご蜷_,把信拿出來,往上一遞,金榮把信拿過來,掏出信瓤一邊看一邊點頭:“嗯,不錯,不錯!悲B好了,放在信封內(nèi),交給劉俊,劉俊把信包好,又背了起來。“你看明白啦?”“沒有啊。”“你不是看了半天嗎?”“哈哈,我不認字。”“咳,我剛才聽您念三國里的大夢誰先覺的詩,我以為您識字呢!薄鞍,聽人家說的,下著大雪有點意思,這叫即景吟詩,所以我才念那么幾句,其實我呀,瞎字不識,兄弟,您原諒。”劉俊也感覺金榮這個人快人快語,還真有點意思!澳敲,能不能給我找只船,我進趟山哪。”“可以,可以,來來來,咱們走!薄鞍パ,你先別去呀,你這酒店沒人,馬上該上酒座啦!薄皼]有,沒有,就是有也得趕跑他,不伺候,只有兄弟你來,我才伺候呢。”“謝謝您,您這買賣做得大!薄皝,跟我來!”二人一前一后奔后門去了。

出后門就是南盤江。只見浪花急湍,急流澎湃,水天一色,薄薄的小雪下到江里頭就看不見啦,“嘩……”水流得很狂啊!船順著蘆葦?shù)男÷穭?不太好走,有點發(fā)軟反漿,二人一直往北奔江岸。在蘆葦?shù)纳钐幘o靠江邊,有一個大亭子,亭子挺寬敞,也有地方坐,兩個人來到亭子里頭。這兒有弓,有箭,就看這金榮把弓拿起來,撐起一只箭來,認扣填弦,“咯扎扎扎……”

弓就拉開了,“嗖!”這箭出去帶響,原來是響箭。也不知道這只箭到了什么地方,老半天的功夫,“刷拉拉……”來了一只快船,一個掌舵的,兩個水手,上面有馬扎,拿著這只箭回來啦!等來到亭子跟前,小船停穩(wěn),系好纜繩。劉俊道:“有勞金寨主頭前帶路!薄白咦摺!眱扇耸掷稚狭舜,解纜繩,篙兒一支,“刷啦啦”這只船乘風破浪,橫插大江,一直往北就下去啦。

直到山口,來到船塢以后,小船停好,二位一前一后上了岸。劉俊說:“金寨主,呆會兒我們還回去,你在這兒等著!苯饦s道:“冷吧兄弟,你要冷,到船里坐會兒,暖點酒吃點點心,肚子里一有食就不冷了。如果你真的不冷,咱們就一塊兒走!薄澳惴判,金寨主,我一點都不冷,您的盛情招待,我心里感到很暖和!薄暗美,兄弟,我這人待人不怎么樣,您呢也別夸,哈哈……走吧!”

兩人說說笑笑,順著山口就一直往北了。山越盤越高,來到山上頭往里走,到了九宮八卦連環(huán)堡的南門。劉俊這么一瞧,可就有點暈了,門不大,紅門,前出一步廊,有幾根抱柱。門口站著幾個垂手侍立的家人,等進來以后,劉俊再一瞧啊,八角的房子,八個院,八個門,每個門都跟進來的這個門一個樣。通過這個院里的一個門,再往里頭走,還是八角的院子,八個門,這門全都一個樣,再到那個院子里一瞧,還是一樣,也瞧不見周圍的墻,所以是九宮八卦連環(huán)堡。外面八卦加中央戊己土為九宮,八八六十四層院子,人家是按八卦頭來的,當然金榮是熟悉的,不懂得的你進不來呀!你往哪邊走都是一樣,一點都不差。他們走的是正南門,金榮道:“小兄弟,你候一候,我給你回稟一聲!苯饦s上臺階兒,挑氈簾進去,一會兒的工夫出來了:“小兄弟,我家莊主爺有請啊!”“有勞金寨主頭前帶路!眱蓚人一前一后往里走,有家人把氈簾撩起來啦。從大廳往里一看,嚯!人可不少啊,但是劉俊都不認得,不過韓寶,吳廣也在內(nèi),足有一百多人,高矮胖瘦,丑俊不一,一個個一派英雄氣概。正面有二十四扇落地圍屏,南繡平金五子奪魁,講究極了。這個圍屏周圍雕刻的玲瓏透剔,都是硬木的。迎面有個長條的案子,上頭有文房四寶,案子后邊有一把金交椅,可沒人坐。上垂首一排,有四個硬木茶幾,茶幾后頭有四把羅圈椅,坐著四位。下垂首有四個茶幾,茶幾后有四把羅圈椅,跟上垂首一樣也坐著四位。

上垂首頭一位站起來是中等的身材,雙肩抱攏,面似銀盆,微有皺紋,七十多歲,兩道蠶眉斜飛入天蒼,一雙虎目炯炯發(fā)光,鼻如玉柱,唇似丹霞,大耳相襯,微然有點謝頂,一部銀髯苫滿前胸,笑容可掬,正是大莊主混元俠逍遙叟李昆李太極?恐钐珮O的茶幾下椅子上坐著個老頭,白胡子茬,沒有李昆高,猴型臉,窄腦門,扁腮幫,也有七十來歲,肋下挎著一口刀,正是八卦山二莊主,鐵臂猿胡庭胡元霸。三爺姓任名光字志遠,外號單鞭將。

大個兒,紫臉,白胡須,白色的小辮,也得有七十來歲,也系著絨繩,肋下可沒帶著軍刃。末一個大個兒的和尚,身高得有九尺開外,肩寬背厚,虎體熊腰,锃光瓦亮的頭頂,明顯露著六塊受戒的香疤拉。喝!好樣子啊,身體高大,憨壯魁梧。穿云白玉虎劉俊明白,這個可就是頭次杭州擂,我?guī)煾刚普鸬姆ǘU,鐵臂羅漢。

下垂首一排四個人。第一個,也真有個相兒啊,大高個兒,深眼窩,黃眼珠,大鷹鼻子,大嘴岔,花白胡子,花白小辮,一身藍,這是五莊主火眼金睛莫賀永賀建章。六爺,黃白凈子,花白胡須,花白小辮,很識文墨,叫寶刀手湯隆湯茂海。七爺瘦小枯干一身藍,稀眉毛,圓眼睛,鷹鼻子,薄片子嘴,薄片子耳朵,燕尾胡,一條小辮兒,叫清風過柳柳葉貓韓忠韓殿遠。

最后一位,中等的身材,一身銀灰,三縷墨髯胸前飄灑,修眉朗目,鼻直口方,大耳相襯,松三把一條大辮,看得出來為人公正,忠厚之至,他就是八莊主袖吞乾坤小武侯田方田子步。在李昆李莊主的背后,有個硬木茶幾,也是一把羅圈椅,端坐著自己的師伯父,獨占北方笑鰲頭南極昆侖子、北俠客秋田秋佩雨。劉俊心說:敢情師大爺在這兒入伙啦!

金榮進來以后,一躬到地:“啟稟大莊主,現(xiàn)在鎮(zhèn)八方紫面昆侖俠童俠客的弟子、圣手昆侖鎮(zhèn)東俠侯老俠的師侄穿云白玉虎劉俊前來拜見!薄班!”

老頭兒一點頭。劉俊把小包袱解下來,雙手交給金榮:“你給拿著點。”金榮心說:這是干什么?金榮把小包袱接過來啦。劉俊整了整衣襟,躬身施禮:“大莊主、諸位莊主在上,小子劉俊大禮參拜。”英雄推金山倒玉柱,跪倒磕頭!吧賯b客,免禮平身!眲⒖≌酒饋,樂嘻嘻的真有個相兒!北俠心說:我們爺們往這一站,就把你們八卦山的弟男子侄一百多位給比下去啦,你們這兒哪有這么漂亮的小伙子呀!

李昆李太極捋著胡子,微聳眉頭一看劉俊,小孩是漂亮。這小孩啊,一點虧都不吃。他要給我磕頭,禮之所至,這是應當?shù)?不管多大的仇,作為一個長輩對一個晚輩,給我磕頭了,這沒什么說的?伤研“放下來,這里頭就有說頭了,八成他師大爺侯振遠跟他師父童林寫的信在這小包里呢!他要背在身上給我磕頭,也等于他師大爺侯振遠、他師父童林給我磕頭了。我給你磕頭成,你是長者;我?guī)煷鬆敻規(guī)煾竿?能給你磕頭嗎?嘿!

好小子,你使于四方,不辱君命,好!我非斗斗你。

“小俠客,冒著寒風大雪來到八卦山,十分不容易,恕我李昆沒有迎迓!”

“老俠客,奉師之命,赴湯蹈火,絕不敢辭!風雪再大,理應前來,老俠客何必客氣呢?”老俠秋田坐這兒琢磨:我今年八十多了,一輩子說話拙嘴笨腮的,這小孩剛二十來歲誰教給他的?說出話來又肉頭又好聽,滴水不漏,將來有出息呀!三歲看大七歲看老。又聽李昆向劉俊發(fā)話道:“少俠客,你到這兒來有何貴干哪?”“老俠客,奉我?guī)煵臀規(guī)煾钢?面見莊主爺,投遞書信。”“噢!好好,把書信呈上來,老夫觀看!薄笆恰薄⒖∵@才從金榮手里把小包拿過來打開了,腰里一系包袱皮,往前一趕步,雙手一遞把信交給了李昆。

老俠李昆一伸手把信拿過來。拆信得有規(guī)矩,如果長輩來信,得從上頭拆開;如果晚輩的來信,就應當把信封的下頭拆開;如果朋友來信,撕開兩邊。李昆把這封信兩邊一撕,把信拿出來,展開云箋,往這兒一放,右手捋著胡子,樂呵呵地看信?粗粗粯防,再往下看,繃臉了,再往下看,“刷!”膽氣壯肝,怒容滿面,“啪!”的一拍茶幾,茶幾上的茶碗蓋兒差點掉地下跳舞啊!“哼!侯振遠、童海川真乃大膽,我兩個孩子盜了國寶,斗的是他兄弟二人,不敢到我山中來,鐵善寺敲山震虎,現(xiàn)在又以文字相戲,藐視我李昆無能啊!來人哪!”呼啦一下子四五個家人都過來了!鞍褎⒖〗o我綁起來!”好嘛,抹肩頭攏二背“唰、唰、唰”,五花大綁把劉俊給捆啦。“推到大廳前就地正法,殺了!”“劉俊一瞧,心想:你是成名的前輩,我劉俊來到你八卦廳沒有失禮之處,到現(xiàn)在你因為跟我?guī)煾、師大爺有?你要殺我,我姓劉的不能含糊!劉俊一瞪眼:”閃開!我自己能走。大莊主啊,要殺便殺,何必狐假虎威,狗仗人勢!“喲!李老俠心說:他怎么罵上了?”殺有什么關系,剮有什么關系?我不怕你!“小英雄大踏步往外走,大廳以內(nèi)沒有一個搭茬的。

北俠高聲喝喊:“刀下留人,別殺!”家人把劉俊推到大門口不往外推了。李太極回頭抱拳:“哥哥,你怎么管我山里頭的事啊?”“賢弟,愚兄不敢,這是你山里頭的事。但是,因為你殺的這人是我?guī)熤?我不能不說話。

我想師弟是個明白人,劉俊此番奉師伯、師父之命前來下書,要怕死他就不來了。人家侯振遠、童海川絕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,兩國相爭,不斬來使。何況你跟侯振遠有仇還不到這程度呀!先斬來人,將來的事情就不好辦了。望賢弟三思。愚兄只是把這道理講清了,殺與不殺在于賢弟!啊焙!……

把小俠客推回來!皠⒖“涯樋嚨酶逡粯,一點笑意也沒有,滿臉瞧不起八卦山的這些人。北俠心說:爺兒們你算行嘿!好膽子!老俠李昆親自起來,把綁繩解開,然后對北俠秋田說:”哥哥,我看小俠客儀表非俗,可謂將門虎子,我怎么殺人家孩子呢?我是試試這孩子的膽量,此子果然面無懼色。哈哈,好啊!長江后浪推前浪,一代新人換舊人,雛鳳清于老鳳聲!罷了,童海川能有這樣的徒弟,將來不難名滿天下!皠⒖∫宦,臉上趕緊回嗔做笑,一抱拳:”老莊主,晚生知道您跟我鬧著玩兒呢,所以我才顯出不膽小來。真要您老人家一定殺我,我也是怪害怕的呢!袄罾バ恼f:你有來言,我有去語,絕不讓你的話落在地下。老俠客這么一想,鼓著腮幫子充胖子,問道:”噢,少俠客,你吃過飯了嗎?“”啊!“劉俊明白了:”老莊主,真是的,來的時候吃了點東西,冒著風寒兒十里山道,我這肚子又空下來了。您不提還好,您這么一提,我真覺著有點餓了呢!“北俠心說:好孩子,咱們走哪兒吃哪兒,行、行、行,不能含糊。北俠坐在這兒,也不言語。

“來呀,就在大廳前擺宴!”時間不大,放好了桌子,擺下了板凳。然后,絲溜片炒,擺了這么一桌子,酒也給熱好了,酒杯往這兒一擱,六個大饅頭,一個足有半斤,連吃帶喝全有了。劉俊作了個羅圈揖:“我不讓諸位了,我先吃喝兒吧,老莊主,您看過書信,給寫封回信,我好帶回去!薄斑@個你盡管放心,我說話就寫。”但李老俠就是不動筆而是看著劉俊怎么吃。

劉俊作完了揖,自己入了座!白虈D”一口酒,“吧嗒”一口菜,吃得這個香,談笑自如。這是什么地方?刀山油鍋呀!你師父跟人家三結(jié)一掌仇,法禪那腦袋跟瓢似的“啪”一下,差一點兒拍碎了,可你當著人家的面又吃又喝!這時,劉俊臉也越來越紅,菜也下去不少,喝了一壺酒,又給燙上一壺來。吃了倆饅頭,酒也喝足了,菜也吃飽了,把筷子一放也不跟諸位商量,自言自語:“嘿,老俠客管我這頓飯,我真是酒足飯飽。一會兒回去,離鐵善寺好像還有幾十里山道呢,往回一走要再餓了呢?這么辦得了,我把這四個饅頭也帶著吧!”自己說著,把四個饅頭拿起來揣到懷里,站起來了。然后面對眾人說道:“謝謝老莊主賞飯,謝謝眾位莊主賞飯!彼那f主法禪的眼睛都要冒出火來了,恨不得一下子就把劉俊掐死。

殘席撤下去,老俠李昆這才把信寫好了!霸瓡桓伊硎,當面璧回。

我這里寫了一封回書,到了鐵善寺交給你師父,一見自明,你請回去吧!“

“是!”劉俊把信拿過來,給李昆行禮,然后到了北俠的旁邊:“師大爺,侄男給您磕頭了!薄百t侄呀,回去吧,我在八卦山很好,諸家兄弟招待得也熱情。告訴你師父和你師大爺,不用惦念!薄笆,小侄遵命!”劉俊站起來,把信包好了:“老莊主,我可就跟您告辭了!弊魍炅艘,轉(zhuǎn)身形沒走出三步去,劉俊又回來了。李老俠一看便問:“少俠客,你因何去而復轉(zhuǎn)呢?”“老莊主,這次小子奉師命來到八卦山,面見老莊主投遞書信。老莊主的書信交給我劉俊,我告辭回鐵善寺。可是我劉俊明白,我?guī)煾缸猿鰩熞詠?與八卦山三次結(jié)一掌仇,并且二位少莊主入大內(nèi)盜出國寶翡翠鴛鴦鐲,直到今天逍遙法外。您也知道這次我?guī)煾竵淼皆颇?主要是請國寶,捉拿兩位少莊主。我劉俊來到八卦山就算冰炭不同爐呀!當然,老莊主寬仁大義,對我劉俊末學小子絕不計較。但是,難保您弟男子侄不在山外截殺于我。劉俊死了我不在乎呀,但是,那書信就給耽誤了,罪莫大焉。我死后都擔罪呀!

莊主,您想一想吧!“李昆心想:我手下這些弟男子侄比人家劉俊差得太多了!分明是怕死,但是他嘴里頭卻不說,你看看,這小孩精明不精明!”金榮!“”在!啊卑焉賯b客陪到金家渡口,凡是我八卦山之人,上至莊主,下至少莊主,兵丁頭目,哪一個敢截殺劉俊,按山令定殺不赦。聽見了沒有?“

“得令!”劉俊一聽,心想:這保險啦,我得快走,夜長夢多。于是照樣出了正南門,順著山道往下走。果然,一路之上沒有任何人敢截殺。來到船塢上了船,船打調(diào)頭,“刷啦啦”橫穿南盤江,直奔金家渡口!鞍,我說小兄弟!我是很贊成你的呀!說真的,我今年四十多了,你年輕輕的二十來歲,有這膽量,我還是第一次遇見呢!將來你可錯不了呀!”“多謝金寨主的夸獎,給你打擾了。不是您陪伴著我進山,說真的,真有點膽小!薄澳謥砹!你捧這個捧那個,你也把自己捧了。您別捧了!我呀,水梢沒梁——我飯筒。哈哈哈……,走走走!

下了船,來到金家渡口。金榮問:“小兄弟,說真的,你吃飽了沒有?

你要沒吃飽,我再給你預備點酒菜,你再吃點喝點,提早回去!啊蔽已,也不吃了,也不喝了,我這兒還有四個大饅頭呢,足夠了。“金榮把他送到十八棵楊,金榮回去啦,劉俊沖看八卦山,站到這兒一陣的狂笑:”哈哈……,八卦山刀山油鍋,動姓劉的一根汗毛沒有?哼!來一趟,來十趟我也不在乎!“

說完了扭過頭來,邁著大步,一直趕奔鐵善寺山門。

進了山門往里走,一直到大雄寶殿的東配殿。劉俊一進來,大家伙兒連王爺也著急要問問:“俊哥兒,過來提提這次去怎么樣?”劉俊挨著排地見了禮,然后把兩封信拿過來,把四個饅頭也拿出來了,都放在王爺?shù)拿媲邦^。

“怎么?劉俊哪,你還拿人家四個饅頭,這是怎么回事兒呀?”劉俊把這一次進山的經(jīng)過,從頭到尾,詳詳細細,跟貝勒爺全說明白,大家伙兒都在這兒聽著哪。哎呀,無不嘖嘖稱贊。這個也說好,那個也說好。這里頭可就有人不樂意啦!誰?過渡流星賽電光邵甫邵春然。邵甫就把徐源叫到一邊說:“三哥,您這兒來,我跟您說句話。”“什么事啊?”“師弟這一次八卦山下書我認為是不錯!毙煸袋c頭:“那就是不錯,很好,很好。”邵甫不以為然地說:“三哥,話可是這么說,干嘛這么夸他呀?我不知道別人,師父跟師叔不讓我去,要讓我邵甫去,也是一樣,我也能這么辦!毙煸磾[手:“話可不能這么說,即便你也能這么辦,我也相信你不怕死,但是在關鍵時刻上,你的話頂?shù)米№敳蛔?這可是兩回事。”“除去啞巴,都會說話!

“但是能不能說話有力量,那可不一樣!鄙鄹υ掍h一轉(zhuǎn)說道:“我跟您提點事兒,咱們倆都多大歲數(shù)了,五十好幾了,還不如人家小師弟!薄澳悄愕囊馑?”“小師弟進了八卦山,通過的水路、進山的旱路他都認識,師伯秋佩雨在山里頭只不過敷衍潦草的說兩句話,當著八位莊主不好說什么。但是韓寶、吳志廣回山,國寶在山內(nèi),這可是真的。如果讓俊哥兒兄弟把咱們倆人晚上帶進八卦山,憑咱們哥兒倆的能力,設法把韓寶、吳志廣拿住,把國寶得出來,您看,這不人前顯耀嗎?您看好不好?”徐源聽了低頭想了想道:“好是好,哎呀,就憑咱們仨人行嗎?”“三哥,您這就不如人家小師弟了,成事不成事在乎人為呀。”邵甫挺能說,把他師哥徐源給說活了心,但徐源還有點兒擔心:“如果這事情不成,畫虎不成反類犬,咱倆這歲數(shù),叫師父、師叔說一頓,可犯不上!”“沒事,怎么也得去一趟,這算什么哪!”

“那咱們找?guī)煹苌塘可塘!?/p>

徐源、邵甫找劉俊來了。到了劉俊的屋里,劉俊正躺著哪,想今天進八卦山下書信,真是時勢造英雄哪!總算沒給師父丟臉,自己心里很高興。氈簾一挑,徐源、邵甫進來了。劉俊一看,連忙起來行禮,三人坐下。邵甫一笑:“師弟,你這回進八卦山挺得臉哪!眲⒖u搖頭笑道:“嘿,這就是趕上了,也沒什么。”“不,你確實挺得臉,你出來以后,老前輩們還提你哪,連王爺都一個勁兒地夸你。你知道我?guī)煾高@人輕易不說誰好,唯有你進八卦山這事,連老爺子也直夸你!薄皫煷鬆斂湮,我倒是挺高興的!薄皫煹,你進八卦山這道兒熟不熟啊?”劉俊搖搖頭說:“四哥,基本上認識,要說熟還不敢說。我瞧他們的房子很特殊,哪個院兒房子都一樣。”徐源忙問道:“你看不出來嗎?”劉俊點頭:“只要道熟,到那兒就找得著!鄙鄹φf:“哎,兄弟,你累不累哪?”“干什么呀四哥?”“今天晚上咱們哥兒仨進趟山,既然韓寶、吳志廣在那兒,咱們趁熱打鐵,設法抓住韓寶、吳志廣,把國寶得回來,那咱不給師叔幫了大忙,不就更好看了嗎?”劉俊很明白,有人夸我,你們倆人心里不高興了,拉我再吃碗飽飯。劉俊一抱拳:“哥哥們哪,不是小弟臉硬,兩位哥哥叫我干什么事兒,赴湯蹈火也不含糊,唯有這件事情,我可不敢答應。為什么呢?一、幾位老人家沒讓咱這么辦,背著老人家去,哎呀,成了也不算有功,要不成,給老人家惹事,咱們作弟男子侄的,不能孝順老人家,但也別招老人家生氣。您說對不對?”邵甫一聽,問:“咱們干什么招老人家生氣?兄弟,我把這話說敞亮著點兒,這是師叔的事兒,也就是你們爺兒們的事。說我們哥兒倆有這心孝順師叔,你應當邀請我們哥兒倆去,并不是我們哥兒倆來求你去。到現(xiàn)在我們哥兒倆邀請你去,你還拿搪!”劉俊急忙道:“我不是拿搪啊,好哥哥們,你們想想,八卦山如果憑咱們哥兒仨去,就把國寶得出來,何至于王爺還邀請亞然和尚把這些十三省的英雄都挽留住啊?看來不是那么容易的事!鄙鄹σ粩[手:“這你甭管,盡人事,聽天命,我們必須去一趟,是騾子是馬到里邊瞧去。

我瞧你這意思,晚上你不敢去了,你怕叫人逮住宰了你!你既然怕死,那就算了吧。我們哥兒倆反正也會水,這沒什么!皠⒖⊙劬Χ嫉蓤A啦:”這叫什么話!怎么說我怕死哪?“徐源一看把俊哥兒的火氣激起來啦,便火上燒油地說:”可不是怕死嗎,那你不敢去不是怕死嗎?“”好了,我舍命陪君子!啊蹦呛,準備好了水衣水靠,還有軍刃,今天晚上咱們走。“

三個人商量定了,吃完了晚飯以后,耗到了二更天,小哥兒仨碰了頭兒,馬上把夜行衣?lián)Q好,把水衣水靠,白天穿的衣服用油綢子包緊,往身上一背,把自己的軍刃帶好。人不知鬼不覺,越鐵善寺的廟墻出去,腳底攢勁,躥縱跳躍。這個時候,云彩已經(jīng)散開了,寒風陣陣,透骨生涼,風刮的跟小刀劃似的難受。順著蜜蜂嶺下來,等出山口往北走,喝!就更冷了。

跑了三十來里地,仨人緩了緩勁,四六步走著,跟著哥兒仨再一伏腰,沙沙沙,腳下見響動,眨眼之間,就到了十八棵楊。一越十八棵楊,聽見江水的聲音,緊趕了七八里路,到金家渡口。劉俊低聲說:“你們看見沒有,這就是金家渡口。”徐源點頭:“噢,不管他。咱們繞著走,別讓他們碰上!

仨人順著金家渡口繞過去,就奔南盤江的江岸來了。夜靜更深,這么冷的天氣,江水都扎骨頭。三個人把水褲煞得緊緊繃繃,把夜行衣,白天的衣服連鞋都包好,軍刃帶好。劉俊一打手勢,三個人咚咚咚,就下了南盤江。好涼的水呀,三個人搖頭換氣,坐著水嘩啦啦橫插大江。喲,這么一游就顯著大江寬多了。

就在這個時候,猛然間,由東往西過來一只船。三個人全把腦袋探出來,噴出水去,一看這只船,船頭以上兩塊夾桿,三道鐵箍,一桿竹竿長一丈六,上頭有滑車,吊著一盞燈籠。燈籠就是一般的白紙燈籠,上頭有紅字:“巡邏三十六號!毙煸匆豢锤吲d道:“這是巡羅船,跟著它走就行吧?師弟你來的時候呢?”“我來的時候,是金寨主帶著我,又是白天。說真的,這八卦山不好辦哪!我要說不能來,你們哥兒倆又不信,咱們到那兒您就知道了,咱們跟著它走吧!比齻人浮水而行。

轉(zhuǎn)來轉(zhuǎn)去,巡邏船靠在江岸了。這三個人不知道這巡邏船靠在哪個地方,總認為上頭是九宮八卦連環(huán)堡。這樣,他們就也上了岸了。把水衣水靠脫掉,穿上夜行衣。劉俊把鏈子镢圍好,徐源、邵甫把軍刃插在背后。抬抬胳膊腿,上下周身合適,不崩不吊。劉俊一打手勢,三個人腳底攢動,施展自己的輕功,沙沙沙,輕蹬巧縱。清風月下,就跟三縷輕煙相仿。來到山上,實際不是劉俊白天進來的那個地方。白天進來的那是正南方,即便就是正南方那個門,劉俊也找不著。現(xiàn)在他們走的是西南方,也沒人把著。徐源、邵甫一瞧,確實八個門都一樣,你進的這個門,回頭再望,自己都不知道是從哪個門進來的!皫煹,咱們走哪兒啊?”劉俊說:“我哪知道啊!”“那么你白天不來了嗎?”“我白天來了我就得知道哇!人家領著我進去的,出來進去都有人領著,沒人領著我哪兒認得呀!鄙鄹烧f:“得啦,走著吧。”他們就進了一個門。到這院一瞧還是這樣。邵甫問:“怎么還這樣啊?”一片房子一片院,哪個院都一樣!皫煹,你一點印象都沒有啦?”“你們哥兒倆來一回就有印象啦?那么剛才從哪兒來的,你們哥兒倆再領我回去一趟!

邵甫氣大啦:“你這不是抬杠嗎?”劉俊也生氣:“不是抬杠!薄澳銢]能力,領我們倆干什么來?”劉俊也說得好:“我不愿意來,不是你們哥兒倆死氣白賴非讓我來嗎?”徐源一瞪眼說:“嘿,師弟,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嘛。

走,你領我們走,走哪算哪!皠⒖≠氣說:”走瞎道可別埋怨我,你們都是老師哥,別以大壓小!靶煸袋c頭:”那好!“劉俊就領他們倆轉(zhuǎn)開了。

他們從西南轉(zhuǎn)到正西,由西轉(zhuǎn)到西北,越轉(zhuǎn)越迷糊,像沒腦袋的蒼蠅瞎撞,打算找人家中央戊己土大門,根本沒門兒!也看不見人。三個人正在著急,梆梆!鐺——,來了打更的了。三個人急忙藏起來。一會兒,由那個院來了兩個打更的,全都是青棉褲棉襖,身上有號坎兒,腿里煞著布帶子,別著腰刀。前頭這個提拎著燈籠,拿著鑼,后來這個拿著梆子。歲數(shù)都不算很大,全戴著棉帽子。只聽一個打更的道:“二哥啊,咱們奔中央戊己土大廳,這趟完了以后咱們就該歇班了,瞧他們的,明兒見了!薄皩。”“今兒個還是真冷。我呢,燉了只小雞,還燙了壺酒,咱們到中央戊己土大廳交班以后,喝點兒!薄靶邪。”說著穿過了一層院兒。

嘿,三位一聽,這可該著,不是人家打更的說話,說真的,咱們找不到啊。三個人一打手勢,在后頭跟上了。這回是由后往前轉(zhuǎn)了,不過,他們?nèi)齻是什么也不知道。穿過一個角門,到了正院,大廳以內(nèi),燈光明亮,打更的交接完班,人家走了。三小飛身上了房,來到中央戊己土大廳,到了前檐,輕輕的施展珍珠倒卷簾、老猿墜技術往里看。

大廳內(nèi)人可不少,八位莊主陪著老伯父秋佩雨,哥兒幾個坐在一起,酒宴擺下,山珍海味,水陸雜陳全有。兩旁邊站著十幾個垂手侍立的家人,小弟兄一個都沒在這兒伺候。正在喝的高興時候,李昆跟秋佩雨碰杯,連喝三盅。李昆有點醉眼乜斜了:“哥哥,今天這小孩劉俊來,不錯呀。”北俠秋田忙答道:“是啊兄弟,雖說將門虎子,可還是你有容人之量,如果你沒有容人之量,他再不錯,到了八卦山還有什么出手的,他還鬧的出圈去嗎?”

李昆點頭:“哥哥夸獎了,咱哥兒倆認識這么多年,我聽說你老人家天罡劍三十六式,你也給我練過,可有一樣,年頭多了我也都忘了。今天咱們哥兒倆喝這薄酒沒有意思,我想跟您在酒席宴前比試比試,不知道老哥哥您意下如何呢?”“兄弟,不必吧,都喝了這么多酒了,真刀真槍的,瞎比個什么勁啊,不行。”“哥哥,不是真刀真槍的比試,你拿一根筷子當寶劍,咱們哥兒倆走兩趟,痛快痛快,好多喝點兒酒!崩蟼b秋田也好像喝多了:“那么好吧,愚兄奉陪了!鄙焓帜闷鹨桓曜觼,混元俠逍遙叟李昆李太極也拿起一根筷子來,老哥兒倆站起身形,轉(zhuǎn)到宴前。剩下的哥兒幾位也都停杯不飲,在一旁瞧著。

李昆李太極三個小指一掐這根筷子,往起這么一長身,左腳一抬叫“金雞獨立”,左手劍訣一點:“哥哥,劍法我可不成,您多承讓。”“賢弟,來吧。”老俠秋田往后一撤步,“老子生洞把門封”,也是仨手指頭一掐這根筷子,左手劍訣一搭。這都是大行家啊!李昆李太極左腳往前一落,左手劍訣一領,刷的一下筷子就下來了,直奔老俠秋田的脖子。秋田一抬頭看見他筷子來了,甩銀髯一矮身,拿筷子當寶劍一壓他的胳膊,反腕子往前推,在他腮幫子上一挑,依然是天罡劍頭一式“紫燕抄水”。李昆李太極一矮身,反身拿筷子一走掃堂,老俠秋田腳尖點地,長腰起來,兩個人各自亮相,彼此道請,叭叭叭,就在宴前走了四五個回合。肩架步眼身法,沒有一處不好的,眾莊主嘖嘖稱贊。

猛然間李昆一?曜,捋銀髯把臉沉下來:“等等!鼻锢蟼b一怔:“兄弟,怎么啦,不練啦?”李昆大笑:“哈哈哈,哥哥什么人膽大敢到我的八卦山來窺探!二弟,出去把他們給我拿住。”二爺胡庭答應:“是,小弟遵命!焙敯粗栋炎叱龃髲d。就這一句話不要緊,時間不大,所有的小弟兄全都來了,人家八卦山的底下人、莊丁也都來了。燈火挑起,在當院一站,胡二爺下了臺階,沖著房上一招手:“下來!

三小已經(jīng)翻到房上去了。穿云白玉虎劉俊心說:壞了吧,你在這兒偷瞧,人家都知道,人家還喝多了!你跟人家打什么,請什么國寶,拿什么二小,猴拿虱子——瞎掰。但是,劉俊哪能埋怨倆哥哥呢。徐源一伸手,咯楞一聲響,把自己的鑌鐵懷杖亮將出來,他這是兩節(jié)棍。這兩節(jié)棍,攥著的這節(jié)長點,前邊的那節(jié)短一點,當間兒有鋼環(huán),咯楞咯楞的響。徐源的功夫很不錯呀,刷的一下踹著前坡,輕飄飄落在地下,腳扎實地,往前一趕步,舞起懷杖來,蓋著二爺胡元霸的頂梁就砸。

“好孽障,還敢在老夫的面前無禮!”胡二爺上左步一滑身,躲開懷杖,左胳膊一夾,叭的一下,哎喲!人家胡二爺?shù)母觳脖人卿摴鞫及舭?就把徐源的一對懷杖給夾住了。一抬左腳:“躺下!彬v就是一腳。浪里云煙一陣風徐源徐子特撒手懷杖,應聲而倒。胡二爺一個箭步過去,腳尖上一點他的腰眼:“捆!钡紫氯诉^來抹肩頭攏二肩,五花大綁把徐源捆好,懷杖當啷啷往地面前一扔。有人撿起來往徐源身上一別,往旁邊一架。

胡二爺伸左手往房上打招呼:“再下來一個!鄙鄹Π讯贪炎凤L荷葉鏟亮將出來,踹前坡,飛身形下來,往前一撲身,左手鏟刷的一晃面門,鏟走“流星趕月”,雙鏟劈下來了。胡二爺上右一滑步,立左手一叼他的腕子,順手牽著一拉,伸右手一揪他的脖子:“趴下吧你!”把邵甫就給按到地下了,腳尖一點腰眼:“捆!蔽寤ù蠼壈焉鄹σ步o捆了,雙鏟往邵甫的身上一別。

胡二爺喊道:“還有一個哪!”劉俊心說:我能跑嗎?讓我跑我都出不了人家的院落,這多寒磣啊!白天來,人家酒宴款待,說了這么多橫話,晚上來這么狼狽,這有什么意思呢?心里恨呀,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嗎!但是沒辦法,劉俊嘩啷一抖鏈子镢飛身形下來了。二爺胡元霸早看見了,這不是白天來的下書信的小孩子嗎?胡二爺上左一滑步,伸手一叼劉俊的手腕,回身一拉他,拿左腳尖一踢他的腳后跟,左手一扶他的肩膀:“躺下吧你!”劉俊撒手扔了鏈子镢,來一個大趔趄。來人把劉俊也捆了。鏈子镢也給劉俊往身上一圍。

“押起他們來!薄笆!本瓦@么一會兒,多了一百多人,在大門內(nèi)分班站立。宴席已經(jīng)撤下去,老哥兒九個全坐好了!岸,拿住嗎?”“拿住了,都是無名之輩!薄笆裁础!薄盁o名之輩,動手不足一合,摧枯拉朽一般,全完了!崩钐珮O仰天大笑:“哈哈哈……”

“嘿嘿嘿,老哥哥!崩罾ダ钐珮O回過頭來叫秋田:“賢弟!鼻餇斶@兒懸著心哪,心說侯爺、童林你們可別來呀,又一想,果真侯振遠、童海川來,胡老二能贏的這么順手痛快嗎?李昆搖搖頭:“指望拿住幾個成名的人物,沒想到拿住三個無名之輩。”

原來李昆寫的這封信,跟浮皮蹭癢一般。爺兒幾個看完了,老俠于成可說話了:“王爺,知道李昆這信是什么意思嗎?”王爺想了想說:“他信上說的不疼不癢,您看不說國寶,也不說二小,更不提秋老俠客,他這到底是什么意思,居心何在呢?”于老俠一笑道:“王爺,意思很明顯哪。來這一封信,分明是讓我們鐵善寺的人生氣。我們鐵善寺的人一中他的計,晚上就要到八卦山去,人家要預備窩弓擒猛虎,安排香餌釣金鰲啊。傳話,我們大家都不準去,不要上李昆的當!蔽鞣絺b于成是高人,混元俠逍遙叟李昆就是這意思。我給你寫這封信,你也知道韓寶,吳志廣準在八卦山,像童林年輕人的脾氣,今天晚上他準來。來,你就跑不了!就這八卦連環(huán)堡就能把你拿住,讓你在里頭蹦去吧,你蹦三天也出不去。嘿,哪知道人家鐵善寺的人,成名的都沒來,就他們?nèi)齻人來了。

李昆傳令:“來呀,把他們?nèi)齻人押進來。”“是!睍r間不久把徐源、邵甫、劉俊全都給押了進來。但是,三位立而不跪。雖在虎穴之中,絕無驚懼之色。李昆見他們?nèi)艘稽c觳觫之態(tài)都沒有,心里很佩服:“哈哈哈……”

李昆一眼看見了劉俊:“你不是白天下書信來的穿云白玉虎劉俊劉少俠客嗎?”劉俊猛一抬頭:“老莊主,士可殺不可辱。你殺我不要緊,皺一皺眉頭我就不是童俠客的弟子,但是你要羞辱我,我可不干。白天不錯,下書信的是我,今晚也不錯,來的還是我!大丈夫豈能怯死毀節(jié)以求生,殺便殺,你又何必多問!毙煸、邵甫一瞪眼:“我弟兄寧死不辱,要殺你就殺,廢的什么話!崩罾セ仡^問北俠:“老哥哥,這二位是誰呀?”“這是振遠大弟的兩位高足,浪里云煙一陣風徐源徐子特、過渡流星賽電光邵甫邵春然!

“哎呀,原來是三位少俠客!崩罾ダ钐珮O親自站起來,把三個人的綁繩給解開了:“哈哈哈,不知道三位少俠客今天晚上蒞臨敝山,李昆實在對不起。

我指望是你們的師輩們今天晚上到我八卦山來,我們好見面暢談,沒想到是三位少俠客來了,實在對不起。不過,你們?nèi)粊砹藳]有用。這么辦吧,權當今天晚沒有發(fā)生這件事,三位請吧!靶煸础⑸鄹、劉俊三人全都站住不動,”唉,不是跟你們?nèi)徽f了嗎,請你們回去,有能為讓你們?nèi)坏膸煾竵?你們?nèi)粊硪矝]用,請吧!叭∫廊徊粍!卑!你們?nèi)辉趺催不走啊?“徐源心說:廢話:我們走得了嗎?不認道我們怎么走啊?”老莊主,我們來的時候是跟著您這兒的更夫進來的!啊惫,那更夫是我安排的,沒有更夫,你們?nèi)痪褪寝D(zhuǎn)到天亮,也到不了這里!靶煸催@才明白,原來是人家的安排,有意把我們引到這兒來的。徐源他們也服氣了:”小子無知,多有冒犯,我弟兄早已入彀,尚且逞能何異蚍蜉撼樹,自不量力,莊主莫怪!

李昆大笑起來:“哈哈哈,少俠客言重了,來人哪,把他們?nèi)粠С霭素陨竭B環(huán)堡!薄笆!”有人過來,這三位看的出來,兩旁邊眾弟子咬牙切齒。

有人把三位帶著往外走,也不著急,慢慢的出了南莊門!鞍,三位,下山慢慢走吧,沒事兒了啊!薄爸x謝!比思一厝チ恕H徽驹谶@兒發(fā)怔,劉俊真不樂意呀:“三哥,我說什么來著?我說不來,到現(xiàn)在多沒臉啊!咱們仨人來這一趟不要緊,叫人家八位莊主取笑我們的前輩呀,這叫畫虎不成反類犬。”徐源瞪眼:“別說了,這有什么關系,來了就來了,逮住就逮住,人家能為大,咱們能為小。走吧!眲⒖⌒恼f:好,我說你還不愛聽,這不一塊跟著丟人嗎!

三個人垂頭喪氣,無精打采,跟斗敗了的鵪鶉一樣,順著山道往下走。

來的時候心里一團火,現(xiàn)在一桶涼水澆在頭上,又加上這么冷的寒夜天氣。

這仨人順著山道好容易走到了南江的江岸,到船塢旁邊把夜行衣脫下,把水衣水靠換好,把東西收拾齊了剛要往江里跳,突然間嘩的一下,燈光通明,來了四十多人。為首的是:四莊主鐵臂羅漢法禪僧、五莊主火眼金睛莫賀永賀建章、七莊主清風過柳柳葉貓韓忠韓殿遠,他們帶著韓寶、吳志廣、雷春、賀豹、兩頭蛇劉洞、一枝花韓慶,還有很多八卦山的弟子三十多人,嘩的一下各拿刀槍蜂擁而至,一個個滿臉殺氣,高聲喊叫:“呔!小輩哪里走。還想逃離我八卦山嗎?焉得能夠!今天非把你們的命留下不可!”“南無阿彌陀佛!辫F臂羅漢法禪僧帶人就到了。三位一看,各自亮軍刃嘩楞楞,把軍刃都抖出來了。徐源往前一趕步,刷的一下,耍起自己的懷杖,對準五爺賀建章的頂梁就砸下來了;鹧劢鹁δR永賀建章雙手合著三楞分水狼牙釧,往上一撞,當啷一見響,推釧頭,拉釧桿,嘩的一下,“橫風掃月”就打。

徐源往下一矮身,縮頸藏頭,用懷杖急架相還。邵甫擺雙鏟過來,跟韓殿遠也打上了,劉俊亮鏈子镢撲奔法禪!罢娌慌滤滥氵@小娃娃!”法禪拿大鏟就拍。嘴里說道:“我知道你是童林的徒弟,你師父怎么拍我腦袋來的,今天也讓你嘗嘗。”以法禪的能為讓劉俊碰上,這不是要命嗎。這時候徐源高喊:“快下水!眲⒖]敢過來戀戰(zhàn),一抖鏈子镢,風車一樣往后一退,緊跑幾步,噔噔噔,咚,下水了。邵甫虛提雙鏟,縱身出去也下水了。徐源往后一倒步“噌”的一下,也跳進了大江。刷啦啦,水花四濺,仨人帶著軍刃往南岸而來。哎呀,這狼狽呀!被人家捆上,又給轟出來,又一打,三位有些膽戰(zhàn)心驚,這個工夫可就大了。東方閃亮,他們才來到南盤江的南岸。

三位一點力氣都沒了,上岸后,把水衣水靠脫了,把水抖凈疊好,又把白天的衣服穿好,仨人就像斗敗了的公雞一樣。劉俊可說:“三哥,咱們回去吧。”徐源點頭:“師弟,這八卦山真是刀山油鍋呀,真沒想到如此厲害。

師弟,看起來真不應當來。“劉俊不樂意地說:”我說什么來的,我說不來,你們哥兒倆不樂意。得啦,這叫不見親喪不掉淚,來一回也好,吃一塹長一智。“邵甫也不言語了。

三個人跺跺腳往南來,好冷啊,繞過金家渡口,往南走了幾里地,到了十八棵楊。就聽樹林里喊:“來了。”嘩的一下子,沖出一班人來,把三位的去路擋住。當首的一位得意地說道:“南無阿彌陀佛,哈哈哈哈,娃娃還想逃生嗎?”“啊!”三位一看,原來是三位莊主帶著小弟兄幾十位,把他們的去路擋住了。

原來,他們一下江水,鐵臂羅漢法禪高聲喝喊:“準備船,奔十八棵楊截住他們,別在這兒殺人。”法禪心說:白天哥哥有令,你真在這地方殺人,回頭叫哥哥知道,那就麻煩了。這樣,他們上了船離開八卦山,過了金家渡口,來到十八棵楊,在這兒等著三位到來,準備在這兒殺了他們。您想啊,三次一掌結(jié)仇的人全在這里頭,只有雷春雷震恒在北雙熊鎮(zhèn)叫海川打了一巴掌,只是把炸醬面給打出來,不算太重以外,賀豹是吐血了,要不吐血,韓寶、吳志廣怎能盜國寶陷害童林呢?法禪在杭州擂上被童林一巴掌險些沒拍死,仇恨更深了。

三位垂頭喪氣,耷拉著腦袋,一步一步艱難往前走,到現(xiàn)在又被人家給擋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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