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回 山東馬夜入福建館 活閻羅巧遇舊冤家

詞曰:

吾生有志,喜樂林泉。栽松種竹,隨份隨緣。一不望聲名振地,一不望富貴擎天;一不望一言定國,一不望七步成篇。愿只愿草枯林漫,釣魚河灣;樽無乏酒,廚不斷煙。一生無榮無辱,不敢妄貪。香焚寶鼎,答謝龍?zhí)臁?/p>

話說救張廣太與姜玉那三個人,是倭侯爺、張大虎、馬夢太。他三個人是從何處而來?只因張廣太把那封書信交與了李貴,他回到外邊廳房之內(nèi),倒下了要睡,睡不著,越來喝酒。到了定更以后,想著怕明天起來的晚,心想:“我何不先把這一封信送到倭侯爺那里去?”自己叫外面的備馬,自己帶著書信,到外邊上馬,到了倭侯爺那里下馬,把書投進(jìn)去,自己回衙門。

侯爺正與馬成龍、張大虎說著閑話。原來是張大虎同馬成龍到了侯府,進(jìn)里邊去,到了書房之中,見夢太在那里與侯爺說閑話呢。一見成龍進(jìn)來,侯爺說:“我方才要派人找你去,不想你回來了。那是何人?”山東馬說:“張大賢弟過來,這就是倭侯爺,那是我拜弟馬夢太,你們哥兒三個多親多近。他叫張忠。”倭侯爺?shù)人膫�人施禮落座,問說:“張忠自何處至此?你二人在哪里見的?”張大虎把在對河居之事說了一遍,又從懷內(nèi)取出了一封信,交與侯爺。侯爺一看,上寫:“恩兄顧老書文啟。”顧爺方要拆看,門上的又拿了一封信,是協(xié)臺張三大人的。侯爺方才聽張忠所說之事,就要細(xì)問;又見來了一封信,就先把先前那封信兒收在書閣內(nèi),把這封信拆開一看,上寫:“倭侯爺臺覽�！辈痖_一看,大吃一驚,說:“晤呀,不好哉!弗好哉!”念給成龍等聽:煥章仁兄足下:久未暢敘,實(shí)深悵甚。茲啟者,近聞福建會館看館之人乃是邪教匪徒,弟個輕身前往,探訪真實(shí)確情。弟前去兩三日之內(nèi)不回,必有殺身之慘,望見臺念在金蘭至契,前來與弟報(bào)仇雪恨,則弟為國捐軀,亦含笑九泉矣!其余家舍間諸事,大丈夫視死如生,勿須瑣敘。

種種各情,均祈心照為感。此留。即請升安!

如弟張廣太頓首

侯爺看罷,說:“了不得了!張大兄弟與馬老兄弟,你二人跟我去到福建會館走走!”成龍說:“我也去!”侯爺說:“你不成,你又不會飛檐走壁,如何能去?吾帶著他二人,去去就來。到那里見機(jī)而作,瞧事作事�！闭f罷,收拾齊整,三人出離了上房,躍身躥上房去,直奔福建會館而來。

到了會館房上,只見張廣太與姜小爺在那里,叫賊人捆在東邊天棚柱子上,方要開膛。西房上是張大虎,拿了一片瓦,正打在那王熊的后腦海,登時身死。只見那邊又過來了一個賊,又被北房上的倭侯爺給打壞了。東房上的夢太也跳下來,三人把張三大人與姜玉救下來。張廣太二人揀起刀來動手。眾賊人一見,說:“眾位英雄,大家動手,拿獲他們這幾個人,不準(zhǔn)放他等逃走,務(wù)必把他們拿住!”一聲喊嚷,齊擺兵刃,與五位英雄動手,直殺得三更時分。張廣太累得人因腿乏,只有招架之功,并無還手之力,又不能走,心中說:“眾位朋友為我張廣太前來,我焉有逃走之理,我死在這里也不走!”姜玉也是累乏了的人,心內(nèi)說:“眾位在此與賊人拚命,我一個年幼的人,焉能逃走?我死在這里也不能逃走!”侯爺一瞧眾人都累乏了,心想:“大概難以取勝,自己又不能先走,怕叫眾朋友瞧著不是。再者說,張忠是一個生朋友,他還能與賊人拚命,我萬不能走,死在此處也不走!”馬夢太也想:“別人為我?guī)煹苌星肄彰?與群賊動手,我萬也不能走了�！睆埓蠡⒁蚕�:“我當(dāng)年與張廣太在上海道衙之內(nèi)結(jié)為生死之交,至今我雖死在這里,也不能先走!”眾位誰也不張羅先走,為想與賊人動手。

那為首的賊人馬鳳山與任山、張寶任、任鳳蛟、活閻羅馬剛、白面判官馬強(qiáng)、鴛鴦太歲曹太、金槍太保侯勝英、金刀太保侯勝杰、侯得山、侯寶山九位會總,帶著一千多天地會八卦教的賊人,圍了好幾層院子。書中交代,這一座福建會館,能有這么些個賊嗎?他等是在此處臥底,定在今年八月中秋起首造反。有他們的八路督會總派人三路進(jìn)兵蘇州聚齊。今天一動手,故此他們都有膽量,就把五位英雄困在當(dāng)中,不能動轉(zhuǎn)。各個累得渾身是汗,遍體生津。天有三更三點(diǎn)之時,五位英雄心中說:“吾等是不行了,大概今死在賊人之手�！辟\人越殺越勇,燈籠火把,照耀如同白晝。

正在酣斗之際,聽得外面聲音一片,說:“舍總爺呀,了不得了!那個山東馬來了!快出去人,把他攔住,不準(zhǔn)放他進(jìn)來!”眾賊一聽,大吃一驚。書中交代,成龍見侯爺三個人上房,口中說:“上福建會館,去救張廣太。”他又把那書信瞧了一瞧,自帶上大環(huán)金絲寶刀,來到外面說,叫門上的給他開門。眾人問:“大人上哪里去?”成龍說:“我上福建會館,你們跟了我去�！北娙苏f:“我們不敢去,你老人家自己去吧�！�

成龍說:“不去就罷,我自己去�！闭f罷,出離大門,一直望西走,到對河居門首,心中想道:“這福建會館在哪里?我把跑堂的何不叫來問他一問,就知道了。”站在門口叫說話。跑堂的里面正串柜哪,聽見有人叫,出來一瞧,是白天同張大人在這里的馬爺。跑堂的說:“你老人家從哪里來呀?里邊坐�！�

成龍說:“我不坐,我與你打聽打聽,有個福建會館在哪里?”

跑堂的說:“從這里奔南關(guān),出南門,走二里之遙,有一座三官廟,前頭往西有一條大道,望西去有一個山口。進(jìn)了山口一直往西,路南有一座福建會館,上面有匾。我今天鋪?zhàn)佑惺?要沒事,我就帶著你前去啦�！背升堈f:“我自己去吧�！币恢睋浔寄详P(guān),走了有一里之遙,天色皆黑,不辨東西南北。只見從對面來了一頭驢,上面騎著一個老頭兒,自鄉(xiāng)下要帳回來,天晚了騎在驢上,唱山西梆子腔。成龍說:“借光!上福建會館往哪里走?”那人說:“自這往西,進(jìn)了山口不遠(yuǎn)就是。”山東馬聽罷,一直進(jìn)山口,只聽前面殺聲一片。

走到福建會館門首,又見館門已上閂鎖,聽得里面殺聲震耳。自己又進(jìn)不去,又不會上房,心中甚是著急,順著福建會館的墻,繞了一個大彎。天有二更以后,自己實(shí)在無法,低頭一想,計(jì)上心頭,說:“我自己改變聲音叫門�！毙闹姓f:“我學(xué)一個婦人說話,那賊人一貪便宜,他們把門一開,我拿大環(huán)金絲寶刀,把賊人殺個干干凈凈。大概侯爺大哥等都在里面哪�！�

想罷,來到會館門首,捏著鼻子學(xué)婦人的聲音,說:“開門來,開門來!”里面看守門的賊人一聽,說:“眾位二哥們,你聽聽,外面是誰叫門?”山東馬故作婦人之聲說:“是我。今天晚上走迷路徑了,鞋弓襪小,我實(shí)在是累了,求眾位方便方便吧!”里面有一位色大爺說:“你是個婦人哪,多大歲數(shù)了?”

成龍說:“奴家二十二歲。我們當(dāng)家的死啦,我去上墳去了,因此迷失路徑。求眾位開門,我到里面暫住一宿,明日早行�！�

這幾個看門的一聽,說:“平常也沒這個便宜事。今天里面有大事,又有個小寡婦叫門。咱們給她開開門,叫她進(jìn)來,到門房里等著,完了事,咱們大家追歡取樂�！闭f罷,就要開門。旁邊有一個上年歲的說:“不可這樣,我上房去瞧瞧,若果是個小寡婦,你就把她叫進(jìn)來;若不是,恐怕奸細(xì)前來詐門,那時還了得!”說罷,登著梯子上房。到了房上望外邊下面一看,他認(rèn)識是山東馬成龍,趕緊嚷道:“別開門!別開門!是馬成龍?jiān)谕忸^!”那眾賊人又上了一道門閂,說:“好一個山東馬!你裝那婦人說話,冤我們來了。你不用打算進(jìn)來,我也知道你是不會飛檐走壁。”山東馬在外邊一聽,急得亂嚷怪叫,心里說道:“我何不用我這口寶刀,把他這門給開個小門?”說罷,把寶刀望門上一插,只聽“咯嘣”一聲響,山東馬用手一按勁,望下一按,又把寶刀拉出來,一連幾刀,開了一個小門,一腳踢開。嚇得賊人直嚷說:“了不得了!山東馬把門給旋了一個小門!”賊人膽子大的都跑了,膽子小的嚇了個骨軟筋酥,不能動轉(zhuǎn)。

馬成龍進(jìn)了大門,掄手中寶刀,照定賊人就剁,直殺得死尸東倒西歪。山東馬望里面走,方到二門,只見從里面跑出鴛鴦太歲曹太,帶著活閻王馬剛、白面判官馬強(qiáng),二個人帶著一百多名賊人,手拿長槍、大刀、短劍、闊斧,齊在二門以里,分兩旁站定。只見鴛鴦太歲曹太說:“馬成龍,今天你是飛蛾撲火,自來送死!顧煥章與張廣太等五個人,都叫我們各會總給殺了,正要派人前去拿你,不想你自來送死!”馬成龍一聽,就急了,掄手中寶刀,照定曹太就是一刀,說:“好一個曹太!

我拿住你,與張廣太、顧大哥報(bào)仇!”曹太舉棍相迎,只聽“咯嘣”一響,把曹太這條棍削為兩段。曹太正轉(zhuǎn)身要望二門里頭跑,山東馬至背后一刀,“呵哧”一聲,曹太腰斷兩截,當(dāng)時身死。

那邊惱怒了活閻王,吩咐手下一百多人:“不準(zhǔn)出走,俱都在二門里頭等候,等我前去拿他!”舉手中四棱鑌鐵沖,躥到二門以外,說:“馬成龍,你還認(rèn)得我嗎?你我當(dāng)年在寧夏府黃酒糟坊變目動手,我回馬家寨調(diào)齊了人前去拿你,不想被我家會總用白牌將我調(diào)到孽龍溝。我今天在此遇見你,咱們兩個人真是冤家對頭!今天將你拿獲,以報(bào)當(dāng)年之仇!”說罷,二人動手,不分高低上下。馬強(qiáng)在那邊一瞧,怕是哥哥受傷,大嚷一聲說:“兒等跟我出去,我要將這姓馬的生擒活捉�！比嘿\答言,把馬成龍圍住不知后來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