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九回  十字街前父跑馬

卻說花振芳十一個人將騾馬轉(zhuǎn)回,離四望亭百十多步遠(yuǎn),各把馬韁勒了一勒;ɡ显谇啊J穗S后,大喝一聲:“馬來了!”十一匹牲口放開韁繩,如飛的跑來。一眾看的人,一見來勢兇猛,那個不顧性命?一聲喊,“讓他過去!”一個個面黃唇白,遍體出汗,睜眼罵道:“好一眾狠騷奴,大街之上當(dāng)真撒起馬來了!幸虧我等讓得速!辈恢v眾人皆在罵。

且說花老一馬跑至四望亭左邊,將馬收住,抬頭一看:上邊捉猴之人乃是余謙。只見他通身流汗,滿口喘息,細(xì)看神情,極是勉強。花老對自家一眾人說道:“看余大叔光景是拿不住這畜牲了。我們不到便罷,今既到此,何不看個明白,著個人上去代拿下來。”眾人道:“使得,使得!但不知這猴子是誰家的?我們難道替他白拿不成!”花老道:“正是哩。待我問來!”遂大叫道:“誰是猴子的主人家?”連問兩聲,只見那街北兩間空門面中,坐著兩個少年,旁邊站了十?dāng)?shù)個家人,內(nèi)有一位少年站起身來,走到門首問道:“你問猴子的主人作甚?”花老道:“請問一聲:還是有謝儀,還是白拿?”那少年道:“朝廷也不白使人,那有白捉之理!有言在先:若能捉住,謝銀十兩。”花老道:“十兩銀子那里雇得上手,如肯加添,我們著個上手捉它。”那少年道:“總是十兩,分文不添。”只見坐著的那位少年道:“也不一定,看你那一個上去,因人加添!被ɡ系:“講明謝儀,但憑尊駕叫那一個上去!”那少年用手指著花碧蓮道:“他上去捉時,謝儀加倍:足紋銀二十兩。余者是十兩!被ɡ系:“只是我們牲口無處安放!蹦巧倌甑:“這個容易!狈指都胰四描匙,“將對過街南房子開了,叫他們歇歇何妨。”家人聞命,不敢怠慢,遂將對過房子開了,花老一眾人將牲口牽進。

你說那兩位少年卻是何人?一位是西臺御史欒守禮之子,名瑛,字叫鎰萬,年紀(jì)約有一十四五。其人生性奸險,為人刻薄。因家內(nèi)馬幫中看馬的猴子跑了,愿出十兩銀子令人捉拿;眾人撮弄余謙上去,欒鎰萬也隨來觀看。四望亭左邊相近的房子有許多關(guān)了,三間空門面站了十?dāng)?shù)個家人,一個幫閑坐在那里觀看。你說那個幫閑是誰?姓華名多士、字叫三千,本城人也。欒鎰萬喜他奉承,故收在家做個幫閑,正同欒鎰萬看余謙捉猴,忽聽問猴子的主人,華三千忙出來相答;ɡ舷鱼y子少,還要加添,華三千不敢作主,只是不添。欒鎰萬早看見一眾之內(nèi),有個少年女子生得俊俏,故出來啟唇答話,指著花碧蓮上去,情愿加添銀子十兩。街南房子遂叫人開了,讓他們暫歇。公子性格只圖樂意暢懷,那在乎十兩銀子。

且說花老一眾將牲口牽進房來,包裹行囊卸下,房內(nèi)桌椅板凳現(xiàn)成,眾人坐下;ɡ舷蚺畠旱:“今日少不得上去代余大叔把個猴子捉下,一則顯顯本事,二則落他二十兩銀子!被ū躺徛犝f叫他上去捉猴,心中暗想道:“爹爹好沒正經(jīng),今日來此所為何事?叫我出乖露丑。那駱公子即住在城內(nèi),倘被他看見,誰知他歡喜我登高不歡喜我登高?這親事又不能妥貼了!币庥蝗,又恐違了父命,只得勉強應(yīng)道:“是了!”花奶奶看見女兒皺著眉頭有些懶怠,卻不曉得女兒心中懼怕駱公子不悅他登高之意。遂指著老頭兒罵道:“老匹夫!老殺才!幾十年未見銀子了!女兒病體剛治好,又叫他上去捉猴!被ㄕ咭蛞粫r高興逞能,隨口就應(yīng)了,著碧蓮上去。今被媽媽一場責(zé)罵,才想起女兒抱病始痊,自悔道:“真?zhèn)我粗率,不該應(yīng)他;今若再具說換人去捉,反惹他笑我女兒無能。怎樣去法才好?”坐在一旁想法。

看官,你說花碧蓮因何抱病?自在定興縣會見駱公子,議親不諧,回家就得了大病。乃至父親救了任正千,任正千受傷過重,只望養(yǎng)好了他的棒瘡,代他作伐,誰料三月始痊。且任正千生于富貴之家,從無受過這宗冤氣苦惱,棒傷愈后,又發(fā)起疾病來了;ū躺徱娝蓍L久,自己焦躁,又犯了病。任正千病才好些,花振芳料他不能同下?lián)P州,求了任正千一封書子,代碧蓮作代。花老夫婦同巴氏弟兄八人,帶了花碧蓮下?lián)P州,一則議親,二則慰女兒心懷。只因來至四望亭,見余謙捉拿猴子不下,山東人生性耿直,即代他焦躁起來,所以要著人幫他去捉。又被媽媽責(zé)備一番,又不好更換人,去同那少年人商議,不知可能?坐在那里思想。想了一會,向媽媽說道:“我既出口叫女兒上去,又怎好換人!我去與那少年商議,說女兒患病未痊,恐力不足,另外著人幫幫吧!”花奶奶道:“你去與他商議!被ɡ纤熳叩浇直,說道:“猴子的主人,我有一句話商議:非我更改前言,亦非我女兒不能捉拿;但我欲另外著一個人上去幫幫,不知使得否?”欒鎰萬未曾回言,華三千道:“若加幫手,還是謝銀十兩了!”欒鎰萬連忙攔住華三千,低低附耳說道:“原不過為要那女子上去,以暢我心,何必錙銖較量謝儀!庇终f:“不管他有幫手無幫手,只要那女子上去就罷,不短他的銀子!被ɡ先曰亟帜舷驄寢屨f道:“已與他商議定了,許我們著個幫手,不知那個上去幫幫哩?”花媽媽道:“還有那個,就是我上去罷了!”于是母女二人俱將大衣卸下,內(nèi)著短襖,用汗巾束腰扎妥,買了幾樣點心,沖了壺茶,吃了上去。花碧蓮向父親說道:“爹爹,買幾個水果來!被ㄕ穹妓熘妄堎I了些栗子、核桃、萊梨等物件,進房來交與碧蓮。碧蓮揣在懷中,花奶奶也帶了些;ɡ蠈⑸凇⑿欣罱慌c巴氏兄弟看守,向巴氏弟兄說道:“我等隨去,在四望亭四面站立,好指示猴子方向。他母子在上容易捉住些!闭f罷,花老在前,花奶奶在后,碧蓮在中,巴氏弟兄兩邊護衛(wèi),吆喝道:“諸位讓路,我們上去捉猴哩!”此刻,人比先前更多,聽說他是捉猴之人,只得讓開路來,由他上去。未知捉得著捉不著,且聽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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