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四回 顧煥章假充神仙　神力王調(diào)兵剿賊

詩曰:蓮花池畔倚回廊,一見蓮花一恨郎。

郎意擬同荷上露,藕絲不斷是奴腸。三爺祭奠白狗,手舉香,口中說:“白狗,白狗!你先前替我一死,但愿你早早托生人世,與我作為兄弟,常常相守�！毙型炅硕Y,然后他母親過來,拈了箍香,叩頭說:“白狗,你當(dāng)初替我兒一死,救主雖不為奇,替死甚是不易。但愿你早早托生人世�！崩钯F、鄒忠也磕下頭去,說:“白狗,你要是有靈有應(yīng),有仇的報仇,有冤的報冤�！睆垙V聚在一旁站著,甚是不樂,自己過去也燒了香,然后同著眾人說:“我當(dāng)初本是管教我兄弟,弄假成真。我要真有害我三弟之心,當(dāng)時就有個報應(yīng)!”

未了,只見從外邊跑進(jìn)了一個血淋淋的婦人來,把張廣聚嚇了一個筋斗,不能起去。早有眾人把他扶起來,聽那婦人說:“三大人救命呀!”跪在大人的面前,哭說:“眾位大人救命!”后邊有一彪形大漢,手執(zhí)木棍說:“這婦人,我家莊主花費(fèi)了好些個銀錢買的你。你今逃走,我奉莊主之命來追你,叫我把你打死!”說著,舉棍就打。嚇得那婦人躲在張廣太背后。姜玉過去說:“你們是怎么回事?說說我聽聽再打。”那個婦人淚汪汪的說:“眾位要問,聽我慢慢的說�！�

原來這個婦人住在河西務(wù)西頭,娘家姓白,嫁與劉四為妻,夫妻二人甚是和美,可稱天作良緣。劉四他趕車為業(yè),在于家圍于珍四莊主那里。劉四時常家來囑咐他妻,怕的是年輕的小媳婦惹是非。這一日,白氏女子正在門前站,瞧見了一伙子打圍的人兒直撲正南。為首騎著一匹花斑豹的馬,相貌形容實是威風(fēng)。到了白氏跟前,把馬勒住。那人年約四十來歲,面皮兒微黑,長眉大眼,身穿二藍(lán)洋縐大衫,薄底靴子,帶著二十多人,扛著槍,架著鷹,拉著狗,一瞧白氏娘子長得十分美貌。那個為首之人,就是于家圍的四莊主于珍。其人最好色,一見美婦人,他就動心,兩只眼睛不住的望著白氏身上瞧。本來這白氏女長的面如傅粉,柳眉杏眼,準(zhǔn)頭端正,櫻桃小口;身穿著一件白夏布女汗衫,鑲沿著各樣緞邊,品藍(lán)綢子中衣;足下一對蓮鉤不盈三寸,穿著南紅緞子花鞋,上扎挑梁四季花;手拿一把捶金小扇,杏眼含情,香腮帶笑。四莊主一瞧,他心中一動:“這個婦人是誰家的女花容?”旁邊家人盧欠堂答了話,說:“莊主爺,你不用說,這是咱們那里的趕車的劉四他媳婦�！庇谡湟宦�,不由心中甚喜,連忙下馬,說:“你等跟我來!”直奔白氏四姐而來,說:“美人,我是于家圍的四莊主于珍。你不必害怕,我有話說。你家當(dāng)家人在我那里趕車,我到你家中坐坐�！眹樀陌资纤慕慊厣磉M(jìn)了大門,把門插上,連聲嚷叫:“街坊救人!有人來搶我來了!”登著柴火垛,跳過墻去。眾人把門踢開,進(jìn)屋內(nèi)尋找,并不見有人,無奈大家回去。眾鄰里街坊齊來觀看,把白氏送回家去。過了三兩天,不見自己丈夫回來,心中直跳,坐不安神。這一天,雇了一頭驢騎上,托親戚看家,自己奔于家圍。月色平西,到了于珍住宅門首下驢,坐在石頭上。自里邊出來一人,白氏說:“勞駕,里邊有一個趕車的劉四,把他叫出來,就說家中有人來找他來了�！蹦莻�人說:“我進(jìn)去叫他出來就是。”見那個人進(jìn)去了多時,不見出來。有兩人老媽自里邊出來,要買絨線,問白氏是作什么的。白氏說:“我來找我當(dāng)家人劉四,煩二位姐姐進(jìn)去帶個信兒�！蹦莾蓚�老媽說:“你跟我進(jìn)去,到里邊坐著吧�！卑资弦幌�:“既然我到這里,何不進(jìn)去到里邊坐坐?”站起身來,跟那兩個老媽進(jìn)去。

走了四五層院落,里邊正房五間,東西廂房各三間,院中天棚、魚缸、石榴樹,還有那各樣花草。北邊放著一張桌子,上邊放著茶壺、茶碗,后邊放著一把椅子,上邊坐著一人,正是四莊主于珍。一見白氏,心中甚喜,說:“美人,我自從那一天見了你一面,回家來與你丈夫劉四說,我給他二百兩銀子,叫他再娶一個,把你送給我,省得跟著他受罪。到了我家,使奴喚婢,成箱子穿衣裳,整匣子戴首飾,好不好?他不依從我,叫我把他打死了,埋在后院井內(nèi)。你來甚好。來吧,咱們喝會酒,然后再入洞房。”說著,笑嘻嘻的過來,要拉白氏的手。這婦人乃是一個烈性之人,一聽賊人這話,就知自己男人受害;又見他過來要拉自己,直氣的蛾眉直豎,杏眼圓睜,照著于珍臉上就是一掌,又抓了他兩把。于珍吩咐:“來人!給我打!”過來了十?dāng)?shù)個賊人,把白氏踢倒在地,被于珍踢了兩腳。大家一打,直打得白氏登時身死。吩咐左右:“拉到了馬號里去,黑夜再埋了他吧�！北娙死�著死尸,到了外邊馬號,扔在一旁。天有二鼓時分,白氏蘇醒過來,睜眼一瞧,慌忙站起來,渾身疼痛,自己把門開放出去,想著要先回家,然后再替丈夫報仇,鳴冤告狀。恰巧有一個由京都沙鍋門來的一匹驢,望下走,白氏雇了它,騎上望下走。天有日初之時,到了河西務(wù)家中,給了驢錢,進(jìn)門放聲痛哭。給他看家的親戚正勸解他,外邊有于家圍的家人墨龍,奉四莊主于珍之命,先在馬號一找死尸,不見下落,號門已開,慌忙稟明了莊主。于珍吩咐大都管墨龍:“帶二十人追至河西務(wù)他家中,把他打死�！北姁号�也各帶兵刃,追到了白氏門前叫門。里邊白氏一聽,嚇得跳墻從街坊院中跑出去了。眾賊隨后追趕,正跑到白狗墳上,見那邊唱戲,有張三大人戴著官帽,他過來求三大人救命。管家墨龍舉棍要打,只見姜小爺過來,把賊人的棍擋開,上頭用手一擋,他底下一腿踢倒在地,又連著幾腳,當(dāng)時身死�；５帽娪帱h一個個望后倒退,不敢上前,俱都跑回于家圍,稟四莊主知道。

張三爺一見,楞夠多時,叫把戲止住,然后叫地面官人,先去稟知本縣知道。姜玉說:“三叔,殺人的償命,欠債的還錢。我去打官司去!”張三大人說:“胡說!用不著你,總是我該打官司去。你先把這白氏交給巡檢司,送武清縣打質(zhì)對�！崩钯F說:“賢弟,你不必著急,這一場官司,我替你打了就是。不必害怕著急,我也給他抵不了償,你在外邊再托個人情�！睆V太說:“有這個婦人在,這場官司就好打�！迸蓛蓚�人看著他的死尸,眾人回家商議。胡忠孝說:“我正回通州任上,明天一早,我與妹夫入都去托人情。那四莊主于珍也不是好惹的,就先叫李大爺?shù)桨?他那里也相熟�！毕冉欣钯F去武清縣打這場官司。次日,二人上馬,離了河西務(wù),日色平西,到了齊化門,從橋底下跳上一人,手持鋼刀,照著廣太就剁,口中說:“張廣太,望哪里走!”不知此人是誰,且聽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