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九回 袒匪殃民聯(lián)軍入境 見危授命志士成仁
卻說清廷會議這一日,軍機大臣世鐸、榮祿、剛毅、王文詔、啟秀、趙舒翹皆到。天色將明,太后獨御儀鑾殿,垂詢開戰(zhàn)事宜。榮祿含淚跪奏道:“中國與各國開戰(zhàn),原非由我啟釁,乃是各國自取;但圍攻使館,決不可行,若照端王等主張,恐怕宗廟社稷,俱罹危險。且即殺死使臣數(shù)人,也不能顯揚國威,徒費氣力,毫無益處。”太后怒道:“你若執(zhí)定這個意見,最好是勸洋人趕快出京,免至圍攻,我不能再壓制義和團了。你要是除這話外,再沒有別的好主意,可即退出,不必在此多話。”榮祿叩頭而退。啟秀由靴中取出所擬宣戰(zhàn)諭旨,進呈慈覽。太后隨閱隨語道:“很好,很好!我的意思,也是這樣!庇謫柛鬈姍C大臣是否同意?軍機大臣不敢異言,都說:“誠如圣意!
太后乃入宮早膳,約過一二小時,復(fù)御勤政殿,召見各王公。光緒帝亦到,候太后轎至,跪接而入。端王載漪、慶王弈劻、莊王載勛、恭王溥偉、醇王載澧、貝勒載濂、載瀅,及端王弟載瀾、載瀛,并軍機大臣,六部滿漢尚書,九卿,內(nèi)務(wù)府大臣,各旗副都統(tǒng),黑壓壓的擠滿一殿。飯桶何多。但聽太后厲聲道:“洋人此次侮我太甚,我不能再為容忍。我始終約束義和團,不欲開釁,直至昨日看了外交團致總理衙門的照會,竟敢要我歸政,才知此事不能和平解決。皇帝自己承認不能執(zhí)掌政權(quán),外國何得干預(yù)?現(xiàn)在聞有外國兵艦,駛至大沽,強索大沽炮臺,無禮已極,如何忍耐得住?諸下大臣等如有所見,不妨直陳!”言畢,坐待了好一歇,不見有什么奏請。太后又側(cè)視光緒帝,問他意見。光緒帝遲疑良久,方說:“請圣母聽榮祿言,勿攻使館,應(yīng)即將各國使臣,送至天津!毖灾链,仰瞻太后容貌,已是略變。太后后面站著李蓮英,好象護法韋馱,威棱四射。光緒帝不禁震懾,回看各王公,正對著端王眼光,仿佛如惡煞神一般,非常兇悍,嚇得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,急回臉稟太后道:“這乃最大的國事,不敢決斷,仍請?zhí)笞髦鳌!弊鲞@種皇帝,實是可憫。太后不答。
時趙舒翹已升任刑部尚書。當(dāng)即上奏,請明發(fā)上諭,滅除內(nèi)地洋人,免作外國間諜,泄露軍情。太后命軍機大臣斟酌復(fù)奏。于是兵部尚書徐用儀、戶部尚書立山、吏部左侍郎許景澄、內(nèi)閣學(xué)士聯(lián)元、太常寺卿袁昶,依次進諫,統(tǒng)說:“與世界各國宣戰(zhàn),寡不敵眾,必至敗績。外侮一入,內(nèi)亂隨發(fā),后患不堪設(shè)想,懇求皇太后皇帝圣明裁斷”等語。袁昶并言:“臣在總理衙門當(dāng)差二年,見外國人多和平講禮,不致干涉中國內(nèi)政。據(jù)臣愚見,請?zhí)髿w政的照會,未必是真!边@句話,正打動端王心坎,即勃然變色,斥袁昶道:“好膽大的漢奸,敢在殿中妄說!”隨又向太后道:“老佛爺肯聽這漢奸的說話么?”太后命袁昶退出,并責(zé)端王言語暴躁,不應(yīng)面辱廷臣。面辱不可,擅殺其可乎?隨命軍機頒發(fā)宣戰(zhàn)的諭旨,電達各省,又令榮祿明白通知各使,如愿今晚離京,即應(yīng)派兵保護,妥送至津。各王公陸續(xù)退出,只端王及弟載瀾,尚留殿中,奏對多時,大約是密陳戰(zhàn)術(shù),外人無從聞知,小子亦無從臆造。
只許、袁二公自退朝后,又聯(lián)銜上奏,極陳拳匪縱橫恣肆,放火殺人,激怒強鄰,震驚宮闕,實屬罪大惡極,萬不可赦。請責(zé)成大學(xué)士榮祿,痛行剿辦,并懸賞緝獲拳匪首領(lǐng),務(wù)絕根株,然后可阻住洋兵,削平巨患。正是語語剴切,言言沈摯。奏上后,好似石投大水,毫無影響,此外都作仗馬寒蟬;許、袁二公不勝焦灼,方擬續(xù)上諫章,忽聞外省督撫,亦通電力阻,因此暫行擱筆,再探宮廷消息。
看官!你道外省督撫,是哪個最識時務(wù)?最矢忠忱?待小子一一表來:原來這時的山東巡撫毓賢已調(diào)任山西,后任便是袁世凱。世凱知拳匪難恃,決意痛剿,只因端王等袒護拳匪,不好違背,他卻想了一個妙法,札飭屬吏,略說:“真正拳民,已赴京保衛(wèi)宮廷,若留住本省,練拳設(shè)壇,必是匪徒冒托,應(yīng)立懲無赦!”于是山東省內(nèi)文武各官,日夕搜捕,所有拳匪,死的死,逃的逃,不到數(shù)日,全省肅清。此公恰是多材。還有兩廣總督李鴻章,老成練達,他自中東戰(zhàn)后,調(diào)入內(nèi)閣,做個閑官,因見溥儁入嗣,端王專權(quán),宮中必生亂端,將來左右為難,不如討個差使,離開宮禁,免致牽連。天緣湊巧,兩廣總督譚鐘麟開缺,他正好乘機運動,果然得旨外放,補授粵督,權(quán)勢自然不弱。此公恰是多智。又有一個總督張之洞,文采風(fēng)流,善觀時勢,朝野想望豐采,也算是總督中的翹楚。此公實是狡猾。這三省外,最忠誠的要算兩江總督劉坤一。劉系湖南人,洪楊亂時,曾隨曾左彭楊諸人,屢立戰(zhàn)功。曾左彭楊,次第病歿,單剩他管轄兩江,與李伯相同為遺老。光緒帝未遭廢立,全虧他倡議保全,這番聞拳匪肇亂,已經(jīng)憤激萬分。一日,正在簽押房閱視文書,忽由京中傳到電報,急忙譯出,低聲讀道:
我朝二百數(shù)十年深仁厚澤,凡遠人來中國者,列祖列宗,罔不待以懷柔。迨道光咸豐年間,俯準彼等互市,并乞在我國傳教,朝廷以其勸人為善,勉允所請。初亦就我范圍,遵我約束,詎料三十年來,恃我國仁厚,一意拊循,乃益肆梟張,欺凌我國家,侵犯我土地,蹂躪我人民,勒索我財物,朝廷稍加遷就,彼等負其兇橫,日甚一日,無所不至。小則欺壓平民,大則侮慢神圣,我國赤子,仇怨郁結(jié),人人欲得而甘心。此義勇焚燒教堂,屠殺教民所由來也。
讀至此,不禁失色道:“這等亂民,還說他是義勇,真正奇怪!”隨又讀道:
朝廷仍不開釁,如前保護者,恐傷我人民耳。故再降旨申禁,保衛(wèi)使館,加恤教民,故前日有拳民教民,皆我赤子之諭,原為民教解釋宿嫌,朝廷柔服遠人,至矣盡矣。乃彼等不知感激,反肆要挾,昨日公然有杜士立照會,令我退出大沽口炮臺,歸伊看管,否則以力襲取,危詞恫喝,意在肆其猖獗,震動畿輔。平日交鄰之道,我未嘗失禮于彼,彼自稱教化之國,乃無禮橫行,專恃兵堅器利,自取決裂如此乎?朕臨御將三十年,待百姓如子孫,百姓亦戴朕如天帝,況慈圣中興宇宙,恩德所被,浹體淪肌,祖宗憑依,神祇感格,曠代所無。朕今涕泣以告先廟,慷慨以誓師徒,與其茍且圖存,貽羞萬古,孰若大張撻伐,一決雌雄?
讀到這句,又大驚道:“阿喲!不好了!竟要同各國開戰(zhàn)么,這事還當(dāng)了得!彪S即停住讀聲,一目瞧下:
連日召見大小臣工,詢謀僉同。近畿及山東等省義兵,同日不期而集者,不下數(shù)十萬人,下至五尺童子,亦能執(zhí)干戈,衛(wèi)社稷。彼尚詐謀,我恃天理;彼憑悍力,我恃人心。無論我國忠信甲胄,禮義干櫓,人人敢死,即土地廣有二十余省,人民多至四百余兆,何難翦彼兇焰,張國之威?其有同仇敵愾,臨陣沖鋒,抑或仗義捐資,助益餉項,朝廷不惜破格懋賞,獎勵忠勛。茍其自外生成,臨陣退縮,甘心從逆,竟作漢奸,即刻嚴誅,決無寬貸。爾普天臣庶,其各懷忠義之心,共泄神人之憤,朕實有厚望焉!欽此。
閱畢,嘆息一會,即令辦理折奏的老夫子,先擬電稿,后擬奏折,統(tǒng)是力阻戰(zhàn)事,次第拜發(fā)。一面分電各省督撫,詳詢意見,經(jīng)李鴻章、張之洞、袁世凱等復(fù)電,都說:“拳匪難恃,不應(yīng)開戰(zhàn),已發(fā)電諫阻!眲⒅栖娚陨苑判摹:雎劥蠊僚谂_失守,羅提督榮光逃回天津,警報如雪片相似,擬再上書極諫;適前川督李秉衡,奉旨巡閱長江,亦電復(fù)到來,大致與各督撫相同,接連又來了北京電報,譯出后,又有一道催辦兵餉的上諭。其辭道:
昨已將團民仇教,剿撫兩難,及戰(zhàn)釁由各國先開各情形,諭李鴻章、李秉衡、劉坤一、張之洞矣。爾各督撫度勢量力,不欲輕搆外釁,誡老成謀國之道。無如此次義和團民之起,數(shù)月之間,京城蔓延已遍,其眾不下數(shù)十萬,自民兵以至王公府第,處處皆是,同聲與洋教為難,勢不兩立。剿之則即刻禍起肘腋,生靈涂炭,只合徐圖挽救。奏稱:“信其邪術(shù)以保國”,似不諒朝廷萬不得已之苦衷。爾各督撫知內(nèi)亂如此之急,必有寢食難安,奔走不遑者,安肯作一面語耶?此乃天時人事,相激相隨,遂至如此。爾各督撫勿再遲疑觀望,迅速籌兵籌餉,立保疆土。如有疏失,唯各督撫是問!特此電諭。
劉制軍覽到此諭,料知朝廷已執(zhí)意主戰(zhàn),非筆舌可以挽回,就使屢次諫爭,也是無益。但北方已經(jīng)開仗,各國兵艦,必陸續(xù)來華,將來游弋海面,東南亦必吃緊,牽動全局,涂炭生靈,在所不免。當(dāng)下左思右想,苦無良策,正躊躇間,接各國領(lǐng)事來文,都是:“中外開釁,禍由拳匪,洋人在華,仍求保護”等情。劉制軍忽然觸悟,想出一個保護東南,為民造福的法子來。虧得有此一著。隨即電達各督撫商議大計。又由東南各督撫回電,極力贊成,遂由自己倡首,聯(lián)合李鴻章、張之洞、袁世凱三總督,與各國領(lǐng)事開議,東南一帶,決不開戰(zhàn),洋人亦不得無故侵擾。各國領(lǐng)事,統(tǒng)言:“須請命政府,猝難定約!鼻芍德(lián)軍統(tǒng)帥英提督西摩爾,簡率輕軍,自大沽進攻楊村,被董軍及拳匪擊退,中國嘩傳大捷。外人確遭小挫,各國領(lǐng)事,未免驚心動魄,遂竭力慫恿政府,與中國東南各督撫定約。此約一定,東南才得安枕。到了后來議和的時節(jié),還可援為話柄,這也是東南不該遭劫,中國不應(yīng)滅亡,方得此救國救民的好督撫,主持大計,這且按下慢表。各省獨立之機,亦未始不萌芽于此。且說各國兵艦,自齊集大沽口后,即索讓炮臺,提督羅榮光婉詞拒絕,洋兵即開炮轟擊。羅提督不能守,奔回天津。是時天津一帶,統(tǒng)被拳匪蟠據(jù),山東拳匪,為巡撫袁世凱驅(qū)逐,亦相率到津,勒民供給,兼索官餉,稍有不從,肆行擄掠。并至紫竹林租界,殺人放火,見有洋行洋房,立即焚毀;并四處張貼俚詞,語多不倫不類。有“天兵天將,八月齊降,重陽滅盡洋人,神仙歸洞”等語。此等無稽之言,大半為小說所誤。各國聯(lián)軍統(tǒng)帥西摩爾,登陸馳援,帶兵不多,遇著大股拳匪,及董福祥部下甘勇,略開戰(zhàn)仗,死了幾個洋兵,西摩爾以寡眾不敵,當(dāng)即折回。在津拳匪,越發(fā)興高采烈,似乎洋人已被他滅盡?偠皆5,連忙奏捷,朝旨格外褒獎,賞拳匪及甘軍銀子各十萬兩。自是兵匪聯(lián)結(jié),搶奪不休,只有聶提督士成,素嫉拳匪,飭部眾不得袒護,拳匪亦仇視聶軍。當(dāng)戰(zhàn)事未開的時候,聶軍門駐扎蘆臺,保護鐵路,拳匪擬把鐵路燒毀,正在傾澆煤油,沿軌放火,不料聶軍門猝至,勒令解散。拳匪佯為聽令,乘聶不備,挺刃而起,猛撲聶軍。虧得聶軍素有紀律,結(jié)陣自固。拳匪四面圍攻,一匪首猱上電桿,執(zhí)旗指揮,被聶軍門望見,開槍遙擊。初擊不中,再擊,正中匪首股中,顛踣地上。遂有軍門親衛(wèi)躍馬而出,刃及匪首腰際,匪首隨仆隨起,連受數(shù)刃,仍不見斃,衛(wèi)卒亦驚為神;迨至下馬追及,猛斫匪首項領(lǐng),領(lǐng)始隨手而落,才知拳匪實無異術(shù),不過與江湖賣藝,稍知運氣者相同,這是拳匪真本領(lǐng)。隨即攜首返報。拳匪見首領(lǐng)被殺,連忙逃遁,已被聶軍擊死數(shù)百人,拳匪遂恨聶不置。
后來大沽失守,聶奉旨赴津防守,途遇拳匪,各持刀奔至,急馳入督署;拳匪亦直入署中,指名硬索。裕祿先為剖辯,繼為緩頰,復(fù)邀聶與匪首相見。匪首尚欲挾聶至壇,聶堅持不往,匪首悻悻而去。自此聶軍每為拳匪所戕,訴諸裕祿。裕祿陽出排解,暗中恰上疏彈劾,朝命革職留任。聶軍憤無可泄,會馬提督玉昆,隨宋慶來津防守,聶入馬營訴苦。馬玉昆道:“君斯時疑謗交乘,只有直前赴敵一法,若能勝敵,原是最妙,否則馬革裹尸,也算是以身報國的大丈夫。是非千古,聽諸后人。今欲與拳匪爭論,實是無益。九重深遠,呼吁無聞,請明見裁察!”聶聞言,亦料得進退兩難,只好謹遵友教。會聞洋兵又鼓勇殺來,勢如破竹,將薄天津城下,遂與母太夫人訣別,命護衛(wèi)親校,送太夫人回里,仿佛周遇吉別母。并揮將弁使去。將棄跪請效命。聶軍門不禁淚下,隨道:“我死是分內(nèi)事,汝等進不死于敵,退必死于匪,既死還被通洋的惡名,汝等何必隨我俱盡?”將弁仍不肯去,隨聶出營。行了數(shù)十里,遇著洋兵前鋒,聶已自知必死,當(dāng)先沖敵,將校隨上,勇氣百倍,互擊了四五時,敵已少卻,戰(zhàn)頗得手。不防后面喊聲大起,槍彈齊飛,聶軍道是洋兵掩襲,回首一望,乃是頭裹紅巾,腰扎紅帶的拳匪,急呼將校道:“汝等殺退拳匪,自行逃生,我死于此便了。”將校牽著馬韁,乞軍門回營,軍門用刀將馬韁割斷,沖入敵陣,身中數(shù)彈而亡。洋人嘉他勇敢,不忍傷尸,聽部卒負歸。拳匪反挾刃相向,意欲捽尸萬段,方足泄忿。幸虧洋兵趕上,擊退拳匪,始得全尸歸葬。朝命還說他:“督師多年,不堪一試,殊堪痛恨!姑念他為國捐驅(qū),著加恩開復(fù)處分,照提督陣亡例賜恤!”這正是冤枉到底呢。
聶軍已敗,只馬玉昆統(tǒng)率數(shù)營,扼守京津車道,并令拳匪協(xié)力對敵。洋兵節(jié)節(jié)攻入,拳匪跳舞而前,一遇槍炮,立即反奔,反致沖動官軍。官軍還要讓他歸路,否則拳匪且倒戈相向,因此官軍越加困難。會馬軍統(tǒng)帶草笠,拳匪指為洋奴。屢向裕祿嘵嘵,欲與馬軍開仗,裕祿與馬軍門婉商數(shù)次,不得已將草笠除去。馬軍門亦憤恨異常,與洋人交戰(zhàn),常拚命相爭,愿隨聶軍門于地下。洋兵見他奮勇,倒也懼怯三分。一日,馬軍又與洋兵對壘,酣戰(zhàn)多時。馬軍前仆后繼,一往無前,把洋兵逼還租界,正擬乘勝追逐,忽東南風(fēng)大起,暴雨驟下,馬軍被雨撲面,不能開目,反被洋兵順風(fēng)轟擊,大半傷亡,只得退回原地。自聶軍門陣亡,善陣善戰(zhàn),要算馬軍門部下,亦謹守軍法,臨敵不避,非義不取,洋兵推為中國名將。這次敗挫,全因草笠不戴,無從蔽雨,致為洋兵所乘,傷斃甚眾。不特軍門痛恨拳匪,即將校也辱罵不止。時宋慶已奉旨節(jié)制各軍,聞馬軍敗退,已知津城難守,三十六著,走為上著,復(fù)檄馬軍退守北倉,防洋兵北上。馬軍奉檄退守,洋兵遂進薄津城。宋慶本是無能,中日一役,已是可鑒。
裕祿不勝驚慌,忙請拳首商議守御,拳首還說:“不妨,已遣神團守護城南,定可無慮!痹5撋钚挪灰。至死不變,強哉矯!拳首自去,次日召集匪黨,托詞開城出戰(zhàn),一出了城,哄然四散。洋兵趁這機會,攻入城南,裕祿尚在署中,恭候義民捷音,忽由巡捕入報,洋兵已經(jīng)入城。裕祿起身便逃,耳中但聞一片槍炮聲,嚇得心膽俱裂,馳出北門,徑投馬營。只羅榮光已先服藥自盡,天津既陷,聯(lián)軍大振。日本兵最多,計萬二千人,俄兵八千人,英美兵各二千五百人,法兵千人,德兵二百五十人,奧兵一百五十人,意兵最少,只五十人。適德國統(tǒng)領(lǐng)瓦德西,復(fù)率德奧美軍繼至,聯(lián)軍遂改推瓦德西為統(tǒng)帥,長驅(qū)北向。
宮廷中屢聞驚耗,軍機大臣,還不敢據(jù)實奏聞,只端王仗膽入奏道:“天津已被洋鬼子占去,都是義和團不肯虔守戒律,以致戰(zhàn)敗。現(xiàn)聞直督裕祿,與宋慶、馬玉昆等,退守北倉,洋鬼子頗占勢力。但北京極其堅固,鬼子決不能來。”太后怒道:“今晨榮祿上奏,據(jù)言前日外國照會,現(xiàn)已查出,乃是軍機章京連文沖捏造,你同啟秀唆使,現(xiàn)在弄到這個地步,你有幾個頭顱,敢這般大膽?”端王連忙叩頭道:“奴才不、不敢!”太后道:“我今朝才曉得你的心肝了。你想兒子即位,你好監(jiān)國,這等癡心妄想,勸你趁早罷休!我一天在世,一天沒有你做的,放小心點,再不安分,就趕出宮去,家產(chǎn)充公。象你的行為,真配你的狗名!”端王名載漪,乃是犬旁,所以有如此云云。端王自用事以來,從沒有太后呵斥,此番是破題兒第一遭,俯伏在地,只是磕頭。由內(nèi)監(jiān)奏聞太后,報稱甘軍統(tǒng)領(lǐng)董福祥求見。太后厲色道:“叫他進來!”董入內(nèi)跪下,太后道:“你好!你好!從上月起,已來奏過十多次,都說圍攻使館的勝仗,為什么到今朝還不攻破呢?”董福祥答道:“臣來求見,正為這事。臣聞武衛(wèi)軍中有大炮,若攻使館,立即片瓦不留,臣向他索取幾回,榮祿立誓不肯借用。并言老佛爺即使有旨,也是不從。請老佛爺速即罷斥榮祿!”太后大怒道:“不許說話!你是強盜出身,朝廷用你,不過叫你將功贖罪,象你這狂妄樣子,目無朝廷,仍不脫強盜行徑,大約活得不耐煩了?鞚L出去!以后非奉旨意,不準進來!”董謝恩趨出,太后命速召榮祿,內(nèi)監(jiān)奉旨而去。
太后見端王尚是跪著,亦令滾出。端王出宮,正值榮祿趨入,端王在外探聽消息,約有兩三小時,方聞榮祿出來。當(dāng)由內(nèi)監(jiān)密報,太后令榮中堂速辦禮物,送與使館,并要他轉(zhuǎn)飭慶王,前往慰問。又命調(diào)李鴻章補授直督,由榮中堂擬旨電發(fā)。連忙回頭,已經(jīng)遲了。端王道:“迅雷不及掩耳,真是出人意外!蹦敲軋蠖送醯膬(nèi)監(jiān)道:“還有許侍郎、袁京卿二人,又上疏參劾各大臣,聞連王爺亦被劾在內(nèi)”。端王聞言,不禁氣沖牛斗,大聲道:“都是這班漢奸,蒙蔽太后,所以太后痛責(zé)我們,我總要殺死了他,才見老子手段!贝纬,已由軍機處發(fā)出奏稿,端王不待瞧畢,便請徐桐、剛毅、趙舒翹、啟秀等密議,定下計策。徐桐等方去,忽報李秉衡進謁,即由端王迎入,談?wù)撻g頗為款洽。端王又密囑周旋,李秉衡應(yīng)命而退。原來李秉衡應(yīng)詔勤王,一入北京,把從前袒匪的故態(tài),又流露出來。太后召見時,稟稱:“愿自赴敵,決一死戰(zhàn)!碧笙采,大加信任,因此端王托他臂助,秉衡即密奏:“許、袁二人,擅改諭旨,從前太后頒發(fā)各諭,于待遇洋人事件,殺字統(tǒng)改為保護字樣,專擅不臣,應(yīng)加誅戮。”太后又勃然怒發(fā),斥為趙高復(fù)生,應(yīng)加極刑。這語一傳,端王不待奉旨,便令刑部尚書趙舒翹,拿許、袁二人下獄,絕不審訊,即于次日押赴市曹,令刑部侍郎徐承煜監(jiān)斬,兩公都以直諫得禍。袁公文學(xué)治術(shù),尤稱卓絕,所上奏本,統(tǒng)系袁主稿。后人有詩三章吊之云:
八國聯(lián)兵竟叩闕,知君卻敵補青天。
千秋人痛晁家令,曾為君王策萬全。
民言吳守治無雙,士道文翁教此邦。
黔首青衿各私祭,年年萬淚咽中江。
西江魔派不堪吟,北宋新奇是雅音。
雙井半山君一手,傷哉斜日廣陵琴。
欲知二公臨刑情狀,請看官續(xù)閱下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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拳匪亂起,京津涂炭,八國聯(lián)兵,合從而來,猶逞其一時意氣,憤然主戰(zhàn),真令人不可思議。中東之役,以一敵一,尚且全軍覆沒,乃反欲以一服八耶?就使拳匪果有異術(shù),亦未便輕于嘗試,外人并未嘗與我啟釁,而我乃毀教堂,戕教士,甚至圍攻使館,甚且殺害公使,野蠻已甚,無一合理。證諸有史以來,從未聞有此背謬者。聶、馬二軍門,良將也,以仇匪而致敗,聶且甘心殉難。許侍郎、袁京卿二人,名臣也,以忠諫而致禍,同罹慘刑。丹心未泯,碧血長埋。誰為為之,以至于此?或謂東南督撫,不奉朝命,徒令一隅開戰(zhàn),致陷孤危。是不然。中國孱弱久矣,寧有以一服八之理?且幸得此督撫之反抗,始得障護東南,保全大局,再造之恩,殊不在曾左下。故吾謂清之亡,實皆自滿人使之,于漢人無尤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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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第六十四回 蔣伯芳擂臺遭挫折 艾蓮池掌震璧和僧
- 第一回 神鏢將松林救難老 金頭虎水中戰(zhàn)淫賊
- 第五一回 薛敖曹哭訴宮廷 武則天怒召奸黨
- 阮封翁
- 五戒禪師私紅蓮記
- 第三十回 羿殺九嬰取雄黃巴蛇被屠洞庭野
- 第三十五回 亂人倫叔嫂暗通奸
- 卷十八 甄監(jiān)生浪吞秘藥 春花婢誤泄風(fēng)情
- 第三十五回 故托病誘奸張廣太 感深恩殺死淫春姨
- 第三卷 新橋市韓五賣春情
- 卷之一 轉(zhuǎn)運漢遇巧洞庭紅 波斯胡指破鼉龍殼
- 第二十回 黃風(fēng)嶺唐僧有難 半山中八戒爭先
- 第二卷 陳御史巧勘金釵鈿
- 第一回 靈根育孕源流出 心性修持大道生
- 卷之二 姚滴珠避羞惹羞 鄭月娥將錯就錯
- 陸清獻公遺事
- 第五回 淫婦背夫遭誅 俠士蒙恩得宥
- 第一百三十回 麗卿夜戰(zhàn)扈三娘 希真晝逐林豹子
- 第八回 白素云兩番探虎穴 黃衫客一怒掣龍泉
- 卷之六 酒下酒趙尼媼迷花 機中機賈秀才報怨
- 第99回 花和尚解脫緣纏井 混江龍水灌太原城
- 第十八回 觀音院唐僧脫難 高老莊大圣除魔
- 南山經(jīng)第一
- 第八十三回 捉奸情賊母教淫女 論親事悍婦的迂夫
- 第一百十六回 錯里錯安貴妃五更拼命 疑上疑文丞相一旦驕人
- 第二十一回 護法設(shè)莊留大圣 須彌靈吉定風(fēng)魔
- 第一卷
- 敘
- 卷三十一 張福娘一心貞守 朱天錫萬里符名
- 第二十六回 干嫂子色笑代承歡 老捕役潛身拿臬使
- 第001回 李節(jié)度拜佛求子 真羅漢降世投胎
- 第二十三卷 金海陵縱欲亡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