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八回　賣華山千秋留跡 送京娘萬世英名

詞曰:

名山青翠如常路,要游時,蹁躚步。梵宮靜煉同云臥,餐松飲露。泉壑煙霞,堪使行人慕。只為爭雄博幾度,一時負卻誰容怒。穩(wěn)將山洞憑君臥,隱中相募。留跡昭彰,錯笑他人誤。

—— 右調(diào)《青玉案》

話說趙匡胤在西岳華山,與那老者對下象棋,不想連輸了三盤,一時要賴,反被這監(jiān)局的說了許多不疼不癢的話兒,只氣得敢怒而不敢言,自知情虧理屈,難與爭強,只得說道:“罷了,罷了!只當(dāng)我耍錢擲了個黑臭。你們也不必多言,待我下山到神丹觀內(nèi),把銀子取來打發(fā),便也了帳。”老者道:“君子,你休要指東說西,我怎得知那里是神丹觀?你若哄我走了,又不知你的姓名住處,叫我到那里來尋?輸贏不離方寸,就在此間開發(fā)�！笨镓返�:“也罷,就煩觀主代我去取�！币换仡^不見了褚元,左右瞧看,都也不見。此時走又走不脫,賴又賴不成,急得只是搓手躑腳,無主無張。那老者登時發(fā)怒道:“我們在此下棋,誰要你來多嘴?又自逞能,強賭輸贏。既輸了三百銀子,故意裝憨不給,欲圖悔賴。若在別處,有人怕你;我這關(guān)西地面,卻數(shù)不著你。你既不肯給銀,倒不如磕了個頭,饒你走路,只當(dāng)買個雀兒放生。”這一句,罵得匡胤滿面羞慚,心中火冒,欲要動手,又恐被人知道,說我欺負年老之人,只得把氣忍了下去。那監(jiān)局的道:“紅面君子,我們下棋的輸贏,都是正氣。你既不帶財帛,或者有什么當(dāng)頭,留下一件,然后你去取那銀子,免得爭持�！笨镓返�:“你這老人家,也沒眼力,我乃過路之人,那有當(dāng)頭?縱把渾身上下衣服與他,也不值三百兩銀子�！壁A棋的老者道:“誰要你的衣服?憑你什么五爪龍袍,我老人家也不希罕。你家可有什么房產(chǎn)地土,寫下一莊與我,方才依允。若沒有產(chǎn)業(yè),或指一條大路,或?qū)⒁蛔�名�?立下一張賣契,也就算了�！笨镓仿犃�,心下想道:“常言說:‘有志不在年高,無志空長百歲�！�你看那一家有大山大路?偌大的年紀(jì),原來是個癡子。待我混他一混。”說道:“老人家,你既要大山,我就把這座華山寫與你何如?”老者道:“我正要你家這座華山,可快快寫來�！笨镓返�:“紙筆不便,你去取來用用�！崩险叩�:“誰有工夫去取紙筆?不論什么石頭,劃上幾句也就罷了�！笨镓仿犃�,又自暗笑:“真正是個癡人,石上劃了字跡,如何算得憑據(jù)?”遂瞧了一瞧,見面前有一塊峻壁危峰,上面倒也平正可劃。遂拾一塊石片,又問老者尊姓。老者道:“老朽姓陳�！笨镓繁阆蚴�壁上劃道:

東京趙匡胤,為因無錢使用,情愿將華山一座,賣與陳姓,言定價銀三百兩。永遠為陳姓之業(yè),并無租稅�？趾鬅o憑,石山親筆賣契為證。

匡胤把賣契劃完,那山神土地見真命天子把華山賣了,留下字跡,萬古千秋,誰敢不依?就把石上白路兒,登時的變了黑字,比那墨寫的更加光耀。此時匡胤只當(dāng)兒戲,不過哄騙權(quán)宜之計。誰知后來陳橋兵變,登了大寶,這華山地畝錢糧,并不上納分文。到了真宗之時,聞華山隱士陳摶乃有道之人,遣中使征召進京,欲隆以爵祿。陳摶不應(yīng)。真宗怒責(zé)之道:“江山盡屬皇朝管,不許荒山老道眠。”陳摶笑對中使道:“江山原屬皇朝管,賣與荒山老道眠。”遂引中使看了太祖的親筆賣契。中使只得回朝復(fù)旨。真宗聽知他是始祖賣的,不好屈他,只得任他高臥。此是后話,表過不提。

只說匡胤劃完賣契,仔細一看,初時原是白路兒,頃刻間即變成了黑字,心下驚疑,把手中石片擲下。止要回頭與老者說話,舉眼見了褚元,便問道:“仙長方才那里去了?”褚元道:“因為走得口渴,往澗邊吃口泉水,致有失陪�！笨镓返�:“不知令師在于何處?我們快去參過,便好下山�！瘪以�把手指道:“這一位就是家?guī)��！笨镓反篌@道:“怎么就是令師?小可幾乎錯過�！闭f罷,就要執(zhí)了弟子之禮拜見。老者那里肯依?遜了多時,原行賓主之禮。又與那監(jiān)局的也敘過了禮�？镓匪靻柪险呙�氏、道號。那老者道:“貧道姓陳,名摶,別號希夷。不知賢君貴姓高名?”匡胤道:“愚下姓趙,名匡胤,表字元朗。”陳摶道:“原來就是東京的趙大公子,久仰英名,如雷貫耳,今日得見,三生有幸。方才早知是公子,怎敢相對下棋?多有得罪,幸勿掛懷。那石上的字跡,使人觀見不雅,公子可擦去了,休要留下。”匡胤當(dāng)真的走將過去擦磨,誰知越擦越黑,如印板印就的一般。那監(jiān)局的老者道:“不必費力,留了在此,做個古跡兒罷。”匡胤只當(dāng)戲言,那里曉得這話確確的應(yīng)驗,那華山的字樣,至今隱隱兒依稀尚在。

當(dāng)時匡胤叫聲:“仙翁,某聞令徒稱揚大法,相理推尊。愚下敢懇一觀,指點前程兇吉,則某不勝幸甚。”陳摶道:“休聽小徒之言,貧道那里會得?我有一個道友,相法甚高,那邊來了。”匡胤回頭觀看,那兩個老者化一陣清風(fēng),忽然不見,只見一張柬帖在地�？镓肥捌饋砑毤氂^看,只見上面寫著的:

貧道陳摶書奉趙公子足下:適因清閑無事,特邀西岳華山仙翁,遣興下棋,本候行旌,乃希厚惠。不意三局幸勝,妄竊先聲,果承慨賜華山,稅糧不納,貧道穩(wěn)坐安眠,叨光無盡,謝謝!因思愧無所報,妄擬指陳:細觀尊相,貴不可言,略俟數(shù)秋,登云得路。維時漢畢周興,雀兒終祚,陳橋始基,才得天水興隆,燭影搖紅,便是火龍升運。俚言奉達,伏望詳參。

匡胤將柬帖反復(fù)看了數(shù)遍,只明白前半之言,后半不解其意。遂把帖兒藏在身邊,謂褚元道:“令師真乃神仙,幸遇幸遇!只是輸與三盤棋子,倒被令師暗笑�！瘪以�道:“偶爾見負,老師何敢取笑?”說罷,遂與匡胤一齊下山�；刂劣^中,天色已晚,道童送上夜膳,二人用了,各自安歇。

次日,匡胤收拾行李要行。褚元百般苦留道:“公子貴體尚未痊愈,不宜遠行,須再將養(yǎng)數(shù)天,再行未遲。”匡胤見褚元誠意相留,只得住下。

不覺又過了數(shù)日,身體復(fù)舊如初。這日,褚元不在,獨坐無聊,繞殿游觀,信步而行。來至后面,只見是個冷靜所在,卻有一間小小殿宇,殿門深鎖,寂靜無人�？镓非昂笥^玩了一回,正欲回身,忽聞殿內(nèi)隱隱哭泣之聲,甚是凄楚�？镓穫�(cè)耳細聽,乃是婦女聲音,心內(nèi)暗想道:“這事有些蹊蹺,此處乃出家人的所在,緣何有這婦女藏匿在內(nèi)?其中必有緣故�！狈接�轉(zhuǎn)身,只見褚元回來�？镓芬灰�,火發(fā)心焦,氣沖沖問道:“這殿內(nèi)鎖的是什么人?”褚元見問,慌忙搖手道:“公子莫管閑事。”匡胤聽了,激得暴跳如雷,大聲喊道:“出家人清靜無為,紅塵不染,怎敢把女子藏匿,是何道理?”褚元道:“貧道怎敢?自古僧俗不相關(guān)�？倓窆�子休要多事,免生后患�！笨镓芬话l(fā)大怒道:“爾既于此不法之事,如何還這等掩耳盜鈴,欲要將我瞞過?我趙匡胤雖承你款留調(diào)養(yǎng),只算是個私恩小惠。今遇這等非禮之事,若不明究,非大丈夫之所為也�！�

褚元見匡胤這等怒發(fā),量難隱瞞,只得說道:“公子不必動怒,其中果有隱情,實不關(guān)本觀之事,容貧道告稟。此女乃是兩個有名的響馬:一個叫滿天飛張廣兒,一個叫做著地滾周進,不知從那里擄來的,一月之前寄在此處,著令本觀與他看守,若有差遲,要把觀中殺個寸單不留。為此,貧道懼禍,只得應(yīng)承。望公子詳察。”匡胤道:“原來如此。那兩個響馬如今在于何處?”褚元道:“他將女子寄放了,又往別處去勾當(dāng)。”匡胤道:“我實不信你,那強人既擄此女,必定貪他幾分顏色,安有不奸不淫,寄放在此,竟自飄然長往之理?如今我也不與你多言,只把殿門開了,喚那女子出來,待俺親自問他一個備細�！�

褚元無奈,只得叫道童取鑰匙來,把殿門開了。那女子聽得開鎖聲響,只認做強人進來,愈加啼哭。匡胤見殿門已開,一腳跨進里邊,只見那女子戰(zhàn)兢兢的躲在神道背后�？镓放e目細觀,果然生得標(biāo)致:

眉掃春山,眼藏秋水。含愁含恨,猶如西子捧心;欲泣欲啼,卻似楊妃剪發(fā)。窈窕豐神妖燒,鴻飛怎擬鷓鴣天;娉婷姿態(tài)輕盈,月宮罷舞霓裳曲。天生一種風(fēng)流態(tài),便使丹青描不成。

匡胤好言撫慰道:“俺不比那邪淫之輩,你休要驚慌。且過來把你的家鄉(xiāng)、姓名,訴與我知。誰人引你到此?倘有不平,我與你解救�！蹦桥�子見匡胤如此問他,又見儀表非俗,心內(nèi)知道是個好人,轉(zhuǎn)身下來,向著匡胤深深道了萬福�？镓愤�禮畢。那女子臉帶淚痕,朱唇輕啟,問道:“尊官貴姓?”褚元代答道:“此位乃是東京趙公子�！蹦桥�于道:“公子聽稟,奴家也姓趙,小字京娘,祖貫蒲州解梁縣小祥村居住,年方一十七歲。因隨父親來至西岳進還香愿,路遭兩個響馬搶擄奴家,寄放此處。饒了父親回去。這兩個強人不知又往哪里去了。”匡胤道:“怎么搶了你,反又寄你在此?”京娘道:“奴家被擄之時,聽得那兩個強人互相爭奪。后來一個說道:‘我等豈可為這一個女子,傷了弟兄情義?不如殺了,免得爭執(zhí)�！�那一個道:‘殺之豈不可惜?不如寄在神丹觀內(nèi),我們再往別處找尋一個,湊成一雙,然后同日成親�！瘍蓚�商議定了,去了一月,至今未回�！笨镓返�:“觀中之士可來調(diào)戲么?”京娘道:“在此月余,并未見一人之面,可以通一線之生,終日封鎖在此。只有強人丟下的這些干糧充饑,奴家那有心情去吃?”言罷,不覺心懷悲慘,兩淚如珠。

匡胤見了,亦甚傷感,說道:“京娘,你既是良家女子,無端被人搶擄,幸未被他所污。今乃有緣遇我,我當(dāng)救你重回故土,休得啼哭�！本┠锏�:“雖承公子美意,釋放奴家脫離虎口,奈家鄉(xiāng)有千里之遙,怎能到彼?這孤身弱質(zhì),只拼一死而已。奴家在此偷生,并非欲圖茍且,一則恐累了觀中的道士,二則空死無名,所以等這強人到來,然后殞命,怎肯失身以辱父母?”匡胤聽了,不勝贊嘆道:“救人須救徹,俺今不辭千里,送你回去便了。”京娘聽說,倒身下拜道:“若蒙如此,便是重生父母。”褚元阻止道:“公子且住。你今日雖然一片熱心,救了此女,果是一時義舉,千古美談;但強人到來,問我等要人,叫我怎處?豈不連累了貧道?此事還該商議而行�！笨镓返�:“道長放心,那強人不來便罷,若來問你要人,你只說俺趙匡胤打開殿門,搶擄了去。他或不舍,到尋俺之時,叫他向蒲州一路尋來就是。倘或此去冤家路窄,遇見強人,叫他雙雙受死,也未可知�！瘪以�道:“既如此,不知公子何日起程?”匡胤道:“只在明日早行�！�

褚元遂命道童治酒,與匡胤餞行。不多時,擺上酒筵。正待坐,只見匡胤對京娘道:“小娘子,俺有一言相告,不知可否?”京娘道:“恩人有何分付,妾當(dāng)領(lǐng)命�！笨镓返�:“此處到蒲州,路途遙遠,非朝夕可至,一路上無可稱呼,旁觀不雅。俺欲借此酒席,與小娘子結(jié)為兄妹,方好同行。不知小娘子意下何如?”京娘道:“公子乃宦門貴人,奴家怎敢高扳?”褚元道:“小娘子,既要同行,如此方妥,不必過謙。”京娘道:“既公子有此盛德,奴家只得從命了�！彼煜蚩镓返股硐掳��？镓�頂禮相還。二人拜罷,京娘又拜謝了褚元。褚元另備一桌與京娘獨飲,自與匡胤對坐歡斟,直至更深方撤席。又讓臥房與京娘安宿,自己與匡胤在外同睡。一宵晚景休提。

次日天明,褚元起來安備早飯,與匡胤、京娘用了,又備了些干糧、路費�？镓匪彀缱隹腿四�樣。京娘扮做村姑一般,頭戴一頂盤花雪帽,齊眉的遮了。將強人擄來寄放的馬揀了一匹,端上鞍轡,叫京娘騎坐。京娘謙遜道:“小妹有累恩兄,豈敢又占尊坐?”匡胤道:“愚兄向來步行,不嫌跋涉,且得行止自如。賢妹不須推讓�！本┠锊桓叶酂�,只得乘坐�？镓纷髦x,拜別了褚元,負上行李,手執(zhí)神煞棍棒,步行相隨,離了神丹觀,望蒲州一路進發(fā)。正是:

平空伸出拿云手,提起天羅地網(wǎng)人。

在路行程,非止一日,至汾州介休縣外一個土崗之下,有一座小小店兒開在那里�？镓芬娞焐珜⑼�,前路荒涼,對京娘道:“賢妹,天色已暮,前途恐無宿店,不若在此權(quán)過一宵,明日早行何如?”京娘道:“任憑恩兄尊意�！笨镓匪旆鼍┠锵埋R,一齊進了店門。那店家接了進去,揀著一間潔凈房兒,安頓下了,整備晚膳進來用了。又將那馬牽至后槽喂料�？镓方芯┠镩]上房門先寢,自己帶了神煞棍棒,繞屋兒巡視了一回,約莫有二更光景,方才往外廂房打開行李安睡。不覺東方發(fā)白,匡胤起來,催促店家安排早飯進來,兄妹二人飽餐已畢,算還了店錢。叫店家牽出了馬,扶京娘乘了,自己背了行李,執(zhí)了神煞棍棒,離店前行。

約過十?dāng)?shù)里之地,遠遠望見一座松林,如火云相似,十分峻惡�？镓方械�:“賢妹,你看前面這林子,恁般去處,必有歹人潛匿。待為兄先行,倘遇賊人,須結(jié)果了他,方可前進。”京娘道:“恩兄須要仔細�！笨镓匪炝粝戮┠镌诤�,自己縱步前行。原來那赤松林內(nèi),就是著地滾周進屯扎在此,手下有四五十個嘍羅,四下望風(fēng),打劫客商,專候美色。這日有十?dāng)?shù)嘍羅正在內(nèi)中東張西望,忽聽得林子外走得腳響,便往外一張,只見一紅臉大漢,手提棍棒,闖進林來�；琶�尋了長槍,拿了短棍,鉆將出來,發(fā)聲喊,齊奔匡胤�？镓分�是強人,不問情由,舉棍便打。打了多時,早有五六個嘍羅墊了棍棒。余的奔進林去,報知周進。那周進提了一根筆管槍,領(lǐng)了嘍羅,跑出林來,正與匡胤撞個滿懷。兩下里各舉兵器,步戰(zhàn)相拼。約斗二十余合,那嘍羅見周進贏不得匡胤,便篩起鑼來,一齊上前圍住�？镓啡珶o懼怕,舉動神煞棍棒,如金龍罩體,玉蟒纏身,迎著棍,如秋葉翻風(fēng),近著身,似落花墜地,須臾之間,打得四星五散。那周進膽寒起來,槍法亂了,被匡胤一棍打倒。眾嘍羅見不是路,吶聲喊,多落荒亂跑�？镓芬娔侵苓M倒在塵埃,尚未氣絕,再復(fù)一棍,即便嗚呼。轉(zhuǎn)身又不見了京娘,急往四下找尋,見京娘又被一群嘍羅簇擁過赤松林去了。匡胤急忙趕上,大喝一聲:“毛賊休得無禮!”那嘍羅見匡胤追來,只得棄了京娘,四散逃走。匡胤亦不追趕,叫道:“賢妹受驚了�！本┠锏�:“適才這幾個嘍羅,內(nèi)中有兩個像跟隨響馬到過神丹觀內(nèi)的,認得我,到馬前說道:‘周大王正與客人交戰(zhàn),料這客人斗大王不過的,我們送你去張大王那里罷�！�正在難以脫身,幸得恩兄前來相救�！笨镓返�:“周進那廝已被俺剿除了。只不知張廣兒在于何處�！本┠锏�:“只愿恩兄不遇著便好。”

原來張廣兒又在一座山頭屯扎,離此只十?dāng)?shù)里之地,與周進分為兩處,專行劫掠,彼此照應(yīng),為犄角之勢,倘有美貌女子,搶來湊成一對,好兩下成親。且說那逃走的嘍羅飛奔到山上,報與張廣兒道:“大王,不好了!那神丹觀內(nèi)寄放的女子,被一個紅臉大漢挾著同行。方才到赤松林經(jīng)過,被周大王阻住,與這大漢交戰(zhàn)。小的們又搶了那女子,不道那大漢趕來,小的們只得走來報知大王�！睆垙V兒道:“如今周大王在那里?”嘍羅道:“小的們搶那女子時,周大王正與那大漢交戰(zhàn),如今不知在那里�！睆垙V兒聽說,即忙帶了雙刀,飛身上馬,跟了數(shù)十個嘍羅,拍馬加鞭,如飛的趕來。

卻說匡胤正同京娘行走,已有十?dāng)?shù)里,只聽得后面吶喊而來,匡胤回頭一看,正見賊人帶領(lǐng)嘍羅趕來切近�？镓妨鲜菑垙V兒,連忙手持神煞棍棒,迎將轉(zhuǎn)去,大喝一聲:“強賊看棍!”張廣兒舞雙刀來斗匡胤。匡胤騰步到空闊去處,與廣兒交戰(zhàn)。兩個斗了十余合,匡胤賣個破綻,讓張廣兒一刀砍來,即便將身躲過,回手一棍,正中左手。廣兒負痛,失刀于地,回馬便走�？镓穵^步趕來,看看較近,手起棍落,把張廣兒打于馬下�？蓱z有名的兩個響馬,雙雙死于一日之內(nèi)。正是:

三魂渺渺滿天飛,七魄悠悠著地滾。

眾嘍羅見大王已死,發(fā)聲喊,卻待要走,匡胤大喝一聲,飛身趕上。有分教:知恩女子,欲酬大德于生前;秉義丈夫,不愧英名于身后。正是:

勛業(yè)只完方寸事,聲名自在宇中流。

畢竟嘍羅怎的脫身,且聽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