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回　封諸將項羽稱霸　送漢王張良進謀

話說項羽因沛公自來面謝,陪了許多小心之后,怒氣雖消,但因被沛公先入關(guān)中,占了首功,心中終不免芥蒂。過了數(shù)日,項羽遂引兵入到咸陽,先將秦降王子嬰殺死,再將秦宮中珍寶、婦女一概收取,放起一把火來。此火可算古今無二,一連燒了三個月,煙焰不絕,竟將數(shù)百里樓閣亭臺,化成一片焦土。項羽怒氣未消,又令人發(fā)掘始皇墳?zāi)?收取壙內(nèi)貨寶,共用二萬人,搬運三十日始完。項羽部下隨來兵士,也向民間淫殺擄掠�？上�咸陽地方,平日宮室何等華麗?人民素稱富足,經(jīng)此一次糟踏,地方殘破,戶口稀少,霎時變成荒涼景象。在項羽,不過快其一時之憤,遂使秦人失望,眾心愈歸向沛公。沛公此時畏懼項羽勢力,任他肆意妄為,不敢出頭干涉。

但尚望項羽能依懷王之約,自己仍可稱王關(guān)中,也就心滿意足。項羽引兵在咸陽住了數(shù)日,忽有韓生來勸項羽建都關(guān)中。說道:“關(guān)中一面臨河,三面依山,四圍都有險可守。中間平原千里,土地肥饒,真是天府之國,可以建都稱霸。”項羽心想:“韓生之言,固然不錯,但因咸陽宮室都已燒毀,人民大半逃亡,自己又思念故鄉(xiāng),決計東歸。”便答道:“富貴不歸故鄉(xiāng),譬如身著錦衣,昏夜出行,雖然榮耀,無人看見�！彼觳宦犿n生之言。韓生出,對他人說道:“人皆言楚人是戴冠猴子,此語果然可信!”

有人聽得韓生之語,報與項羽。項羽大怒,立將韓生烹死。項羽心想:“自己雖不欲建都關(guān)中,但竟將關(guān)中讓與沛公,實不愿意�！庇窒氲�:“入關(guān)之約是懷王所定,不如報知懷王,看其如何辦理?再作計議�！彼烨彩沟綉淹跆�,將破秦之事復(fù)命懷王。懷王聽了,便說道:“依照原約辦理!”

使者將懷王之言回報項羽,項羽本欲懷王自己解除原約,便可由他主意。今見懷王仍要依約辦理,不覺發(fā)怒,對諸將說道:“懷王乃吾家武信君所立,并無功勞,何以得專自主約?當(dāng)初起兵之際,不過假立各國之后,借其名義而已。至于倡率義兵,被甲執(zhí)戈,攻城陷陣,辛苦三年始得破滅秦國,平定天下,此皆將相諸君與籍之力也。懷王無功,自應(yīng)將其地分立各人為王。不知諸君之意,以為何如?”諸將皆畏項羽,同聲應(yīng)道:“甚善!”

于是,項羽既不遵懷王命令,又不與諸將會議,獨自一人主張,先尊懷王為義帝。說道:“古之天子,地方千里,所居之處,必在水之上流。”遂遷懷王于長沙,名義上尊之為帝,實則移于僻遠(yuǎn)之地,以便下手。項羽既立義帝,便將天下土地分立諸將為王。心想:“眾人皆易區(qū)處,獨有沛公甚難位置,欲照懷王原約,又恐沛公據(jù)有險要地方,與己為敵。欲待違背原約,又恐人心不服�！彼炫c范增秘密計議道:“巴蜀道路甚險,秦時犯罪之人皆遷居其地,不如封沛公于巴蜀,將關(guān)中地分為三國,封與秦三降將,使之拒絕沛公出路。”商議既定,乃對眾說道:“巴蜀亦是關(guān)中之地,應(yīng)立沛公為漢王。”其余諸將并原來六國之后,各有封地。列記于下:

尊楚懷王為義帝,據(jù)有長沙之地,建都于郴。

立沛公為漢王,據(jù)有巴蜀、漢中四十一縣。建都南鄭。立秦降將章邯為雍王,據(jù)有咸陽以西,建都廢丘。立秦降將司馬欣為塞王,據(jù)有咸陽以東,建都櫟陽。立秦降將董翳為翟王,據(jù)有上郡,建都高奴。徙魏王豹為西魏王,據(jù)有河?xùn)|,建都平陽。立楚將申陽為河南王,據(jù)有河南,建都洛陽。立趙將司馬卬為殷王,據(jù)有河南,建都朝歌。徒趙王歇為代王,據(jù)有代地,建都代。立趙將張耳為常山王,據(jù)有趙地,建都襄國。立楚將英布為九江王,建都于六。立番君吳芮為衡山王,建都于邾。立楚柱國共敖為臨江王,建都江陵。徙燕王韓廣為遼東王,建都無終。立燕將臧茶為燕王,據(jù)有燕地,建都于薊。徙齊王田市為膠東王,建都即墨。立齊將田都為齊王,建都臨淄。立齊王建孫田安為濟北王,建都博陽。項羽自立為西楚霸王,據(jù)有楚、梁九郡,建都彭城。此外,惟韓王成仍舊,又趙將陳余,棄將印不從入關(guān),現(xiàn)在南皮。項羽聞其素賢,且有功于趙,就南皮四圍封以三縣。齊相田榮,不肯助楚擊秦,故不得封。

項羽既已分立諸王,各令罷兵歸國。沛公見項羽背約,立己為漢王,使居巴蜀險遠(yuǎn)之地,心中大怒,便欲發(fā)兵攻擊項羽。部下諸將周勃、灌嬰、樊噲等,皆憤憤不平,贊成其計。獨蕭何諫道:“漢中地雖險遠(yuǎn),然猶南面稱王,比之戰(zhàn)敗而死尚為遠(yuǎn)勝�！迸婀�道:“何至便死?”蕭何道:“今兵士眾寡不敵,百戰(zhàn)百敗,不死何待?古語有曰:天與不取,反受其咎。又俗語常言:天河為天漢,以漢配天,其名甚美。臣愿大王先據(jù)漢中稱王,愛養(yǎng)人民,搜羅豪杰,然后起兵回定三秦,天下事可圖矣!”漢王乃依言就國。

獨有張良相從漢王已久,甚屬相得,此次須隨韓王成歸國。漢王念其功勞,賜以金百鎰、珠二斗,張良受了,卻都贈與項伯。漢王又另備厚禮,囑張良轉(zhuǎn)贈項伯,托其盡求漢中之地。原來,項羽分與漢王漢中之地,不過一半,漢王因欲全得漢中之地,故請項伯代求。項伯果與項羽言及,項羽應(yīng)允,并撥兵三萬人,護送漢王歸國。各國之人,來從漢王者,又有數(shù)萬人,漢王擇日起行,張良戀戀不舍,隨送漢王直至褒中。張良到得褒中,一路山勢險峻,皆依山架木,作為道路,名曰“棧道”。漢王便命張良回去,張良拜別漢王道:“臣不能遠(yuǎn)送,就此告辭,愿大王自己保重!”漢王也覺凄然。張良臨去,又對漢王道:“項王心中終疑大王欲取天下,今大王可放火將棧道燒個凈絕,一則表示無意東歸,使項王安心,不作準(zhǔn)備:二則可免他國起兵來犯�！睗h王依從其計,便囑張良回時,行過一處,燒絕一處棧道。

漢王向南鄭前進,一班隨行將士因見道路險絕,多思東歸故里,沿途私自逃走者,陸續(xù)不絕。到得南鄭,點檢人數(shù),除兵士不計外,將官逃去者已有數(shù)十人。漢王卻都不以為意,命蕭何為丞相,其余諸將各授官爵。忽一日,有人來報漢王,說是丞相蕭何私自逃走,漢王大驚,如失左右手。欲知蕭何因何逃走,且聽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