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九回 神手將目識豪杰 小方朔義釋英雄

話說鐵羅漢竇二墩跑至這所莊院,正遇見莊兵巡查。原來這所莊院,是昌平州所管的紀家寨。莊主是神手大將紀有德,乃本處人氏,自幼在大西洋學藝十年,練會各樣削器,木牛流馬木狗,自行人馬,與各式繃腿繩、絆腿索,立刀、窩刀,自發(fā)弩,悶棍,掃堂腿,臟坑、凈坑、梅花坑,滾瓦坡房等各種西洋希奇秘法。娶妻劉氏,是獵戶劉奇之女,人稱殺虎媽媽。

生了一兒一女,女兒今年十八歲,長得容貌秀美,自幼深知三從四德,讀過《女兒經(jīng)》,看過《烈女傳》,針黹活計無一不通,還練了一身好武藝,乳名云霞,劉氏愛如至寶。她娘家有個侄女,名叫劉彩霞,今年十八歲,也練了一身好武藝,常在紀家寨住。今日紀有德聽見傳鑼聲響,他立刻齊集莊兵,手拿金背刀,至外面吩咐家人拿賊!徐勝方要提刀砍竇二墩,后面紀有德卻要砍他,徐勝急忙回身相迎。竇二墩一看,也回過身來,提刀要砍徐勝。殺虎媽媽劉氏看見竇二墩要砍徐勝,舉鐵棒錘照定竇二墩就打。此時水底蛟龍高通海、多臂膀劉德太也趕到了,與紀云霞、劉彩霞二人動手,四人殺在一處。劉彩霞與高通海兩個人對上花刀,正殺得難分難解之時,歐陽德趕來了,連忙說:“唔呀!不要動手。紀大哥,都是自己人,我要捉竇二墩去呢。徐賢弟不要動手,捉拿竇勝要緊�！闭�要給眾人指名引見,竇二墩乘機跳至墻外逃走,徐勝便在后面緊追。

鐵羅漢竇二墩見前面有一座山神廟,他想要進去躲避,不想廟內(nèi)卻有人一把將他抓住,按倒在地。鐵羅漢竇二墩說:“是什么人?”原來歐陽德早在這里等候,說:“吾在此等你多時,你也是綠林中的人物,為什么來公館行刺,是何道理?你乃是山東有名之賊,吾也知道你名叫鐵羅漢竇勝。吾今擒住,你若能從此改過自新,可把你放了;若再犯在吾手內(nèi),你命休矣!”

鐵羅漢竇勝說:“我知道,你也不必吩咐,我從此再也不找彭大人了�！辫F羅漢竇勝去后,徐勝隨后趕到,說:“兄長可見賊人否?”歐陽德把放了鐵羅漢竇勝之事說了一遍。徐勝聽了,深為可惜,說:“天已明了,你我回見大人去吧�！�

這時劉芳與紀有德也都追到了。神手大將紀有德說:“歐陽賢弟,你我一別四五年的光景,今日在此相會,也是三生有幸。方才追趕的獨霸山東鐵羅漢竇二墩,可曾拿住了?”歐陽德說:“被吾放走了,他也是一條好漢,我聽見他的所作所為,并無奸盜邪淫之事。前者劫牢,是因貪官害他兄長,人所皆知。這樣的英雄,你我拿他送官治罪,深為可惜!故此吾放了他,亦叫天下英雄知道,說我等寬宏大量�！彪S即又說:“兄長請過來,我給你引見引見。這位姓徐名勝,字廣治,別號人稱粉面金剛;這是紀有德兄長,你二人先見過禮�！毙靹龠^去說:“原來是紀兄,小弟有禮了。”紀有德還禮。歐陽德又給水底蛟龍高通海引見。紀有德說:“莫非你家住在黃河套高家莊嗎?有位魚眼高恒是你什么人?”高通海說:“是我父親,已去世了。”

紀有德說:“實不知道尊父去世。賢侄在家,曾聽見你父親說否?有一個朋友,叫神子大將紀有德。我與你父親,有口盟金蘭之好。”高深說:“小侄不知,深有得罪。”紀有德問道:“這位尊姓?”劉芳說:“我姓劉名芳字德太,別號人稱多臂膀,我家住在大名府內(nèi)黃縣劉家集�！奔o有德說:“你是花刀無羽箭賽李廣劉世昌的公子嗎?”劉芳說:“不敢,小侄正是�！奔o有德說:“皆是故人了,我聽說你父親死在紫金山周應龍的手內(nèi)。

你諸位請到我家一敘,歐陽賢弟一同到我家,請眾位小飲一杯�！皻W陽德等見已是紅日東升,也該歇息了,遂同紀有德來至紀家寨。

這所宅院倚山傍水,半天產(chǎn),半人工,果然好一塊風水地。

進了大門之內(nèi),當中是甬道,東西各栽桃樹、石榴、芙蓉、海棠等四季名花。二道重門里,是三合瓦房,北上房五間,東西有配房三間,東西廂房穿過去各有院落,里面是瓦房一百余間。

至上房屋中,歐陽德抬頭一看,正北靠墻有楠木條案,案上擺著盆景果盤等物。墻上掛的四條屏,畫的是山水人物,春夏秋冬四季的景致,兩邊有對聯(lián),上寫:傳家有道惟存厚;處世無奇但率真。

案前有八仙桌,兩邊各有太師椅子。眾人看罷落座。進來兩個十四五歲、長得俊美的小童,獻上茶來。歐陽德說:“紀大哥,你把我侄兒叫來�！奔o有德說:“唉!賢弟,一言難盡,我也沒作虧心事,卻生下這樣孩子來,今年十五歲了,說話不明,似傻非傻,我也無法可治。我教他練些武藝,他都學不會,就是生來有些力氣,時常帶些家人出去打獵,一日他使鐵錘打死一只病虎,人便送他綽號,稱為打虎太保�！奔唇袝�童去把大爺叫來。書童去不多時,已把紀逢春叫來。他一進上房,說:“喲,爺!你叫咱做什么?”歐陽德、徐勝等一瞧,這人身高六尺,面色紫黑,短眉圓眼,身穿紫花布褲褂,青緞鞋子,項短頂平,說話帶吃,給眾人見了禮。

少時上了酒飯,紀有德陪著。飲酒之間,提起彭公北巡,去查大同府之事。紀有德一拉歐陽德說:“賢弟,你同我來�！�

二人至東里間屋內(nèi),紀有德說:“賢弟,你知高源、劉芳二人,哪一個還沒成家?”歐陽德說:“兄長有何事,莫非有意給侄女提親嗎?”紀有德說:“我有一女,還有一個內(nèi)侄女,都是十八歲,練得一身好功夫,給一個村農(nóng)人家,我不樂意,還須找門當戶對之家。我瞧高、劉二人,雖說是綠林中人之子弟,現(xiàn)已升了千總之職,久后并非池中之物,還求賢弟成全此事�！�

歐陽德說:“吾可替兄長分分心�！毖粤T,二人回至外面桌上。

歐陽德將高、劉二人叫至東屋內(nèi),說:“你二人可曾訂下親事否?”高、劉二人齊說:“尚未訂親�！睔W陽德說:“這里莊主乃有名人焉!意欲把他女兒與內(nèi)侄女給你二人,你二人可愿意否?”高源說:“我二人現(xiàn)無定禮,有何不愿意的事�！眲⒎颊f:“這事也不能這樣草率,還須請人算算�！睔W陽德說:“闖婚倒也是好事。”便來見紀有德,細說二人之意。紀有德要了高、劉二人的年庚,與他女兒、內(nèi)侄女兒的年庚,叫家人拿去,請管帳的馬先生一合,劉芳與紀云霞相合,劉彩霞與高通海相合,徐勝、歐陽德就算男女兩方的媒人。高源、劉芳二人謝了親,重整酒筵,又飲了幾杯。用過了早飯,紀有德便套了車,送他們四人回歸公館。大家告辭,走到半路之上,歐陽德說:“你三人至公館請大人動身吧!我要去探訪探訪,前面路上還有何人?我知紫金山漏網(wǎng)之賊,他們大眾往這北邊來了,我怕別出是非,三兩日我必見你等。”徐勝說:“也好�！�

四人分手,高源等至公館,便打發(fā)紀家的車子回去。劉芳先進去給大人請安說:“夜內(nèi)我二人在北門外拿住白如意英八和尚,有守備郭光第幫助,已交守備衙門監(jiān)押。竇二墩業(yè)已逃走。多虧歐陽德與紀家寨的人幫助。昨晚在公館救護大人,追刺客的是徐勝,現(xiàn)在外面,給大人請安!”彭公說:“快喚他進來�！眲⒎汲鋈ゲ欢鄷r,與徐勝進來給大人請安!彭公說:“你往哪里去的?皇上要汝見駕,汝為何不見駕呢?”徐勝說:“我在店中病了,不能起床�！迸砉�說:“你好好給我當差,不須他往,我還要提拔你呢。把昌平知州給我叫來!”不多時,劉仲元進來參謁大人。彭公說:“我已拿住白如意,現(xiàn)在守備衙內(nèi),交汝審明,給我打一套稟帖,按公處治。本當參你,念汝為官不易。明日預備車輛,我要起程�！敝�州答應下去。

次日天明,彭公坐八人大轎起身,高、劉、徐三人騎馬跟隨。出了昌平州,走了六七里路,徐勝抬頭看見從后面來了一個騎馬之人,飛也似地往北直跑。徐勝一瞧,那正是他在店內(nèi)所失之馬,便說:“劉爺、高爺!你二人保護大人前行,我要追我的馬去,咱們在保安州公館見吧!”他一催馬去了。彭公的大轎方到保安州南頭,忽聽喊叫冤枉。要知彭公私訪北新莊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