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回   帝堯師事尹壽尹壽舉薦四賢

且說帝堯從王屋山歸來之后,一面籌辦蠟祭,一面即訪問和叔弟兄。尹壽這個人究竟如何?據(jù)二人說,尹壽的確是個有道之士,本來要想薦舉他的,因為知道他隱居高尚,決不肯出來做官,所以未曾提起。帝堯道:

“他不肯做官,亦不能勉強,朕往見之,總可不至于拒絕。朕想古來圣帝都求學(xué)于大圣,如黃帝學(xué)于大真,顓

頊帝學(xué)于淥圖子,皇考學(xué)于赤松子。朕的師傅只有務(wù)成老師一個,現(xiàn)在又不知到何處去了。尹先生既然道德高超,又高蹈不肯出山,朕擬拜之為師,親往受業(yè)。汝二人可以朕之命先往介紹,朕再前往謁見!焙椭俣硕

答應(yīng)了。

過了蠟祭之后,轉(zhuǎn)瞬冬盡春回,正月又逐漸過完,帝堯擇日動身,徑往王屋山而來。這次并非巡守,侍從不多,除和仲之外,別無他人。到了尹壽居住的地方,遠遠望見草屋,帝堯便叫車子停下,與和仲徐步過去。

走到草屋邊,只見篯鏗仍舊在那里讀書,帝堯便問他道:“師傅呢?”篯鏗見是帝堯,又見他叔父跟在后面,

便放下了書,站起來先和和仲行禮,又和帝堯行禮,說道:“師傅正在鑄鏡呢,我去通知吧,請等一等。

”說罷,急急進內(nèi)而去。過了一會,只見一個修髯老者從后面出來,篯鏗跟在后面。和仲是認識的,先與

招呼,又代帝堯介紹。那尹壽先對著帝堯深深致謝,說道:“去歲辱承御駕數(shù)次上古秘史··枉顧,鄙人適值

他出,未克迎迓,實在抱歉之至。后來又由和氏昆玉轉(zhuǎn)達帝意,尤覺惶恐萬分。那北面受學(xué)的盛事,在古時原

是有的,不過那個為師的都是道德學(xué)問非常卓越的人,如鄙人這樣山野之夫,寡聞淺見,知識毫無,哪里敢當(dāng)

‘帝者之師\’這四個宇呢!”帝堯道:“弟子訪問確實,仰慕久深,今日專來執(zhí)贄,請吾師不要見拒。和仲、

和叔斷不是妄言的!

說著走在下面就拜了下去。尹壽慌忙還禮。這里和仲早命仆夫?qū)淼馁梼x呈上。尹壽還要推辭,和仲從

旁說道:“我主上一片至誠,齋戒沐浴而來,請先生不要推辭了!币鼔鄯讲糯饝(yīng),叫篯鏗將贄禮收了進去,

一面請帝堯與和仲坐下,彼此傾談。漸漸談到政治,足足說了半日,帝堯聽了十二分佩服,但是究竟說的是什

么話呢?因為當(dāng)時失傳,在下亦不能杜造,但知道有二句大綱,叫作“講說道德經(jīng),教以無為之道”,如此而

已。后來又漸漸談到當(dāng)世的人物,帝堯嘆道:“弟子德薄才疏,忝居大位,實在慚悚萬分。即位以來,所抱的

有兩個希望:一個是訪求到一個大圣人,立刻將這個大位讓給他,以免貽誤蒼生,這是最好的。第二個,如若

訪求不到太圣人,亦想尋幾個大賢來作輔佐,庶幾不至十分隕越,這是退一步想了!币鼔鄣:“大圣人是應(yīng)

運而生的。照帝這樣的謙光,當(dāng)然自有大圣人出世,可以遂帝的志愿,成帝的盛德,并可以作一個天下為公的模范,但是此刻尚非其時。至于大賢輔佐一層,照現(xiàn)在在朝的群臣算起來,如大司農(nóng)、大司徒,如羲和四君,何嘗不是大賢呢!命世英才,萃于一時,亦可謂千載一時之盛了,帝還嫌不足嗎?”帝堯道:“他們諸人分掌

各官,固然是好的,但是治理天下之大,人材豈患其多,這幾個人萬萬不夠。老師意中如有可以薦舉的人,務(wù)

請不吝賜教,弟子當(dāng)躬往請求!币鼔勐牭酱颂,沉吟了一會,說道:“人材豈患沒有,不過鄙人山野之性,

所知道的亦不過是幾個極端山野之性之人,就使說出來,就使帝去請他,恐怕他們亦未必肯出仕呢!

帝堯聽見說有人,不禁大喜,便說道:“既然有人,請老師明以見告,待弟子去請。請不到,那另是一個

問題。”尹壽道:“離帝居不遠,就有四個呢。他們雖則不是那里人,但是常到那里去游覽聚會,帝沒有知道

嗎?”帝堯聽了,不勝愕然,說道:“弟子真糊涂極了,未曾知道。這四個人究竟住在哪里?

姓甚名誰?還請老師明示!币鼔鄣:“這四個人一個姓許名由,號叫武仲,是陽城槐里人。他生平行事必據(jù)于義,立身必履于主,席斜就不肯坐,膳邪就不肯食,真正是個道德之士。

還有一個名叫嚙缺,是許由的師傅。還有一個名叫王倪,又是嚙缺的師傅。還有一個名叫被衣,又是王倪

的師傅。這三個人說起來遠了。大概王倪是得道于伏羲、神農(nóng)之間的人,那被衣是王倪的師傅,豈不更遠嗎?

齒缺是王倪的弟子,年代似乎較近,但是他的里居亦無可考。想來亦因為隱居日久,世間早已忘卻其人的原故

。許由是近時人,所以最詳悉,現(xiàn)在知道他的人亦多。他們四代師徒非常投契,常常相聚,聽說他相聚次數(shù)最

多的地方,就在帝都西北面,汾水之陽一座藐姑射山上。帝聽見說過嗎?”

帝堯道:“藐姑射山離平陽不過幾十里,真所謂近在咫尺。

五六年來,有這許多異人居在那邊,弟子竟無所聞,真可謂糊涂極了。但是老師知道他們一定在那邊的嗎

?”尹壽道:“他們常常到那邊的,此刻在不在那邊,卻不知道!钡蹐蛴謫柕:“這四位之外,道德之士還

有嗎?”尹壽道:“以鄙人所知,還有幾個,都是個真正的隱士,居在山中,不營世俗之利的。

有一個他的姓名已無人知道,因為他老了,并無家室,就在樹上做一個巢,寢在上面,所以世人稱他為巢

父。他的意思,以為此刻的世界機械變詐,驕奢淫佚,爭奪欺詐,種種無所不至,實在不成其為世界。所以他

緬想上古,最好恢復(fù)以前的風(fēng)氣,淳樸簡陋,不知不識,他的巢居就是企慕有巢氏時代的意思。這人聽說現(xiàn)在豫州,究居何地,鄙人亦不了了。還有一個姓樊。!眲傉f到此,忽聽門外一片嘈雜之聲,接著就有侍從之人進來奏帝堯道:“亳邑君主玄元,遣他的大臣孔壬送瑪瑙寶甕到平陽去,經(jīng)過此地,聽說天子御駕在此,要求叩見!钡蹐蚵犃,知道孔壬是有意來獻殷勤的,就說道:“此地是尹老師住宅,朕在此問道,不便延見,且叫他徑送到平陽去,回來再見吧!笔虖闹舜饝(yīng)而去。尹壽忙問何事,帝堯便將寶露甕的

歷史大略說了一遍,忽然想到寶露既來,何妨取些,請尹老師嘗嘗呢。想罷,就叫和仲飭人去舀一大勺來,為

尹老師壽,又將忽涸忽盈之事告訴尹壽。尹壽道:“照這樣說來,豈不是和黃帝時代的器陶相類嗎?”帝堯便

問:“怎樣叫器陶?”尹壽道:“鄙人聽說,黃帝時有一種器陶,放在瑪瑙甕中,時淳則滿,時漓則竭,想來

和這個甘露同是一樣的寶物。如此,那器陶此刻必定存在,帝暇時可傷人于故府中求之,先朝寶器安放在一處

,亦是應(yīng)該之事!钡蹐虼饝(yīng)。過了一會,寶露取來,尹壽飲了,又和帝堯談?wù)。自此以?帝堯就住在王屋

山,日日在尹壽處領(lǐng)教。

過了十日,方才辭別尹壽,回到平陽。那時孔壬早將瑪瑙甕送到了,等在那里,要想見見帝堯,獻個殷勤,因帝堯未歸,先來拜訪各位大臣。司衡羿是痛恨他的,擋駕不見,并不回訪。大司農(nóng)、大司徒從前在亳都時候,都是見過的,而且忠厚存心,不念舊惡,仍舊和他往來。那孔壬的談鋒

煞是厲害,指天畫地,滔滔不休。對于大司農(nóng),講那水利的事情,如何修筑堤防,如何浚渫畎澮,說得來井井有條,一絲不錯。大司農(nóng)對于水利本來是有研究的,聽了孔壬的話,不知不覺佩服起來,便是大司徒也佩服了

,暗想:“一向聽說他是個佞人,不想他的才干學(xué)識有這樣好,或者帝摯當(dāng)時受了驩兜和鯀兩個的蠱惑,他不

在內(nèi),亦未可知。將來如果有興修水利的事情,倒可以薦舉他的。

不說大司農(nóng)、大司徒二人心中如此著想,且說孔壬見過大司農(nóng)、大司徒之后,又來拜謁蒙仲、羲叔及和叔等,一席之談,更使那三人佩服,以為是天下奇才。有一日大家在朝堂議事,政務(wù)畢后偶然閑談,談到孔壬,羲叔等都有贊美之詞,大司農(nóng)等亦從而附和。司

衡羿在旁聽了,氣忿不可言,便站起來說道:“諸君都上了孔壬的當(dāng)了。諸君都以為這個孔賊是好人嗎?他真正是個小人。從前帝摯的天下完全是敗壞這孔賊和驩兜、鯀三兇手里,老夫當(dāng)日在朝,親見其事!闭f著,便將以前的歷史滔滔的述了一遍,并且說道:“古圣人有一句名言,叫作‘遠佞人\’。這個佞賊,奉勸諸位,千

萬和他相遠,不可親近,以免上他的當(dāng)!

眾人聽了,再想想孔壬的談吐神氣,覺得并沒有什么可疑之處,因此對于老將的話都有點似信不信,嘴里

卻說道:“原來如此,人不可以貌相,以后我們倒要注意他一下才是!背鄬⒆虞浽谂赃吢犃,哈哈大笑起來

。眾人都問他道:“老先生此笑必有道理!背鄬⒆虞浀:“諸位要知道孔壬是不是佞人,此刻不必爭論,亦

無須再注意他,只要等帝歸來之后,就可見分曉了!彼竞怍嗟:“赤將先生的意思,不過因他是帝摯朝的大

臣,友愛之心,不忍揭帝摯之過,所以總是優(yōu)容他,真所謂如天之度,帝豈有不知他是佞人之理?”羿話未說

完,赤將子輿連連搖手道:“不是,不是!不是要帝證明他是佞人,自有一種方法,可以證明的!北娙寺犃

都不解。赤將子輿用手向庭前一指,說道:“它可以證明!

眾人一看,原來就是赤將子輿前日所發(fā)明的那株指佞草屈軼。眾人雖聽說有指佞草之名,但是從沒有見它有所指過,所以都是將信將疑,不敢以赤將子輿的話為可靠。羿聽了,尤不佩服,便說道:“小草何知?老先

生未免有意偏袒孔賊了。”赤將子輿道:“此時說也無益,到那時且看吧!

過了幾日,帝堯回到平陽。次日視朝,孔壬果然前來請見,帝堯便命叫他進來。眾人此際的視線不期而然

,都集中到那株屈鐵上去。說也奇怪,只見遠遠的孔壬剛走進內(nèi)朝之門,那屈軼勁直的莖干立刻屈倒來,正指

著他?兹蓾u漸走近,那屈鐵亦漸漸移轉(zhuǎn)來?兹勺哌M朝內(nèi),向帝堯行禮奏對,屈軼亦移轉(zhuǎn)來,始終正指著他

,仿佛指南針的向著磁石一般。眾人至此都看呆了,深嘆此草之靈異。司衡羿尤為樂不可支,幾乎連朝儀都失

了。后來孔壬奏對完畢,帝堯命其退出,那屈軼又復(fù)跟著他旋轉(zhuǎn)來,一直到孔壬跨出朝門,屈軼莖干忽然挺直,恢復(fù)原狀。帝堯召見過孔壬之后,向諸大臣一看,覺得他們都改了常度,個個向著庭之一隅觀望,不免納罕

,便問他們:“何故如此?”大司徒遂將一切情形說明,帝堯聽了,也深為詫異。

后來這個消息漸漸傳到孔壬耳朵里,孔壬非常慚愧,因愧生恨,心想:“這個一定是那老不死的羿在那里

和我作對,串通了有妖術(shù)的野道,弄出這把戲來,斷送我的。剛才退朝的時候,偷眼看他那種得意之色,一定

是他無疑了。此仇不報,不可為人。但是用什么方法呢?”眉頭一皺,計上心來,拍案叫道:“有了,有了!

”又用手向著外面指指道:“管教你這個老不死的送在我手里!”話雖如此,可是他究竟用什么方法,并未說

出。過了幾日,他自覺居住在這里毫無意味,又不敢再去上朝,深恐再被屈軼草所指,只得拜了一道表文,推

說國內(nèi)有事,急須轉(zhuǎn)去,托羲叔轉(zhuǎn)奏。帝堯看了,也不留他,亦不再召見,但賞了他些物件,作為此次送瑪瑙

甕的酬勞?兹稍趧由淼那耙惶,各處辭行之外,單獨到逢蒙家中,深談半日,并送他許多禮物,究竟是何用意,亦不得而知,但覺他們兩人非常投契而已。次日,孔壬便動身而去,按下不提。&&第四十一回尹壽氏

說天丈羿與逢蒙較射自此之后,帝堯于勤政之暇,常往來于藐姑射山、王屋山兩處。到藐姑射山,希冀遇到被

衣等四子,但是始終遇不到。

有一次遇到許由,因為不認識他,當(dāng)面被他騙過,帝堯不勝悵悵。一日正從藐姑射山回來,路上忽見無數(shù)

百姓紛紛向東而去,帝堯忙問:“何事?”那些百姓道:“今日聽說東郊來了兩只異獸,所以我們跑去看!钡蹐蛎柕:“不會害人嗎?”百姓道:“聽見說不會害人。”正說著,只見大司徒已率領(lǐng)向個虞人從平陽而來,迎著帝堯奏道:“昨日東郊虞人來報說,那邊來了兩只異獸,狀似麒麟,但不知究竟是不是。臣等從業(yè)沒

有見過,不敢決定,所以特來奏聞。”帝堯聽了,一想道:“此事只有請教赤將先生,他從前在高祖皇考的時

候,應(yīng)該見過的。”大司徒道:“這兩日他正在家里合百草花丸,有多日未曾出來,所以不曾見他。”帝堯道

:“且先去問他吧。”說著,一齊回到平陽,就宣召赤將子輿人朝,告訴他有這樣一種異獸,叫他前去辯認。

赤將子輿道:“真具是麒麟,很容易辨認的。牡者為麒,牝者為麟。身像麇,腳像馬,尾像牛,顏色正黃

,蹄是圓的,頭上生一只角,角端有肉。它叫起來的聲音,合于樂律中黃鐘大呂之音。牡的鳴聲仿佛是‘游圣

’二字。牝的鳴聲仿佛是\‘歸昌’二字。夏天叫起來又像個\‘扶幼’二字。冬天叫起來,又像個’養(yǎng)綏\’二字

。它走起路來,行步中規(guī),抓旋中矩。它的游行,必先擇土,翔而后處;不履生蟲,不折生草;不群居,不旅

行。它的性靈又很機敏,不犯陷井,不罹網(wǎng),真正是個靈異之獸。它的壽命非常之長,最少一千歲,多則三千

歲。上應(yīng)歲星之精,下為毛蟲之長。它的出來,必須盛德之世,大約有六個條件:第一個是王者至仁,不刳胎

,不割卵。第二個是王者德及幽隱,不肖者斥退,賢人在位。第三個是王者明于興衰,武而仁,仁而有慮。第

四個是王者動則有義,靜則有容。第五個是王者之政,好生惡殺,德至鳥獸,恩及羽蟲。第六個是王者視明禮

修。六個條件有一個,它才肯出來。如今圣天子在位七年,六個條件可謂已經(jīng)兼而有之。據(jù)野人想起來,一定是麒麟無疑了!钡蹐蚵犃,非常謙遜。赤將子輿道:“且待野人前往一觀,如何?野人在軒轅帝時代看得熟極了,如果是它,可以一望而知。”

帝堯道:“朕亦同去,以廣見識!庇谑谴蟊婋S侍帝堯到東郊之中,果見兩只野獸,與赤將子輿所說的一般無

二。赤將子輿一見,就說道:“這個不是麒麟是什么!”那時麒麟正在叢林之中,伏著休息。旁邊觀看的百姓不知其數(shù),它亦不恐不驚?匆姷蹐虻鹊搅,它就慢慢的立起來,一只叫的聲音的確是‘游圣\’二字,一只叫的聲音的確是‘歸昌\’二字,仿佛歡迎帝堯的模樣。大家知道的確是麒麟了,齊向帝堯稱

頌。后來百姓知道,尤其歡躍,大家三呼萬歲,聲震原野。但是帝堯仍是謙讓未遑,與群臣回平陽而去。自此

之后,那一對麒麟就在東西南北四處郊藪之中來往游息,不再去了,這是后話不提。

有一次,帝堯又到王屋山訪尹壽。這日正是十一月朔日,尹壽向帝堯道:“帝來得正好,鄙人仰觀天象,

今夜有一奇事,很于后世有影響。請帝夜間到對面山上,鄙人追陪,共同觀看,亦很有趣味的!钡蹐蛎:

“何事?”尹壽道:“五星之精,今夜下降,不可不前往一看!钡蹐蚵犃瞬唤,但亦不再問。到了晚間,帝堯和尹壽帶了侍衛(wèi),徑到對面山上。那時星斗滿天,山徑昏黑,咫尺不辨,侍衛(wèi)等燒炬在前引導(dǎo)。帝堯正在壯年,尹壽亦老而彌健,曲曲登躋,毫不吃力。直到山巔,已是酉初光景,就在一塊大石上坐

定。尹壽用手指著東方的一顆大星向帝堯說道:“這顆就是土星。從前野人遇到一個真仙,曾經(jīng)在各星中游行

過的。據(jù)他說,這顆土星美麗無比,星的外面有光環(huán)三道,分內(nèi)中外三層,每層的距離不過幾千尺。它的全徑

約四十八萬里,它的體質(zhì)極薄如紗,可以從外面望見里面。

走到土星上一看更稀奇了,但見那光環(huán)如長虹三道,橫亙天空,下垂天際。還有十個月亮,或上或下,終

夜不絕,豈不是美麗之至嗎!”

說著,又指西南一顆大星向帝堯道:“這顆是木星,又名歲星。經(jīng)的外面亦有環(huán)帶數(shù)條,不過多是灰色的

,當(dāng)中闊,兩頭狹。當(dāng)中的顏色有時赭,有時白,形象位置常常在那里變動,不知是何原故。它的外面有八個

月亮,亦是或上或下,終夜不絕,非常美麗!

又向南面指著一顆星向帝堯道:“這顆是火星,它的上面一切與我們地上無異,不過所有河川都是由人工

開鑿而成,最小的川闊約四十五里,大的闊至一百八十里。最短的川長約七八百里,長的川在一萬里以上的很多。川的流行多經(jīng)過湖泊,或則無數(shù)大川,統(tǒng)統(tǒng)會歸到一個大湖中去。它的星面上天氣比較我們地上為冷。一到冬初,各川各湖無不冰凍,直到春深方漸漸融解。據(jù)那真仙說,火星內(nèi)所居的人,能力異常廣大,或者將來

能夠設(shè)法,使我們地面上的人與他們通信或往來,都未可知呢。它有兩上月亮,比我們地面上多一個!

又指著正西面一顆星向帝堯道:“這顆是金星。天明之前在東方,叫作啟明星;日落之后在西方,叫作長

庚星;只有這個時候可見,其余多在日間,若遇著日食的時候,亦可以見之。

它亦有兩個月亮!

又指著西北面一顆星道:“這顆是水星,最難得看見,只有冬天一二日中,太陽未出之先,或落山之后,

可以見之。假使這一二日中適遇陰雨,就不能見。所以有些研究天文的人,一生一世見不到水星的都有。今日

恰恰能夠遇到,真是難得之機會也。”

正說到此,忽聽見西方嗤的一聲,急回頭看時,只見一道光芒,仿佛一大火球,從金星中分出來,直向下

界墜去。接著西南方又是嗤的一聲,一道光芒,一個火球,從木星中分出來,向下界墜去。接著西北方又是嗤

的一聲,一道光芒、一個火球從水星中分出來,向下界墜去。過了些時,火星、土星中又同時嗤嗤兩聲,兩道

光芒、兩個火球向下界墜去。

帝堯這時,看得非常奇異,便問尹壽道:“這種現(xiàn)象,是從來所罕見的。究竟主何災(zāi)祥,請老師示知。”

尹壽道:“野人昨日已占過一卦。這種現(xiàn)象與現(xiàn)世并無關(guān)系,與二千年之后大有關(guān)系。”帝堯道:“怎樣的關(guān)

系?老師知道嗎?”尹壽道:“據(jù)卦象上看起來,土星之精墜下去,在谷城山下化為一塊黃石,二千年后化為

一老人,以兵書教授一個俊杰之士作王者之師。后來這個俊杰之士大功告成,退而求仙,求訪老人于谷城山下,果然得到這塊黃石,就造起祠堂來歲時祭祀。又歷若干年,俊杰之士得道仙去,其家人葬其衣冠,并這塊黃

石亦附葬在內(nèi)。近旁居人常看見這個墳上黃氣上沖,高約數(shù)丈。又隔了若干年,這個墳為盜賊所發(fā)掘,不見俊

杰之尸,并這塊黃石亦失所在,從此黃氣沒有了,這土星墜地之精才告結(jié)束。木星之精,墜于荊山,化為一塊

稀世的美玉,側(cè)面看起來其色碧,正面看起來其色白。有一個人得到了它,拿去獻給國君。國君以為是假的,

刖去那人的一足,以正其欺君之罪。后來國君死了,新君即位,那人又拿這塊玉去貢獻,新君又說它是假的,

又將那人的足刖去。后來新君死了,又換一個新君,那人再要去獻,又不敢去獻,抱了這塊玉在曠野之中哭了三日。給新君知道了,叫那人拿了玉去,剖開來果然是稀世之珍,于是才重賞那個獻玉之人。后來國君拿這塊

玉,轉(zhuǎn)獻之于天子,天子就用它做成一個傳國的寶璽,世世相承,代代相傳。直到千年之后,有一個天子,被

其臣下所逼,攜了這寶璽,登樓自焚,這木星墜地之精方才消散;鹦侵,墜于南海之中,化為一顆大珠,

徑約尺余,時時出現(xiàn)海上,光照數(shù)百里,紅氣亙天。后世的人因?qū)⒛莻地方取名為珠池,或稱珠崖,它的氣候

最長,可歷四五千而不衰,卦上竟看不到它的結(jié)果。金星之精,墜于終南山圭峰之西,化為一塊白石,狀如美

玉,時常有紫氣籠罩其上。三千年后,有一個天子要想雕塑一個神像,苦于沒有好材料。一日夜間,夢見一個

神人向他說,教他掘取紫氣底下的這塊大石來做材料。天子醒了,依著夢中的話,飭人去掘,果然得到,就雕

琢成一個二尺多高的神像,又雕琢了幾個高約六尺多的人像。隔了幾百年,這許多雕像,漸次毀壞,那金星墜地之精方才消滅。水星之精,墜在西北一個柳谷之中,化為一塊黑石,廣一丈余,高約三尺。二千五百年之后

,漸有文彩,但是還不甚分明。又過了多年,忽如雷震,聲聞數(shù)百里。這塊黑石居然自己能立起來,化為一塊

白石,上面有牛、馬、仙人等等形狀,又有玉環(huán)、玉玦和文字的形跡。大概那時,必定應(yīng)著一個真主降生的祥

瑞。但是究竟如何,卦上亦看不出。這五項,就是與后世有關(guān)系的事情了!

帝堯道:“老師雖如此說,弟子終究有點疑心。何以不先不后,在這個時候,五星之精都會一齊下降呢?”尹壽道:“天上隕星,本來是常有的。一年之中,不知道有多多少少,但是與世界上或后世的關(guān)系甚微,而且大半隕在海洋及叢山之中,所以不大有人去注意它。這次五星之精,卻與后世很有關(guān)系。今日帝又適來,所以特地邀帝一看。帝盡可放心,于現(xiàn)在時世是一無關(guān)系的!钡蹐蛴謫柕:“適才老師說,曾經(jīng)遇到游行過星辰的人,和他談過。究竟星上是如何情形?弟子從前曾聽人說‘天上七日,世上千年’,這句話未知可信嗎?”

尹壽道:“這句話可信不可信不敢說。不過星辰上的日子和年分,亦是長短不同。據(jù)鄙人所聞,大約水星

上面的日子比地面上長一點,它以十二個時辰零為一日,至于它的年分,卻比地面上短得多了,F(xiàn)在帝所新測準的年分,是三百六十六日為一年,水星上的一年,卻只有八十八日,豈不是短得多嗎!

金星上面的一日,只有十一個半時辰多一點,比地面上為短。

它的一年,只有二百十余日,亦比地球上短。至于火星的一日,比地面上稍為長一點。它的一年,有七百

八十日,比地面上長一倍了。至于木星,日子極短,只有五個時辰光景便是一日,但是它的年分很長,約有我

們地面上十二年,方才是它的一年。至于土星上的一日,亦不過五個時辰多一點,但是它的年分更長,要地面上二十九年光景才算它一年,豈不是長極嗎!此外還有許多星,它們的一年等于地面上八十四年,等于地面上一百六十四年,等于地面上三百

多年的,統(tǒng)統(tǒng)都有。當(dāng)初亦曾經(jīng)聽那個真仙說過,所謂天上七日世上千年的話,或者是以一年通計,或者的確

有這樣一個境界,卻不敢妄對了。”二人一路說,一路下山。過了幾日,帝堯又歸平陽而去。

光陰荏苒,這一年已是帝堯在位十一年的冬天了。帝堯一日忽想起,自從五年東巡之后,還沒有出巡過,

依照天的大數(shù),十二年為一周。天子上法天象,以后應(yīng)該每到十二年,巡守一次才是。從前巡守的是東方,此

刻聽說平安無事,尚可以不去。只有南方,地濕天熱,民性狡詐,自從三苗在那里立國之后,聽說暴虐無道得很,萬不可以不去看看,以

便勸導(dǎo)懲罰。想到此處,主意決定,次日視朝,遂向群臣說知。司衡羿首先說道:“帝駕南巡,老臣極端贊成

。要知道南方自從獾兜、三苗父子盤據(jù)以來,肆行暴虐,實行他賊民、蠱民、愚民的種種方法,百姓真是困苦極了。帝這回跑去,正可以給他們一個警戒。不過老臣之意,以為應(yīng)該帶了幾千兵去,一則可以使他們震攝,二則倘使他們竟敢不聽號令,就可以乘此剪滅了他,省得將來再勞師動眾!钡蹐驌u搖頭道:“帶了兵去巡守

,太駭人聽聞了!德不足以服人,憑仗武力,自己想想亦未免慚愧。而且反使諸侯懷疑,亦覺不妥!濒嗟:

“帝切不可大意!當(dāng)初先帝南巡的時候,老臣亦是苦勸帶兵的,后來因為熊泉地方的亂事,先帝以民命為重,半路上遣老臣前去討伐,未能扈從,以致為房吳二逆所困,幾遭不測。先帝愛女,因此失身于盤瓠。前車不遠,這是帝所知道的。況且現(xiàn)在這三苗,雄據(jù)南方,久有不臣之志,豈可輕身冒險!古人說:‘千金之子,坐不

垂堂。’何況是天下之主!還請慎重為是!闭f罷稽首。

當(dāng)下群臣聽了司衡之言,知道的確是個實事,大家都贊成帶兵。帝堯才問羿道:“那么帶多少兵呢?”司

衡羿道:“帶五千兵去!钡蹐虻:“太多,太多!”羿道:“至少三千人。

”帝堯道:“還太多。勞民傷財,朕是不忍的!濒嗟:“三千人不能再少了。老臣知道,南方之民欺善

而畏威,若有兵威震懾,就使有奸謀異志,亦不敢動,此所謂‘兵法攻心\’。倘若兵帶得少了,雖則亦可不受

危險,然而焦頭爛額,何苦來!

”帝堯見他如此說,方才答應(yīng)。和仲道:“據(jù)臣愚見,王者之道,固然應(yīng)該耀德不觀兵,但是兵戎究竟是

國家要政之一。自前數(shù)年田獵講武之后,久已不治兵了。雖則司衡平時訓(xùn)練極勤,士氣極盛,但是沒有烈烈轟

轟的舉動,外面看起來是看不出的。既然看不出,他們難免有輕視朝廷之心?煞裼诿髂暾麻g,明令治兵一次,比較技藝,簡閱車馬,庶幾

使四方諸侯知道朝廷軍容之盛,士馬之精,自然有所畏而不敢發(fā)生異心。就使那三苗之國,難保沒有奸細在這里。窺探虛實,亦可以使他知所驚懼。古人兵法,有所謂‘先聲而后實\’者,就是這個方法。未知帝意何如?”帝堯道:“這策可行。本來治兵是國家應(yīng)有之事,并不算什么。”

于是決定日期,在明歲正月下旬舉行,一切由司衡羿和逢蒙去預(yù)備。到了那時,各種都已預(yù)備好了。選一

塊平原曠野之地,在最高處造了一座校閱臺,請帝堯和各大臣居處。第一、二、三日,檢閱車馬。共有車一萬

余乘,馬四萬余匹,車皆堅致完整,馬皆高大肥壯。第四、五日檢閱武器。刀、矛、戈、戟、弓、箭之屬,不

可勝計,大約可分配數(shù)十萬人之用。十余年來司衡羿苦心經(jīng)營,修整添備。這個成績,亦真可觀了。第六、七

日考查陣法。原來古時陣法,起于黃帝時候的風(fēng)后。他著有《握奇經(jīng)》一書,雖則寥寥數(shù)百字,但是后世兵家

都崇奉他。所以當(dāng)日所布的陣法,亦不外乎天、地、風(fēng)、云,龍、虎、鳥、蛇四正四奇這幾種。不過教練得非

常純熟,步伐整齊,進退坐作,一絲不亂,而且變化錯綜得非常神妙,如此而已。第八、九、十日,比較射箭

,亦是個個精熟,箭箭中的。大家無不稱贊司衡的功績。逢蒙在旁聽了,心中著實難過,暗想:“這種全是我

的勞績,現(xiàn)在統(tǒng)統(tǒng)歸功于羿,給我平日教練的功績,一概抹煞,未免可惡。正應(yīng)了孔壬那日的話,羿一日不死

,我一日不得出頭了!毕氲酱颂,悶悶不樂。

且說治兵之事,至此正要結(jié)束,只見羲叔向帝堯提議道:“臣等向來聽說,司衡和逢蒙的射法都是千秋絕

技,但從來未見他們射過,現(xiàn)在趁此較射的時候,可否請帝命他師徒二人比校一回,以盡余興,臣等亦可以增

廣眼界!贝蟊娐犃,無不贊成。于是羿和逢蒙,各攜弓箭,來到廣場中,比起射來。第一次比遠。在五百步

之外,立一箭垛,垛上畫一鵠鳥,鳥的兩眼用紅色涂著,以射中兩目者為勝。羿連射三箭,都穿過鵠眼,細看

只有一孔,并無第二個。逢蒙連射三箭,也是如此。眾人無不喝彩。第二次比力。拿了十塊銅板,都是厚約一

寸,放在五十步遠的地方,羿一箭過去,十塊銅板一齊穿通。逢蒙亦是如此。眾人看了,無不昨舌。第三次比

巧。相去百步之遠,立一根方木。木上放一個雞卵,卵上又放一塊細石,羿一箭過去,小石不知何往,但是雞

卵絲毫未動。逢蒙一箭,也是如此。眾人看了,佩服之極,擁著他師徒二人,稱頌不置,把個逢蒙樂得來口都

合不攏。忽然看見遠遠來了一群人字式的鴻雁。逢蒙立取出三支箭來,指著鴻雁,向眾人說道:“我要射左邊

一行第一、二、三只的頭!闭f著,那三支箭如連珠一般的上去,那三只鴻雁,一只只連翩掉下來。早有兵士

飛跑過去,拿來一看,果然都中在頭部。大家無不贊美逢蒙的射法,以為獨一無二。原來逢蒙這種射法,不是羿所傳授,是得之于從前的師傅甘蠅,后來又苦心研練,才能有此,就叫作連珠

箭。今朝有意賣弄,以博眾人稱贊。那知老將羿見了,頓覺技癢不禁,起來說道:“果然是好射,可謂青出于

藍了。老夫亦來射射,如射不著,請諸位不要見笑!北娙丝茨区櫻銜r,已與從前大大不同了。從前是整齊的

,現(xiàn)在失了三只,驚恐之余,東逃西竄,無復(fù)隊伍,而且那飛行亦較從前為速。只見老將也搭著三箭,一齊向

上射去,一東,—一西,一南,同時并發(fā),三只鴻雁亦同時掉下來。兵士跑去取來,亦都是中在頭部。

眾人喝彩之聲,恍如春雷一般,都說道:“究竟是老將,手段更是高妙。”這一句,直把逢蒙慚愧得無地

縫可鉆,恨不得立刻將羿殺死:“因為他有意勝過我,要壓我的頭;又恨他秘密藏著他的本領(lǐng),不肯盡傳授我。”正在忿恨的時候,老將羿是天性爽直的人,以為這種比較,不過玩玩的事情,絲毫不曾介意;便是眾人,亦不曾留心,只有帝堯,看見逢蒙的面色,已經(jīng)有幾分覺察了,忙用好話,將逢蒙著實稱贊了一回,隨即論功行賞。逢蒙平日教練之功,賞賜亦特別優(yōu)渥。那治兵之事,就算結(jié)束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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