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回 憑腳程戲耍侯化泰　請俠義雙探峨嵋山

詩曰:

愁境時侵總不愁,何妨物外任遨游。

世途成敗殘枰子,人事高低急水舟。

簞食幸無陳蔡厄,褞袍寧卻子方裘。

營名營利終何益,贏得斑斑白上頭。侯化泰又追上房,在各處找不見有一人,自己想:“怪道人說‘強(qiáng)中更有強(qiáng)中手,能人背后有能人’,我侯化泰閱歷四方各處不少英雄,不想今日在獨(dú)龍口遭這樣戲耍,我必要找著他才是�！彼�在各處尋找,并不見一人。自己無奈,回到書房,又羞又氣。自己想:“我皆因愛說話,惹出這樣是非來。人生喪家亡身,言語占了八分。我要不說,焉有這樣呢!”越想越悔。張廣太說:“老俠義不必懮疑,這是過往游神亦未可定。天色不早了,你喝兩碗茶吧�！比ソ袧O童烹茶,樵叟去請李貴大哥、鄒二爺、高杰、姜玉等。

大家到書房,全都見過禮。侯化泰見眾人恭敬他,又和張廣太談?wù)撐渌?說些閑話。那侯化泰說到得意之處,自己想要吹,又怕窗外有人。張廣太派人伺候他在書房安歇,眾人各自去了。追風(fēng)仙猿侯化泰乃當(dāng)時人物,怕睡著了被人耍笑,自己思想:“張廣太他不認(rèn)識別人,就便是有能人,我追不上的也少,這是我一生愛說之報應(yīng)。大江大浪我經(jīng)過無數(shù),來此要現(xiàn)眼!”自己千思萬想,一夜無眠。次日起來,無面在這里住,要告辭走。張廣太說:“不可。我知道老俠義無事,我還要領(lǐng)教領(lǐng)教。今日吃完了早飯,愿意哪里逛請去逛,我今日有事。老義士要走,是怕昨夜晚窗外說話之人?”侯化泰說:“既蒙見愛,不必‘俠義\’稱呼,我也脫俗。兄弟,你要依我之言,我就多住幾日;你要不依我之言,我這就告辭�！睆垙V太說:“很好!兄長言之有理。”派人擺飯,二人同桌共飲,各吐肺腑。

吃完飯,侯化泰要去訪訪這個窗外之人是誰。自己信步出了衙門,他看見那街市之上人煙甚密,知道這窗外說話之人,他斷不能在街市之上閑游,或幽雅之處,或寺院之內(nèi),亦未可定。自己信步兒往西,方一出城,在閑鄉(xiāng)盡處,只見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兒在那樹上拴套兒,那旁邊有三人藤圈、一個銅鑼。那老頭兒身高五尺,五短身材,面皮透白,四方臉,一部銀髯;身穿細(xì)毛藍(lán)布褂,藍(lán)布中衣,白襪,青云鞋,在那里口中直叫:“蒼天哪!蒼天!不想我死在這里。我七十六歲的人,死在這獨(dú)龍口,家中也無人知道,我作了他鄉(xiāng)怨鬼,異地孤魂了。哎!猴兒呀,你拋開的我好苦!”侯化泰一聽,看見這人甚慘,過去問道:“你為什么哭啊?”那老頭兒說:“我是遠(yuǎn)方人,來在這里,以耍猴兒為業(yè)。我自幼兒買了一個猴兒,其性最靈,我教他練各種玩藝,無不精通。又會拳腳,又練十八般兵刃。昨日我來在這大街玩耍,我一時間得了五吊錢。那總鎮(zhèn)張大人的跟人看我耍的好,叫我去衙門內(nèi)去耍。那內(nèi)宅人也有看見的,都給我那猴兒果子吃。我那猴兒貪圖著吃果子,他不肯跟我出來。好容易的我把猴兒帶出來,不想他扭斷繩兒跑了,我隨后追著,到了那總鎮(zhèn)衙門首,他跑進(jìn)去不出來了。我和他們要,那門上人不講理,竟把我猴兒留下。老漢我這樣大年歲,不想我被人欺負(fù)。我別無能為,就指著一個猴兒,他若是走了,我就餓死了。我上吊一死!”侯化泰說:“不可,你跟我走吧,咱們到了總鎮(zhèn)衙門,我給你把那猴要出來就是。”那老頭兒跟隨在后,走了不遠(yuǎn),那老頭兒把鑼與藤圈都拾起來,追上侯化泰,望他脖子上一套,他手打銅鑼,說:“瞧耍猴兒的,來看耍猴兒的!”侯化泰氣往上升,伸手要抓那個老頭兒。那老頭兒一閃身躲過去,說:“你要動手,你如何成?”侯化泰見那老頭兒把眼一瞪,二目如電,自己心中一動,說:“老英雄,我錯了,你莫非是江蘇上海縣的鉆云神鷂朱天飛兄長?”那老頭兒說:“然也,我正是朱天飛。我要不然,我也不耍笑你。我看你昨日與那姜玉等動手,你也太無容人之量了!你說那些大話算什么?”說的侯化泰一語不發(fā),愣了半晌,說:“兄長,我昨日也說過,只有一個人他是我的對手,我耳中早有知道,兄臺保云南鏢,不能在此。兄長這是從哪里來?”朱天飛見侯化泰這樣,自己倒后悔,說:“師弟,你我道藝相交�！卑烟偃�兒給摘下來,“我收你作個師弟�！焙罨�泰聽見,連忙請安,說:“師兄,你如何來至此處?”朱天飛說:“賢弟要問,這話可就長了。我自幼父母雙亡,留了我姐弟二人。我在外保鏢,來家之時,我姐丈己經(jīng)故去了,留下一子名姜玉,我也教他跟我練些拳腳。他在家度日,我時常給捎帶銀兩。只因我在楚雄府臥病一年之久,未能回家,及至病好,又保鏢上了昭通府,住了一年,才回江蘇上海。我看我姐姐家中無人,一問鄰右人等,說我姐姐故去,我外甥跟一個張廣太去了,我也不知道張廣太哪里去。我由去歲在平安莊拿花面魔王金四虎,路遇馬成龍,才知道姜玉在這獨(dú)龍口。我來此已一載有余。我知道北五省有兄弟你這個人,作了些驚天動地之事。走吧,此處也不是說話之所,你我回衙門。”正說著,只見正東高杰、姜玉、鄒忠、李貴四人來至這里。朱天飛給四人引見侯化泰,大家見禮已畢,一同回歸衙門。張廣太接見,到書房大家敘禮已畢,擺上酒筵,大家吃酒。自此侯化泰在這里住下,每日談?wù)撔┪渌?住了有半個月之久。這日外邊有人稟報:“外面來了一個姓王的,名叫天寵,特來拜訪�！睆垙V太說:“請�！辈欢鄷r,從外面進(jìn)來了王天寵。

書中交待,王天寵是從哪里來呢?只因那王天寵要給恩兄顧煥章報三釘之仇,誤走三岔山,遇見虬首龍楊永安。把女兒許配他為妻。有楊永安之弟楊永太,他現(xiàn)在天地會八卦教中為督糧會總,見了王天寵,提說自己在峨嵋山臥底之故,“你要?dú)�吳�?你去可不成。你訪能人入峨嵋山,我作為內(nèi)應(yīng),探問顧煥章死于何人之手,我?guī)椭�他捉拿教匪。就是吳恩不好�?他精通法術(shù),有一宗法寶,名曰‘陰陽八卦鈸”,百發(fā)百中,前在襄陽與神力王打仗之時,連勝清營四十八陣。這宗東西須要留神,要能有人偷得此八卦鈸到手,可去妖道一只膀臂。還有一口太阿劍,乃是一口寶劍,能削銅鐵、剁純鋼,水?dāng)囹札?陸斷犀象,迎風(fēng)斷草,刻木如絲,殺人不帶血。要有能人盜得此物來,可以捉拿吳恩。還有一件,峨嵋山內(nèi)有一個一字并肩忠勇王馬杰,此人乃俠義之人,要有人去探問他的口氣如何,他必知道顧煥章之生死。據(jù)我想,木板三釘之人未必準(zhǔn)是顧煥章,這其中定有情節(jié)。”王天寵一聽,愣了半晌,說:“欸!此時我顧大哥一死,我又是人家都認(rèn)識的。要說英雄,我也不知哪里有英雄。我先在江湖十?dāng)?shù)年間,并未遇見一二知己。我有兩個拜弟,是兄弟二人,武藝超群,一個叫笑面無常張大虎,一個叫笑面閻羅張二虎。他兄弟二人武藝雖然好,也不能出乎其類。張大虎他現(xiàn)在獨(dú)龍口兼管船只,張二虎給我照應(yīng)聚泉山。我要把他二人找來,在二十四座海島之內(nèi),再請幾位豪杰,跟我破這峨嵋山也好。”楊永太說:“張家弟兄可以前來,那二十四海島頭領(lǐng)不必前來。你要去找張大虎,順便到獨(dú)龍口,這個地方是張廣太作總鎮(zhèn),他妻韓氏是滄州雙俠韓成公的女兒,馬杰是大刀韓成公的拜弟,他們許有來往。張廣太也愛交朋友,他許有幾位英雄在他手下,你不可不先見張廣太�！蓖跆鞂櫿f:“也好,我明日起身。我這里有金鏢一支,你帶去,日后有人拿我這樣的鏢見了你老人家,千萬照應(yīng)就是了。我別無可囑。”楊永安治酒款待再三,盡歡而散。

王天寵這日起身,一直順大路奔獨(dú)龍口。這日到了獨(dú)龍口總鎮(zhèn)衙門,在回事房一說,家人通稟進(jìn)去。不多時,張廣太和姜玉、鄒忠、李貴四人迎接出來。張廣太身穿官服,笑嘻嘻緊行幾步,說:“王義士一向安好!”請了一個安,王天寵還禮。姜玉三人過來,彼此見禮已畢。張廣太說:“王兄里面請坐�！弊屩寥�堂后西院內(nèi),書房是坐北向南的,四扇綠屏門,里面是三間上房,前出廊后出廈的。院中雖小,有各種奇花時放。一看北面抱柱上有牌一塊,上寫“怡性仙館”四字,兩邊各有對聯(lián),寫的是:花間酌酒邀明月,石上題詩掃綠苔。

有兩個小童引路,讓進(jìn)怡性仙館。這屋中甚是幽雅,靠北墻八仙桌一張,兩旁各有椅子。墻上掛著一軸橫披,上畫的是“虎溪三笑圖”,兩邊配兩條對聯(lián),寫的是:美酒吃得微醉后,好花看待半開時。東西兩個暗間,里面安放圍屏帳。讓王天寵在東邊椅子上落座,張廣太西面相陪。姜玉在東間把幔帳卷起來,鄒忠、李貴等屋中落座。書童端上茶來。張廣太問道:“王兄這是從峨嵋山來?我聽說教匪勢派甚大,山不易破。馬成龍兄與我?guī)熜侄急荒聦④娬{(diào)去,這大營內(nèi)上將惟有倭侯爺與王義士了�！蓖跆鞂櫬牭竭@里,說:“欸!你還不知嗎?倭侯爺探山被獲,我要替兄報仇,恨自己單絲不成線,我來此和賢兄訪問,可有認(rèn)識的英雄俠義無有?”方才說到這里,只見簾子一起,從外面進(jìn)來兩位俠義,共議捉拿吳恩。雙俠初探峨嵋山,且待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