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回 花振芳救友下定興
卻說駱宏勛下在苦水鋪上坊子內(nèi),才待飲酒,只見外邊走進(jìn)個(gè)老兒來,道:“駱大爺,久違了!”駱宏勛舉目一觀,不是別人,是昔日桃花塢玩把戲的花振芳。連忙站起身來道:“老師從何而來?”花振芳向駱太太行過禮,又與駱宏勛行過禮。禮畢,說道。“駱大爺有所不知,此店即老拙所開,舍下住宅在酸棗林,離此八十里,今因無事,來店照應(yīng)照應(yīng)。及至店門,見有棺柩懸放,問及店中人,皆云:是過路官員搬柩回南的。老拙自定興縣任府相會(huì),知大爺不過暫住任大爺處,不久自然回南,見有過路搬柩的,再無不問。今見柩懸店門,疑是大爺,果然竟是。幸甚,幸甚!”花振芳分付店小二將此等肴撰搬過,令鍋上重整新鮮菜蔬與他。店小二應(yīng)諾下去;ɡ戏指兑旬,又問道:“任大爺近日如何?可納福否?”駱宏勛長嘆一聲道:“說來話長,待晚生慢慢言之!被ㄕ呗劼牬搜,甚是狐疑,因駱太太在房,恐途中困乏,不好高談,道聲:“暫為告別,請?zhí)奖?俟用飯之后,再來領(lǐng)教!瘪樅陝椎!吧宰畏!”花振芳道:“余大叔尚未相會(huì),老拙也去照應(yīng)照應(yīng),就來相陪!币还岸鴦e,來到廂房。余謙在那里安放行李,見道:“呀,老爹么?久違了!”花振芳道:“我今若不來店,大駕竟過去了!庇嘀t道:“自老爹在府分別之后,次日,家爺同任大爺赴寓拜謁,不知大駕已行。內(nèi)中有多少事故,皆因老爹而起,一言難盡,少刻奉稟!被ㄕ哂鸀閯(dòng)疑,見余謙收拾物件,又不好深問,遂道:“停時(shí)再來領(lǐng)教罷了。”辭了余謙,來至鍋上照應(yīng)菜蔬,不一時(shí),菜飯俱齊。駱太太母子用過酒飯,余謙亦用過了。店小二將碗盞家伙收拾完畢,又送上一壺好茶之后,駱宏勛打開太太行李,請?zhí)残?/p>
花老兒知太太已睡,走至上房說道:“因太太在此,老拙不便奉陪,有罪了!瘪樅陝椎:“豈敢!”花振芳道:“前邊備了幾味粗肴,請大爺一談。”駱宏勛也要將任正千情由細(xì)說,道:“領(lǐng)教!彼焱ɡ蟻淼介T面旁一間大房,房內(nèi)琴棋書畫,桌椅條臺(tái),床帳衾枕無所不備,真不像個(gè)開店之家。問其此房來歷,乃花振芳時(shí)常來店之住房也。他若不在此,將門封鎖;他若來時(shí)才開,所以與店中別房大不同也。內(nèi)中設(shè)了一桌十二色酒肴,請駱宏勛坐了首位,花老主位,將酒斟上,舉杯勸飲。三杯之后,花振芳道:“適才問及任大爺之話,大爺長嘆為何?”駱宏勛就將因回拜路遇王家百十余人,各持器械,“問其所以,知與足下斗氣;晚生同任世兄命眾人撤回,伊云:奉主之命,不敢自擅;晚生同世兄赴王府解圍,不料王倫甚是恭敬,諄諄款留,遂與之拜結(jié);及次日,王、賀來世兄處會(huì)飲,將我二人灌得大醉;賀世賴代妹牽馬,王倫與賀氏通奸,被余謙聽見!瘪樅曛鷮⑶昂笾,細(xì)細(xì)說了一遍;ㄕ穹悸劻诉@些言語,皆因王家解圍而起,心中自說道:“怪不得余謙說:皆因我而起!闭f道:“王倫那廝,依老拙愚見,彼時(shí)就要?dú)惭?賤內(nèi)苦苦相勸說:‘出門之人,多事不如省事’,我所以未與他較量。次日趁早起身,急急忙忙一路動(dòng)身返舍。回來后,老漢在家,那里知道后邊就弄出了這許多事來。真?zhèn)令人實(shí)實(shí)難料。大爺,且說王倫這個(gè)奸賊,真是人面獸心,實(shí)屬叫人發(fā)指,可恨之極!大爺請用一杯,老漢還有話說!闭f罷,杯盤相勸。彼此相合,二人對飲,正是有詩為記,詩云:
良友邸旅敘往因,須知片語值千金。
忠肝義膽成知己,永志冰心報(bào)友情。
揮灑千金存匹馬,且杯一盞碎張琴。
今朝得敘舊年事,方知義友一番心。
花老又道:“大爺隱惡揚(yáng)善,原是君子為之。但大爺起身之時(shí),也該微微通知,好叫任大爺有些防避。彼毫不知之,奸夫淫婦毫無禁忌,任大爺有性命之憂!瘪樅陝椎:“晚生若回去言之,靈柩何人搬送?倘不回去,世兄稍有損傷,于心何忍!”言到此處,駱大爺雙眉緊皺,無心飲酒,只是長吁短嘆;ɡ蟿竦:“天下事有大有小,有親有疏,朋友乃人倫之末,父母乃人倫之首,豈有舍大而就小,疏親而為友者乎!大爺搬柩回南,任大爺之事俱放在老拙身上。況此事皆因我而起,我也不忍坐視成敗。既大爺起身日期至今已有數(shù)日,及老拙往定興又有幾日工夫,不知任大爺性命如何。如等老拙到了定興,任大爺性命無傷,老拙包管把奸夫淫婦與他一看,分明大爺之冤,并救任大爺之命!瘪樅陝字x過,重新又飲。又問道:“不知老爹幾時(shí)赴定興?”花老道:“救人如救火,豈可遲延!不過一二日,就要起行!瘪樅陝子殖粤藘杀,天已二鼓,告辭回房去了;ɡ戏指兜曛袣⒇i宰羊,整備祭禮,一夜未睡。
及到天明,駱太太母子起來,梳洗方畢,余謙來稟道:“花老爹亦有祭禮,擺在老爺柜前,請大爺陪奠!瘪樅陝走B忙來至柜前,只見擺列數(shù)張方桌,上設(shè)剛鬣、柔毛,香楮、庶饈之儀;ɡ仙舷愕炀,駱宏勛一旁陪奠。祭奠已畢,駱宏勛重復(fù)致謝意,欲趕早起身;ɡ夏睦锟戏,又備早席款待。駱宏勛叫余謙稱銀四兩,賞與那搬桌運(yùn)椅之人。吃罷早飯,人夫轎馬預(yù)備停當(dāng),駱宏勛又叫余謙封過房租銀兩;ɡ系:“豈有此理!今日老爺仙柩回南,老拙不便相留;今封銀子與我,是輕老拙做不起個(gè)地主了。老拙別無盡情之處,小店差一人跟隨大爺,送至黃河渡口。黃河這邊一切使用并房飯銀兩,俱是老拙備辦,過河以后,大爺再備!瘪樅陝椎:“今日無故叨擾,已為不當(dāng);路費(fèi)之說,斷不敢領(lǐng)!被ɡ系:“我差人相隨,亦非徒備路費(fèi)。黃河這邊皆山東地方,黃河相近,路多響馬,黑店甚多。我差人送去,方保無事。我已預(yù)備停妥,大爺不必過推。”駱宏勛見花老誠心實(shí)意,遂謝了又謝,方上馬而去。
不言駱宏勛起身上路。且表花振芳回店將事情料理停當(dāng),晌午時(shí)候,上馬而回,日未落時(shí),已至自家寨中。進(jìn)門來見了媽媽,將遇見駱宏勛在店之事說了一遍;棠痰:“你這個(gè)老殺才,女兒因他害起病來。不見則已,今既在我店中,還放了他去,是何原故?”花老道:“你婦人家不通道理。如駱宏勛一人自來,或同他家太太母子同來,我豈肯叫他匆匆即行?他今搬柩回家,難道叫我將他家棺材留下不成!”花奶奶道:“他如今回家,幾時(shí)還來?女兒婚姻,何日方就?”花老笑道:“今日正有一個(gè)機(jī)會(huì)告你知道!眿寢屆柶湓。花老將任正千之事說了一遍,又將自己欲往定興救任正千之言,又說了一通。又道:“我今將任正千救來,怕他不代我女兒作伐么?”花奶奶聽了此言,也自歡喜;ɡ厦Σ钏娜,分四路去請巴龍、巴虎、巴彪、巴豹四人。看官,你說因何差四人去請他弟兄四人?那巴氏弟兄九個(gè),住了九個(gè)大寨,連花振芳共十個(gè),周圍有百里之遙。今連夜去請,要到次日飯時(shí)方能齊至,一人如何通得信來?所以差四人前去。巴氏弟兄九個(gè),惟此四人做事精細(xì)。花老差人之后,用了些晚飯,媽媽將這些說話又對碧蓮說了一番。碧蓮知任正千同駱宏勛乃莫逆之交,任正千感父救他之恩,必竭力代我做媒無疑,心懷一開,病也好了三分。第二日早晨,巴氏弟兄前后不一,直至飯時(shí)四人方齊。花老備酒飯款待,將下定興救任正千之話說過。又道:“定興往返有千里之遙,豈可空去空回?意欲帶十個(gè)干辦之人,順便看有相宜生意,帶他個(gè)把才好!卑褪系苄铸R聲道:“好!”花老將寨中素日辦事精細(xì),武藝慣熟之人,選個(gè)十名,各人收拾行李,暗帶應(yīng)用之物,期于明日起行。話不重?cái)。到了次?一眾人等吃了早飯,花振芳帶領(lǐng)了巴龍、巴虎、巴彪、巴豹,又有十個(gè)精細(xì)伴當(dāng),一眾騎了十五匹上好的慣走的騾子,直奔定興大路而來。只因這一去,正是:定興黎民心膽落,滿城文武魄魂飛。畢竟不知花振芳一眾人等到得定興,怎生救任正千?且聽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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