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八則 死酒實死色

話說有張英者,赴任做官,夫人莫氏在家,常與侍婢愛蓮同游華嚴寺。廣東有一珠客邱繼修,寓居在寺,見莫氏花容絕美,心貪愛之。次日,乃妝作奶婆,帶上好珍珠,送到張府去賣。莫氏與他買了幾粒,邱奶婆故在張府講話,久坐不出。時近晚來,莫夫人道:“天色將晚,你可去得!鼻衲唐拍巳,出到門首復回來道:“妾店去此尚遠,妾一孤身婦人,手執(zhí)許多珍珠,恐遇強人暗中奪去不便,愿在夫人家借宿一夜,明日早去!蹦显手,令與婢女愛蓮在下床睡。一更后,邱奶婆爬上莫夫人床上去道:“我是廣東珠客,見夫人美貌,故假妝奶婆借宿,今日之事乃前生宿緣!蹦蛉艘哉煞蛉ゾ,心亦甚喜。自此以后,時常往來與之奸宿,惟愛蓮知之。

過半載后,張英升任回家。一日,晝寢,見床頂上有一塊唾干。問夫人道:“我床曾與誰人睡?”夫人道:“我床安有他人睡?”張英道:“為何床上有塊唾干?”夫人道:“是我自唾的!睆堄⒌:“只有男子唾可自下而上,婦人安能唾得高?我且與你同此唾著,仰唾試之!睆堄⒌耐俚蒙先,夫人的唾不得上。張英再三追問,終不肯言。乃往魚池邊呼婢女愛蓮問之,愛蓮被夫人所囑,答道:“沒有此事!睆堄⒌:“有刀在此,你說了罪在夫人,不說便殺了你,丟在魚池中去。”

愛蓮吃驚,乃從直說知。張英聽了,便想要害死其妻,又恐愛蓮后露丑言,乃推入池中浸死。

本夜,張英睡到二更,謂妻道:“我睡不著,要想些酒吃!

莫氏道:“如此便叫婢女去暖來!睆堄⒌:“半夜叫人暖酒,也被婢女所議。夫人你自去大埕中取些新紅酒來,我只愛吃冷的!蹦闲胖,張英潛躡其后,見莫氏以杌子襯腳向埕中取酒,即從后提起雙腳把莫氏推人酒埕中去,英復入房中睡。

有頃,諒已浸死,故呼夫人不應,又呼婢道:“夫人說她愛吃酒,自去取酒,為何許多時不來,叫又不應,可去看來。”眾婢起來,尋之不見,及照酒埕中,婢驚呼道:“夫人浸死酒埕中了。”張英故作慌張之狀,攬衣而起,驚訝痛悼。

次日,請莫氏的兄弟來看入殮,將金珠首飾錦銹衣服滿棺收貯,寄靈柩于華嚴寺。夜令二親隨家人開棺,將金珠首飾、錦銹衣服盡數(shù)剝起。次日,寺僧來報說,夫人靈柩被賊開了,劫去衣財。張英故意大怒,同諸舅往看,棺木果開,衣財一空,乃撫棺大哭不已,再取些銅首飾及布衣服來殮之。因窮究寺中藏有外賊,以致開棺劫財。僧等皆驚懼無措,盡來叩頭道:“小僧皆是出家人,不敢作犯法事!睆堄⒌:“你寺中更有何人?”

僧道:“只有一廣東珠客在此寄居。”英道:“盜賊多是此輩。”

即鎖去送縣,再補狀呈進。知縣將繼修嚴刑拷打一番,勒其供狀。邱繼修道:“開棺劫財,本不是我;但此乃前生冤債,甘愿一死!奔磳懝┱谐姓J。

那時包公為大巡,張英即去面訴其情,囑令即決犯以完其事,便好赴任。包公乃取邱繼修案卷夜間看之,忽陰風颯颯,不寒而栗,自忖道:莫非邱犯此事有冤?反復看了數(shù)次,不覺打困,即夢見一丫頭道:“小婢無辜,白晝橫推魚沼而死;夫人養(yǎng)漢,清官打落酒埕而亡!卑褋,乃是一夢,心忖道:此夢甚怪。但小婢、夫人與開棺事無干,只此棺乃莫夫人的。明日且看如何。

次日,調(diào)邱繼修審問道:“你開棺必有伙伴,可報來。”繼修道:“開棺事實不是我,但此是前生注定,死亦甘心!卑,那夜所夢夫人酒埕身亡之聯(lián),便問道:“那莫夫人因何身亡?”繼修道:“闖得夜間在酒埕中浸死!卑@異與夢中語言相合,但夫人養(yǎng)漢這一句未明,乃問道:“我已訪得夫人因養(yǎng)漢被張英知覺,推入酒埕浸死。今要殺你甚急,莫非與你有奸么?”繼修道:“此事并無人知,惟小婢愛蓮知之。聞愛蓮在魚池浸死,夫人又已死,我謂無人知,故為夫人隱諱,豈知夫人因此而死。必小婢露言,張英殺之滅口。”包公聽了此言,全與夢中相符,知是小婢無故屈死,故陰靈來告。少頃,張英來相辭,要去赴任。包公寫夢中的話遞與張英看。張英接看了不覺失色。包公道:“你閨門不肅,一當去官;無故殺婢,二當去官;開棺賴人,三當去官。更赴任何為?”張英跪道:“此事并無人知,望大人遮庇!卑:“你自干事,人豈能知!但天知、地知、你知、鬼知,鬼不告我,我豈能知?你夫人失節(jié)該死,邱繼修好命婦該死,只愛蓮不該死,若不淹死小婢,則無冤魂來告你,官亦有得做,丑聲亦不露出,繼修自合該死,豈不全美!”說得張英羞臉無言。是秋將邱繼修斬首。

即上本章奏知朝廷,張英治家不正,殺婢不仁,罷職不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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