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九回   水平王震澤為神繇余黃魔使三苗

且說水平帶了工人在震澤內工作,辛苦異常。一個月后,水土雖平,但患病的人卻不少。水平自己亦病了

,那病勢初起先發(fā)冷,雖在炎夏之時,重棉不溫,渾身寒顫。過了一會,又驟熱轉來,渾身如炙,口渴煩躁,

神昏譫語,難過異常。而且每日有一定的時間,何時則寒,何時則熱,非常之準。醫(yī)生看了,都莫能措手,文

命不免心焦。

皋陶道:“某雖不習醫(yī),但為有啞病的原故,所以對于各種方書亦常常瀏覽,大約這種病就是瘧病呢!

眾人問他何以知之,皋掏道:“從前顓頊氏有三個兒子,都感疫病而死,怨氣不散,都變作疫鬼。一個年紀最

小,所以他常住人家宮室里,喜驚嚇小兒,叫作小鬼。一個因為住在若水旁邊,奔走山林,感受山嵐癘氣而死

,所以仍住在若水,為罔兩鬼。一個跑到江南,感受這種瘧病而死,所以住在江水,為瘧鬼,這瘧病的情形,我雖不得而知,但是既稱為瘧,一定是兇險的。現在我看水平連日情形,寒時極寒,熱時又極熱,一日兩次,

仿佛如受重刑,困苦之極,豈不是虐嗎?”

文命道:“瘧之病必有來源,必有治法,書上有得載著嗎?

”皋陶道:“據書所說,瘧病之來,必由于鬼,一寒一熱,就是鬼在那里作弄人。但是別的鬼作弄人,都

在暗里。瘧鬼則暗中有,明中亦有。”眾人聽了,益發(fā)詫異,忙問道:“青天白日之下,瘧鬼敢出現嗎?”皋

陶道:“不是。我看見一部書上說,瘧鬼死的時候,它的尸體沉于江中鱉不食,尸體漸漸點點屑屑化為一種蟲類。它的形狀很像個蚊。所以大家叫它瘧蚊,它的觸角粗短,翅有褐色斑紋,頭及胸部淡灰色,腹部淡綠。

棲息的時候必斜置其體而舉后腳,這就是瘧蚊了。但是又有人說,瘧蚊并非就是能夠生瘧之蚊。另有一種

極小之小寄生蟲在這瘧蚊如針之嘴中,瘧蚊嚙起人來,這小寄生蟲,乘勢鉆入人的血液中,就使人生瘧病了。

這種小寄生蟲,大家都說它是瘧鬼所化,豈不是明中亦有嗎?大約水平這次,在炎夏之時,奔走勤勞,為瘧蚊

所嚙或是有的。至于治法,因為北方從來沒有這個病,所以古人尚沒有發(fā)明。但是江南的人不知如何?何妨去

尋幾個土人問問呢!”

文命聽了,極以為然,就叫了土人來問。土人果然說:“這是瘧疾。”問他怎樣治呢,土人道:“我們亦

沒有治法,大約總是鬼尋著吧,只要能夠將鬼趕走就好了!蔽拿鼏:“你們怎樣趕呢?”土人道:“我們有

好幾種趕法。一種是用豬油貼在病人兩太陽上,因為瘧鬼喜居于人之頭部,豬油可以驅除它。一種是用女人的

褲子倒蓋在病人身上,褲襠向著臉,穢氣一沖,瘧鬼亦可以趕走。又有一種是用一柄鎖開著,放在病人枕旁,

五更黎明時,不要給別人知道,自己將鎖輕輕的鎖上,那瘧鬼就此鎖住,亦可以不為患了。還有一種嚇鬼之法

,從前有人病瘧,他的朋友是個詩人,說道:‘讀我的詩,可以全愈。

’那時有兩句叫作什么\‘髑髏血模糊,手提擲還某大夫’等等,病人讀到這里,果然一嚇,病就好了。此

外方法各地不同,大概總是驅鬼而已!

文命聽了他這些話,知道他們文化未開,全是迷信之談,也不深究。便又問道:“你們患瘧之后,難道只

知道驅鬼,不吃什么藥嗎?”土人道:“藥是有幾味,如同柴胡之類,但是亦不甚靈。”文命聽了,遣去土人

,便和醫(yī)生商量,用柴胡等藥試試。哪知毫不見效,并日見沉重,看看已無希望。伯益主張請庚辰再到巫山求

返魂香。文命雖知道恐怕為難,但亦只好盡盡人事,于是就遣庚辰前去。

哪知庚辰才動身,水平已一命嗚呼了。天氣炎熱,尸體不久即壞。眾人無法,只得將他暫時殯殮,掩棺而

不封閉,以待庚辰之至。次日,庚辰轉來,眾人忙問怎樣,庚辰搖頭道:“不成不成。夫人說,人的生死是有

命的,命已該絕,豈能再使返魂?假使無論何人死了之后,只要將返魂香一點,使之反魂,那么從此以后世間

只有生人,沒有死人,試問千年以后,這個世界如何住得起?有死有生,新陳代謝,然而死者已不及生者多。

計算起來,每年平均一萬人之中,生死相抵,生的總要多到六十六人,那么十萬人就要多六百六十人,百萬人

就要多六千六百人,千萬人就要多六萬六千人了。再加以今年所增加的人口,明年計算起來,就要并進在內,

發(fā)生利息。照此的算法,土地雖廣,過了幾百年之后,必定有不能容之勢。所以刀兵水旱疾疫等種種的劫運,

并非天地的不仁,正要借此減少人口,免得大地,人滿為患。所謂物過盛而當殺,就是這個道理,F在好好病死的人,還要去救他活來,專為救他一個,未免不公。

一個可救,人人應救,世界有這個理嗎?神仙的靈藥,亦未免太濫了!”

眾人聽了一齊失望,只得舉哀發(fā)喪。文命具疏奏知帝堯,歷敘水平生平功績,此次又積勞病故,懇請從優(yōu)賜恤。一面又飭豎亥、國哀二人督飭人夫,將他靈柩擇地安葬;一面又發(fā)函慰唁大司農。水平之事,總算就此

完了。

后來震澤附近的居民感念水平的功績,給他立一座廟,就叫作水平王廟。神像和幾案都是用石做成的。這

個立廟的地方,本來是澤中之一淵,但是澤水常與淵平,雖有時水大,巨浸滿起,亦不能淹沒,可見水平雖死

,數千年猶有靈爽了。閑話不提。且說文命自牽過笮咢山,復治畢震澤之后,就向各處考察。那時震澤左右千派萬歧都是港汊。一日,文命和皋陶、伯益等向西行,到一座山邊。只見有三四個村舍,

居民頗循循有禮,與島夷的獷悍不同。時當中秋,天氣尚熱,他們亦絕不裸體。文命等看了非常奇異。信步上山,只見路旁巖崖下有一石洞。洞門廣約三丈,洞內寬深之至。洞外有一個

鬢毛斑白、五綹長髯的老者坐在桂林芳馥、濃陰密蔽之下,拿著一冊書,在那里觀看。文命料定必是異人,就

過去向他施禮,請教他姓名。

那老者放下書冊,站起來,向文命等一看,就說道:“崇伯降臨,失迎失迎!蔽拿尞惖:“先生何以

認識鄙人?”那老者道:“崇伯來此治水,已有數月。民間傳說移山之神奇非一日矣!某豈有不知之理!闭f

著,就讓文命等在石上列坐,并說道:“洞中黑暗,光線不足,就在此談談吧!庇直閱柛尢、伯益等姓名,

大家一一說了。

那老者拱手道:“久仰久仰!蔽拿賳査彰,那老者道:“某姓善,名卷!蔽拿犝f,想了一想,

又問道:“某聞當今圣天子從前巡守荊州,受業(yè)于一位高士,想來是偶然與先生同姓名的?”善卷道:“不敢相欺,那就是某了。某家本在荊州,從前圣天子南巡時荷承枉顧,盤桓數月,師禮卻不敢當!蔽拿嚷犃,

益發(fā)欽敬。說道:“原來就是善老先生,失敬之至!敢問先生何時遷居于此?為什么原故要遷到此荒涼險阻的

島里來呢?”

善卷嘆道:“當時三苗無道,拿一種不合民心、有背道德的方法來治理百姓,由他的國內漸漸傳到國外。

一時遠近,無知愚民、淺識青年受他的薰染而被蠱惑的,不知道有多少。某當時不揣固陋,力振圣賢之道,要

想挽救人心,維持中國固有的文化,亦頗有效驗,就是在圣天子南巡相遇的時候。后來圣天子北歸,接著就是

十日之災,洪水之患。驩兜、三苗等扶傷救死,自顧不遑,到亦暫止他的野心。有一年,苗民逆命,圣天子御

駕親征,苗民殺敗了,內部人民幾乎瓦解。他的謀臣狐功看見事勢危急,就定下一個計劃,叫作表面歸順,以

救目前之急。積極的從旁侵略,以擴張他的地盤。又積極的壓制人民,統(tǒng)一思想,以固定他的邦基。凡人民言

論舉動有不合他的政綱者,都以叛逆目之。輕則殺,重則族誅。又拿了他的主張制就書冊,強人民日日誦讀。

尤其注意的是幼童,因為成人的腦筋中,已有舊道德之精蘊深深印入,一時不易變更,而且成人理解較清,能

辨是非,雖則灌輸,終恐無效。幼童的腦筋中是空深洞洞,一無所有,染蒼則蒼,染黃則黃,而且并無辨別之

能力,隨人支配。所以他統(tǒng)一思想的方法,就是從此做起。那時洪水之害逐年加深,南北道路不通,所以他這

種方法,朝廷未必盡知。就使知道,亦無力討伐。近年以來,他的版圖逐漸擴大,東方已逾彭蠡而東直到黟山。西方亦逾云夢而西直至鬼方。

南方亦破滅玄都氏,越蒼梧而南直逼南海。只有北方,尚不敢薦食。一則因為與中土接近,恐被朝廷討伐

。二則亦因為水患太厲害,無法可施。某從前所住地方,不知不覺已入于他勢力范圍之中。他的那種方法當然要推行過來的。大廈之傾,一木如何支撐得住?眼看見那班守死善道之人因不肯服從他的方法,死的死了,跑

的跑了。不能死,不能跑的,或者因為祖宗丘隴之所系,或者為妻子生計之所關,不得不降志辱身,合污同流

。還有一班不義無恥之徒,則趁此機會,挖空心思想出種種獻媚求悅之道,以求取幸而得寵,甚至于甘心認驩兜、三苗為父的人都有。某年老矣,既不求名,又不求利,自問何苦再與此豺狼相爭斗?還不如避地為是。所

以前幾年就帶了家眷鄰人,沿江而東,接連遷了三次,禁不住三苗勢力之侵迫,只好逃到這海島里來了。這就是某近來的歷史了。”

文命道:“三苗勢力已到黟山嗎?”善卷道:“是呀,從此地再過去幾百里就是了!蔽拿:“某此番

治水,打算由揚州而荊州。三苗如此無道,當然加以討伐。先生看起來可以打勝嗎?”善卷搖搖頭道:“難說

難說;”文命問道:“何以呢?”善卷道:“他那個政策太兇惡了。他自從頒行這個政策以來,已有數十年。

從前的耆舊,已無所存。而現在的丁壯,都是他從幼童時制造訓練出來的人。這種人的心目中,只知道一個驩兜,一個三苗。只知道有驩兜、三苗所著的書,而不知道有圣賢相傳之道德與中國固有之文化。就使能夠滅他

的國,誅他的君,但是他的民心是決不會服的,恐怕難呢!”

文命聽他說得確鑿有理,非常佩服。又問道:“那么照先生說起來,三苗之國不要去征討了?”善卷道:

“那亦不然,他做他的,你做你的。他所以要如此做,他并非有別項的心思,無非為保存他的名位起見。你來

治水,當然為你的成功起見。要治水成功,治過揚州,必治荊州。但是治到荊州,侵入他勢力范圍之內,就使你不和他打,他也要和你

打,到這利害沖突不能并立的時候,一切無可計較,只有各做各的。所謂‘順理行將去,憑天吩咐來’。崇伯

,你何必遲疑呢?”

文命聽了,連道:“是是!眱扇擞终劻艘粫,文命邀他出來輔佐。善卷道:“山野之性,無志功名久矣

。況百歲衰齡,行將就木,哪里還能出而馳驅?但愿三苗早日授首,荊州早日治平,某得歸返故鄉(xiāng),死正邱首

,那就是受崇伯之賜了!”文命知其意堅決,無可再強,只得興辭下山。歸到舟中,與眾人計議道:“三苗勢力既然近在咫尺,我們溯江而上,難保不受阻格,須有防備才好。”

說著,就叫蒼舒帶五千人,由北江前進,梼戭、大臨為副,叔達作先鋒,龐降、庭堅各率千人,左右策應。又

叫伯奮帶五千人,由中江前進,仲堪、叔獻為副,季貍作先鋒。季仲、叔豹各率千人,左右策應。文命自己統(tǒng)

率萬人,帶了皋陶、伯益、隤□、朱、虎、熊、羆等,由南江前進,仲容作先鋒,橫革、真窺,各率二千人,

左右策應。約在彭蠡大澤東岸取齊。

只有天地十四將并不派他們出戰(zhàn)。大家不解,都來問文命,說道:“料想三苗國民并非銅頭鐵臂,又非妖

魔鬼怪,何必勞師動眾?只消某等十四人足以了之;蛘邚綄ⅢO兜、三苗之頭取來,亦易如反掌。崇伯何以反

不派某等呢?”文命道:“汝等去攻三苗原是易如反掌,但是三苗之民受了三苗之毒,日日作宗教祈禱詛咒之事。我不愿

意再以神道設教,增長他們的迷信,況且三苗之民受毒已深,一時難以變化,斷非誅戮幾個渠魁便可了事。如

其盡行殺去,亦萬萬無此理。

殺得多了,不特大傷天地之和,而且激起他們的反感,倒覺不妙。不如堂堂之陣,正正之旗,與他們決一

個勝負。顯得天朝上國純尚實在,不貴神通,或者亦是一個感格他們的方法,所以暫時不勞汝等。如沿途有奇妖異怪攔阻去路,仍須汝等相助了!碧斓貙⒙犃,也就無言而退。

于是文命領了大眾,取道震澤之南,到了一座浮玉之山。

只見山上赤光蓬蓬勃勃而起,如火如荼,如霞如綺,大家都覺奇異。天色將晚,正在安營造飯,忽然前面

一片喊叫之聲。仲容忙傷人訊問,少頃回來報告道:“前面有虎飭人,大眾兜捕,已逃去了!笔暹_吩咐諸營

以后切須嚴防,不可大意,眾人答應。

晚餐之后,仲容領了幾個兵士親自巡行。到得一處,聽見前面狗吠聲甚急,仲容料想是村民所蓄,不以為

意。哪知樹林之中猛然有龐然大物突來襲擊。仲容眼快,舉起佩刀盡力砍去。旁邊衛(wèi)兵亦合力攻擊。那大物受傷,聲如狗吠,連叫幾聲,狂奔而去。仲容等亦不追趕,恐其復來,嚴防

一夜。次日,兵士要想搜山,誅滅此大物,為民除害,仲容道:“不可。這次我們奉命遠征,行有期限,豈能

延擱?我們通知后隊,叫他們留意就是了。”正說間,只見有許多百姓結隊而過,各持棍棒。

仲容便問他們:“為什么要攜棍棒?”百姓道:“此山一種彘獸,其狀如虎而牛尾,其音如犬吠,能食人

,所以我們走過此山,必定結隊持械!敝偃萋犃,就叫他們過去。翻過浮玉山,已到東江。仲容飭人多備船

只,供文命等大隊之用。

后來由東江轉入浙水。一日行至一處,鼻中聞腥穢及腐爛的氣味。大眾四處尋覓,不得其物。后來遇到土

人一問,才知道前數年洪水大盛時,有一條大鳙魚乘潮而來,到了前面,忽然潮退擱淺,不能游泳,顛頓跳擲

,漸漸身死,皮肉腐爛,鱗骨堆積,成為一山。但是它的血肉深滲地中,雖則日久,但是仍有余臭。每當秋季

西風一緊,此地還聞到這股氣息,想來還沒有爛完呢。大眾聽了無不駭然,遙望那鳙骨堆成之山,遠在數十里

外,但是還能望見,想見其高了。世界有如此大鳙魚,真是可怪。大家因為討賊心急,也無暇繞道去看。

又過了一日,行到一處。只見前面斥堠森嚴,旌旗招展,原來已到三苗國境了。仲容傳令,暫且安營,停止前進,一面飛速向文命請示。文命道:“三苗如無抵抗之跡,暫且不要動手,先派人前去宣諭吧!闭f著,

就派了國哀為正使,之交為副使前往宣慰,并帶有公文,大約是說明朝廷因為洪水為患,特派大臣治理,現在

將到貴國,請予招待,兼予幫助,并請貴國人民不必驚疑等語。國哀等領命,帶了幾個從人將要起身,皋陶上前說道:“三苗狡詐,狠毒無比,從前圣天子南巡,他尚敢

陰置蠱毒,謀為大逆,司衡等幾乎喪了性命。如今派國哀等前去,萬一他依舊怙惡,豈不是白送了兩條性命?

人材可惜,還請慎重!”文命聽了,不覺沉吟道:“那么怎樣呢?”黃魔在階下大叫道:“派我們去,看他敢

奈何!”文命大喜,就改派繇余為正使,黃魔為副使,充作一文一武,又派章商氏、兜氏、盧氏、烏涂氏四個做了隨員一同前往,按下不提。

且說驩兜、三苗父子用了狐功的計劃,乘著洪水為患,朝廷無暇南顧的時候,專一向東西南三方面略地,

侵滅的國家不少,居然地方數千里,南面稱雄。驩兜上次發(fā)表一篇文章,數說帝堯罪惡之后,更與朝廷脫離關

系。但是亦深恐帝堯來討,就積極的訓練他的百姓。后來聽見說帝堯叫文命治水,頗著功績,雍州的共工國已

破滅了。驩兜父子更是驚心,忙與狐功商議。狐功道:“今日之事已成騎虎,除出積極準備奮斗之外,別無他

法!

于是一面強迫人民練習戰(zhàn)事,一面再想以貨利要結他們。

三苗素來極貪婪,幾十年來,搜括的金寶不少。到此刻聽了狐功的話,為保全性命及國位起見,亦不能不

大破慳囊,拿出少許來獎勵人民以為鼓舞。一面又捏造許多帝堯貪酷無道的情形和文命治水到處殘暴騷擾的事

實,與人民宣講;蛘弋嫵蓤D像,到處張貼,以激起人民的自衛(wèi)心與敵愾心。這也仍舊離不脫他愚民政策的一

種。后來聽說文命要下江南了,驩兜父子益發(fā)恐慌,再來和狐功商量。哪知天不長惡,狐功忽然疽發(fā)于頭,漸

漸延及前頸。那時巫咸等早已亡故,其弟子雖有多人,但是藝術很低,醫(yī)治不能全效。狐功之病遂日見沉重,一月之后

,竟頭落而死。這個病就叫作落頭疽,兇人不終,亦可謂天網恢恢了。

驩兜、三苗一切行政本來專以狐功為靈魂,狐功既死,頓覺失了依賴。一日,忽有彭蠡東岸的守將來報,

說大唐崇伯派遣兩個使者攜有公文前來,應否接待,請令定奪。驩兜、三苗忙聚一班黨羽商議,有的說應該招

待,有的說不應該招待,有的說應該招待他的使者,而不許他的大隊兵入境,有的說先殺死他的使者,再和他

打仗,因為他這次來,是決不懷好意的,議論紛紛不一。

三苗道:“我有一策,你們以為如何?放他的使臣進來加以囚禁,來一個,囚一個,來十個,囚十個。一

面嚴守各處關隘,不許他大隊前進。他要和我打,就算他是戎首,其曲在他,豈不好嗎?”眾人聽了,都拍手

稱善。驩兜道:“他若是為治水而來,那個題目甚正大,硬攔阻他,這個話恐怕說不出呢!

”三苗道:“有什么說不出?只要說我們這里并沒有洪水,或者說我們已經治好了。不煩他費心,那就好

了。”驩兜道:“幽囚他的使者于理不合。兩國相爭,使在其間,幽囚起來恐怕曲在我呢!”三苗笑道:“何必一定要幽囚?暗中殺去,只說他自己病死,拿尸首送還他就是了;或者連尸首都不還他,只說他的使者并沒

有來;或者說他的使者來了之后私自逃去了,我們沒有看見。橫豎死無對證,怕他做甚!”

驩兜聽了便不言語。于是三苗就吩咐來人說:“放他們進來。隨從人等共有幾個,須點查明白,一個不許

漏去。”來人答應退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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