隋書卷七十三 列傳第三十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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○循吏
古之善牧人者,養(yǎng)之以仁,使之以義,教之以禮,隨其所便而處之,因其所欲而與之,從其所好而勸之。如父母之愛子,如兄之愛弟,聞其饑寒為之哀,見其勞苦為之悲,故人敬而悅之,愛而親之。若子產(chǎn)之理鄭國,子賤之居單父,賈琮之牧冀州,文翁之為蜀郡,皆可以恤其災患,導以忠厚,因而利之,惠而不費。其暉映千祀,聲芳不絕,夫何為哉?用此道也。然則五帝、三王不易人而化,皆在所由化之而已。故有無能之吏,無不可化之人。高祖膺運撫圖,除兇靜亂,日旰忘食,思邁前王。然不敦詩書,不尚道德,專任法令,嚴察臨下。吏存茍免,罕聞寬惠,乘時射利者,多以一切求名。既煬帝嗣興,志存遠略,車轍馬跡,將遍天下,綱紀馳紊,四維不張。其或善于侵漁,強于剝割,絕億兆之命,遂一人之求者,謂之奉公,即時升擢。其或顧名節(jié),存綱紀,抑奪攘之心,以從百姓之欲者,則謂之附下,旋及誅夷。夫吏之侵漁,得其所欲,雖重其禁,猶或為之。吏之清平,失其所欲,雖崇其賞,猶或不為。況于上賞其奸,下得其欲,求得廉潔,不亦難乎!彥光等立嚴察之朝,屬昏狂之主,執(zhí)心平允,終行仁恕,余風遺愛,沒而不忘,寬惠之音,足以傳于來葉。故列其行事,以系《循吏》之篇爾。
○梁彥光
梁彥光,字修芝,安定烏氏人也。祖茂,魏秦、華二州刺史。父顯,周邢州刺史。彥光少岐嶷,有至性,其父每謂所親曰:「此兒有風骨,當興吾宗!蛊邭q時,父遇篤疾,醫(yī)云餌五石可愈。時求紫石英不得。彥光憂瘁不知所為,忽于園中見一物,彥光所不識,怪而持歸,即紫石英也。親屬咸異之,以為至孝所感。魏大統(tǒng)末,入太學,略涉經(jīng)史,有規(guī)檢,造次必以禮。解褐秘書郎,時年十七。周受禪,遷舍人上士。武帝時,累遷小馭下大夫。母憂去職,毀瘁過禮。未幾,起令視事,帝見其毀甚,嗟嘆久之,頻蒙慰諭。后轉(zhuǎn)小內(nèi)史下大夫。建德中,為御正下大夫。從帝平齊,以功授開府、陽城縣公,邑千戶。宣帝即位,拜華州刺史,進封華陽郡公,增邑五百戶,以陽城公轉(zhuǎn)封一子。尋進位上大將軍,遷御正上大夫。俄拜柱國、青州刺史,屬帝崩,不之官。及高祖受禪,以為岐州刺史,兼領(lǐng)岐州宮監(jiān),增邑五百戶,通前二千戶。甚有惠政,嘉禾連理,出于州境。開皇二年,上幸岐州,悅其能,乃下詔曰:「賞以勸善,義兼訓物。彥光操履平直,識用凝遠,布政岐下,威惠在人,廉慎之譽,聞于天下。三載之后,自當遷陟,恐其匱乏,且宜旌善?少n粟五百斛,物三百段,御傘一枚,庶使有感朕心,日增其美。四海之內(nèi),凡曰官人,慕高山而仰止,聞清風而自勵。」未幾,又賜錢五萬。后數(shù)歲,轉(zhuǎn)相州刺史。彥光前在岐州,其俗頗質(zhì),以靜鎮(zhèn)之,合境大化,奏課連最,為天下第一。及居相部,如岐州法。鄴都雜俗,人多變詐,為之作歌,稱其不能理化。上聞而譴之,竟坐免。歲余,拜趙州刺史,彥光言于上曰:「臣前待罪相州,百姓呼為戴帽餳。臣自分廢黜,無復衣冠之望,不謂天恩復垂收采。請復為相州,改弦易調(diào),庶有以變其風俗,上答隆恩!股蠌闹,復為相州刺史。豪猾者聞彥光自請而來,莫不嗤笑。彥光下車,發(fā)摘奸隱,有若神明,于是狡猾之徒,莫不潛竄,合境大駭。初,齊亡后,衣冠士人多遷關(guān)內(nèi),唯技巧、商販及樂戶之家移實州郭。由是人情險诐,妄起風謠,訴訟官人,萬端千變。彥光欲革其弊,乃用秩俸之物,招致山東大儒,每鄉(xiāng)立學,非圣哲之書不得教授。常以季月召集之,親臨策試。有勤學異等、聰令有聞者,升堂設饌,其余并坐廊下。有好諍訟、惰業(yè)無成者,坐之庭中,設以草具。及大成,當舉行賓貢之禮,又于郊外祖道,并以財物資之。于是人皆克勵,風俗大改。有滏陽人焦通,性酗酒,事親禮闕,為從弟所訟。彥光弗之罪,將至州學,令觀于孔子廟。于時廟中有韓伯瑜,母杖不痛,哀母力弱,對母悲
泣之像,通遂感悟,既悲且愧,若無自容。彥光訓諭而遣之。后改過勵行,卒為善士。以德化人,皆此類也。吏人感悅,略無諍訟。后數(shù)歲,卒官,時年六十。贈冀、定、青、瀛四州刺史,謚曰襄。子文謙嗣。
文謙弘雅有父風,以上柱國嫡子,例授儀同。開皇十五年,拜上州刺史。煬帝即位,轉(zhuǎn)饒州刺史。歲余,為鄱陽太守,稱為天下之最。征拜戶部侍郎。遼東之役,領(lǐng)武賁郎將,尋以本官兼檢校太府、衛(wèi)尉二少卿。明年,又領(lǐng)武賁郎將,為盧龍道軍副。會楊玄感作亂,其弟武賁郎將玄縱先隸文謙,玄感反問未至而玄縱逃走,文謙不之覺,坐是配防桂林而卒,時年五十六。
少子文讓,初封陽城縣公,后為鷹揚郎將。從衛(wèi)玄擊楊玄感于東都,力戰(zhàn)而死,贈通議大夫。
○樊叔略
樊叔略,陳留人也。父歡,仕魏為南兗州刺史、阿陽侯。屬高氏專權(quán),將謀興復之計,為高氏所誅。叔略時在髫齔,遂被腐刑,給使殿省。身長九尺,志氣不凡,頗為高氏所忌。內(nèi)不自安,遂奔關(guān)西。周太祖見而器之,引置左右。尋授都督,襲爵為侯。大冢宰宇文護執(zhí)政,引為中尉。叔略多計數(shù),曉習時事,護漸委信之,兼督內(nèi)外。累遷驃騎大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。護誅后,齊王憲引為園苑監(jiān)。時憲素有吞關(guān)東之志,叔略因事數(shù)進兵謀,憲甚奇之。建德五年,從武帝伐齊,叔略部率精銳,每戰(zhàn)身先士卒。以功加上開府,進封清鄉(xiāng)縣公,邑千四百戶。拜汴州刺史,號為明決。宣帝時,于洛陽營建東京,以叔略有巧思,拜營構(gòu)監(jiān),宮室制度,皆叔略所定。功未就而帝崩。尉迥之亂,高祖令叔略鎮(zhèn)大梁。迥將宇文威來寇,叔略擊走之。以功拜大將軍,復為汴州刺史。高祖受禪,加位上大將軍,進爵安定郡公。在州數(shù)年,甚有聲譽。鄴都俗薄,號曰難化,朝廷以叔略所在著稱,遷相州刺史,政為當時第一。上降璽書褒美之,賜物三百段,粟五百石,班示天下。百姓為之語曰:「智無窮,清鄉(xiāng)公。上下正,樊安定。」征拜司農(nóng)卿,吏人莫不流涕,相與立碑頌其德政。自為司農(nóng),凡種植,叔略別為條制,皆出人意表。朝廷有疑滯,公卿所未能決者,叔略輒為評理。雖無學術(shù),有所依據(jù),然師心獨見,暗與理合。甚為上所親委,高颎、楊素亦禮遇之。叔略雖為司農(nóng),往往參督九卿事。性頗豪侈,每食必方丈,備水陸。十四年,從祠太山,行至洛陽,上令錄囚徒。具狀將奏,晨起,至獄門,于馬上暴卒,時年五十九。上悼惜久之,贈亳州刺史,謚曰襄。
○趙軌
趙軌,河南洛陽人也。父肅,魏廷尉卿。軌少好學,有行檢。周蔡王引為記室,以清苦聞。遷衛(wèi)州治中。高祖受禪,轉(zhuǎn)齊州別駕,有能名。其東鄰有桑,葚落其家,軌遣人悉拾還其主,誡其諸子曰:「吾非以此求名,意者非機杼之物,不愿侵人。汝等宜以為誡!乖谥菟哪,考績連最。持節(jié)使者郃陽公梁子恭狀上,高祖嘉之,賜物三百段,米三百石,征軌入朝。父老相送者各揮涕曰:「別駕在官,水火不與百姓交,是以不敢以壺酒相送。公清若水,請酌一杯水奉餞!管壥芏嬛。既至京師,詔與奇章公牛弘撰定律令格式。時衛(wèi)王爽為原州總管,上見爽年少,以軌所在有聲,授原州總管司馬。在道夜行,其左右馬逸入田中,暴人禾。軌駐馬待明,訪禾主酬直而去。原州人吏聞之,莫不改操。后數(shù)年,遷硤州刺史,撫緝萌夷,甚有恩惠。尋轉(zhuǎn)壽州總管長史。芍陂舊有五門堰,蕪穢不修。軌于是勸課人吏,更開三十六門,灌田五千余頃,人賴其利。秩滿歸鄉(xiāng)里,卒于家,時年六十二。子弘安、弘智,并知名。
○房恭懿
房恭懿,字慎言,河南洛陽人也。父謨,齊吏部尚書。恭懿性沉深,有局量,達于從政。仕齊,釋褐開府參軍事,歷平恩令、濟陰守,并有能名。會齊亡,不得調(diào)。尉迥之亂,恭懿預焉,迥敗,廢于家。開皇初,吏部尚書蘇威薦之,授新豐令,政為三輔之最。上聞而嘉之,賜物四百段,恭懿以所得賜分給窮乏。未幾,復賜米三百石,恭懿又以賑貧人。上聞而止之。時雍州諸縣令每朔朝謁,上見恭懿,必呼至榻前,訪以理人之術(shù)。蘇威重薦之,超授澤州司馬,有異績,賜物百段,良馬一匹。遷德州司馬,在職歲余,盧愷復奏恭懿政為天下之最。上甚異之,復賜百段,因謂諸州朝集使曰:「如房恭懿志存體國,愛養(yǎng)我百姓,此乃上天宗廟之所佑助,豈朕寡薄能致之乎!朕即拜為刺史。豈止為一州而已,當今天下模范之,卿等宜師學也!股嫌衷:「房恭懿所在之處,百姓視之如父母。朕若置之而不賞,上天宗廟其當責我。內(nèi)外官人宜知我意!褂谑窍略t曰:「德州司馬房恭懿出宰百里,毗贊二籓,善政能官,標映倫伍。班條按部,實允僉屬,委以方岳,聲實俱美?墒钩止(jié)海州諸軍事、海州刺史。」未幾,會國子博士何妥奏恭懿尉迥之黨,不當仕進,威、愷二人朋黨,曲相薦舉。上大怒,恭懿竟得罪,配防嶺南。未幾,征還京師,行至洪州,遇患卒。論者于今冤之。
○公孫景茂
公孫景茂,字元蔚,河間阜城人也。容貌魁梧,少好學,博涉經(jīng)史。在魏,察孝廉,射策甲科,為襄城王長史,兼行參軍。遷太常博士,多所損益,時人稱為書庫。后歷高唐令、大理正,俱有能名。及齊滅,周武帝聞而召見,與語器之,授濟北太守。以母憂去職。
開皇初,詔征入朝,訪以政術(shù),拜汝南太守?U,轉(zhuǎn)曹州司馬。在職數(shù)年,以老病乞骸骨,優(yōu)詔不許。俄遷息州刺史,法令清靜,德化大行。時屬平陳之役,征人在路,有疾病者,景茂撤減俸祿,為饘粥湯藥,分賑濟之,賴全活者以千數(shù)。上聞而嘉之,詔宣告天下。十五年,上幸洛陽,景茂謁見,時年七十七。上命升殿坐,問其年幾。景茂以實對。上哀其老,嗟嘆久之。景茂再拜曰:「呂望八十而遇文王,臣逾七十而逢陛下!股仙鯋,賜物三百段。詔曰:「景茂修身潔己,耆宿不虧,作牧化人,聲績顯著。年終考校,獨為稱首,宜升戎秩,兼進籓條?缮蟽x同三司,伊州刺史!姑髂,以疾征,吏人號泣于道。及疾愈,復乞骸骨,又不許,轉(zhuǎn)道州刺史。悉以秩俸買牛犢雞豬,散惠孤弱不自存者。好單騎巡人,家至戶入,閱視百姓產(chǎn)業(yè)。有修理者,于都會時乃褒揚稱述。如有過惡,隨即訓導,而不彰也。由是人行義讓,有無均通,男子相助耕耘,婦人相從紡績。大村或數(shù)百戶,皆如一家之務。其后請政事,上優(yōu)詔聽之。仁壽中,上明公楊紀出使河北,見景茂神力不衰,還以狀奏。于是就拜淄州刺史,賜以馬轝,便道之官。前后歷職,皆有德政,論者稱為良牧。大業(yè)初卒官,年八十七。謚曰康。身死之日,諸州人吏赴喪者數(shù)千人,或不及葬,皆望墳慟哭,野祭而去。
○辛公義
辛公義,隴西狄道人也。祖徽,魏徐州刺史。父季慶,青州刺史。公義早孤,為母氏所養(yǎng),親授書傳。周天和中,選良家子任太學生,以勤苦著稱。武帝時,召入露門學,令受道義。每月集御前令與大儒講論,數(shù)被嗟異,時輩慕之。建德初,授宣納中士。從平齊,累遷掌治上士、掃寇將軍。高祖作相,授內(nèi)史上士,參掌機要。開皇元年,除主客侍郎,攝內(nèi)史舍人事,賜爵安陽縣男,邑二百戶。每陳使來朝,常奉詔接宴。轉(zhuǎn)駕部侍郎,使往江陵安輯邊境。七年,使勾檢諸馬牧,所獲十余萬匹。高祖喜曰:「唯我公義,奉國罄心。」從軍平陳,以功除岷州刺史。土俗畏病,若一人有疾,即合家避之,父子夫妻不相看養(yǎng),孝義道絕,由是病者多死。公義患之,欲變其俗。因分遣官人巡檢部內(nèi),凡有疾病,皆以床輿來,安置?事。暑月疫時,病人或至數(shù)百,?廊悉滿。公義親設一榻,獨坐其間,終日連夕,對之理事。所得秩俸,盡用市藥,為迎醫(yī)療之,躬勸其飲食,于是悉差,方召其親戚而諭之曰:「死生由命,不關(guān)相著。前汝棄之,所以死耳。今我聚病者,坐臥其間,若言相染,那得不死,病兒復差!汝等勿復信之!怪T病家子孫慚謝而去。后人有遇病者,爭就使君,其家無親屬,因留養(yǎng)之。始相慈愛,此風遂革,合境之內(nèi)呼為慈母。后遷牟州刺史,下車,先至獄中,因露坐牢側(cè),親自驗問。十余日間,決斷咸盡,方還大?。受領(lǐng)新訟,皆不立文案,遣當直佐僚一人,側(cè)坐訊問。事若不盡,應須禁者,公義即宿?事,終不還閤。人或諫之曰:「此事有程,使君何自苦也!」答曰:「刺史無德可以導人,尚令百姓系于囹圄,豈有禁人在獄而心自安乎?」罪人聞之,咸自款服。后有欲諍訟者,其鄉(xiāng)閭父老遽相曉曰:「此蓋小事,何忍勤勞使君!乖A者多兩讓而止。時山東霖雨,自陳、汝至于滄海,皆苦水災。境內(nèi)犬牙,獨無所損。山出黃銀,獲之以獻。詔水部郎婁崱就公義禱焉。乃聞空中有金石絲竹之響。仁壽元年,追充揚州道黜陟大使。豫章王暕恐其部內(nèi)官僚犯法,未入州境,預令屬公義。公義答曰:「奉詔不敢有私!辜爸翐P州,皆無所縱舍,暕銜之。及煬帝即位,揚州長史王弘入為黃門侍郎,因言公義之短,竟去官。吏人守闕訴冤,相繼不絕。后數(shù)歲,帝悟,除內(nèi)史侍郎。丁母憂。未幾,起為司隸大夫,檢校右御衛(wèi)武賁郎將。從征至柳城郡卒,時年六十二。子融。
柳儉郭絢敬肅
柳儉,字道約,河東解人也。祖元璋,魏司州大中正、相華二州刺史。父裕,周聞喜令。儉有局量,立行清苦,為州里所敬,雖至親昵,無敢狎侮。周代歷宣納上士、畿伯大夫。及高祖受禪,擢拜水部侍郎,封率道縣伯。未幾,出為廣漢太守,甚有能名。俄而郡廢。時高祖初有天下,勵精思政,妙簡良能,出為牧宰,以儉仁明著稱,擢拜蓬州刺史。獄訟者庭遣,不為文書,約束佐史,從容而已。獄無系囚。蜀王秀時鎮(zhèn)益州,列上其事,遷邛州刺史。在職十余年,萌夷悅服。蜀王秀之得罪也,儉坐與交通,免職。及還鄉(xiāng)里,乘敝車羸馬,妻子衣食不贍,見者咸嘆服焉。煬帝嗣位,征之。于時以功臣任職,牧州領(lǐng)郡者,并帶戎資,唯儉起自良吏。帝嘉其績,用特授朝散大夫,拜弘化太守,賜物一百段而遣之。儉清節(jié)逾勵。大業(yè)五年入朝,郡國畢集,帝謂納言蘇威、吏部尚書牛弘曰:「其中清名天下第一者為誰?」威等以儉對。帝又問其次,威以涿郡丞郭絢、潁川郡丞敬肅等二人對。帝賜儉帛二百匹,絢、肅各一百匹。令天下朝集使送至郡邸,以旌異焉。論者美之。及大業(yè)末,盜賊蜂起,數(shù)被攻逼。儉撫結(jié)人夷,卒無離叛,竟以保全。及義兵至長安,尊立恭帝,儉與留守李粲縞素于州,南向慟哭。既而歸京師,相國賜儉物三百段,就拜上大將軍。歲余,卒于家,時年八十九。
郭絢,河東安邑人也。家素寒微。初為尚書令史,后以軍功拜儀同,歷數(shù)州司馬長史,皆有能名。大業(yè)初,刑部尚書宇文弼巡省河北,引絢為副。煬帝將有事于遼東,以涿郡為沖要,訪可任者。聞絢有干局,拜涿郡丞,吏人悅服。數(shù)載,遷為通守,兼領(lǐng)留守。及山東盜賊起,絢逐捕之,多所克獲。時諸郡無復完者,唯涿郡獨全。后將兵擊竇建德于河間,戰(zhàn)死,人吏哭之,數(shù)月不息。
敬肅,字弘儉,河東蒲坂人也。少以貞介知名,釋褐州主簿。開皇初,為安陵令,有能名,擢拜秦州司馬,轉(zhuǎn)豳州長史。仁壽中,為衛(wèi)州司馬,俱有異績。煬帝嗣位,遷潁川郡丞。大業(yè)五年,朝東都,帝令司隸大夫薛道衡為天下群官之狀。道衡狀稱肅曰:「心如鐵石,老而彌篤。」時左翊衛(wèi)大將軍宇文述當途用事,其邑在潁川,每有書屬肅。肅未嘗開封,輒令使者持去。述賓客有放縱者,以法繩之,無所寬貸。由是述銜之。八年,朝于涿郡,帝以其年老有治名,將擢為太守者數(shù)矣,輒為述所毀,不行。大業(yè)末,乞骸骨,優(yōu)詔許之。去官之日,家無余財。歲余,終于家,時年八十。
○劉曠
劉曠,不知何許人也。性謹厚,每以誠恕應物。開皇初,為平鄉(xiāng)令,單騎之官。人有諍訟者,輒丁寧曉以義理,不加繩劾,各自引咎而去。所得俸祿,賑施窮乏。百姓感其德化,更相篤勵,曰:「有君如此,何得為非!」在職七年,風教大洽,獄中無系囚,爭訟絕息,囹圄盡皆生草,庭可張羅。及去官,吏人無少長,號泣于路,將送數(shù)百里不絕。遷為臨潁令,清名善政,為天下第一。尚書左仆射高颎言其狀,上召之,及引見,勞之曰:「天下縣令固多矣,卿能獨異于眾,良足美也!」顧謂侍臣曰:「若不殊獎,何以為勸!」于是下優(yōu)詔,擢拜莒州刺史。
○王伽
王伽,河間章武人也。開皇末,為齊州行參軍,初無足稱。后被州使送流囚李參等七十余人詣京師。時制,流人并枷鎖傳送。伽行次滎陽,哀其辛苦,悉呼而謂之曰:「卿輩既犯國刑,虧損名教,身嬰縲紲,此其職也。今復重勞援卒,民獨不愧于心哉!」參等辭謝。伽曰:「汝等雖犯憲法,枷鎖亦大辛苦。吾欲與汝等脫去,行至京師總集,能不違期不?」皆拜謝曰:「必不敢違!官び谑窍っ撈浼,停援卒,與期曰:「某日當至京師,如致前卻,吾當為汝受死!股嶂。流人咸悅,依期而至,一無離叛。上聞而驚異之,召見與語,稱善久之。于是悉召流人,并令攜負妻子俱入,賜宴于殿庭而赦之。乃下詔曰:「凡在有生,含靈稟性,咸知好惡,并識是非。若臨以至誠,明加勸導,則俗必從化,人皆遷善。往以海內(nèi)亂離,德教廢絕,官人無慈愛之心,兆庶懷奸詐之意,所以獄訟不息,澆薄難治。朕受命上天,安養(yǎng)萬姓,思遵圣法,以德化人,朝夕孜孜,意在于此。而伽深識朕意,誠心宣導。參等感悟,自赴憲司。明是率土之人非為難教,良是官人不加曉示,致令陷罪,無由自新。若使官盡王伽之儔,人皆李參之輩,刑厝不用,其何遠哉!」于是擢伽為雍令,政有能名。
○魏德深
魏德深,本巨鹿人也。祖沖,仕周為刑部大夫、建州刺史,因家弘農(nóng)。父毗,郁林令。德深初為文帝挽郎,后歷馮翊書佐、武陽司戶書佐,以能遷貴鄉(xiāng)長。為政清凈,不嚴而治。會與遼東之役,征稅百端,使人往來,責成郡縣。于時王綱弛紊,吏多贓賄,所在征斂,下不堪命。唯德深一縣,有無相通,不竭其力,所求皆給,百姓不擾,稱為大治。于時盜賊群起,武陽諸城多被淪陷,唯貴鄉(xiāng)獨全?へ┰獙毑厥茉t逐捕盜賊,每戰(zhàn)不利,則器械必盡,輒征發(fā)于人,動以軍法從事,如此者數(shù)矣。其鄰城營造,皆聚于?事,吏人遞相督責,晝夜喧囂,猶不能濟。德深各問其所欲任,隨便修營,官府寂然,恆若無事。唯約束長吏,所修不須過勝余縣,使百姓勞苦。然在下各自竭心,常為諸縣之最。尋轉(zhuǎn)館陶長,貴鄉(xiāng)吏人聞之,相與言及其事,皆歔欷流涕,語不成聲。及將赴任,傾城送之,號泣之聲,道路不絕。既至館陶,闔境老幼皆如見其父母。有猾人員外郎趙君實,與郡丞元寶藏深相交結(jié),前后令長未有不受其指麾者。自德深至縣,君實屏處于室,未嘗輒敢出門。逃竄之徒,歸來如市。貴鄉(xiāng)父老冒涉艱險,詣闕請留德深,有詔許之。館陶父老復詣郡相訟,以貴鄉(xiāng)文書為詐?げ荒軟Q。會持節(jié)使者韋霽、杜整等至,兩縣詣使訟之,乃斷從貴鄉(xiāng)。貴鄉(xiāng)吏人歌呼滿道,互相稱慶。館陶眾庶合境悲哭,因而居住者數(shù)百家。寶藏深害其能。會越王侗征兵于郡,寶藏遂令德深率兵千人赴東都。俄而寶藏以武陽歸李密。德深所領(lǐng),皆武陽人也,以本土從賊,念其親戚,輒出都門東向慟哭而反。人或謂之曰:「李密兵馬近在金墉,去此二十余里。汝必欲歸,誰能相禁,何為自苦如此!」其人皆垂泣曰:「我與魏明府同來,不忍棄去,豈以道路艱難乎!」其得人心如此。后與賊戰(zhàn),沒于陣,貴鄉(xiāng)、館陶人庶至今懷之。
時有櫟陽令渤海高世衡、蕭令彭城劉高、城皋令弘農(nóng)劉熾,俱有恩惠。大業(yè)之末,長吏多贓污,衡、高及熾清節(jié)逾厲,風教大洽,獄無系囚,為吏人所稱。
史臣曰:古語云,善為水者,引之使平,善化人者,撫之使靜。水平則無損于堤防,人靜則不犯于憲章。然則易俗移風,服教從義,不資于明察,必藉于循良者也。彥光等皆內(nèi)懷直道,至誠待物,故得所居而化,所去見思。至于景茂之遏惡揚善,公義之撫視疾病,劉曠之化行所部,德深之愛結(jié)人心,雖信臣、杜詩、鄭渾、硃邑,不能繼也。《詩》云:「愷悌君子,人之父母!关M徒言哉!恭懿所在尤異,屢簡帝心,追既往之一眚,遂流亡于道路,惜乎!柳儉去官,妻子不贍,趙軌秩滿,酌水餞離,清矣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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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列傳第八十九
- 第十七章 聰敏
- 十三 張五哥君前訴冤情 十三爺府邸賞親兵
- 隋書卷三十九 列傳第四
- 列傳第二百二十五宦者一
- 卷二十八
- 三十四 入地牢明珠受酷刑 抗權(quán)貴劉華報君恩
- 第六章 潞河驛奸宄逞淫戲 瞞真情巧舌釋新憾
- 列傳第一百七十七
- 六十一回 稱名士偏遇大方家 探情人又見死對頭
- 景公逐得斬竹者囚之晏子諫第三
- 列傳第二百二十四外戚下
- 列傳第六宗室四
- 卷一百四十五
- 第三十一章 貴婦人慈心憫沉淪 帝乾隆雷雨理國政
- 列傳第二十 范泰王淮之王韶之荀伯子
- 景公問明王之教民何若晏子對以先行義第十八
- 列傳第一百七
- 列傳第二十
- 六十三回 鬧王府文士敢撒野 演陣法將軍忘形骸
- 卷七十
- 列傳第八
- 三十四 入地牢明珠受酷刑 抗權(quán)貴劉華報君恩
- 卷八
- 列傳第六十一
- 楚成鄭瞀
- 卷二十七 南中王門學案三
- 列傳第八十
- 第001卷